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7真相
夜渐深的时候,竟然滴起了雨点,仿佛伤心人的悲泪,飘飘点点,平添了一分的悲凉。
但最悲凉的却还是谢府。
谢府大厅内,并排着二副灵棺,一副是谢福的,另一副自然是谢夫人的。
而此刻,虽然大厅内有着不少人,但谁也没有说话,而只有灵案上那燃烧得正旺的大红蜡烛在发出“哔哔”的声响,像在预告着什么;却又像火一般地点灸着厅堂内每一个人的心,让人不由随之而颤栗肉紧。
彩霞明月严升还有三个谢府的婆子默默地站在灵柩下排,黄灿灿的烛光在她们的脸上跳跃着,给她们抹上了一层憔悴的色彩,而每个人的眼光却都是游离不定的,这里瞄瞄那里瞧瞧,仿佛害怕会突然从什么角落窜出什么鬼怪来一般。
明月的目光虽然也在偷偷地游走着,但眼神脸色却似乎有着几分淡然与镇定,而她所瞥向的却更多是那灵案上“哔哔”地燃烧得正旺的大红蜡烛和站在靠厅门处的李华等四个捕快。
与李华站在在一块的自然还有陈英和阿龙阿际这三个县衙捕快。阿龙阿际两人神色紧张地盯看着外面的天空,然而那是漆黑一片的,自然看不出什么来。
陈英与李华站得最近,他瞄瞄外面,又看看里面,才想与李华说什么,但见得李华一脸的严峻,似乎正在思想着什么,也就不敢打扰他了,便转眼朝坐在灵柩下首的谢昌古看去。
这突遭灭门之祸的老人竟然没有哭也没有流泪,只是手颤颤地将一张张的花花绿绿的冥币慢慢地投放进火炉里,然后便看着那一张张的纸钱被火吞噬,化为灰烬!
正在沉思着的李华忽然轻轻地叹了口气并慢慢地摇了摇头,跟着便慢慢地走到厅门外,抬眼却往天上望去。
外面,仍然烟雨迷蒙。
陈英轻轻跟了过来,低声道:“李头儿,你说这天……他会不会……”
李华偷偷地瞥了大厅内一眼,这才轻声对陈英说道:“他会的,因为这是他最好的机会。而且,他既然知道我们发现了他的一些秘密,他必定要把握抓紧时间,要不,他等待越久我们就会发现越多,这对他也越不利。不过,这次那什么月亮仙子也许不会再出现了,因为他知道那已经被我们看出了奥妙,但也正因为这样,我们才不知道他会在什么时候发动,所以,叫阿龙和阿标要提高警惕。”
“好的。”陈英应了声,便走到阿龙阿标他们身旁,与他们耳语了一阵,才又要朝李华走去,忽然听得一声惊叫,忙急回头,便见得不知从什么地方鼓涌出一股浓烟来,不一会便漫布了整个大厅,再也看不清厅内的情景了,只有那灵案上的烛光仍然在燃烧,但透过浓烟他却发现,那闪闪的烛火竟然透发着一种诡异的绿光!而此刻,那“哔哔”的声音似乎也特别的大特别的尖利!
陈英知道凶手已经在采取行动了,于是忙自怀里掏出一颗药仁来,也顾不得什么,只急急的便塞进嘴里囫囵吞了下去,而跟着便摊开手腿躺到地上,但双眼却半闭半开地小心搜看着。
约摸过了一盅茶时间,浓烟终于慢慢消淡了些,厅内的情形也可以分辨个大概了,于是陈英便看到李华和阿龙阿标也静静地躺在自己的身旁,而不远处,便倒着谢昌古和彩霞等人,而灵案上的蜡烛却已恢复了原来的燃烧状态,并没有什么绿光,更不显诡异。
陈英既兴奋又紧张,但他没有动,他不敢动,因为他知道凶手就要出现了,他只能专注而小心地用双眼和双耳去捕捉倾听任何的变动和声响。
终于,他看到了。
一个脑袋老鼠一般小心地从地上悄悄探起来警惕地四下瞧看着,见得地上的人们都软软地一动不动,便微微笑了笑,这才慢慢地爬了起来。于是陈英也就看清楚了。
明月!这人竟然就是谢府的丫头明月!
明月轻轻地拍了拍手和衣裙,却又蹑手蹑脚地走到大厅门口,探头往外看了看,见得没有什么动静,跟着却又用脚去推了推李华,断定他已经是昏迷了,便得意地笑了笑,自语道:“大蠢猪!如果不是义父吩咐不要多杀人,我也让你陪着这老死鬼一块去了。哼!”
明月没有在李华身旁多停留,却很轻快地跑出大厅去,不一会便端着一盆水进来,走到谢昌古身旁,却狠狠地踹了他一脚,又朝他“呸!”的唾了一口,将水放下后却双手合朝门外拜了拜,喃喃念道:“爹,娘,弟弟,明月今天终于可以给你们报仇了!很快这老死鬼就要下去给你们下油锅了!爹,娘,弟弟,你们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
说完,明月又拜了三下,却蹲下身来,从怀里掏出一小叠草纸来浸进水里,待全浸透了再捞出来,却拿过好几张来便欲往谢昌古的头脸上蒙盖去。
但她的手才刚触及谢昌古的脸就急急收缩了回来,而人也慌忙站了起来,并瞪着双眼惊讶而不敢相信地盯看着。
因为她忽然发现在她的跟前竟然站着一个人,并正冷凛凛地瞅着她,让她直冒冷汗。
这个人竟然就是李华!刚才还像死猪一般倒在地上的李华现在竟然生龙活虎地站在她的跟前!这怎么能不让她感到震惊?
“果然是你!明月!”李华紧紧盯着明月,道:“我现在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体质要比别人好得多的你却总比别人清醒得迟,那是因为其实你不是与他们同时中的迷香,而是在杀了人后再将自己弄迷昏。”
“你……你……”明月颤颤抖抖地往后退了好几步,才勉强稳定下来,嘴角边却冷然一笑,道:“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我只好连你也一起送上路了。”
李华却一脸的黯然,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小小的年纪,心肠却如此毒辣……”
“我毒辣?哈哈哈……”明月忽然狂笑了起来,但渐渐地,她所发出的声音却再也辨别不出是笑还是哭的了,而只有两行清澈清澈的泪水却沿腮而下,串串滑落!
好一会,明月才稍稍抑制稳定下来,却指着谢昌古道:“你问问他,问问他那老死鬼!他做过了什么事?他做了什么事?!”
李华摇了摇头,道:“的确,他是对不起你的父亲,对不起你的一家,但……但他已经后悔了,虽然他还活着,但心内的苦痛却在时时刻刻折磨着他,这……这难道还不够吗?”
“够?够?我就是要他尝尝看着亲人一个一个地死去的感受。我就是尝着这种滋味长大的,你知道吗?我爹是如何待他一家的?我爹就像狗一样为他家奔波了大半生,但却竟因为我爹失手打碎了他的一个古董,竟然就将我爹打得半死,还赶了出来。你知道吗?那是个什么时候啊,虽然已经过了十五年,虽然那时我还未满七岁,但我却至今仍然清楚地记得。那天,天下着很大很大的雪,还刮着很冷很冷的风,可怜我的父亲却又……他已经走不动了,全靠我娘背着,而我娘又没多大力气,终于在走下坡路的时候,虽然有我和妹妹拼命在后面拉扯着,但她……她还是与爹一起跌倒滚了下去,而这一摔,我爹我娘就……而我和妹妹也摔了,我和妹妹还不要紧,但可怜我那由我背着的、来到这世上还不到一年的弟弟却因这一摔而……”
明月没有再说下去,却咬着唇仰着头,但怎么强忍也忍不住地那串串下滴的泪珠,而整个人却似乎是陷入了痛苦的回忆之中。
虽然明月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李华自然是已经听明白了后面的事情了,在那大雪天里,没依没靠的一家人,又伤又病的,自然是凶多吉少的了,而且,明月的父母及她的弟弟应许就因为这样便早早离开了这个既美丽又残酷的世界,所以现在的明月才会如此愤恨如此激动!
“我只恨……”明月咬咬牙道:“我只恨再也杀不了他了,我只恨他们死得太幸福了,一点痛苦都体念不到。”
“咳……”却是谢昌古醒过来了,他是被陈英救醒的。而现在陈英和阿龙阿标就站在李华的一旁,既可怜又可悲地看着脸色惨白的明月。
“李捕头,李捕头。”谢昌古挣扎着伸出颤抖的手拉着李华道:“李捕头,我求你一件事,咳……”
“谢老爷,有话慢慢话。”李华蹲下身来,道:“谢老爷请说。”
“咳……”谢昌古双手紧紧地抓住李华,却不住地咳着,好一会才终于说得出话来,道:“我知道我罪孽深重,死不足惜,周伯一家……全都是因我而起的,虽然她……虽然我的福儿和夫人是无辜的,但……但我不恨她……咳咳……我只求李捕头能够答应我,就让她走吧,不要为难她……”
已经拭去了泪水的明月眼里忽然又闪过一丝泪光,她忙把眼睛闭了起来,好一阵才睁开,却瞪着谢昌古道:“老死鬼,你用不着假惺惺的,我知道今日我是报不仇的了,但我就是做了鬼,我都不会饶过你的!”
“不……不是的……咳咳……”谢昌古道:“如果你非要杀了我才能解得了心头的恨意,那你就杀了我吧,我想,我也许也只有这样才能解脱。”
“你说的!”明月的眼里射出热烈的凶光,忽然从衣袖里拔出一把匕首,便盯着谢昌古一步一步踏上前来,但才走了二步,便又停下,却冷冷笑道:“哼,你想骗我上当,有李大捕头在你身旁,他又怎会让我杀你?”
“李捕头。”谢昌古松开了抓住李华的手,道:“李捕头,你们都走吧,这事我与她总得有个解决的。”
李华道:“不可。我身为县衙捕头,岂能容得别人行凶而袖手旁观,又岂能让凶手逍遥法外?”
“你不肯……咳咳……明月原谅我,啊!——”正说着话的谢昌古忽然一声惨叫,跟着嘴里便涌出浓糊糊的鲜血来,却竟是咬舌自尽了。
静默!所有的人都定住了,谁也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相信这眼前的一幕!这个悲苦的老人竟然选择了这么一种方式悲惨地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也许,这也是他所能作的唯一的选择!
最为震惊的不是别人,而是明月!她手里的匕首“锵!”的一声掉落在地上,泪水竟然决堤一般地自睁得大大的眼睛里涌出,好一会,她却慢慢俯下身去捡起匕首,忽然惨然叫道:“谢老爷,我好后悔……”
李华已经来不及了,虽然他在听得明月的叫声的时候已经察觉到不对。
匕首,已经钉进了明月的胸口!血,喷泉一般涌出;人,却花一样萎落!
陈英看了看地上的二具尸体,道:“头儿,我们终于又破了一件奇案,头儿,你可真厉害,无论多厉害的凶手多怪异的案件,都瞒不过你的双眼。”
李华却没有丝毫得意的神色,反而一脸的凝重,慢慢地往外走,到了门口,抬头望着远处迷蒙的天空,慢慢地道:“这就是仇,这就是恨!不仅毁灭了别人,也毁灭了自己!一个人如果心里装着太多的仇太重的恨,他又怎么会体味到这人世间的美好呢?人啊,为什么就不能多一分谅解,多一分宽容……”
所以,根据县衙捕头李华的建议,作者又将本故事命名为《仇恨启示录》
本故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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