? “让我守着白夜到死吧！”
“让我守着燎原到死吗？”
“是！到死为止！”
“如果我现在就死呢？”
“那，我就连着你的那份，守着它们，到死为止！”
……影影绰绰之间，那画面，那表情，那对白，狠狠在秦飞的心上撕开了一道血口，一次、两次、三次……如果回忆没有底限，她会带着这回忆疼痛到死！因为疼痛还在，所以爱还依旧。也因此，回忆起来的时候能够面带微笑。
“别动。”一个轻柔地声音在耳畔飘过，好久，好久没有听到过这么温柔的声音了。秦飞想伸手去摸自己脖子上的项链，却被放置在一双温暖的大手里。
“任…意…飞？”秦飞从嘴里吐出了几个字，她脑海里仿若看到了当初在德光教书时的任意飞，那张阳光温柔的笑脸。
没有回应。
秦飞微微睁开了眼睛，视线渐渐从一片漆黑变得明亮，又刹那黯淡了，“是你？”秦飞缓缓抽回了手，不自在地随意摆放在身上。
吴士强露出了一抹尴尬的笑容，他看上去疲倦不堪，“秦飞，你终于醒了。你都昏迷两天一夜了。”
“你，一直陪着我吗？”秦飞问得小心翼翼。
吴士强挠了挠头发，犹豫了下，点了点头，“嗯。一直是我守着你，没有离开一步。”
秦飞轻声道了谢谢，没有其他的话。转过头，呆呆地望着窗外阴霾的天。
“噢，对了，江璇一直守在门口。”
“为什么不进来？”秦飞惊奇地问道。
“清凌把你伤成这样，她没有办法面对你。不过清凌也伤得不轻，现在还在加护病房。”
秦飞又一阵沉默。
很久，秦飞淡淡地开口，“士强，让江璇去清凌身边！”
“……”
“让江璇去清凌身边！只要守在爱的人身边就好了！如果她守住了，那么我也能的。我们各自都按着各自的心意去吧！这样大家都会得到真正的自由，不是吗，士强？”
“……”吴士强呆滞住了。秦飞那忧郁的眼神，那飘过淡淡哀愁的笑容，不再是个十八岁懵懂的少女，她成为了一个真正的女人。
“我这就去。”吴士强倏然起身直径向外面走去。
望着吴士强的背影离去，秦飞撇过头继续专注于窗外的天空，阴暗的天空，但在秦飞的眼里像是盛满了所有美好的景物，此刻她只有抱着回忆静静等待……
“秦飞真这么说？”江璇不可思议地望着吴士强，卷曲的背脊挺直了起来。
“……”吴士强默然点头。
江璇笑着流下来眼泪，抽噎道，“这个傻瓜，其实最迷信爱情这东西的是她……傻瓜……”
“话我传达了，再见。”吴士强淡淡低语，转身向医院的出口走去。吴士强落寞的背影消失在医院的走廊，江璇抽泣着，呆呆站在原地……
幽暗的病房中，清凌胸前被绑带包扎地严严实实，靠躺在病床上，凝重的目光直直落在对面沙发上的姚天杰身上。
姚天杰呆滞于在指尖燃尽的烟，稍稍抖了抖手指，烟灰弹落在地板上，闪闪火星渐渐熄灭，“我们－－何时离开？”姚天杰的余光瞄了眼站立在窗边一个背对着他们的挺拔身影。
那身影散发着阵阵寒意，没有回应姚天杰的话。
“如果不离开，那么还要耗多久？李致已经崩溃了！”姚天杰至今还没有奚墨任何的消息，尽管他相信盛彦的为人，但还是抑制不住内心对奚墨的牵挂。
盛彦转过身，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心急吗？”
见清凌和姚天杰沉默，盛彦点了点头，“你们真有那么心急吗？那要再尝试下心痛的滋味吗？”
“盛彦！”清凌和姚天杰几乎是同一时间喊了出来。姚天杰倏地起身与盛彦相对，清凌则应声竖起来，却因牵扯到伤口，而痛得又倒了下去。
“盛彦！”姚天杰与他面面相觑，眼里透露着惊慌不安，在他冷酷无情的表情下，姚天杰压抑住了自己激动的情绪，放低了眼睛，轻轻道，“我们错了。我们太自以为是、自作主张。我们错了。可是这完全是为了你们－－”
盛彦一把揪了姚天杰的衣襟，凑到了面前，斩钉截铁不容置疑地道，“我和她之间的事情，由我自己解决，还轮不到你们指手划脚！”
“盛彦－－”姚天杰怔了怔，有些失神。
“你的女人在你住的地方等你，去吧！”盛彦放开了姚天杰，走到了门口，顿了顿回过头冲着清凌丢下了一句话，“不过，清凌－－你的语文水平进步了！”
当门重重合上的声音，怔住了清凌和姚天杰，他们互望了一眼，接着，禁不住都笑了起来。现在他们所认识的男人，不再是盛彦，也不再是任意飞，而是两者的结合体。
来到秦飞的病房门口，盛彦伸手覆在门把上，却久久没有开启它。
……“阿彦，爷爷看着你长大，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你，为了感情不顾一切，甚至疯狂。”
“爷爷－－”
“但，爷爷发觉，原来更喜欢这样的你。阿彦阿，这才是真正的你，真正有资格继承盛氏家族的男人。无论今后盛氏在你的带领下，会走什么样的道路，爷爷都放心了。”
盛钰握着盛彦的手，盛彦蹲在盛钰的膝前，灰色的云层拨开了灰暗的天空，一缕冬日的阳光斜射在他们身上，盛彦脖子里那团火焰有了温度……
盛彦不禁摸了摸脖子里那团火，心猛烈地跳动着。在这几天，他的世界经历着巨变，外面的世界也因为他的不安与转变而遭受着前所未有的厄运。现在，他从绝望与痛苦中站了起来，正视自己的世界，一切变得再清晰不过。外面的世界也在暴风雨过后平静下来。
然，经过清凌的点化，引发这场事件的中心人物－－秦飞，她清晰了吗？透彻了吗？
门－－开了。
盛彦，秦飞，呆呆站在那里，一个俯望，一个仰望，眼神碰撞，流露出难以名状的情愫。两个人脖子里悬挂着的两团火焰闪闪燃着光，互相吸引。
许久，许久，连呼吸都可以彼此感觉。
秦飞的伤口鲜血隐隐渗出了纱布，路过的护士看到了朝这边赶来，“秦小姐，你不能下床的，你伤势很严重，会裂开的……”
当护士来到盛彦的身边，想带秦飞躺回病床。不料－－
挡在门口的盛彦伸出手臂猛得将秦飞一拉，秦飞无力地跌倒在他的怀中，他紧紧拥着她，不顾护士在旁吵闹，将她的头紧贴在自己的胸膛，她可以清楚地听到他心脏有力的跳动声，越来越快，像一团燃烧起来的火焰，越来越旺，连同她自己的呼吸也紧张起来。
盛彦身上散发的气息缠绕着她，令她忘却了疼痛，化为了一滩水。
只听盛彦那坚定不移的声音，字字铿锵有力，“我！爱！你！”
秦飞微微一怔，泪水潸然而下，她张开双臂用劲全身力气圈住这个男人。盛彦感觉到秦飞的双手搂紧了自己，以这种方式回应了，他释然地露出了欣喜的笑容，俯身优美的抬起秦飞的脸，深深印上一吻……
－－“先生，我说先生！她是病人，请你们都自重好不好！病人需要休息！”护士小姐生气地双手叉着腰在旁边喊叫。
盛彦松开了手，转过头冷峻的目光投向她，顿然，她惊愕住了：世界上竟然有这么帅气的男人？
盛彦将秦飞拦腰一抱，大步向病房走去。将秦飞小心地安置在床上，盛彦坐在她身边，握着她的手，一脸久违的怜惜。
望着这张再度温柔如昨的脸，秦飞安祥的躺在那里。他们之间，在各自经历过一场地狱般的纠结之后，变得如此心心相吸。仅仅是静静地望着对方，就可以完全读懂对方的心意。从等待，到原谅，到现在，说出口的不过就是“我爱你”三个字，然而，这三个字对真正拥有爱的人而言，已经不再那么重要了。
随着自己的心意就好，这就是他们的心意。如果说他们的心意，会让李致不幸福的话，那么只能希望李致能够终有一天遇到一个与他彼此有心的人。
如果这个世界上总会有单数的话，他们不希望那最后一个人会是李致。
－－“飞飞！飞飞！飞飞！“李致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破门而入，投入眼帘的是盛彦的脸，李致的声音卡在喉咙口，呆滞在那里。
盛彦望了秦飞一眼，缓缓起身，站到一边。秦飞绕过盛彦，与李致视线碰撞在一起。下一秒，秦飞露出了笑容，“哥，哥你还好吧？”
李致猛得回过神来，身子一怔，来到秦飞的身边，敌意地目光投向了盛彦，“你出去！”
“哥！”
“你给我滚！”李致不理会秦飞的叫唤，咆哮道。
盛彦朝秦飞看了一眼，从李致的身边擦肩而过。
－－“你不要走！”秦飞喊住了盛彦，不顾李致惊讶的表情，秦飞平静地道，“这是我们三个人之间的问题，所以，也要三个人一起解决。”
盛彦停住了脚步。
其实，做决定只有一个人，那就是秦飞。他们两个人，不过是等待着这个决定。
“飞飞，你知道他做了什么吗？”李致指着盛彦，愤怒地道，“他灭了飞星！把飞星的人都杀死了！一个活口都没有留阿！还把他们的尸体掉在那片树林里面，当着我的面，把尸体喂狼！”
李致神情激动愤概，秦飞听后却没有惊愕，她平静如水地望着李致，“哥，从小你就告诉我，只要走上这条道，总要面对突然被杀的那天，像我们这样的人，不都是该时刻准备着吗？今天长乐帮被灭了，明天飞星被灭了，后天不知道又是哪个帮派的人在流血死亡？”
“飞飞－－”李致脸色惨白，他想不到这样的话会出自秦飞的口中。
“哥，加入飞星的人，都是随着他们的心意加入的，所以，他们早就随时等待着死亡才是阿！”
李致颤抖了一下，极为不情愿地道，“这么说，你改变了你的心意，或者该说你现在要按着自己的心意了，对吗！”
望着李致痛苦的表情，再看了看盛彦那宽厚的背影，秦飞默默点了点头。
李致痛苦的脸上牵强地扯出一抹自嘲的笑意，“最该死的人，是我！盛彦，你看到了吧！她已经不再救我了，那么，我是不是可以死了呢？”
他转过身，望着盛彦的背，盛彦冷冷哼了一声，“你不想杀我吗？”
李致眼睛一亮，化为讥讽，“我杀得了你吗？”
“身为飞星的老大，飞星给铲平了，你难道唯一想到的就是死吗？”盛彦侧过身子，俊美的轮郭神情诡异，“死后你要怎么和惨死的兄弟交待呢？是不是带着我一起下地狱的话，会比较坦然？”
李致迷惑了，他开始不了解站在自己面前的盛彦，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李致，知道我当初为什么选中你吗？”盛彦走近李致，嘴角扬起了笑容，那是魔鬼般的笑容，“因为你是唯一第一个征服朵弥港的男人！”
朵弥港，仿佛一座自由之港。也正因为它自由，所以不受任何人操纵。朵弥港的五跃街像是影侠湾的影子一样，成为黑道的据点。
直到李致的出现，他在这里打造了自己天下，打造了朵弥港的传说。五跃街虽然仍旧是黑道的聚集之地，但却有了秩序。而维持这个秩序，平衡着各层关系的核心人物就是李致。包括和长乐帮的冲突，他都是处理的那么得心应手。
－－“可是现在，朵弥港，由我接手了！”盛彦一脸漠然，“李致，从一无所有到打下一片江山，又从拥有到失去一切，难道对于这些，你就一点**也没有吗？”
李致眼眶含着泪水，回头望了眼秦飞，又正视盛彦，手紧紧攥成拳头，绝望地道，“没有，什么**也没有了。”
“对你而言，倒下了，再爬起来，很难吗？”
对李致而言，这一辈子都是在经历跌倒和爬起的日子，难吗？曾经的李致对于挫败总是一笑解千愁；这次的跌倒是最为沉重的，但爬起来，会很难吗？李致也想问自己，但竟然发现已经无法笑出来了。
李致沉默不语，盛彦却笑了，“对我而言，只寻求不会倒下的方法，不曾体会过爬起来有多困难，所以也不会同情现在的你。”盛彦高傲的眼神闪着莫测的光，“如果说是我摧毁了你的一切，那么我会给你一个全新的一切。”
李致皱了皱眉头，不解地望着盛彦，哼道，“你以为人的生命可以死灰复燃吗？”
“轮回的生命，复燃的话，也不会在同一具躯体上。但，身在黑道，死亡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被死神选中的那个人不是你！”
李致茫然地点着头，盛彦说的对，在黑道上，唯有不死的那个才是站在最高峰的人。曾经他踏着别人的尸体拥有了一切，而今他踏着兄弟的尸体失去了一切，但他还活着，还可能再次踏着别人的尸体去拥有自己想要的。这样的人生，他很早就预见了，可是对秦飞的爱蒙蔽了他睿智的双目，令他浑沌无知。
“那你想怎么做？给我怎样一个全新的一切？”李致平静下来，冷淡地发问。
盛彦越过李致，目光落在秦飞的身上，字字清晰，“我会把盛氏旗下所有黑道的事务全权交由你打理。”
“什么？！”李致眼睛一亮，惊愕不已。
“盛氏和黑道，我们平分吧！”盛彦说得云淡风轻。在所有的人概念中，盛氏就是黑道，但现在盛彦的这番话，显然是要两者不再有关联。
秦飞的脸上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曾经她是多么渴望和哥哥联手闯天下，可是就在和清凌那场生死对决中，她终于醒悟，一直以来的不稳定的生活让她更需要的是平静、正常的成长。
“哥，这样很好阿，你可以拥有黑道上最强大的势力，并且不假手于人，按自己的方式去生活；而彦，可以经营纯粹的盛氏，重新他的人生；至于我，就守在这片土地上好了，我还会住在那里，在树林的周围种上各种花，以此悼念死去的人，在宅子前面建一个游离道，收留不归的孤魂，我也会用心的读书，把每一份贡献，都留给朵弥港。”
当秦飞平静的叙述完，李致和盛彦都不可思议地望着秦飞。这就是秦飞的决定，她一下子决定了他们三个人的命运。
“你是在替我赎罪吗？”
盛彦上前一步，李致却挡在他的面前，“你不了解她的心意吗？”
“什么意思？”
“撇开和你之间的感情，她也热爱自己生长的地方，并且，从来没有打算离开过。”李致说着，不禁回过头，看到秦飞展开虚弱的笑容。
盛彦推开了李致，来到秦飞的身边，抓住了她的手，认真地道，“所以，那天你选择离开我那刻，却没有选择离开朵弥港，并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你舍不得这个地方。”
秦飞抿着嘴点头应诺，盛彦自嘲地一笑，“原来你选择的人不是李致，而是朵弥港。”
“不，哥哥对我的好，每一件令我感动的往事，都印在这片土地上。为了给哥哥幸福，我愿意永远守护他，但只有在这里，被和哥哥一起的回忆包围着的这里，我才可以理智、安份的守在他的身边，一旦离开，会怎么样？我不敢想像。”
往日的恩惠作为牵绊，时时刻刻提醒自己要放下爱情，那是什么样的心情？
盛彦心酸地伸手轻抚秦飞的脸庞，“那现在呢？你的心意呢？”
秦飞覆在了盛彦的手上，深情款款，“爱情，盛氏还有朵弥港，有冲突吗？我们相爱，可你还是要经营你的盛氏，我还是要在朵弥港继续我的学业，有冲突吗？”
没有冲突！没有冲突！盛彦笑了，如释重负。
冷眼望着这温馨的一幕，李致选择静静地离开。他已经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
－－“哥！”秦飞望着孤寂悲伤的背影，眼里满是怜爱，“哥，牵绊我的人不是你，反而，我才是哥的枷锁。这些年来，如果不是我的存在，哥早就遇到自己爱的女人了。”
李致顿了顿，离开了病房。
当走出病房，却遇到了在门外的盛钰。
“盛爷？”李致惊异道，盛钰泰然一笑，“自己决定吧，和我回伯明翰还是留在这里？”
“盛爷－－”
盛钰挥了挥手，“呃，做个决定就可以了，其他的不要废话。我相信你经历过这次惨痛的事件，会更清楚如何珍惜兄弟的生命，会把我们交给你的事业经营得更好！”
李致感觉这一切像是一场考验，一场有预谋的考验。
“李致，你确实比阿彦更适合黑道的生活，他处理事情太冷血，而黑道上，还是需要热血的男人。”
“所以，就选中了我？”李致说得很轻，他此刻才恍然大悟，仿佛原来一切和秦飞并没有关联，反而是因为秦飞他才通过了一场测试。
盛钰笑得很深，“你决定了吗？”
李致点头，感慨道，“一开始和姚天杰的赌约，和长乐帮的周旋，甚至最后加入盛氏，其实不都是因为我心里也有着**吗？如果从开始就放弃黑道，带着飞飞过正常人的生活，一切都不会发生。我的心意，我想要的，此刻再明朗不过了！”
尽管李致还是说了一堆废话，但这最终的决定还是令盛钰满意的笑了；李致也笑了，尽管眼里有着遗憾和无可挽回的伤痛，但是笑容却是分明的……
来来往往的人，长长的走廊，就这样，李致和盛钰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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