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长安城内,喜气洋溢。魔族雄师终退,玄宗将行封妃大典,这却是大唐开国以来最新鲜也最热闹的事了,甚以比之武皇改易国号更惹议论。一来李隆基要为一名妃子大张旗鼓,煞费心思,实于礼制不合。二来这李隆基力排朝野非议所封柔妃位列昆仑瑶池仙班,却是上界仙子,更会有逾界结恋招来天谴的隐忧。不过百姓向来乐安天命,更喜李隆基有赦囚减赋之旨,自然也就对此次封妃大典津津乐道。
此时的皇城后宫寝阁内,青纱仙子正静坐榻上,娇俏的面容凄惶哀伤,玉颊边泪痕湿重,显是已哭了多时。李隆基上前拿起榻沿上拖曳于地的镶丝凰裙坐到菁柔身边,揽过她的肩头安慰道:“怎么了柔儿,不喜欢这衣服么?若你当真不喜欢,那穿着青羽霓纱参加大典也好。”
“陛下…”菁柔低泣一声,“菁柔实在不愿连累陛下…菁柔不能作陛下的妃子。”“不能作?”李隆基扶起菁柔凝注她泪彩涟涟的澄眸,“这却为何?”菁柔垂首半晌,终于抬目道:“菁柔昨晚得王母座下云中子传信,说如果菁柔不想受魂消魄散之惩就须将陛下性命带回昆仑。”
“朕的性命?”李隆基疑道,“王母缘何如此?”菁柔摇摇螓首:“这点菁柔也不甚明白。但听云中子说太子濯寰似乎毁去了发动断煌鼎封印灵诀之一神器的沛空剑,也就是忘忧仙子的佩剑。想来或许是王母因此迁怒陛下。”
“大哥?”李隆基长笑一声,豪意顿起,“哼,大哥挫了她的锐气就来找朕计较,忒没出息。好啊,有胆量便自己来取啊,何必为难柔儿!”
“陛下…”菁柔幽幽叹道,“陛下何苦为菁柔拿江山性命去搏?菁柔此生能得陛下垂爱已是福缘不浅,纵然魂消魄散也无怨无尤了。”
“莫再多言,若朕连自己心爱女子都保护不了岂非枉为帝君?”李隆基起身欲拉菁柔,却觉指尖所触尽为虚无,菁柔竟似化作幽灵般形质全无。李隆基大惊失措,慌忙去抱菁柔,却仍是满怀满臂的空渺。菁柔形神缥缈,笑容凄涩苦楚,缓缓道:“陛下不必再为菁柔费心了。适才菁柔对自己施了散魂术,菁柔马上就要离开陛下了。可是菁柔走前尚有一事请求陛下原谅。”
李隆基此时已软倚榻旁,伸手去摸菁柔玉颊,口中喃喃乞求:“柔儿,别走,柔儿,朕怎么舍得你走……”
菁柔苦笑道:“陛下怎地还这么孩子气。众生皆有生死命数,菁柔不过早渡奈何桥罢了。只是…”菁柔眸光倏现愧责,叹道,“只是不知篁延将军在冥界能否原谅菁柔……”
“二哥?”李隆基神色一动。却闻菁柔道:“约战前日宴会上菁柔曾向篁延将军暗施‘酥筋散’,因此他当日向魔君施展最后杀招时真气未继,留隙给了魔君反制之机。”
李隆基微微一颤:“柔儿,你……”菁柔垂目看一眼身形渐消的自己,轻叹:“菁柔自知虽是为保陛下江山,却也对不起篁延将军。况且他对我用情颇深,菁柔如何看不出来?他早知我给他种下迷毒,却至死未曾怨恨半句,菁柔更觉无地自容。如今得此下场,想必也是天道昭昭,报应所至了。”
李隆基目注形貌近消的菁柔愣怔片晌,忽地寂寞一笑:“柔儿,你我情深如许,朕焉能怪你?要怪便怪朕枉为天子,却也只是**凡胎,百无一用,竟只能生生看你我错失今生。哈哈哈,朕做这庸碌帝王究竟为何?”“陛下…”菁柔见李隆基如此神色,痛道,“陛下上承天命,下启民生,怎能说出这般泄气话来。”忽地心神一散,凄然叹息,“陛下,菁柔元神已尽,望自珍重!”
李隆基一惊,眼见菁柔香消如烟,心中便如万千针芒刺下,悲声长啸,偌大的帝宫竟似在这一时颤抖起来。
昆仑雪霄,万载清微。玉墟峰寂云阁外的草地上,姿容绝美的堇纱仙子正用清露梳理玉翎鹤的雪白羽毛。玉翎鹤昂起长颈用自己点红的尖喙抚弄堇纱仙子如瀑垂下的青丝,堇纱仙子微绽笑颜,抬起素手将流泻满地的秀发随意绾起,别有一番慵懒的惊艳。
足音倏起,堇纱仙子神色微变,起身向来者作礼:“参见王母。”“你怎料到会是本座?”王母心奇她未抬目便知来者身份。萱瑶笑道:“这也不难。萱瑶已是戴罪之身,寂云阁亦为昆仑上境历来幽禁叛仙之所,除了忧心三界固衡苍生福祉的王母谁又会来这苦寒之地自寻晦气呢?”
王母一怔,叹道:“绯楹之女,确非泛泛。以你根资之佳,本座阅人无数,尚无二者。只可惜……”王母面色一黯,忽道,“你可知本座此来何意么?”萱瑶笑着抚上玉翎鹤长颈,道:“玉翎鹤忽然回来,想必是公子又做了什么让王母生恼的事吧?”
王墓恚怒微起,冷冷道:“当然,除了你那好情郎还会有谁为难本座。想不到连泊风道人和离涯子都在他手下吃了败局,更累得封印神器之一的沛空剑断裂被毁。如今三界倾危已成,本座为正仙律,依旧饶你不得。”
“萱瑶明白。”萱瑶笑容浅浅,却似冰寒雪巅之上莲蕊生香,玉朵泣露,“萱瑶从未想过能逃此劫,只是一旦念起与公子相处的朝暮时日,萱瑶便于愿知足,不求贪恋。”言罢俯身采起一朵赤莲蓉放在小巧瑶鼻下轻嗅。王母看着拈花而笑的萱瑶,忽地一怒,扬手打落赤莲蓉:“莫要再让本座看到这东西。若非这里久无人居,本座又岂会容这孽花在此滋育开来!”
萱瑶俯身将散落的花瓣一一捡起,淡然道:“王母何必与这些花儿为难。自天地鸿蒙初开,谁人不是寄身命数易理,未曾拿起何谈放下,只要不违天道,万事皆有转机,不是么?”
“转机?”王母冷笑,“何时才有转机?等断煌鼎开,鬼灵噬灭,苍生罹难,三界尽墟么?”
萱瑶微微一怔,并不答话,只是将蕊破瓣脱的赤莲蓉聚在一起,然后闭目吟咒,散落的部分立刻结成新朵,丝毫看不出被毁的痕迹。萱瑶将新朵拿到王母面前,笑道:“洪荒造物,古之皆然。王母精擅阴阳易理,五行八卦,如今更是上窥至境,得统天人,为何竟还看不透此中劫数,亦为变数?”
王母神识一闪,灵台顿觉澄明,怔怔看着面前容色恬丽的堇纱仙子,忽然叹道:“本座倒是想起一事。八百年前你娘曾随太白金星研习星象术数命转宿移之道。不久太白金星就向本座赞叹她惊绝三界的资质。后来他与你爹流亡三界,也曾向太白金星询问过自己未来命运。你应当晓得,天机运程,绝禁泄漏,违者上自玉帝,下至散仙,皆受重责。但你娘名动三界,又倍受太白金星看重,是以虽未直接道破,却也得太白金星略加点循。然则你娘是否凭借自己天资窥得未来,便只有她自己知道了。至于太白金星,自那时遭贬也应经世数转,只是不知今世在凡界却又寄载谁人了。”
萱瑶不解道:“王母旧事重提,所指为何?”王母笑而不语,缓步踏上云头,忽然回首一指萱瑶手中新朵:“此花名曰赤莲蓉,乃当年玉帝命百花仙子合力为你娘植造的新种,三界之内,也只有这里才有了。”
萱瑶微微一愣,垂首去看手中这花开六瓣结形莲心的红色花朵,心下暗叹:百花仙子本受王母统驭,玉帝竟为娘逾权植种,也难怪王母会妒恨如斯。只是不知娘亲所遗诅咒,却又是所为何意呢?
“快放开我,延误了你们太子妃母子性命,你们吃罪得起么?”一名身着银铠的仙将正被两名守卫阻挡在血郾城城门下,一名守卫被它纠缠地厌烦,道:“看清楚,此处是魔都血郾城,若非王主有令不得在此非常时期多生事端,你早就被机弩射成蜂巢了。快走,这里不欢迎仙界中人!”“混帐,你们太子妃与她怀中魔族皇室血脉将遭大难,你们竟也坐视不理?”银铠仙将怒道。
“太子妃?”两名守卫先是一愣,接着捧腹大笑,“太子尚未娶亲,哪来的太子妃。走走走,回你的上界仙宫去,别到这里来逞威风……”
“慢着。”城墙上一道矫拔身影忽地发话,“放他进城,带上来见本王。”
“是。”两名守卫相视一眼,齐齐应声。银铠仙将心下一动:魔君迤扬!
玉兔西斜,长夜将尽。太子寝阁内烛残人静。一直伏在案几上的三公主倏然醒来,起身揉揉双眼看看窗外,再看看榻上依旧睡着的濯寰,心头莫名羞涩起来:我竟与他同室孤处了一夜么?
三公主正自女儿情思,却觉地上烛影焰头一闪,窗边人影倏过。三公主心下一惊,夺门追出。那人影似是对宇魔宫回廊折道颇为熟悉,腾挪进推间毫无犹豫思量。三公主冷笑一声,默念水叶诀,亭廊外的水池中立刻伸出无数水带迅速向那人影合围过去。那人影略一缓步,忽地压下身形,竟化为一头黑獐,扬起锐爪撕裂水带。三公主暗吃一惊:幻兽诀!是魔族中人!
眼见黑獐径向更深处去,三公主拔足再追,却觉侧旁一道白影猛然撞来。三公主闪避未及,“啊”一声被那白影撞了开去。
“是哪个混帐东西,敢挡本公主去路!”三公主揉着额角站起来,“你是铁做的么,怎么这么硬!”那白影倏然转身,望着黑獐逃去的方向连连摇头。三公主细细辨去,才发现此人竟是一名身着银铠形神俊朗的上界仙将,不禁心生疑窦,嚷道:“喂,你是谁,为何出现在这魔族禁宫之内?”
银铠仙将未及答话,旁边却传来一声朗笑:“三公主莫惊,它是昆仑瑶池王母统下骧龙仙将云蓬。”魔君迤扬缓步走来道。
“云蓬?”三公主微觉耳熟,略一思索,忽道:“我想起来了,他在东海之滨提到过你。”云蓬愣怔片刻,笑道:“太子濯寰么?他现在情况如何?”三公主撇撇嘴:“本公主凭什么要告诉你,适才你还阻我去路让那刺客逃了呢。”
“刺客?”迤扬笑了笑,“那倒未必。适才那人已让我和云蓬将军追了许久,怎奈这宫邸之中,疾行不便,本王只得托云蓬将军先行缀尾,自己回去调些援手。”三公主颊上一红,心道原来是我阻了他的去路。当下偷瞄一眼云蓬,却见他也轻傲地瞥瞥自己,并不作声。三公主心头微怒,再不看他。
“禀报王主,那人似是对宫中布置十分熟悉,属下未能抓住他。但属下估计或许只是小贼,因藏书阁今夜丢了几卷古书,宫中又无人受伤。”一队侍卫上前奏道。
“小贼?”云蓬微微锁眉,“小贼为何还对禁宫如此熟悉?”迤扬笑道:“罢了,雅贼盗我皇家藏书,不足为奇。眼下寰儿伤势最是重要,这些琐事日后再说。”
“对啊!”三公主冷睨一眼云蓬,“事有轻重缓急,何必在乎这么个雅贼?”见云蓬竟不理她,怒哼一声,转身径往濯寰寝阁。
“瑶妹…瑶妹……”众人步近寝阁就听到濯寰断断续续的呓语。三公主抢先冲入阁内,却见濯寰面色明显好转,双手伸向半空试图抓住什么,双眼依旧紧闭,口中喃喃唤着萱瑶的名字。三公主略略犹豫,还是握住了濯寰在半空抓舞的双手。濯寰稍稍安静下来,只是依旧紧握着三公主纤纤柔荑不肯松开。三公主心头一酸,落下泪来:你在梦中也抓住她的手了么?
此时迤扬和云蓬也进入阁内。云蓬见濯寰紧握着三公主素手面色微变,迤扬急道:“寰儿醒了么?”三公主摇摇头,清泪却忽地洒下落在濯寰颊边。濯寰轩眉一动,竟慢慢张开了眼睛,见三公主面如梨雨,珠泪纵横,勉强笑道:“怎么又哭了,难不成你是天女女魃转世?”三公主微微一愣,玉颊生霞,猛地抽手拭泪,嗔道:“刚醒就欺负人家,不怕阎王再把你拉回去么?”
濯寰笑而不语,转头却见云蓬面色阴郁看着自己,心下一惊,一时也忘了伤痛起身急道:“云蓬将军,你怎么来了,瑶妹呢?”云蓬冷冷看着濯寰与三公主,忽然转身走出寝阁,迤扬和三公主不明所以,濯寰却挣扎站起踉跄追出,对着云蓬背影喊道:“将军请留步!”
云蓬终于驻足,也不回身,只冷然道:“太子逍遥东海,有美相携,还会挂念身在昆仑的孤儿寡母么?”
濯寰闻言一颤:“孤儿寡母?将军言下之意是…瑶妹怀了我的骨肉?”云蓬略一犹豫,点了点头:“王母所言,应当无错。”濯寰疾步上前抓住云蓬:“那瑶妹现在如何?当日她受了那么重的伤……”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太子的血倒当真保得她们母子平安。”云蓬淡淡应道,“我从东海寻到长安,再潜回昆仑,后来又听说你被魔君带回魔界。今日终于找到你,却未料太子早有佳人相伴,想是忘了曾许下重诺同生共死的孤弱女子了。如此,云蓬也不叨扰,就此告辞。”
“将军误会了。”濯寰拦在云蓬面前,“只因我被困龙宫时得三公主相助脱逃,龙王大怒,我只得先带她回来,待龙王气消方可送她回返东海。”云蓬疑道:“果真如此?适才我却见你……”濯寰想起适才情形,失笑道:“将军没见我是在梦中错把三公主当作瑶妹么?”云蓬犹存不解:“可我看三公主的神色……”
“鬼才喜欢这小子!”三公主忽地上前插在两人中间,羞怒叱道,“这小子修为不足,武技低劣,哪里配得上本公主!”言罢侧过螓首,再不看濯寰一眼。云蓬愣怔半晌,尴尬道:“是我误会了,太子莫怪。”
濯寰看看三公主,心下一叹,转向云蓬道:“将军处处为瑶妹设想,濯寰怎会怪你。只是将军私离昆仑,若是让王母知道……”“哼,我早已脱出仙界了。”云蓬面色不忿,扬眉道,“王母枉为道极仙尊,竟连忘忧仙子腹中胎儿亦不放过。云蓬旦未革失仙籍,抽去仙筋,便要与她斡旋到底!”
濯寰惊道:“封印神器已被毁去,王母还想做什么?”云蓬叹道:“正如你所言,王母气量狭小,更是妒恨成仇,忘忧仙子在她手中绝难逃过血祭之灾。”忽地想起在凡界探得的长安变故,转头看向迤扬,嚅了嚅唇,终未说出口来。
濯寰思忖片刻,道:“将军不如先住下来,这几日我会专心调养,以求尽快恢复体力真气,之后再从长计议,如何?”云蓬点头应允,从旁自有宫娥带下休息。濯寰正欲去找三公主,却见她不知何时已悄然离开,只余地上一行清泪粼粼。
糜鸿坐在榻上翻阅着手中一卷《太史杂记》,眼前倏然一亮,却见卷尾有少许文字记载如是:“古生邪神,其名蚩尤。败于涿鹿,首落为兽,魂化鬼灵,召部九黎。摄五色神石,凝不周山土,铸鼎断煌……”
“二皇子出去过么?”门外忽然响起迤扬话音,糜鸿心下一惊,慌忙将古卷压在枕下。迤扬推门进来,面色阴沉,冷冷道:“可想清楚了?”
糜鸿昂了昂头:“父王所言何意,儿臣不明。”
“你…”迤扬抬掌欲挥,却还是放了手,“为父要你亲自向龙三公主道歉,更重要的是…”迤扬目光锐利,一字一字道,“忘记那些话,永远不要向任何人提及!”糜鸿心中冷笑,神色却缓了下来:“后者儿臣可以答应,但要儿臣亲自向那丫头道歉…”糜鸿斜睨一眼迤扬,“难道父王不觉得这绝非我魔族素来作风么?”
“这个为父明白。”迤扬叹了口气,“可是你皇兄的脾性莫若你我晓得,此事他定然不会轻易罢休。”糜鸿冷笑一声:“儿臣早就看出来了,他把那贱人看得比我这个皇弟更重,分明是不把儿臣和父王放在眼里!”
“住口!”迤扬怒道,“错在你身还强拉脱辞,看你怎么应付你皇兄!”言罢摔门而去。糜鸿也不理他,匆匆取书翻开,下面却是:“断煌鼎开,鬼灵噬灭,凶兽肆虐,炼狱修罗。欲得之为用者,须奉出形体,湮毁灵识。然则万物始终,相生相克。上古圣兽,血渊冥龙,真元祭血,神鼎自损。是以欲倚神鼎霸求天下者,必先除之。”其下尚有数行载言,糜鸿却已心中一动,唇角牵起一丝诡笑,再不看下去。
接连数日,濯寰自行调理脉息,伤势逐渐痊愈。更令濯寰不解的是,随断煌鼎破印之期将近,自己不时浑身燥热神志恍惚的情况愈是频繁。而体内法力真气也随每次发作增长一分,不觉间已是源源脉脉,充盈饱满。
这一日清早,濯寰正与云蓬商议进军昆仑的计划,三公主忽然撞门而入,口中急嚷道:“太子,那淫贼畏罪潜逃了,还不快追!”
濯寰看着手插蛮腰妙目杏圆的三公主静默不语。云蓬敛眉道:“公主不是说过事有轻重缓急么,眼下忘忧仙子命无多日,太子如何有暇分身?”
“你敢教训本公主?”三公主怒瞪一眼云蓬,转向濯寰厉声道,“贻馨因你而死,你到底去也不去?”“这…”濯寰为难道,“神鼎破印之期日近,我实在放不开瑶妹。不如我先让父王派人追寻,若无结果再亲自去找,如何?”“等那淫贼逃地无影无踪你才肯去找?”三公主冷笑道,“枉贻馨对你恩情如深,却落得这般回报。罢了,本公主才不稀罕你这无情无义的家伙帮忙!”言罢转身出门,径往宫外圈养坐骑的营盘寻灵蛟去了。
濯寰知她性情,心道这丫头独身在外必生祸事,当下心念电转,忽地灵台一闪,急急对云蓬道:“眼下以我们所拥兵力实难与王母抗衡,况且我族即迁七十二福地,父王定然不会借兵与我。如今三公主要向我皇弟寻仇,必要回东海求助龙王。但我须立刻动身赶赴长安寻我二弟三弟,将军可否代我护送三公主回返东海,若能说服她帮我向龙王借得龙兵相助,救出瑶妹岂非又多几分胜算。”
云蓬喜道:“当真好计。”忽的面色一黯,叹道,“只是那丫头似是对我十分不满,恐怕对我的话听不入耳呢。”濯寰笑道:“这个无妨。三公主虽是刁蛮任性,乖僻骄矜,却也非不通情理,只是将军凡事要多加忍让,不要与她斗嘴顶气,锱铢相较,时日一久,便有机会。”
云蓬犹豫片刻,点头应允,蹑云去了。濯寰重叹一声,仰望高穹上绛红的云朵,心头悲起:瑶妹,我当真无情无义么?王母不依不饶仍要你血祭神鼎,如此倚威逞凶,濯寰亦再无退避之理。我虽不愿牵扰凡界生灵,但如今局势,濯寰又如何顾及其他。但能保你万全,便是身负骂名亦不足惜!
“启禀陛下,太子濯寰已回长安,现在殿外求见。”一名内侍匆匆入太极殿传报。
“大哥?”正自烦郁的李隆基得报精神一震,“速传!”
濯寰进得大殿,却见李隆基疾步走下丹阶迎向自己,身形一晃,几欲跌倒,慌忙扶住道:“三弟,你怎么了?”李隆基眶中盈泪,久久难言。待定镇心神,李隆基才将诸事详尽道出。言罢低下头去,愧道:“二哥之死实是小弟未将大哥诫言放在心上所致,柔儿亦因小弟而死,于情于义,小弟尽皆不堪,真是无颜再见大哥。”
濯寰心中苦笑:我又何尝不是?两人默对半晌,李隆基道:“二哥死仇小弟必是要报,大哥立场微妙,不便出面。至于柔儿…”李隆基目色倏厉,“但得大哥吩咐,小弟必遣大唐百万雄兵踏灭昆仑!”濯寰见他这般恨恼,叹道:“三弟不必如此兴师动众。此战本已牵连甚广,扰攘三界,实在不宜大作声势。三弟只须调拨精锐五十万,在神鼎破印前编束整训,备战蜀山。”
“蜀山?”李隆基奇道,“柔儿说封印神器已毁,王母还要做什么?”濯寰冷笑道:“沛空剑分明是毁在王母自己手上,却还要迁怒瑶妹。瑶妹如今身怀六甲还要被血祭神鼎。为兄当真不明白,王母既能得窥道法化境,为何竟还如此妒恨怨戾,铁石心肠?”
“仙子怀了大哥骨肉?”李隆基微觉意外,接而怒道,“铁石心肠?不,根本就是蛇蝎心肠,这般狠毒凶厉便是遭玉帝永世冷落也是应得!”
濯寰道:“昆仑乃是王母统下,但若兵临蜀山便可借神鼎破印人心惶恐之机制胜于敌。这剩余半月为兄要亲自束军操练,至于粮草辎重就烦请三弟代为筹募了。”
李隆基蹙眉道:“大哥当真只调兵五十万?小弟怕……”“不必担心。”濯寰摆手道,“为兄已托朋友前往东海向龙王搬借援兵,如若顺利此战当可稳操胜券。”忽地面色一黯,凄然笑道,“但若兵败,便是天意,为兄自当与瑶妹携手黄泉。”
“大哥……”李隆基见濯寰痴情至此,不觉又想起菁柔颦笑音容,叹道,“红尘最恼,不过情忧。大哥雄杰四方尚且如此,何况我等碌碌凡人。”
凡间三月三,天上瑶池会。这瑶宫盛会虽与断煌鼎破印之期仅隔半月,但一来王母欲借此机向玉帝开口借兵;二来王母素好颜面,怎也不愿在众仙口中落下笑柄,是以依旧精心置办了此次蟠桃盛会。好在王母位隆辈尊,即使与人不善处事刁利却也没有仙家敢驳她面子,昆仑瑶池一时骤改万载清寂,道静灵微,仙子道僮往来不绝,倒是八百年来未曾有过的热闹。
玉帝与王母落座,众仙随之入位席间。酒过三巡,歌舞立起。众仙眼瞧玉帝面色沉黯,只是不停把盏饮酒,逐显阴醉之色,分明心中不快,兴致全无,只得微言细语,轻酌慢品,生怕惹怒圣驾,累罪己身。
玉帝冷眼扫视殿前起舞的仙子,忽对王母道:“八百年了,你座下当真再调教不出第二个赤蓉仙子么?”
话音始落,殿下把盏的众仙一时寂然无声,连舞蹈的仙姬都倏地止了步足,不知所措。王母也是一怔,随即摒退舞姬,笑道:“陛下眼界甚高,本座倒当真满足不了。但若陛下对这些演技实在看不入眼,本座可派人去广寒宫将嫦娥仙子找来为陛下献艺助兴,如何?”
“罢了罢了!”玉帝摆手不耐,沉吟片刻,又道,“朕一直听闻你将当年赤蓉仙子和羽渊的女儿收养座下调教至今,却不知她如今是何模样了?”王母眉间怒意闪过,淡然道:“陛下不是早已答应将此事交于本座处理,再不插手么?”“朕何时说过要插手!”玉帝微生不快,“朕不过是要见见那女子,王母又何必如此斤斤计较?”
王母把盏小抿一口,叹道:“陛下也知道本座脾气,您今日在众仙面前提及八百年前那段孽缘,分明是指责本座的不是。再说本座早已将那女子定罪,如今神鼎破印日近,陛下不心忧三界福祉,苍生命计,却在此时指名向本座要人,怕是甚有不妥吧。”
“你…”玉帝欲斥难出,愤然起身道,“既是如此,朕在这里怕也是甚有不妥了,王母与各位仙家慢慢赏歌品果吧!”言罢怒哼一声,拂袖而去。
“王母……”一旁云中子见状急急上前,王母却是摆手冷笑不语:本座岂容再有人颠倒上界仙班。哼,本座就不信此战不得天庭臂助便赢他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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