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 > 网游竞技 > 单身男女 > 第八章:但愿生活不带戏剧性

?    在这个世界上,阿克总认为那些贫穷的人才是不幸的。他们没有金钱赋予的崇高地位和至高的荣誉;没有汽车洋房的气派;没有丰衣足食的无忧……他见过的那些穷人,有的是建筑工地上的小工,每天灰头土脸,头带着黄色的安全帽、身穿灰色的劳动服成群结队地走过大街小巷,和整个美丽的城市有一种不协调的感觉。其实,谁都明白,城市的每一座高楼大厦都是他们这些人流着汗一手建造起来的,可是他们却和整个城市有一种陌生的隔阂。他们总是辛苦地劳作,一年到头来挣那么几个钱,或许在回家过节的时候被包工头欺骗而一分钱都捞不上;那些搬运工,在炎热夏天总是光着上身显露出黝黑的皮肤,看上去面目凶狠,但对要搬运的顾客却是笑脸相迎。有时侯,两个搬运工面对一桩生意却要大打出手;还有那些捡破烂的垃圾工,他们骑着一辆破旧的三轮车摇着波浪鼓走街穿巷……

    阿克没有想到自己这个富有的人的不幸是栽在他眼里就如同城市里的垃圾一样那些穷人的身上——自己的妻子会青睐一个捡破烂的垃圾工。

    有人曾这样形容阿克的富有,别人家的厨房里有洗洁精,而他家的卫生间也有。不管他家的大小老少,只要每人都上一趟厕所,就得用洗洁精来清洗马桶——油腻太大,清水冲不净。

    在穷人的眼里,富有似乎也带有那么一点罪恶——吃遍天下的山珍海味的那张嘴也给肛门带来了福音。尽管阿克家的卫生间里没有放洗洁精,但他曾听到员工们私下愤愤不平地嘀咕自己:“那小子他妈的怎么那么有钱呢?”

    他不知道偎依在大款怀抱里的娇太太们是否生活得快乐,但他的老婆,说高档一点叫夫人,她和阿克这位款爷生活得却并不快乐。要不,她怎么会背叛他呢?而且,还在他的卧室里肆无忌惮地寻欢作乐呢?对**强烈渴求的**使她疏忽了那是一个光天化日。

    阿克从外地洽谈业务回来的那一天是一个大中午,街道上的人群都躲避强烈的阳光而到树荫下行走或者打一把伞。今天的阿克是多么多么开心,因为他签定了一份非常重要的合同,用他自己的话说——大把的钞票将如同下雨一样灌进他的口袋。可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在他的家里、在他的卧室里,窗帘也没有拉,如果那日头是一台摄像机的话,一定会把那个黑鬼和妻子兴风作浪的全过程拍摄下来。

    当阿克进了屋的时候,妻子和那个黑鬼已经到了**阶段。

    阿克呆呆地立在门口,卧室的门敞开着,一块儿人形的黝黑的肉驱渗出的汗水,在强烈的阳光照射下折射出刺眼的光芒让他感到眩目。那只肉躯如同捣蒜泥似的在妻子的身上一起一伏,妻子已不再是呻吟,而是快乐的嚎叫,激发出一种如同大海的波涛一样有着排山倒海的气势。阿克感到身子在左右摇晃站立不稳,妻子跟他在一起从来没有这么快乐而兴奋过。

    关门声都没有惊动他俩,只到阿克狠狠地摔碎一只茶杯——“哗啦”一声响,那具黝黑的躯体才停止了运动如一堆稀泥一样瘫倒在地上哆索着。妻子看了他一眼,很从容地穿上衣服,她又把黑鬼的衣服扔在地上,黑鬼慌张地穿好衣服,差一点把裤子扯开裆。

    阿克认了出来,这个黑鬼就是他们这所别墅区里捡破烂的一个垃圾工。黑鬼的皮肤跟非洲人的皮肤接近,而且那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如同被风吹散的鸟窝。他那件汗衫皱巴巴的,黝黑的胸脯袒露出来,还有几个红色的嘴唇印,使阿克看了感到恶心和羞辱。那么脏的胸脯,由于汗水渗出还有一道道污垢,而妻子还去亲吻他?

    “不管他的事,是我让他来的。”妻子对阿克说完后又对黑鬼说道,“你赶快走吧!”

    “走?有那么容易吗?这件事不解决他就不能走。”阿克大声吼道。

    “他在能解决什么,让他赔你的损失?给你多少钱吗?”妻子反击道。

    “我他妈的不需要钱。”

    “我看你只对钱感兴趣,他又没有钱,你又不稀罕钱,那你留着他干吗?”妻子说完后对黑鬼训斥道,“快走!”

    “快滚你妈的,我看到你就感到恶心。”阿克怒吼着把一只茶杯朝黑鬼扔了过去。

    茶杯砸在黑鬼的头上,他打了一个激灵,打开门连关都来不及撒腿就跑,还能听到他滚下楼梯的哀叫声……

    “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你怎么对得起我?”阿克关住门问妻子,语气缓慢,充满痛苦的哀伤。

    “那你怎么对我?你每天只知道忙你的事情,从来没有关心过我。你把我当成一只宠物来饲养,欣赏我的只是漂亮的脸蛋。”

    无可非议的是,天下的男人都喜欢漂亮的女人,谁也不愿意找一个相貌极其丑陋、外表没有一点魅力能够吸引男人的的女人做自己的老婆、在上床时给她脸上贴一张明星画遮盖她真实的面目来将就着过日子。然而,让阿克没有想到的是,自己喜欢妻子的漂亮竟然是一种错误。

    “是的,我喜欢你的漂亮,但你不能拿漂亮的资本来做对不起我的事,我每天忙还不是为了这个家吗?”阿克撕声裂肺地喊道,握着拳头使劲地擂茶几。在他的心里认为,如果自己在外面拈花惹草,妻子可以用这种行为来报复。可是,他在感情上没有一丝对不起她的地方,而她却背叛自己总觉得吃了大亏。

    “如果你觉得自己吃了亏,也可以找别的女人。”妻子很冷淡地说道。

    “放屁!吃这种亏是用那样的方式能弥补回来的吗?”

    “那该怎么办?事情已经发生了。如果想回到没有发生之前那是不可能的啦!”妻子又平淡地说了一句。

    “我让你说怎么办?事情是发生在你的身上的。”

    “对呀!那我就是被告,你就是法官大人,当然得有你来裁决我的罪行啦!”

    “你……可耻……你……”

    现在的阿克恨不得有孙悟空的本领翻上几百个跟头来释放自己的烦闷、焦躁、气愤……他真没有想到妻子做错了事却死不认罪而且还与自己争逢相对,噎得他有口难言。他想给她几个耳光或臭骂她一顿,可他气得浑身哆索着连手都抬不起来,连嘴也张不开,缩在沙发角里像一只翻肠狗一样奄奄一息。

    “你想不出办法吗?好,我给你两条出路:第一,你跟我离婚,但你的财产要遭受损失;第二,你只当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

    阿克已经跌进伤心的底谷,如果妻子找一个比自己更有钱更有地位的人,或者长得更帅气一点也好,他倒自愧不如人家心甘情愿地服输。可那个垃圾工除了体格长得健壮一点一无是处,谁见了都感到恶心吐两口,而妻子却心甘情愿地投怀送抱让他肆意蹂躏。

    “如果我选择第二种解决方式,你还和那个垃圾工来往吗?”

    “不会了。”妻子的语气有些妥协了。

    “好!不会就好——我们离婚。”

    “什么?”

    妻子感到很意外,而他的脸上掠过一丝得意的神色,好象自己把妻子愚弄了而感到庆幸。

    “离就离。是的,你有钱又有地位,再娶一个老婆也不是困难的事情。或许别人会适应你这样的生活,可我不适应。你是一个大企业家,可你有没有理解过一个女人时常独守空房的寂寞的感觉?”

    “那我还不是为了你吃得好一点、穿得好一点、住得好一点、一切都好一点吗?”

    “这一切我已经很满足了,我的生活不再需要更多的金钱来填充,只希望在黑夜中有个人能陪伴我,而不是自己去数那些冷漠的没有一点儿人情味的钞票。”

    妻子说完这句话已经是泪流满面,让阿克疑惑的是刚才她的态度如此强硬,现在却突然软弱了,让人以为她是这件事情的受害者。

    “你知道吗?有钱有地位不一定就是好事,那些亿万富翁、国家总统,他们为什么雇佣那么多的保镖来保护他们?他们谁敢象我们这些普通的人一样独自在大街上行走?还有,有太多的不义之财还会断送你的命,我们的市长已经因巨额贪污受贿、徇私舞弊等罪行被‘双归’啦!可能会掉脑袋的。”

    “什么?”阿克吃了一惊。

    阿克和这位市长大人见过几面,第一次是在本市举办的首届科技展览会上作演讲。他的口才很棒,说话干脆利落,富有节奏地抑扬顿搓。

    在当今日新月异的世界里,中国想要与世界同步发展,关键之一就是培育大量的科技人才、大力发展科技事业。作为本市的市长,作为一名人民的公仆,本着弘扬民族精神,倡导科技力量的准则,我对那些在科技领域里作出卓越贡献的人表示崇高的敬意。为了拓宽科技领域,为了本市的发展,我将以热忱的心去关心、去鼓励和奖励每一位科技人员。

    这是他在会上发表的一段讲话。这个关心和鼓励他人的市长却在榨取他人的血汗,骑在人民头上的公仆最终带着罪恶给人民下跪了。

    阿克的富有同这位市长大人比起来只能算九牛一毛。如果说,阿克的家里的卫生间用洗洁精,那么这位市长大人家里,不管大小老少每人上厕所时,手纸上也要滴洗洁精。他带着罪恶的镣拷不知羞耻地索取不义之财,藐视国法而徇私。他四十岁不到的人已经成了一个光头,那是他故意拔光的。有人犯疑惑,好端端的把头发拔光?这是为什么呀?你想啊!他贪污受贿,哪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数那些不义之财?晚上那日光灯也太亮照得他心里发慌,所以呢,他就拔光自己的头发,让那颗光溜溜的脑袋发光数钱。

    当一个人败落的时候,小时候玩尿泥也成了不光彩的事情。总之,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不一定真的发生过似乎都与他的败落有一定的关系。据说,这位市长大人从小就爱占点小便宜,他看见小伙伴儿有块糖假装好心替人家剥纸,趁机会舔一下。

    这可能是都是人们杜撰的。

    金钱在这个世界上是没有罪恶的,不管是哪个国家的钞票,对于一个原始人来说都是一张印着图案和花纹的纸张。尽管迟志强在歌曲里唱它是一把杀人不见血的刀,这是错误的说法。金钱——在人们追逐的过程中只体现出一种本质——拥有它数量的多与少而体现出一个人的富有与贫穷,这不是一种罪恶——金钱没有罪恶,有罪恶的是人们对它占有的**。

    曾经有人说过这样一句话,如果这个世界上的每个人生活的贫穷那么一点就好了。是的,我们每个人生活的贫穷那么一点就好了,每个人对金钱占有的**遏制那么一点儿,这个世界上就不会出现铤而走险的行为:贩毒、拐卖妇女儿童、杀人抢劫、敲诈勒索、贪污受贿……如果一个人对金钱占有的**超越个人的理智,到了无法遏制的程度就会成为一种罪恶,阿克生活在这座城市的市长便是一个很好的例证。如今市长倒下了,和他有瓜葛的人也将会得到不同程度的惩罚,那就要看他和这位市长大人的关系是那种“鱼水情深“般深厚,还是“藕短丝连般”短浅。

    阿克已经顾不上解决和妻子之间的矛盾了,他关心的是自己的命运和前途。他和市长的关系虽然扯不上“鱼水情深”,但他俩之间还是有点“交往”的,也就是藕断丝连。他曾经贿赂过市长几十万元,为市长牵针引线物色情人。他和市长之间的事妻子并不知道,但阿克却担心妻子会有所觉察,她提起市长被“双归”是什么意图?

    “如果她知道会不会揭发我?我们的关系已经破碎到了这种地步。”

    “如果我告诉她,她会帮助我吗?可她已经背叛了我怎么能相信她呢?”

    ……

    一切疑问和假设使阿克的脑袋快要爆裂。

    “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出事?我的天呢?我该怎么办?

    阿克焦躁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这所漂亮高档的别墅小楼在他的感觉中失去了天堂的色彩而变成一座地狱一样饱受煎熬。房间里的每一件家具似乎都面目狰狞,盯着他要吃掉的样子。他想喝一杯水,但他害怕自己的嘴只要一碰到茶杯,就有一股魔力将他吸进去而窒息死亡;他想坐到沙发上,但担心只要一坐下去会掉进无底洞永远见不到光明而与魔鬼为舞;在他的感觉中,这座坚不可摧的建筑物也因自己罪恶的腐蚀而变成一片枯叶,只要一股风吹来就会飘起来,破碎之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窗外真的起风了,风从窗口里吹来进来,百叶窗帘如同招魂似的摆动。阿克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他走到窗前把窗户关好。

    从宽敞的落地窗户看外面的天空,那天空是多么高而又湛蓝,似乎再增添一丁点儿颜色就会改变它的纯度。一群大雁正振翅南飞,虽然听不到它们的声音,但阿克却能感觉出来它们的叫声——自由、自由……

    大雁肯定不是发出这样的声音,那是阿克自己发出来的。虽然现在的阿克仍然平安无事,可在他的内心世界已经被自己的罪行感到恐惧而贴了封条——失去自由。他忽然想起小学课本上学过的那片课文:秋天到了,天气凉了、一群大雁往南飞,一会儿排成个人字……那是多么美妙的意境,现在的他多么想走出去领略一下秋天的大自然风采,可他害怕自己一走出去就会被两个便衣警察带走。

    “还是呆在家里比较安全。”他又想,“万一,检查院人员找上门来怎么办?”

    他抹了一把汗,有点紧张地盯着那扇门,害怕里面藏着无数颗定时炸弹随时都可能爆炸。可那是一扇门呀!来去自由的门,但在他的心里认为,这扇门已经成了保护他的一道屏障——只要没有人来敲,那就是安全的。

    电话铃响了,他又惊恐地扭回头盯着电话却不敢接。好像那话筒就是一颗地雷,只要一触及就会爆炸,把自己也炸个粉碎。

    电话铃一直持续响着,像是跟阿克较劲——你不接我就一直响个不停。

    “你怎么不接电话?”妻子疑惑地问道。

    阿克谨慎地把手伸了过去,电话铃突然停止了,他轻松地舒了一口气。突然,电话铃又响了,他不由得“啊”了一声。

    “你倒是接电话呀!它又不会咬你。”妻子又一次提醒他。

    阿克猛地抓起话筒,很有孤注一掷的决心。

    “喂!哥吗?”话筒里传出对方的声音,是他的弟弟。

    “有什么事儿吗?”他终于又舒了一口气问道,但声音仍然在打颤。

    “你是不是有点不舒服?”

    “没有、没有,挺好的。”他说完再一次舒了一口气,抹了一下头上的汗水。阿克并不胖,而且偏瘦,但今天的汗水特别多。他可真正地体会吹做贼心虚的感觉了。

    “嫂子好吗?”弟弟问道。

    “好!”

    “你忙不忙?”

    “喂,你不要东拉西扯的了好不好?有什么事情就快点儿说!”他对弟弟的虚寒问暖感到烦躁。

    “你今天怎么了?有点反常呀!”

    “你没有事是吧?那我挂了。”

    “别别别!我有事儿!”

    “快说!”

    “我的钱花完了,你再给我……”

    “你以为我是银行呢?你花钱能不能节约一点儿?一千块钱一个月就没有了?”

    “我买衣服、吃饭、朋友又过生日……”

    “我没有工夫听你报帐,你是不是觉得有一个有钱的哥哥就可以随心所欲地花钱了?你知道不知道那是靠辛苦挣来的,有时候还要……”阿克因气愤差一点儿将“昧着良心去坑害别人”这几个字说出去。

    “我没有这样认为。哥哥,我也知道你挣钱是辛苦的,我以后节俭一点儿就行啦!”弟弟的话语十分的友好,近似一种哀求。

    “以后?你说过多少以后啦?你说得‘以后’比你放的屁还要多。”阿克第一次对弟弟发火,也是第一次辱骂弟弟。

    “好!你有钱就可以这样辱骂我,你财大气粗就可以六亲不认。难道我不是你的亲弟弟?当初父母是怎么对你说得?他们让你好好地照顾我,可你这样对我?是不是当我有一天成了乞丐,你或许回带着一颗伪善的心施舍我一个硬币,但我不稀罕。你就当没有我这个弟弟好啦!”

    弟弟说完就把话筒挂了,气得他对着发芒音的话筒连骂了几个混蛋。

    阿克的身心现在彻底被击溃了,妻子的背叛、罪行初露倪端、唯一亲人弟弟的分裂。他脸色苍白地倒在沙发上,面对着同样苍白的墙壁。

    “你不舒服吗?”妻子走过来关心地问了一句,也端过一杯茶水。

    “你走开!”他大吼了一声,焦躁地挥手将妻子的胳膊拨开。

    滚烫的茶水洒在妻子的胳膊上,茶杯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碎片散落着。他也没有理会妻子,而是闭上了眼睛。妻子流着泪回房间里去了。

    “我该怎么办?”

    “我该怎么办?”

    “我该怎么办?”

    ……

    他内心一次又一次地这样问自己,越是这样责问,他的内心越感到焦躁和绝望。仿佛世界的末日到了,天昏地暗……

    他挣扎着站起来,像一个醉鬼一样跌跌撞撞地走进另一间卧室。他想躺一会儿,最好是永远也醒不来。可是,他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她是我的妻子,不管她如何对不起我,但我们毕竟生活了八年。一日夫妻百日恩。况且,我自己也存在问题,忙于事业而忽略了她。我应该原谅她,把自己的罪行告诉她,或许她能帮助我拿定注意该如何去做,我自己现在是六神无主。”他想道。

    这时,电话铃又响了,他走了出来。妻子也正好出来了,她是准备接电话的,当看到丈夫出来便停住了脚步。

    阿克很自然地走过去拿起了话筒。

    “喂!许总吗?”秘书小王的声音。

    “是我。”

    “出大事了,我们被骗啦!”小王的声音想要哭出来。

    “怎么回事儿?”阿克焦急地问道。

    “王会宾那小子是个假名字,他所有的资料都是假的,根本没有什么企业要和我合资。我们被骗了好几百万,现在连人都找不到。”

    “什么?”

    话筒从阿克的手中有掉了下来,听筒里还发出焦急的“喂喂”的声音,而他却惊愕地张着嘴,浑身颤抖着。就在那一瞬间,他感到头晕目眩,整个房子也跟着旋转起来……

    “完了,完了……”他嘴里嘀咕着,呆呆地望着妻子,心里想道,“她还是属于我的,她应该还是属于我的。”

    阿克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托着墙对妻子说道:“我……我对你……你说……”

    妻子绝望地含着泪对他说道:“你不用说了,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同意离婚。”

    “什么?”

    阿克的眼前突然发黑,胸口一团火热带着血腥味的东西从嘴里喷出来。随即,他便失去了知觉……

    世界上有这样一种人,他忘记了自己的父母、亲人、妻子、和所有的亲人、朋友……总之,他忘记了所有的一切,就连自己都不知道是姓甚名谁。

    可怜的阿克,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凝望着和自己在这所豪华别墅里同床共枕了八年的妻子,满脸充满疑惑和惊讶,环顾了一眼四周慌里慌张地从床上爬起来。

    “你是谁?这是什么地方?”阿克坐在自己的床上问自己的妻子。

    “你说我是谁?你说这是什么地方?”妻子不解地反问他。

    “我不知道。”阿克很茫然地摇摇头。

    “不会吧!你连我都不认识?那你是谁?”

    “我不知道!好象是叫许总。”

    可怜的人,他已经失忆了,一切都已经忘记了,但他仍然能清楚地记住别人对自己带有恭维和尊敬的称呼——许总。

    “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你是阿克,我是你的妻子,这里是你的家呀!”妻子有点哭笑不得地说道。

    “我叫许总,你到底是谁?这是什么地方?”阿克一脸认真地说道。他内心确认自己是什么许总,根本不是什么阿克。他面前的这个女人也不是自己的妻子,这个家也不是自己的。

    “你不要骗我。你到底是谁?这是什么地方?”阿克又焦躁地问道。

    妻子冷笑了一声说道:“既然你不相信我的话,那你就是一个嫖客,我是一个妓女,这里是我的家。这回你该满意相信了吧?”

    “啊!”阿克惊叫了一声,冲出卧室夺门而逃。妻子紧追他,嘴里还解释他是阿克,自己是他的妻子。但阿克像一匹受惊的烈马横冲直撞,转眼就消失在黑暗之中不见了人影。

    妻子置身于黑暗中感到一片惆怅和迷芒。她叹了一口气,带着自责的口气自言自语道:“可怜的阿克,你怎么回神经到这种程度?难道这一切的恶果都是因为我造成的吗?”

    阿克狂跑了一阵确定后面没有人追逐停了下来。他想起刚才那个女人(他的妻子)的话自责道:“我怎么会去嫖娼呢?我真是卑鄙而又肮脏呀!”

    阿克带着悔恨的心情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行走着。夜空开始飘落淅淅沥沥的小雨,他多么希望雨水越来越大,最好是让狂风暴雨来洗涮自己的肮脏。

    城市的夜是美丽的,雨线如同丝一般光滑闪亮、千丝万缕。五彩缤纷的霓虹灯在雨中闪烁着,把城市的夜渲染得如同童话世界一样充满神秘达到一种至高无上的天堂境界。

    “我的父母是谁?我的家在哪里?我从哪里来又要去哪里?我为什么要来到这个世界上?活在这个世界上又有什么用呢……”一系列的问题使阿克感到痛不欲生。

    失忆后的阿克不应该可怜,他应该是幸运的——他已经忘记了自己曾经是一个有罪恶的人,内心也不会感到不安,现在的他只是因迷茫而感到无所适从。他已经是一个有良知的人,对自己“嫖娼”的行为痛恨不已,连自己的名字都感到俗气——许总。

    “去他妈的许总,这算什么名字?怎么叫起来有点别扭?浑身不舒服?”阿克想。

    阿克在孩童时光着屁股在村口的那条小河里扑腾时,见了他的大人总是左一个狗蛋右一个狗蛋地叫他上岸;狗蛋是他的乳名,穷了一辈子的父母给他取了一个象征发财意义的名字——许来宝(阿克户口名)。他进了学校,老师同学们都称呼他许来宝,当再有人叫他狗蛋是心里感觉很不舒服,但脸上还是装着嘻皮笑脸;当许来宝有了自己的事业又把这个俗气的名字改为许克,公司的员工和朋友、生意场上的伙伴儿都热情地称呼他许总,他心里感觉美滋滋的。许克这个名字已经“光荣退休”了,成了妻子的“专用产品”,只有妻子才可以对他直接呼名道姓,别人这样做会使他的脸上阴云密布。妻子使用这个“专利产品”的范围也是很小的,只能在家里使用。比如,妻子往他的公司里打电话就不能直接对他的秘书说找许克,也得像别人一样说——请找你们的许总。一个这样富有的家庭,就连夫妻之间的沟通都带有一种商业交易的色彩。

    失忆后的“许总”成了一个没有任何亲朋好友、没有一丁点儿积蓄而又无家可归的穷光蛋,他对这个名字忽然感到厌恶,感到这个与自身条件相差天壤之别的名字带有一种滑稽可笑的俗气。

    “如果给一只乌鸦戴上凤冠、披上一身漂亮的羽毛,那它的心里就认为自己是一只凤凰了吗?它那一声凄凉的惨叫最终会暴露真实的身份。”许克这样想道,“我就是这样一只‘乌鸦’,有一个响亮的名字有什么了不起?这个名字实在是俗气透顶,这样的一只虚伪的乌鸦还不如一只实在的布谷鸟可爱呢!”

    这时,一个小姑娘打着一把小红伞走了过来,在布谷的身边停了下来,带着疑惑的眼神看了他片刻后问道:“叔叔,你怎么啦?”

    “不怎么啊!”许克微笑着回答道。

    “你哭啦?是不是想家啦?”

    “叔叔没有家。”

    “那你是在想自己的孩子。”

    “我没有孩子。”

    “那你是想念爸爸和妈妈啦!”

    “我也没有爸爸妈妈。”

    “你没有爸爸妈妈?那你是从哪里来的?”

    “不知道。”

    “那你要去哪里?”

    “也不知道。”

    “你冷吗?你一定冷——你在哆索。”

    “谢谢你,小姑娘,叔叔不冷。”

    “那你一定是饿了吧?”

    “我不饿。”

    这时,附近的一个女人叫小姑娘过去,那个女人可能是她的妈妈。

    “叔叔,给你。”小姑娘说完伸出手,把一个小东西塞到许克的手中,然后冲他摆摆手跑开了。

    许克展开手一看,是一块儿糖。他望着小姑娘的背影,心里因感激,浑身感到一股暖意,嘴里也是甜甜的。

    “喂!老弟,你刚才跟那个小姑娘说什么呢?”一个蓬头垢面的乞丐在布谷的身旁蹲了下来,这句话正是他说的。

    “没什么。”

    “没什么?你不该是给她一块儿糖,然后说带着她去什么好玩的地方,最后把她拐卖了吧?”

    乞丐的脸上带着一种狡诈的神色,就如同一个特务偷取了敌方一个并不重要的文件自以为是什么重大的机密要闻而有点喜形于色。

    “你以为世界上的人都如同你一样卑鄙可耻吗?”许克回击道。

    乞丐可能没有看到许克对他厌恶地白了一眼,仍然大言不惭地说道:“你就别假正经了,谁不想做发财的梦?到了我这种地步,幻想着垃圾筒里都藏着金子,一张手纸也是一张有几百万甚至是几千万的有效支票。”

    “是啊!人人都在做发财的梦,但发财得从正道上……”

    “得了得了,这道理三岁的小孩子都懂。”乞丐不耐烦地打断许克的话说道,“有些人也是从邪道上做成的发财梦,他们得到的是不义之财。别看这些人穿着西装打着领带,坐着小轿车显得那么阔气风光,其实他们比我还卑鄙肮脏。我得钱的手段是讨,讨不违法,但多丢人呢?人家这些人不用这种丢人的手段去发财,用的是高智慧头脑舒舒服服、痛痛快快地去发财,风风光光地享受生活。”

    “这样的人迟早回遭受报应的。”

    乞丐没有理会许克的话,而是打量了一下他的穿着打扮后说道;“看你这模样生活得应该不错呀!”

    “我生活的不错?我一无所有。”

    “你开什么玩笑?”乞丐指着许克的领带说道,“你这条‘项链’也值好几百块钱呢!”

    许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领带疑惑地问道:“好几百块钱?有这么贵的领带吗?”

    “咳!你装什么糊涂?你自己买的东西都不知道价钱?我没吃过猪肉,还没有见过猪跑吗?”

    “一条领带好几百块钱?一条领带好几百块……”许克嘴里反复念叨着这句话。

    或许,在一个人富有的时候对自己奢侈的行为并没有在乎过,但当他贫穷以后就会产生惋惜。尽管许克不知道自己以前的生活是多么富有,但现在贫穷的他对一条领带的价格有点匪夷所思。

    “喂!你别念叨了,赶快回家去吧!看你穿得这么阔气又这么单薄,也不知道疯跑出来干什么,是不是有钱烧的?想让雨水浇一下?”

    “我没有家,也没有钱,一分钱都没有。”

    “鬼才相信你的话。”

    “真的!”

    乞丐疑惑地打量着许克,他怎么也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洁净光滑看上去没有经过一点儿风吹雨打的脸,还有那闪着亮光散发着香水味的头发和那一身高档衣服打扮的款爷,竟然是一个没有一分钱而又无家可归的流浪者。

    “你打我一把掌。”乞丐说道。

    “为什么?”

    “你别管为什么,打我就行了。”

    许克疑惑不解地看着乞丐,然后在他的脸上轻轻地拍了一下。

    “用力打!”

    “我不喜欢打人。”

    “你不是打人,是在帮助我。”

    “什么?打你还是帮助你?”

    “对对对!你狠狠地打我一把掌,我不会怪你的,求求你。”

    “你求我打你?”

    “要不,我给你跪下了。”乞丐的眼神充满可怜,天生的悲哀者,对于一个把掌的获得如同乞讨一枚硬币一样可怜。

    “求求你,狠狠地打我一下吧!好心人一定会有好报的。”

    “啊!”许克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快动手呀!”乞丐催促道。

    许克扬起手,在乞丐的脸上狠狠地扇了一把掌。乞丐捂住脸痛苦地惨叫了一声。

    “你说过不会怪罪我的。”许克有点儿担心地说道。

    “没有没有,我想验证一下自己是不是生活在梦里面。真不敢让人相信,我和你都是流浪人,你看我穿得破破烂烂的,你还扎着领带?”

    “你就是为了这个才让我打你的?”许克看着乞丐脸上五个血红的手指印哈哈大笑起来。

    “别笑了,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你还没有见过让别人打自己把掌来验证一件事情的真假,是吧?我还没有见过扎着领带、抹发油的人流浪呢!”

    “我也是奇怪,怎么对自己对世界上的一切都一无所知?我好象是突然降生在这个世界上一样。”许克带着忧伤的口气说道。

    “你不会是神仙下凡,或者是外星人吧?”乞丐有点夸张的神色问道。

    “不知道。”

    “你的爸老妈还活着吗?”

    “不知道。”

    “你还有什么亲人?”

    “不知道。”

    “那你还有什么朋友?”

    “不知道。”

    “你多大了?”

    “不知道。”

    “你是男是女?”

    “不知道!”许克说出去才知道错了,赶紧改正道:“当然是男的了。”

    “我还以为你真的不知道呢!”乞丐瞪了一眼许克说道,“你什么都不知道,我猜你是失忆了。可能是受了某种刺激才失忆的。要不就是你做了什么缺德的事情,恶有恶报,善有善报。我最相信这句话了。”

    “你怎么能这样说我?”许克有点儿生气地质问道。

    “不好意思,都怪我心直口快。”乞丐道歉之后又说道,“我要去睡觉啦!你去哪里?”

    “不知道”

    “既然你没有地方去,那就跟我走吧!”

    许克跟着乞丐穿过宽阔的马路,走进一道窄巷。窄巷里没有灯光,脚下的路泥泞坑洼,许克从来没有走过这样的路,摔了好几个跟头。乞丐却走得非常稳当,带着他左转右拐。走了一阵才看到一盏微弱昏黄的灯,随即也飘来一股扑鼻的臭味,如同一股强烈的气流袭来,许克忙捂住了鼻子。

    他们睡觉的地方到了——垃圾房。

    “就在这里睡觉?”许克不解而又疑惑地问道。

    曾经富有的他住在那高档的别墅小区,睡软绵绵的席梦丝床。即使他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什么也没有经历过,也不会想到有人会在垃圾房里睡觉。

    “对呀!”乞丐很坦然地说道。

    “这里怎么睡觉?”

    “没有睡过吧?”

    “没有。”

    “那今晚就试一试吧!”

    乞丐说完后就靠墙根躺下了,可许克怎么也不愿躺在那肮脏而又生硬冰凉的水泥地上。乞丐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许克奇怪的是他的嗅觉不够灵敏还是已经习惯了这种环境?在这里,吸一口气都能把人熏得站立不稳,而他还打起了呼鲁。乞丐吸气的时间持续得特别长,许克害怕臭气把他给噎死了,等一会儿他又轻松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的嘴吧唧几下,像是在品味这恶臭难闻的味道反而觉得特别香甜。

    屋里的蚊蝇不厌其烦地飞来飞去,扑在脸上、叮在身上,惹得许克心烦意乱却又抓不着。有几只老鼠“吱吱吱”地叫着打架,还有一只窜到许克的脚下,把他的鞋当作油饼来啃。许克跺了一下脚,老鼠吓跑了,他自己也吓得头皮发麻。那只老鼠可能是从乞丐的脸上窜了过去,因为许克听到乞丐照自己的脸上打了一把掌,“啪”的一声,又脆又响。迷迷糊糊之中,他还骂了一句老鼠的娘,其内容是想和老鼠的娘发生性关系。

    许克站得有点累了,双腿都麻木了,但他实在不愿躺下来睡觉。外面的雨很大,只看到白茫茫的一片。冷风从宽敞的门口吹进来,穿着单薄的衣服的布谷又冷又饿,只好在乞丐的身旁蹲了下来。他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恐惧,是害怕一群老鼠将他吃掉?还是害怕铺天盖地的蚊蝇将他团团包围?还是害怕垃圾堆里突然钻出一个恶鬼将他掐死?不切实际的想法在莫名其妙的恐惧中生成,每一点儿响动都让他心惊胆战。他屏气敛吸,闭上了眼睛,可一些奇思怪异的想法和念头突然从四面八方袭击过来。他总感觉闭着眼睛是一种不安全的举动,睁着眼睛才感到有一点儿稳妥。他睁开眼睛后什么也看不到,可他又害怕看见什么,似乎在黑暗中隐藏着一个随时可以危害他生命的东西。

    在黑暗之中,布谷因恐惧、寒冷、饥渴……哆索着……

    如果许克知道自己以前的身世而沦落到夜宿垃圾房睡觉的悲惨下场,那他该是多么痛惜。

    许克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所有的恐惧、寒冷、饥渴……肯定是跟困倦做了一场持久战。当他醒来的时候,乞丐还在熟睡着,天已经大亮了。

    “别睡了,快醒醒吧!”许克推醒乞丐说道。

    乞丐翻身却没有坐起来,不情愿地说道:“正睡得香呢!”

    “你看看都什么时候了,还睡呢?”许克把乞丐拉起来说道。

    乞丐眯着眼看了看外面,打了一个哈欠,揉揉眼睛站了起来。

    许克和乞丐一前一后往外走。忽然,一个塑料袋飞来,不偏不倚地砸在许克的头上。塑料袋里面的脏东西全都扣在他的头上,有沾着大便的手纸,还有发了霉的菜汤……

    许克弯下腰就吐了一口,指着扔出这些脏东西的女人怒吼道:“你怎么把垃圾朝我的头上扔?”

    “没看见!”那女人把嘴一撇,满不在乎地说道。

    “这算什么话?你应该向我道歉。”

    “哼!”

    扔垃圾的女人朝许克瞪了一眼后采用连续的动作又白了他一眼,有点幸灾乐祸地扭着丰满的屁股走了。许克正要上前和她理论被乞丐拉住了。

    “你以为你是谁呀?你是一个要饭的,那就得忍气吞声。这里又不是你的家,是人家扔垃圾的地方,只能算你倒霉。”乞丐说道。

    “不管怎么说,她是不对的,应该向我道歉。”许克辩解道。

    “你不要总是抱着这个理由了,如果你住在十几层的高楼里,人家能把垃圾扔到你头上吗?”

    许克无话可说了,乞丐把他身上的脏东西用自己的衣袖擦干净。

    “我们去哪里吃早饭?”许克问道。

    “吃早饭?吃屁吧!我从来没有吃过早饭,早餐摊上的凳子我从来不敢去坐。”

    “为什么?”

    “因为你是要饭的呀!”

    “要饭的也是人呀!”

    “人也有等级呀!狗都有等级,那些宠物狗什么也不干每天吃的是火腿、喝得是牛奶,夏天洗澡清洁冬天穿衣保暖;警犬也是狗,但它得跟随警察经受枪林弹雨立功受奖后才能享受到高级待遇,有时侯它们会付出生命的危险;农村的看家狗同样也是狗,但它却只能睡柴草铺垫的狗窝,跟猪挣枪一点泔水。”乞丐说完后无可奈何地摇摇头,他觉得许克简直就是一个傻瓜,对什么事情都不知道,总是问个为什么。

    “那该怎么办?”许克又问道。

    “捡东西吃。”

    “捡来的东西怎么能吃?”

    乞丐望着许克看了半天“嘿嘿”笑了两声,他想许克已经是一个乞丐了却摆不出乞丐的架子来,没有撕掉那层遮盖尊严的脸皮。看上去不像个白痴怎么是一无所知呢?难道他真的失忆了?看他昨天的打扮说不准他曾是个有钱的主儿。

    “你估计是失忆啦!”乞丐对许克说道。

    “不可能吧!”许克有点儿不相信地说道。

    “什么不可能?你估计有三十多岁了吧?可你什么都不知道,连自己的身世都不知道,正常人会是这样的吗?”乞丐脸上露出一丝惊喜的神色说道,“我们写一张告示,就说你失忆了,没有钱治疗,让人们来捐钱给你看病。”

    “这不是骗人嘛!?”许克有点生气地说道。

    “没有骗人,你真的失忆了,你又没有钱,所以靠人们的捐款来治病。”

    乞丐和许克走出了垃圾房,他身上有那么几块钱,于是到小卖店买了几张纸,买一支碳素笔。俩人来到附近的一个火车站,趁机会溜进了候车室。布谷把纸铺在椅子上,理了理思路写出下面一段告示:

    献一片仁慈心救一个失忆者

    本人自己也说不清是怎么回事儿,因为我对一切都不知道。我不知道自己的家在哪里、不知道父母是谁、就连自己的身世也一无所知。我生活得非常痛苦,因为我想知道自己是谁、父母是谁、我的家在哪里。

    可能是我失忆了,只有失忆的人才一无所知。对于我来说,自己就像刚出生的婴儿一样对世界充满陌生,可我不是一个婴儿呀!

    我现在身无分文,希望好心的人献出一片爱心,能够帮助我治病恢复记忆。谢谢大家!

    许克写完这段告示之后把纸张举了起来,因为没有糨糊也没有一张硬纸板儿将这张告示贴上去,所以只能抓住纸张上面的两个角举起来。他跪在地上,那张告示也遮挡住了他的脸。他的身旁放了一只小纸箱,纸箱上面挖了一个洞,来接受捐赠的钱币。乞丐本来要放他的那只破碗,但许克觉得有些不妥。捐款是一个活动,就得用捐款箱,放一只破碗不仅寒碜,而且失去了捐赠的意义变成了乞讨。

    说实际话,在别人的眼里,这中“自主式”的捐赠活动跟乞讨也没有什么区别。盲人不就是个瞎子吗?拐子不就是个瘸子吗?什么捐赠活动,不就是改变了一下乞讨的方式吗?不再是**裸地伸手讨要,而是让人们带有怜悯之心自愿地掏腰包做奉献。有的人看了告示之后往箱子里扔一枚硬币,有的人则是嗤之以鼻。

    “他失忆啦?失忆应该是什么都忘记了,字也不会写,也不认识钱,不懂得要钱。他怎么还会写字懂得要钱?”

    “现在的人呢!什么歪招都能想出来,有些人有些事情都不敢让人相信。不是咱不同情,有时候同情会上当。”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起来,如果不是那张纸遮挡许克的脸,他真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那些匪意所思的目光。即使有这张纸遮挡,他也感觉到脸烫得快要把纸烧糊。

    “他写得都是真实的事儿,请你们帮帮忙吧!好心人一定会有好抱的,谢谢大家啦!”乞丐说完就跪下来给人们磕头。

    乞丐的口头禅永远是“好心人一定会有好报”,虽然没有一个人相信这句话会应验。但是,可能是出于一种道德上的自我感觉,付出那么一点内心就会得到一种无形的慰籍。有的人心肠软化了一点儿,伸出手向纸箱里投进一角两角的硬币。他们在投硬币时还用余光扫一下许克,想看看这张纸后面隐藏着怎样的一副嘴脸,是狡诈还是真诚?是丑恶还是善良?幸运的是许克没有因得到钱沾沾自喜的窃笑,是因感动、更多的是一种屈辱而泪流满面。他从人们的余光中,从自己泪水模糊的视线中感到自己是多么渺小而又卑微。

    自古男儿膝下有黄金,其实,任何一个人的膝下都有黄金,没有一个人除了在感恩之外随随便便给任何人下跪。跪——一种丧失自尊的行为——与别人失去平等而受到一种屈辱,这是多么可悲。如果许克知道自己曾经是一个百万富翁,多少人对他羡慕、毕恭毕敬,当他面对眼前的事实——为了几个硬币却要下跪,接受别人的同情与可怜、有的甚至是耻笑,也不知道他会心碎到什么程度。

    生活跟许克开了一个国际玩笑。

    有两个巡警走过来把许克和乞丐轰走了。幸亏乞丐跑得快把那个箱子抱走才没有被没收,那张告示也被一个胖警察撕碎,然后揉成一个大纸球砸在许克的脸上。

    许克连滚带爬地逃出候车室,当他找到乞丐的时候,他正坐在墙拐角里数钱。

    “有二十多块钱呢!不过,这也不够你看病的(费用)。我们再去别的地方试试?”乞丐对许克说道,满脸的欣喜。

    “我不会再这样做了,这跟乞讨没有什么区别。”许克伤心地说道。

    “我知道你的脸皮嫩,慢慢地习惯就好了。”

    “你在教导我做乞丐的道理呢?”许克愤怒地说道,“这种乞讨的行为对于我来说是是可耻的,你我都是四肢健全的人,为什么不靠劳动来挣钱?那样生活得才光明磊落!”

    “那你想干什么?”

    “找一份工作。”

    “找工作?谁会要你?昨天晚上见到你那身打扮找一份工作可能有人要你。现在你这身打扮就证明你已经是一个要饭的,哪个公司的门愿意让你登?我看你捡破烂还差不多。”

    “那也可以呀!你跟我一同捡破烂。”

    “我?”乞丐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摇摇头苦笑了一下说道,“我不跟你争论了,你愿意干什么就干什么去。不过,你的这些钱应该分我一半,我给你买纸买笔,又帮你下跪求人,怎么也有点功劳吧?”

    “你都拿去吧!”

    “做人要讲公平、道义,要饭的人也懂得这个道理。属于自己的就应该拿到,不属于自己的就不应该得

    到,硬要得到那就会遭受报应的。一人一半,公平合理。”

    乞丐说完后把一把硬币塞进许克的裤兜里后朝他摆摆手走了。

    “哇!你可真是一个难得的乞丐!乞丐中的真君子!”

    许克望着乞丐远去的背影消失在衣着华丽的人群中叹了一口气。他有一种失落感——乞丐的离去。在你身边的每一个人,不管他多么穷酸、卑微,但他只要能给你的心灵抚以慰籍,让你感到一种温情,那他就是你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人。失去这样一个人便是失去一份快乐而多了一份忧愁。他感觉自己就是一条永远游不到岸边的鱼,毫无目的而又身心疲惫地游来游去;也感觉自己是一只野猫,迷失于扑嗍迷离的都市奔跑于街头巷尾,自身的破落面对酒吧的喧闹,闻着诱人的腥味可怜地“喵喵喵”地悲叫几声,说不清是对现实的逃避还是渴望;也感觉自己象一个蒲公英的种子,仿佛大自然也对自己失去宠爱,当那秋风一吹,不由自主而又抱着一种听天由命的心态任落天涯海角。

    望着这个人来人往的大都市,望着那些陌生的面孔,许克感觉自己就是一个超载的乘客硬加塞进这座城市,“这辆公车”上,是一个多余而又无足轻重的人。其实,在这个世界上,上帝为每个人创造了一个暂时的“座位”:有钱人是松软舒适的沙发座椅;穷人是坚硬冰凉的木座椅。但是,上帝并不保证有钱人永远会坐松软舒适的沙发座椅,穷人会永远坐坚硬冰凉的木座椅——进取与堕落、事态的变迁……那些影响个人的因素随时会更换自己的座椅。我们谁也无法预料生活中将会有什么样的事情发生,就如同谁也没有想到富有的许克会沦落为一个乞丐,如今茫然地行走在大街上——从松软舒适的沙发座椅上滑落到连坚硬冰凉的木座椅都坐不上的地步。

    许克来到一个报摊上拿起一份报纸翻阅,头版头条醒目惊人的标题:市长跳楼自杀。许克叹了一口气心想,好端端地跳搂自杀?真是不可思议。他没有看下面的内容继续往后翻,看到一则寻人启示。这是一个妻子在寻找她的丈夫,她的丈夫因精神失常于昨天晚上走失,文中还介绍了走失者的资料:姓名、年龄、职业(一个大企业家)、穿着……这个女人最后表示,如果知情人士知道他丈夫的下落与她联系,还有十万元的重谢。版面上还付有一张走失者的照片,那正是许克。可是,许克已经忘记了自己的面容,失忆后他也没有照过镜子从而知道自己的面容,当他看到这则寻人启示后反而蚩之以鼻。

    “真是新鲜事儿,还有丢老公的?”许克对卖报的老头子笑着说道。

    卖报的老头子紧紧地盯着许克,虽然许克的脸上身上肮脏不堪,但他面容仔细看过之后和那则寻人启示照片上的人是一模一样——老头子认定许克是那个因精神失常出走,她妻子悬赏十万元寻找的那个男人。他心里暗自庆幸,就如同抓彩票靠运气、靠那渺茫的希望发财的好事竟然这么容易地发生在自己的眼前?

    许克放下报纸正要离去,老头子忽然抓住他的衣袖说道:“你不要走!”

    许克吃惊地说道:“我又没拿你的报纸?为什么不让我走?”

    老头子微笑着对布谷说道:“我会让你享受荣华富贵,以后你再也不用……”

    许克闭上了眼睛,他猛地想起好象自己也曾对一个女孩说过这样一句话,那个女孩站在十几层高楼的窗户前,他抓住女孩的胳膊,欲将她扔下去的时候说:“我会让你享受荣华富贵,以后不再过苦日子了,只要你答应做市长的情人;如果你不听话,我就把你扔下去……”

    “不!”许克大喊一声挣脱老头子拼命地往前跑,他有一种幻觉——老头子将把他从十几层的高楼扔下去。

    老头子挥着那一截衣袖边追边朝行驶的人群大喊:“抓住他,快抓住他!快抓住……”

    行人们以为许克抢了老头子的钱,纷纷追赶围堵他。一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扑上去就把许克按倒在地上挥拳擂打,众人上前纷纷拳打脚踢。

    “这么没有人性?老头儿的钱你也抢?”

    “敢抢东西?把他扭送到派出所。”

    ……

    “不要打我!不要打我!”阿克喊叫道。

    “你装神弄鬼的干么呢?又是大喊大叫,又是伸胳膊踢腿儿的?”小虫和飞仔推醒阿克说道。

    “这是哪里啊?”

    “这是咱们的光棍之家呀!你发晕啦?”

    “我刚才做了一个离奇的梦,梦见自己成了百万富翁!”阿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笑着说道。

    “穷到了极点,用虚幻的梦来安慰安慰!这也是个不错的方法。”飞仔拍拍阿克的肩膀说道,“可惜,这个梦终究是醒了,有点伤心吧?”

    “富翁最后沦落成了乞丐!”

    “哇噻!作家不愧是作家,做梦都带有戏剧性!”

    “梦终归是梦!但愿生活不带这样的戏剧性!”阿克苦笑了一下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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