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
毛妹辞职了。
毛妹向经理提出辞职的请求时，经理颇有疑惑地问她为什么要辞职，她心里听了就来气。其实，经理问员工辞职的原因这是很正常的，没有什么理由可生气。但是，在毛妹的心里早已对经理感到厌烦，无端地也会对他生气——没有什么理由可言。毛妹想自己来这家公司的时候就没有抱着理由来，唯一的理由就是挣钱，走的时候当然也不需要理由了。自己可不象那些社会精英、白领阶层的大人物为了锻炼自己，发挥特长优势。自己的这点儿本事儿是个人都能做得了。自己辞职也不是抱着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的心态，再往高处走，你还能走到经理的头上？她感觉这种每天两点一线的生活实在太无聊，比老头子和老太太初学打太极重复那几招还要乏味，也就是说对自己的生活没有什么希望。
“是不是跟同事闹矛盾了？或者是我这个当经理的在待遇上亏待了你？”经理等不到毛妹的答话，便给出了两种可能性的答案让其选一。他偏着脑袋的姿态就像是部首单人旁，虽扭曲了形象但显得那么自信，目不转睛地盯着毛妹，嘴角浮过一丝轻蔑——他认定毛妹不敢选择第二个理由。
毛妹想给经理的嘴里塞一团马粪，心想自己说了辞职你就发了工资让走人，这么婆婆妈妈的？这又不是男女分手扯什么谁欺骗了谁，谁辜负了谁，哭哭渧渧拖拉着一丝难舍难分的感情。自己对公司没有一点儿感情，虽然公司的大标语是：像爱自己的家一样爱公司。这标语真是滑稽透顶了，出这句标语的人也肯定是一个口是心非的伪君子。爱自己的家那是因为自由，站着躺着坐着都随便。家就是一个温馨的港湾、一座堡垒，没有谁敢在你的家里对你横加指责。但公司就不一样了，经理让你站着你就不能坐着，让你坐着你不能站着，站不对坐不对就会被训斥——这是常有的事儿。像爱自己的家一样爱公司，但公司哪有家的感觉？穿着大裤头？趿着一双打快板儿的拖鞋……这成何体统？以毛妹看，公司应该是加油站，是钞票催促你努力！
“我和同事们的关系挺好的，对您也没的说。”毛妹回答道。
“这没的说的是什么意思？因满意没得说还是因欠缺没的说？”经理微笑着，一副“慈善”的面孔。
毛妹听到这句话更来气了，真想把这颗脑袋砍下来给姚明狠狠地灌篮。天下哪有一个员工对老板感到满足的？就连最忠诚的李连英对他的“上司”慈祥太后也肯定抱有成见，背后不敢跟别人嘀咕那老婆子的不是，自己也要伸出中指做个下流的动作泄愤。
“满足的。”毛妹压住自己内心的烦躁，她不想再跟这个胖子罗嗦，直接了断地说道，“家里有急事儿让我回去一趟，半年之内回不来。”
“哦！是这样，那希望你回来还能来这里上班。即使不上班也希望你来玩。”经理说完就给毛妹算帐。
别看经理平时跟你挺亲热，好像是一家人，但算起工资来就六亲不认了，丁是丁卯是卯。什么时候迟到几分钟扣除多少钱，什么时候请假扣除多少钱……算下来，毛妹不欠公司的钱也可能是经理手下留情了。
“我宁可去阎王殿也不会再进你的办公室。”毛妹从经理的办公室走了出来，手里捏着几张统计不到二百元的钞票心里自语道。
“毛妹（同事们也这样称呼她），你说不干就不干了，真羡慕你。如果我不工作，我老公一个人的工资根本养活不了我们一家三口。”同事罗云说道。
“你晚上可以搂着老公睡觉，我却不能。我也很羡慕你呀！”毛妹俯在罗云的耳边悄声说道。
“去你的吧！”罗云羞红了脸，推了一下毛妹也悄声反击道，“有人愿意搂你，你却不愿意被人家搂！”
毛妹听到这话，看了一眼王小冰，结果两人的目光相撞。王小冰低下了头。
“再见啦！”毛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完，冲大伙摆摆手，走出了公司。
“以后常联系呀！”
“没问题！”毛妹虽然嘴里这样说，但心里却想，和同事们的感情就如同乘火车而萍水相逢，在一起工作的时候倒也亲热，可一旦分开，只会在偶尔之间才会想起对方。
毛妹刚走出门口，王小冰就追了出来叫住她，问道：“你就这样走了？”
“那我还怎么走？”毛妹笑着说道，“难道还要让我买几件纪念品？再让你们给我开个欢送会？我又不是公司的头儿另其高就，也不是政府的领导光荣退休，不值得搞这一套。不过，我可以很有兴致地说上一句诗。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我轻轻的招手，带走几张money”毛妹边说边做着挥手的动作，逗得王小冰也笑了。
“你就这样走了，我真有点舍不得，我想……”
“停停停！你什么也别想。”毛妹打断王小冰的话说道，“我知道你想什么，我真的告诉你，我懂爱，但不想爱。即使相爱了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你死心塌地吧！我不会跟你手拉着手压马路；也不会跟你拍别的女孩儿梦寐以求的婚纱照，领那个把自己的肖像权和姓名权归你一半儿的红本本；更不会给你生个孩子什么的，有本事你自己生，最好是找别人。我这么直接说是为你好，不想用那种若即若离的温柔姿态一刀一刀地割你的肉而伤害你，understand？”
“我是想送你纪念品。”王小冰说着正要掏，毛妹阻止道，“别搞儿童玩得这一套‘游戏’了。不是我绝情，你这样做有什么用？你每天时时刻刻想着我因绝望而孤独？我一看到你送的东西也想起你就感到愧疚？这不是折磨你自己和我吗？什么难以割舍的爱情？你看得言情小说太多了，反而幼稚了。说句实际话，等再有一个女孩儿占据你的身心，岁月的流逝，我的模样是什么样你都记不清楚啦！”
“那那那……”王小冰吞吞吐吐说不上来。
“那你就回去吧？不想让经理生你的气吧？别害怕，你不会打光棍的。”
“那你一路走好！”
“谢谢！”
王小冰目送着毛妹离去，惋惜地叹了一口气。
辞职的感觉就是好，平时总觉得压在自己头顶的那片天空忽然间高阔了，身子有种想要飞起来的感觉——被囚禁了几年的囚犯也许就是这种感觉。工作，这个富有荣誉的词语在引诱人向往钞票的同时也在束缚人的自由。机械效率的日子把人的神经绷得紧紧的，没有一丝松懈的机会，心急火燎地数着日子，盼望着发工资的日期临近。怎么说呢？人为财“狂”，鸟为食亡，当手里攥着一叠钞票总算给自己的疲惫和无聊抚以安慰——人生来就是要劳动的，不劳动哪能有美好的生活？你看乞丐不用劳动，但为了一口饭和一毛钱也向别人下跪，谁愿意走这样的路？
这美好的生活是个巨大诱惑，就像一块儿蛋糕，其实呢，也是一场梦。游走于城市边缘的人群大多是来追梦的，在“睡觉”之前辛苦地奔波，只希望“醒来”后看到另外一个自己。只可惜，十个人中有九个人仍然保持原来的模样，没有丝毫的改变——想要成功的人太多了，但成功只会赋予少数几个人。
我们每个人都很难揣测自己的未来，纵然是你没有丝毫松懈自己目标的方向盘。或许你会因疲劳、过度紧张而窒息，那么，你为什么不放松一下？茫茫的人生路，难道为了未来而驾驶命运这趟列车直到成功的止点才停止吗？为什么不稍息片刻浏览一下附近的风光？其实，最美的风光不一定就在远方，身边也有的是——美好的生活不一定就是在你达到目标后的享受，或许你在拼搏的过程中，在身心疲惫的时候暂时放松一下心情会无比愉悦——辞职！
毛妹像一只小鸟一样轻快地蹦跳着，宜景公园每天都是老人的天堂。肩上背着剑的白须老爷子，猛一看上去倒真像一个武林高手。一群老太太正在宋祖英的歌声中跳着欢快的舞蹈，一点儿都不整齐，可似乎比专业舞蹈人士还要专心致志。毛妹有点儿羡慕这些老人，不是他们的年龄，而是心情。辛苦了一辈子，这人生最后的时光也只有“虚度”才能对得起这前半生的忙碌。
毛妹从公园里出来，走在宽阔的大街上。一家音像店正播放着刘德华的歌声：男人哭吧哭吧不是醉，再坚强的人也有权利去疲惫……
“女人哭吧哭吧不是醉，再坚强的人也有权利去疲惫。”毛妹想，“我是个随遇而安的人，对生活不奢求过高的希望，那些苦苦挣扎在向往未来的漫漫长路上的姑娘，如果你们疲惫了，那就好好地哭一场吧！”
“我是一只小小鸟，本来就不想飞多高。我蹦蹦跳跳、蹦蹦跳跳，寻找一粒米，只要能把肚子填饱。”毛妹撰改了《我是一只小小鸟》的歌词边唱边蹦跳着，挥舞着手中的包。
黄昏的余辉中，大街上人来人往，毛妹的身影在飞翔……
二
四个人中如今有三个人失业（按毛妹的话说她是歇业），生活过得就有点儿庸懒了。没有女人的男人就是一只流浪狗，没有男人的女人就是一只庸懒的猫。飞仔每天逮不着他的人影，毛妹每天睡懒觉跟太阳打赌——看你先落下去，还是我先起床。阿克每天晚上写稿一整夜，天亮的时候才睡觉，基本上是一只猫的生活习惯。
毛妹工作的时候每天倒也挺勤快的，现在歇业了反倒懒惰了，连饭也不想做，去附近菜市场的山西小店里吃一碗刀削面。小店是夫妻两人开的，因毛妹常去光顾，是熟客，女人见了她就絮絮叨叨，说到好笑之处男人则憨厚地笑。毛妹去的时候，女人非常惊喜却又遗憾地告诉她买了一张彩票，同一等奖的号码只差一个数字，要不然就是三百万呢！女人颤抖着双手，摇头“啧啧啧”地惋惜。其实，那注彩票不是差一个数字，而是差三个，一等奖的号码前三位是271，而她买的却是712（后面的几位数同一等奖后面的几位数一致），虽然是“2”的位数调换了，但相差却很大。男人笑着说他没有这福气，看他粗脖子大脑袋，毛妹想起赵本山在小品中说过，脑袋大脖子粗，不是老板就是火夫，还真有道理。
“嫂子，你想拥有上百万的资产呀？”毛妹笑着问道。
“你不想？谁不想呀！”女人露出两排黄牙笑着说道，“我没戏了，就看你吧！”
这时，男人对着不远处一个男人喊道：“内裤，你的刀削面好了。”
内裤？还有这样的名字？毛妹想到这里不由地笑了，女人笑着给她解释道：“这个菜市场卖什么的都有，我们都不知道对方的姓名，他卖什么就称呼什么。那个男人是卖内裤的，所以就叫他内裤，他们都叫我们刀削面。”
看到小店的夫妻俩这种朴实而充满那么一点乐趣的生活，毛妹真有点羡慕。
吃完饭，毛妹去了网吧！上网的人都是孤单的，这话有几分的道理，因为毛妹就是因孤独才上网聊天解烦。
毛妹和一个叫“陌生人”聊得很投机，陌生人每天晚上八点种和她相会，一直聊到十二点，最后还是带着依依惜别之情离去：我走啦！一个“啦”字和一个感叹号，让毛妹能想象到这小子的脸部表情一定是欣喜中流露出无奈。陌生人可能是对毛妹产生了好感，进而是爱慕之情，但毛妹对陌生人却不会释怀。网络世界是个虚幻的世界，人与人之间的意识是模糊的，遮盖着一层神秘的面纱。不要看屏幕上的字很感动人，其实你并不知道对方是公母——网络世界，你的对面坐着一条狗都不知道，是公是母就更难断定了。毛妹曾经和一个叫孤独客的人聊得很火热，孤独客那真诚的话语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掏出来贴在屏幕上给她看。毛妹真有点动了“凡心”，便给孤独客打去电话，没想到对方竟然和自己是同性，娇滴滴的口气中带着阴险的笑声说她是个变态狂，变态就变态，气得毛妹要干那女孩的娘。
毛妹之所以喜欢和孤独客聊天，那是因为这个家伙的话语幽默中带有哲理性，使她看过之后有一种非常愉悦的心情。谁都讨厌孤独烦躁，怎么会拒绝快乐？
下面是两人的对话：
[万紫千红（毛妹）]对[陌生人]说：我辞职了，觉得有点儿累。再则，我也不想看老板那副“微笑”的嘴脸。
[陌生人]对[万紫千红]说：不要把老板当成父母，父母的关怀是疼爱，而老板的关怀是榨取你的血汗；你对父母的付出却远不及对老板的付出——老板给你吃一碗饭你给他挣十碗饭，而父母给你十碗饭你却只回报一碗饭。
[万紫千红]对[陌生人]说：说得很有道理！
[陌生人]对[万紫千红]说：还有呢！不要把情人当作老婆看，老婆怀孕你会感到兴奋，而情人怀孕你会感到恐惧；不要把老婆当作情人看，情人分手一走了之，而老婆分手要割掉你的一半财产。
[万紫千红]对[陌生人]说：哈哈哈！你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话？
[陌生人]对[万紫千红]说：本人从来不会跟别人学，只懂得自己创造。
[万紫千红]对[陌生人]说：这么大的口气？你是干什么的？
[陌生人]对[万紫千红]说：朋友给了我一个荣誉的头衔，但我只是个无业游民。我可以把握别人的命运，让他富有就富有让他贫穷就贫穷、让他死就死让他活就活——别害怕，我不是上帝——我很难主宰自己的命
运，我是搞写作的。
[万紫千红]对[陌生人]说：真的很羡慕你——自由！
[陌生人]对[万紫千红]说：对于我来说，自由的心境那是精神的满足，但并不自由的经济是物质的匮乏。你看天空自由的小鸟，寻找几粒草籽都得非常辛苦；你再看那笼中失去自由的小鸟，吃不完的米洒了地上一层。
[万紫千红]对[陌生人]说：看来你生活得很艰辛。
[陌生人]对[万紫千红]说：我时常把微笑挂在脸上面对别人，因为沮丧的表情得不到微笑的回报；我时常把泪水灌进钢笔，写出的文字才给予我一丝的安慰。
[万紫千红]对[陌生人]说：你应该微笑着面对自己——如果把本身和命运放在天平上衡量，给自己加一个自信的砝码才能挑起命运。
[陌生人]对[万紫千红]说：你说的话也很有道理。
[万紫千红]对[陌生人]说：我可是跟别人学的，不像你自己创造。
[陌生人]对[万紫千红]说：一滴寒露一个秋，一片落叶一丝愁。人站池上影消瘦，水浮枯叶池中游。
[万紫千红]对[陌生人]说：很凄凉的诗，对生活失去信心了还是失恋了？（毛妹奇怪孤独客不接话题而是冒出一首诗，故意卖弄自己的那点文采，文人都有这种德性。）
[陌生人]对[万紫千红]说：男人和女人之间的感情其实就是一条浅浅的小溪，富有的男人将一捆捆钞票扔进溪水里当做砖头，爱慕虚荣的女人便踩着这些“砖头”走进对方的怀抱——她怕弄湿了鞋和裤角；贫穷的男人即使把心掏出来她也会弃之不理——那只能当救生圈。
[万紫千红]对[陌生人]说：看来你被女人伤痛了心。
[陌生人]对[万紫千红]说：我羡慕牛郎，虽然他和织女相隔银河，但真情永在；我羡慕万喜良，孟姜女千里寻夫为他泪摧长城；我羡慕梁山伯，他可以同祝英台化作蝶双飞。可我羡慕的人都在传说之中，导演把他们拍成影视剧以此来安慰现实缺乏诗意和真情的生活。
[万紫千红]对[陌生人]说：真情多的是，不要这么伤心。
[陌生人]对[万紫千红]说：把爱情比作一杯水，有的人放几枚硬币使其溢出来，有的人用火热的心加温使其沸腾。虽然同样得到了爱情，但失去后的感受就不一样了：一个把那点钱打了水漂无所谓，一个把心烧焦了痛心疾首。
[万紫千红]对[陌生人]说：你是用火热的心加温吧？
[陌生人]对[万紫千红]说：是的！我可以这样说：我不会说爱你到海枯石烂，因为海根本就不会枯、石头也不会烂；我不会说爱你一万年，因为每个人的生命不会经历这么长的时间——这都是美丽的谎言——只要我活一天就爱你一天。
[万紫千红]对[陌生人]说：这话别对我说。
[陌生人]对[万紫千红]说：明明就是对你说的嘛！
陌生人和毛妹开始谈起情说起爱，竟搞假设句“引诱”毛妹。什么如果毛妹作了他的女朋友，他真有上天给她摘星星、下海擒鲨鱼的本领。毛妹看到那些夸夸其谈的言语就反感。怎么现代的男人都爱在女人面前吹嘘？难道生活在高科技时代个个都自命不凡？没有一个普通的人？不要以为自己会连接inte，用“一指禅”，还是智能ABc点出几个字就不知道所以然。上网又不是上天，相对于猴子来说比上树难，相对于人来说，屁大的一点儿孩子谈起网络说得你都找不着北。
陌生人就把自己当成了一只猴子，感觉上网实在是件了不起的事情——是个新手。第一次接触网络世界，网虫们还比较幼稚，聊天就跟谈恋爱似的，聊得火热就是建立了恋爱关系。如果在网络刚刚起步的时候，抱这种思想的人很多，痞子蔡不就写过一本《第一次亲密接触》吗？但现在网虫们都已经成熟了，抱这种思想的人也少了——网恋其实就是白痴对着电脑发情。
陌生人可能是受了《第一次亲密接触》那美丽动人的故事的感染，提出要和毛妹见面。毛妹拒绝了，他竟苦苦哀求——我见你一面怎么比乞丐向行人乞讨一毛钱还要困难？“陌生人”这样对毛妹说道。
[万紫千红]对[陌生人]说：你真的想见我？
[陌生人]对[万紫千红]说：那当然，只是你不愿见我。
[万紫千红]对[陌生人]说：那好吧！明天下午两点整，你在市文化广场的维纳斯雕塑跟前等我。
[陌生人]对[万紫千红]说：能不能在晚上？白天我还上班呢！
[万紫千红]对[陌生人]说：晚上？做梦！想见就见，不想见拉倒。
[陌生人]对[万紫千红]说：好好好！一切听你的。
[万紫千红]对[陌生人]说：你拿一支玫瑰站在那儿，当你看到一个女孩朝你走过来，或者是她的样子是在寻找人，然后你就上前和她对暗号：天王盖地虎；当她回答：宝塔镇河妖，那么她就是我。
[陌生人]对[万紫千红]说：太好了，我一定等你。
[万紫千红]对[陌生人]说：记住了，明天下午两点整，不见不散。
[陌生人]对[万紫千红]说：不见不散。
毛妹下机心想，陌生人，你就耐心地等着吧！我才不象你那么幼稚。
三
毛妹怎么也没有想到所谓的“陌生人”竟然就是她最熟悉的人——小虫。小虫也没有想到那个扑簌迷离的“万紫千红”竟然就是毛妹。当然，这是后来才真相大白。
首次接触网络，这个神秘的世界里的小虫对“万紫千红”有一种情窦初开的喜悦和兴奋感，为了这次见面，付出了牺牲工作的代价。
小虫一个月只休息了一天，如今向经理请假半天却遭拒绝。员工们明明都闲着无事可做，无聊地打哈欠，而经理却推说业务繁忙不能离开。从来没有向经理抱怨过的小虫竟也破天荒地在心里想和经理的娘作爱。小虫也是憨厚，经理的娘那么老了，你甘心把自己的青春奉献出来？也可能她娘早死了，你跟鬼去睡觉？再说，这事跟她娘也没有什么关系，你就跟她**，这才能泄愤。经理那张铁青的脸非常艰难地扯开两片黑色的嘴唇问他请假做什么，小虫只能说有点儿事儿，至于什么事儿那是自己的**，岂能随便对外人讲，可经理一定要一个充分的理由。经理从来不把嘴唇抹得鲜红，而是接近黑色的紫红色，仿佛这样干枯的嘴唇和那双总喜欢用白眼球扫视别人的眼睛，这一黑一白两种反差最大的颜色之物贴在那张冰冻的脸上给予员工最威严的恐吓，使他们不敢造次。小虫胆敢提出请假，而又没有一个合理的理由，是对她严格的管理作风刺了一枪，但她的嘴是最坚实的盾牌，只“不允许”三个字就把小虫挡了回去。
乌龟之所以被人戏弄那是因为被囚禁在水缸里，如果它在大海里，你只能抱着绝望的眼神摸摸自己的屁股而感到扫兴。小虫决定辞职。辞职了你就不能阻挡我的任何行动，我也就不再是你缸里的那只“乌龟”。至于工资嘛！前三天就发了，这三天的工资够你买几包高档卫生巾——你吝啬到了极点，出点儿费血都舍不得用高档卫生巾，而是用普通的卫生纸。小虫心里骂完，把一份《报告书》放在桌子上，告诉同事小孙他去趟厕所，如果经理找就让她先看看桌子上那份《报告书》。
小虫出了公司，乘电梯出了整座大厦，挥挥手做了一个潇洒的动作，兴致勃勃地去找花店。
却说经理从办公室出来不见小虫，小孙说他去了厕所，又指了指小虫的工作台说一份《报告书》让经理过目。经理走过去拿起那份《报告书》回到办公室，躺在松软舒适的沙发椅上看了起来：
尊敬的领导：
您好，首先，我向您报告一个特大喜讯：从今日起，本公司以后每月将减少500元的经济负担，值得庆贺！不过，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个坏消息，那就是从今日起，本公司以后每月将至少损失10500元的经济效益。照这样一来，好消息也没有多么大的意义了，反而是经济效益减少至少是10000元。如果公司发展100年，等到您的孙子继承家业的时候，公司的损失就是10000（元）×12（月）×100（年）＝12000000元。天那！这可不是个小数目。（经理看到这儿一头雾水，好端端的怎么会每月损失10000元的经济效益？小焦是个很敬业的员工，不会信口雌黄的。经理最担心的就是公司的经济效益减少，她想搞明白其中原因，继续看下一段）
为了补救这笔损失，我向您提出以下几点建议：
偷税漏税。我向您悄悄地说，偷税漏税虽然是一种违法的行为，但只要您学会“挡法”就会万事无忧。所谓的挡法其实并不是真正地阻挡法律，法律能挡得住吗？法律就是石头，我们就是鸡蛋，鸡蛋哪能跟石头碰？所以，我说的挡法是阻挡执法人，也就是当官的——给他们几个口含钱（人在临死之前往嘴里放几枚硬币，喻示来生会富有，这里指只顾敛财）。你不要（呀！应该称呼您，不过你来我去也显得亲近，就象一家人，我也说实心话）认为当官的都是人民的公仆，有的简直就是骑在人民头上的公猪。这样的官看不见人民的疾苦，对人民币却认得一清二楚，假币绝对骗不了他。你贿赂他个十几万，你几十万不就补救回来了吗？对于那些眼睛睁得贼亮，只认钱不认人的官可以贿赂，但对于那些瞎了眼的，戴近视镜也不管用的人就蒙混过关。你放心，那么多高额偷税漏税的人查都不出来，还能查出你吗？（经理看到这儿乐了，没想到这个呆头呆脑的傻小子还有点文才，把现实看得这么清楚。不用你提醒，我多少也偷过税漏过税。接着往下看。）
关心工人。加班加点那是一个员工敬业的表现，当员工加班时，你表扬他们几句，每人发一盒盒饭，能把他们乐死。员工最高的荣誉就是能得到老板的表扬，最大的节约就是省一顿饭。你说几句话不费钱，一盒盒饭才两三块钱，20个员工才五六十块钱，但这20个员工创造的效益比一白天还要多——白天每个人有二十元的工资，白天燥热烦闷工作也不力，晚上夜深人静，快马加鞭，主要一点儿是他们想早点儿回家。
克扣员工的工资。您的严格管理作风我最欣赏！扣钱，这绝对是英明的做法——现代人就得拿钱来整。不管谁上班迟到一分钟扣20元，你别告诉他，让他天天迟到，一年下来一个人身上就可以扣除五六千元。明年新春伊始，辞退老员工，招聘新的，依次方法类推实行，那就象驴打滚一样财源滚滚而来。象上班吃零食、开玩笑都可以不同程度地罚款。你不要小看这种“小打小闹”，但获益非浅。
尊敬的领导，或许你到现在也不明白是什么原因使你减少500元的经济负担，又让你经济效益损失至少是10500元吧？其中原因三个字——我走了——就是因为看不惯你的这些损招。
goodbye焦小冲敬上
看完最后经理才气得大骂小虫：“这个混蛋小子，我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儿呢！我说怎么越看越离谱，原来骂我呢！你小子还有这一套？”
经理骂完后把《报告书》揉成团扔进垃圾蒌，躺在老板椅上艰难地喘着气。其实，这封实质是辞职信的《报告书》并不是小虫的“杰作”，那是阿克写的。小虫在看过之后觉得挺有意思就重新抄了一遍准备让同事们看，没想到还没有来得及让他们看，就把自己的名字添上派上了用场。
此时的小虫已经到了市人民广场维纳斯塑像前，他手里拿着一支玫瑰，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在脸上绽开笑容，那种表情倒有点儿像礼品店圣诞老人模型——笑容僵在了脸上，给人的视觉效果是傻笑。他快乐的心情也搀和着紧张，第一次单独约会女孩，感觉这么光明正大的事做起来一点儿都不自然。他不知该保持立正的姿势还是闲散的作态。立正的姿势给人的感觉是军人般英姿飒爽的风度，可自己不是军人，动作不到位却显出了呆扳；闲散的姿势——叉着腰，偏着脑袋，时不时撩一下额前的头发——可自己是平头，只能摸一摸。这种姿态给人有点不太正派，像个小流氓似的。他抓耳挠腮，在原地转来转去，像是尿急找不到厕所的样子。
“管他呢，保持军人的姿势！”小虫在心里立即给自己下了一道“立正”的命令，抬头挺胸，目视前方，直挺挺地站在那儿，好像一根木桩似的。
从他对面走过一个姑娘，目不转睛盯着他看。人家姑娘是不明白这个胖子一动不动地立在那儿干什么，手里还拿着一朵玫瑰，等人也不应该是这个样子，如同烈士赴刑场一样正义凛然。照相吗？也不见有人给他拍。
“莫非就是她？一直盯着我看。”小虫这么一想就有点激动，待姑娘走过来的时候，他走上前说道，“天王盖地虎！”
姑娘猛地吓了一跳，还以为他是个疯子，随口骂了一句神经病，顺便白了一眼悻悻地走了。
“怎么不是啊！”小虫皱着眉头疑惑地自语道，苦恼地摸着肥大的脑袋。
午后两点钟的太阳正毒烈，每一束光都像被聚焦镜汇聚成了焦点而触柴可燃。小虫的头顶被烫得有点生疼。他本来就胖，身上头上的汗直往下流，手抹过后班驳陆离而成了一个花脸。每一股风吹来像带着火似的，烫得小虫直打哆嗦。本来可以到阴凉处避一避，但他怕耽误了约会，错过了“万紫千红”。
军人的姿势不能摆了，太累了，就随意站在那儿；潇洒的动作也不能摆了——这样的天，多么潇洒的人都能把你晒蔫了。
又一个姑娘走过来，东张西望的样子好象是在找人（人家是找人，但不是在找他）。
“这回应该是吧？”小虫自语道，心里又欢喜起来，待姑娘走近，他上前对暗号：“天王盖地虎！”
“盖你妈个头啊！臭流氓！”姑娘骂了一句生气地走了。
“怎么还不对啊！”小虫越发懊恼。
小虫有点失望地向广场四面环望，没有几个人——能把人晒成肉干的天气，谁有病出来逛广场？那几个人也都是急匆匆地离去，没有一个女性要走过来的意思。
天空中不知什么时候聚集了一大片乌云。乌云越来越多，不一会儿就盖住了整个天空。凉风吹过，刚刚出过汗的毛孔因热胀冷缩使小虫的全身抽搐了一下。有点冷。
“难道她不来了？不可能啊！说好让我一直等他的。”小虫看到快要下雨的天空想走，但又有点不情愿，也是舍不得，只好再等一会儿——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不见黄河不死心。
一个老太太径直朝小虫走过来，带着非常欢喜的神情望着他，那神态和表情确认无疑是来找他的。
“不会吧！难道是她？”小虫心里吃惊道，他希望老太太扭头离去，但老太太已经走到了他跟前。
“天王盖……”小虫心里想着“天那”这个词，但在情急之下不由己控就脱口而出“天王盖地虎”，好不容易才把“地虎”两个字才咽了下去。没想到老太太随即给他补充道：“天王盖地虎，下面那一句是宝塔镇河妖，这我知道。”
“啊！”小虫大吃一惊，随后有点哭笑不得地说道，“您就是……”
“我就是问你个路。去市第一医院怎么走？”老太太抢断问道。
“哎呀！吓死我了。”
“哎！你这小伙子，问你个路有什么好吓的？”
“哦！没什么，我不是说您。”
小虫告诉老太太去医院的方向后，跌坐在地上喘气，按摩胸口——刚才真的把他吓坏了。
整个天空已经乌黑一片，厚重的云块儿像要掉下来似的沉重。街上的路灯都亮了起来，行人们打着伞、披着雨披急匆匆地赶路——一场暴风雨马上就要来临。
“走吧！她不来了。”小虫委屈地自语道。
小虫刚刚起身，天空一个霹雳炸开，只听的空中“唰”地一声响，整个世界瞬间就成了白茫茫的一片。当小虫跑到公交车站的时候，全身已经淌水如流，也没有穿衣服的感觉了，抱着腰直到哆嗦。公交车好不容易在风雨中蹒跚而来，赶紧挤进去回家……
却说毛妹此时正在家里望着窗外的暴风雨拍手称快，她想象着“陌生人”狼狈地在风雨中逃窜。
“毛妹，你这样做也有点狠心了吧？”阿克看着毛妹得意的神情说道。
“狠心吗？我倒不觉得。你们男人自耍小聪明，把几句漂亮话当诱饵来‘钓鱼’，结果鱼钓不成反倒把自己拖下水。”毛妹反击道，“给他点颜色看看，不要认为女孩子那么容易被俘虏。”
“这个家伙可倒霉了，那是因为他碰上了我们的毛姐姐。”飞仔边说边摇头，一副怜惜他人的样子。
“你别说，这个倒霉蛋还有点文才，说什么‘不要把老板当成父母，父母的关怀是疼爱，而老板的关怀是榨取你的血汗’……”
“这话是我说的呀，而且还写在稿纸上了。”阿克补充道，“你对父母的付出却远不及对老板的付出，老板给你吃一碗饭你给他挣十碗饭，而父母给你十碗饭你却只回报一碗饭。”
“不会这么巧合吧？一滴寒露一个秋，一片落叶一丝愁。”毛妹没有说完，等着阿克接下去。
“人站池上影消瘦，水浮枯叶池中游”飞仔抢先说道，“这些话我都知道，阿克的文章在写完后，我和小虫是他第一对读者。”
“难道那个陌生人就是小虫？”毛妹忽然醒悟道，“怪不得他总是岔开话题套用那些话。”
“有可能！”阿克说道，“晚上你俩都不在家，我又在写文稿，他自己一个人呆着肯定无聊空虚便去上网聊天。他是第一次接触网络，所以容易被骗。我也曾被人骗过。但没这么严重。”
“如果真是小虫，他才不会上你的当呢！他那么敬业，怎么可能耽误工作去等你呢？”飞仔对毛妹说道。
“你的计划泡汤了，自己却在做白日梦！”阿克说完，飞仔跟着他笑起来。
两人正笑着，门铃响了，阿克去开门。小虫浑身淌水跌进门槛，手里还捏着那支玫瑰。阿克三人见小虫那副可怜的失落样都大笑起来。
“‘陌生人’，你真的和‘万紫千红’约会去了？”阿克忍住笑问道。
“啊？你怎么知道我的网名叫陌生人？还知道和万紫千红见面？”小虫打着哆嗦，不解地问道。
“万紫千红不就一直在那儿等你嘛！”阿克指着沙发上的毛妹说道。
“啊！”小虫又是一惊，生气地质问毛妹，“你为什么要耍我？”
“我根本就不知道‘陌生人’是你呀！”毛妹解释道。
“惨啦！”小虫痛苦地叫道，“为了这次见面，我把工作都辞了。”
“这么严重？”毛妹没想到小虫这么一个“傻乎乎”的人，看似根本不在乎男女之间的感情，却为了一次不值得见面的机会而辞职。
“没想到你挺重感情的，可惜被别人玩耍了，做了一个小丑的角色。别怪别人，只能怪你自己。你有点小秘密总藏在心里，生怕别人知道。如果你告诉我们，还能出现这场闹剧？”飞仔说道，并没有责备的意思，有点无奈。
“你只当这是一次失恋，进去好好地哭一场就没事了。”阿克拍拍小虫的肩膀说道。
小虫叹了一口气进卧室换衣服去了。
雨很快就停了，毛妹从窗外望着游走的乌云想：这场雨只不过起到淋湿衣服的作用。
毛妹的想法有点自责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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