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6追踪
李华醒来的时候已快中午了，他是被人叫醒的。
叫他的是一名捕快，那捕快告诉他，谢昌古他们已经清醒过来了。
李华听得，匆匆着上衣服就赶了过去。到了那里，却发现除了仍然昏迷的明月和已经窒息而亡的谢夫人外，其他人都已清醒了。但虽然房间内有不下十人，可却静得犹如荒郊野外一般。
谢昌古没有哭，也没有流泪，只是木偶一般地怔怔坐着望着一动不动地横在床上的谢夫人。李华深长地吸了口气，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好轻轻拉过包解小声问道：“那明月姑娘怎么还没有醒过来？”
“不知道。”包解道：“按理说大家是同一时间被迷倒的，就应同时醒过来，就算有早有晚，也不应相差很久，而且，看样子她应比其他人还健壮，更应是比其他人醒得快才对的，但上次她比别人晚了差不多半个时辰才醒，而现在也快一柱香时间了，可她还是没有醒过来。”
“那……”李华想了想，道：“如果他们全都醒了，就让他们回去吧。”
过了不久，明月也清醒过来了，休息了一阵，便可以如常活动了，于是李华便让人将他们送回谢府去。直待谢昌古他们走了很久，太阳也已慢慢偏西了，李华却将县衙里所有的捕快都找了来，吩咐他们道：“你们每人都准备好一匹快马，然后便分散到县城的各条大街和各城门处，等下我就会将这只系着花色布条的鹰放飞……”
李华指着地上用鱼网捆着的那只巨鹰，扫了群人一眼，接着说道：“你们要仔细看着这只鹰往哪个方向飞去，要一直紧跟着它，看准了它飞落到什么地方，也许凶手就在那里……”
群捕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显然都不明白李华用意，便有人问道：“头儿，为什么呀？”
“现在别问那么多，你们照我所说的去做就行了，追赶的时候沿途留下信号。快去。”
“是。”群捕快虽然还是不明白，但仍然齐声应道，并迅速而去，不一会，县城的各条大街上便都出现了一个个骑着马并警惕地看着空中的捕快。
李华等群捕快都准备好了，这才将鱼网慢慢解开，将巨鹰放了出来，却轻轻拍着它的背脊说道：“回去吧，回到你的主人身边去。”
那巨鹰倒像是听懂了他的话一样，展了展翅膀，便“扑扑”地拍打着冲空而起，飞翔而去。
就在巨鹰冲空而去的同时，李华也急步奔出县衙来，一把拉过早已准备在门外的马匹，一跃上了马背，拍马便直望巨鹰飞去的方向急追过去。
在地上追赶天上飞的目标，这当然是很困难的，先时还可以看到空中的巨鹰，但转过了几条街后，巨鹰就消失了，但因为有事先部署好的捕快留下的信号的指引，所以李华仍然能够追赶下去。
但现在他却停下了。他停下的地方已经是在县城外的一座山冈上。
停在这里不仅仅是李华，还有所有追赶着巨鹰的捕快。
他们是看着那巨鹰飞往这山冈的，但当他们赶到这山冈上的时候，那巨鹰却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山冈的前方，是一望无垠的田野庄稼，而间有一座座山冈丛林。
李华勒住马，凝凝地望着前方，似乎在思想着什么，好一会，却转头吩咐其他捕快，让他们分作二路，往左右两边追寻而去，而他自己却独自策马直望前面那处山林而去。
山林并不很大，树木也不太繁密，但里面竟然有一间小屋子！而在小屋子的后面竟然还有三座坟墓！墓前都立有碑碣，而其中二块上面分别写着：谢福之墓，八月十五；谢夫人之墓，八月十八。而另一块却是空白的。
李华蹲到那二块碑碣前，先用手轻轻地摸了摸谢福的那块上面的字迹，然后看看手指，并没有什么，而后再摸谢夫人的那块，却发现手指头竟然有淡淡的墨迹。
“这是刚写的！”李华咕哝着站了起来，急眼往四下扫望过去，但并没有什么特别发现。
李华又端详了那三块碑碣好一会，才转身走进那间小屋子去。
小屋子很简陋，但却收拾得很干净也很整齐，而屋里屋外都有新修补过的痕迹。李华粗略地打量了小屋子一番，最后，他的眼光便定定地落在了供在小屋子正中的那三块木牌上！
那是三尊灵位！上面分别写着：亡父周福之灵位；亡母柳氏之灵位；亡弟周明天之灵位。
李华走了过去，才要再仔细去看，忽然听得外面马声长嘶，跟着又是一阵急驰的马蹄声，忙赶了出来，却发现原来他拴在树下的那匹马竟脱缰惊去了。
李华急追了出去，但才刚追出三步他就急扭身往旁边一棵树窜去，闪到了树的后面。
因为就在他追出的时候，他就发觉身后有什么东西正朝他急袭而来。
果然，当李华一手操住那棵树使急奔的身形改变了方向转了过来的时候，他就看到了一柄灰冷冷的长剑正蛇一般地朝他截击过来。
灰剑自然是把握在人的手里的。
灰色的剑握在灰色的人手里：衣服是灰色的，蒙面巾也是灰色的，那双怒睁的眼睛也灰森森地露了出来！
灰衣人虽然一击落空，但他并没因此而收势，反而是攻得更急逼得更紧了！似乎是不取李华性命就不甘罢休一般！
而李华也已经利用闪避的时机将腰刀操到手中了。有了武器在手，而且也已经转过身来的他自然也就用不着再逃避躲闪了。
刀与剑的交击，发出了一阵阵清脆铿锵的声音，打破了山林的沉寂，也惊飞了林子里的栖鸟。
斗了好一会，灰衣人似乎是因为不能取胜而有些焦躁，忽然用力一跺脚，顿时便从他的脚下涌鼓出一股浓烟来，飘散而起，不一会便将两人笼罩住了。
李华害怕这烟有毒，忙用左手去掩住口鼻、屏住呼吸，但这样一来就影响了他的攻击招架，而灰衣人却乘机紧迫急攻，因而战势顿时急转而下，李华只得急往山林外退却。
退至林外，烟雾便渐渐消淡乃至完全飘散了，所以李华也镇定过来了，而反观灰衣人却越显急躁不安了，虽然剑剑直指李华的要害，但已呈气躁剑浮之状了。
而现在，灰衣人就更是慌乱不宁了。
因为就在他们斗得激烈的时候，他们远远地看到了有一队马队正往他们这边急赶而来。
李华自然知道那来的正是县衙的捕快，所以，他也就不再与灰衣人抢攻了，而是稳打稳扎，紧紧缠住灰衣人，以防他会脱身逃去。
马队越来越近了，李华仍然紧缠着灰衣人不放，却一边大声喊道：“你们快包围过来，这人也许就是命案凶手，千万别让他逃了。”
灰衣人又惊又急，虽然他几番欲逃去，但都被李华缠住拦了下来，现在见得大群的捕快又已赶到并已快将他围住，自然更是心慌神惊，手中的剑也就使得不那么利索了！
“锵！”一声刀剑交击的声响过后，灰衣人的剑竟然脱手掉落到地上！而灰衣人却木头一般定定地站着一动也不动。
其实不是他不想动，而是因为有一把刀现在正沉重地架在他的肩头上，哪怕他只是微微动一动，那把刀也许都会在他那颀长而粉白的颈脖上划出一道长长的血口子！
刀自然是李华的刀。李华看得出灰衣人的慌乱，所以他也就乘机而进，一击之下竟然就将灰衣人的灰剑击落了，而就在灰衣人惊诧的时候，他的刀也迅速而准确地架落在他的肩上！
“头儿，你把凶手抓住了，让我们看看他是什么人。”正赶过来的捕快兴奋地叫道。
“我们终于……”
“嘘——！”就在李华与群捕快说话的时候，灰衣人忽然用力吹了一个口哨。而就在口哨响起之时，一只巨鹰忽然从高高的树梢上俯冲而下，急而狠地直朝李华扑啄而来！
李华情急之下忙用刀去招挡，而就在他的刀离开灰衣人肩头的时候，灰衣人的身上即时便又喷出一股浓浓的烟雾来，并直朝李华喷去。
李华只好赶紧往后退去，而就在他后退的时候，灰衣人也已经转身奔入了山林里，待烟雾慢慢散去后，灰衣人早已消失无踪了。
“好不容易才将他找了出来，却竟然就这样给他逃了，唉，真……”陈英叹息道：“唉！”
“不要泄气。”李华拍了拍陈英的肩头，望着仍然飘漫着缕缕烟雾的山林慢慢地道：“他还会再出现的，当他再次现身的时候，我再也不会让他有逃去的机会的！”
“他还会出现？”
“对，他的仇还没全部报完，所以他一定还会露面的！”
“可是他什么时候才……”
“快了！走吧。”
回到城里，李华便直奔谢府而来。到了谢府，问得谢昌古竟然独自躲在他的书房里，于是就赶了过去，果然见得谢昌古正呆呆地坐在书房里，却对着对面的墙壁潸然泪下，而对李华的进来竟然完全不觉。
对面壁上供着一尊灵位。周福的灵位！
李华站了好一会，才轻轻地走近谢昌古，轻声说道：“谢老爷……”
谢昌古颤了一颤，却斜眼瞥了李华一下，继而却仍往周福的灵位望去，嘴里却喃喃自语：“报应啊，报应啊……”
“谢老爷，你知道凶手是谁？”李华小心地询问道。
但谢昌古却只“报应啊，报应啊”地说个不停，并没有理会他更没有回答他。
李华问了几遍，仍然没有任何结果，知道谢昌古是不会回答他的了，于是就走到周福的灵位前，细细看了那牌木一会，却伸手将牌木拿了下来，却发现在牌木后面竟然写满了蝇头小字，一看，写的却是：
“吾一生正直无私、乐施好助，未曾因私事与人结怨，却惟有一事无从释怀，遗憾终生。昔日曾有一周伯周福者，乃吾父之书僮，亦亲侍吾三十有六载，待如己出，尽心至此，吾甚感怀。却于壬寅年冬失手摔破吾最为心爱之物，为吾责打一顿，赶出家门。后来，吾终醒悟，物货乃身外之物，何不近人情至此，重物而轻人，连三世老奴皆如此待之？悔之，使人寻周伯一十二载，不得，愈悔，终日不得安宁。思其一家孤苦，居无所、衣无着、食无粮，无所依，且时值寒冬冷月，许已身遭不测，故立其灵位于此，以父辈待之。然已晚矣，泣之，感怀于九泉之下……”
李华看完，便复将灵牌放回原处，再看谢昌古，仍然黯然不语地坐在那儿，便也不再说什么，却慢慢地往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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