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在云上,我在云下。你忧伤空蒙的眼角噙含不住那一滴泪,在穹苍晶莹剔透地悠转着坠落,溅碎在了我脆弱的心窝,滋润了我的双眼,从影子氤氲出来潮湿的灰暗,你是否也能够感觉得到了呢?
全世界都在沉默,眼帘逃离不开宽长灰暗的四面空墙,孤寂老旧的长桌陪在我面前噤言等待,一盏老灯在顶上轻轻晃晃曳曳,颓废落寞的灯线阑珊洒泻下来,从此把灰暗凄凉的身影,用廉价的蜡笔描绘在了生活的空白纸张里。
我的喉咙被东西卡噎得说不出一句话来。当出现在我眼前的小强,一身淀蓝色的监狱制服,褴褛落拓地徐徐彳亍在我对面坐下来,恹恹地低下了头,久没梳理而尘腻的头发油漆漆盖掩住苍白的脸颊,遮蔽了凹陷空洞的两只眼睛,青黑的胡渣子诜诜侵满了干裂的嘴唇边的每一处毛孔。
当我看到这样髁瘦沮丧的小强,我真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刚才在来探望的路上琢磨排序的台词,刹那在脑际殒亡殆失。
我想到的只是,只是几天前还在我面前两眼发光,说要考个研究生在我们面前拽一拽的那个小强,那个意气风发踌躇满志的小强。
我凝视着他的灰暗,心里翻涌一阵一阵的难过。
我们就这样,沉默地静静坐了很久很久,让这个世界继续寂静踽凉下去。
小强缓缓抬起头看着我,额前几缕卷粘在一起的发丝在呆滞无神的双眸前轻荡。我看到了他满脸的泪水在滑落,他压低着嘶哑的声音伴着哭腔跟我说:“我好难受,在这里的每一天我都好难受,我想你们,我真的好想你们……”
然后他蓦地在我面前趴了下去,哭泣得很大声,哭得一把明晃晃的尖刀对准了我的心脏直刺下去,抽出来再刺进去,直到血肉模糊,才把它扔弃到荒凉的天涯旮旯,让它慢慢地挣扎颤抖,让它慢慢地残喘死掉。
当我走出大门的时候,我又回过头去,看着那高高的楼厦。不知道在眼前的这个四四方方的世界,它的过去,现在,将来,到底会囚禁多少振翅欲飞的心呢?
阳光很是柔软,我的眼却有些疼痛感。
昀日像初嫁的新娘,躲匿在湛湛的云层背面,露出半边脸来偷窥这个不停在瞬息万变的世界,两只蝴蝶缱绻绕圈从我仰着脸的眼前低低飞过,我突然觉得很美,很简单的一种唯美。
于是我靠在街墙坐到地上来,依然仰着脸,呆呆地凝视着这片温柔的天空。
街上纷纷扰扰的行人从我面前路过,他们都要一边怀着各种表情斜低下头来打量我。
我不管,我依然一脸的淡漠,就算他们路过会误会地施舍下钱,我也不管,我只想一心品赏眼前的那一片美,而那些带着奇异的目光匆匆从我面前走过的人,他们却忽略了只要一抬头就可以看到的这一片天空。
回到学院的时候,偌厚的云层已经把太阳囫囵吞没了,天灰暗得像就要压塌下来一样。
佳佳娉婷地伫立在宿舍楼下,高高的柱灯照下一个孤孤单单的影子在摇曳。我走近她,两张脸弥漫着的同样是忧伤在潋滟。
我努了努嘴,仰望上天空,寻找不到那片洁净的云朵,鸟群从眼前低低急速飞翔而过,我低下头对佳佳说:“快下雨了,怎么还不回去?”
“我在等你。”佳佳缓缓抬起头,眼眸里仿佛永远都是那片丝毫不起的涟漪的纯情。
“嗯?”我顿了顿,仿佛想起了什么,抿了一下嘴唇说:“喔。小强他,还好,嗯,判了三年……”
我的嘴唇还在继续颤,连我自己都听得出最后那句“判了三年”是抖搂着唇牙说出来的。
“哦,麻烦你记得帮我问候他一下。”好平淡的口气,接受又突然变得有些慌乱,连说话也在断隙:“我来是想问你,金涛……是这样的,就是……我……就是其实我一直都在等,我一直都在等金涛到我面前说一次‘我还爱你’,在我心目中他不是什么花花公子,他从来没有对我说过‘我爱你’,在分手的那一天他很坚决,可是在他转过身我就看到了,我看到了他的泪落到了地上……可是以后,我在等待的东西,他都给不到了,我……我不明白他为什么那样傻……”
傻?也许总能轻易把‘我爱你’挂在嘴边的人,那才叫高明的吧?或许对他看来,‘我爱你’这三字从口里说出来后的份量会变得缥缈沉重,因此他才会格外小心翼翼地去爱你。
他知道,他脱口而出的三个字,简单透明,她却会从此把它铸錾进心碑,一生一世永不漫漶。所以,他决定不在嘴上爱她,他把她包裹到心底处去爱了。
我平静地听佳佳仓猝地说完话,然后低下头咬了下嘴唇,才抬起脸看着她问:“佳佳,你想问我什么?”
佳佳瞬时反而愣住了,接着两只眼睛也失去了光彩,低下脸在我面前轻轻摇了摇头。
“那,我上去了,你也该回宿舍了。”说着我走过了她的身边,嗅到怅然的气息,我停住了脚步,呼出一口气转过身对着佳佳的背影问:“你的一个高中同学他喜欢了你六年,你知道吗?”
佳佳的身影有了一些愕然的反应,然后只是背对着我摇头。
“喔,”我又转回身子,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狠狠扼了把手腕,心里郁闷得半死,然后背向着佳佳,把脸仰上天空,用很轻的语气悠悠说:“你们分手的那一夜,我们都喝醉了,后来金涛躺在我身旁,他趴在我耳边跟我说,”那一晚,满地的玻璃瓶,他躺在地上潮红的脸,趴在我耳边醉醺醺说着断断续续的话,那些片段,串连成一截录音带,不断地在我脑间掠播过,叙说着你我他的故事:“他说他真的喜欢他,他想,他真的想,毕业后娶你过门的。”
说完我再没有回过头就一步一步向楼梯走上去,一步比一步沉重。
走到寝室的时候,听到了淅淅沥沥的碎音。我站在阳台俯望下去,到处笼罩着白茫茫的一片,灯照下孤单的影子还在继续摇曳。
然后我看到她慢慢地蹲了下去,好像在电视里播放的慢镜片,她的左手紧紧捏握住右手肘垂放在双膝上,埋着头抽泣,任雨滴打在她颤抖不停的双肩,跟着周围芊郁的花草潮湿在了一起。
我想送一支伞下去给她的,可是,她的另一片天空也许也在下雨呢。那么,我的伞,无法足够撑挡她甘霖滂沱的心雨,她就不需要了吧。
于是雨渐渐下得大了起来,迅速地从眼前坠落下去。孤单摇曳的影子跟着也渐渐朦胧了,最后被雨湮灭了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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