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认真说起来,明宇对路云没有任何不好,甚至,尽力包容。路云也知道明宇对自己忍让的辛苦,于是,也就努力上进,学习着让自己不那么冲动,可心里总是有个小声音说,我是错的吗?
当然,除了不得不忍耐的一些琐事,路云和明宇尚算完美,不至于那么千疮百孔,起码表面上看是如此。假日的时候他们一起骑单车出游,天朗气清,惠风和畅,路云穿着白衬衣,牛仔外套牛仔裤,长发飘逸,指着那个大大的下坡,对着明宇喊:“喂,我们冲下去好不好,一定超刺激的。”
明宇不肯,“你找死啊,太冒险了。”
路云任性,“当然是越冒险越好玩。”趁明宇分心,松了车闸,顺着大坡就往下冲~~结果,
路云眼见一个车轮飞了出去,接着自己就掉到地上,手臂刮到一块碎石子,好痛!痛的路云叫救命。
明宇那天真是,惊的魂飞魄散,又气到脸色发白,还心疼女友跌到膝盖青肿,胳膊伤的血淋淋~~他急忙忙将路云背到公路边去叫车。路云永远记得那一天的情景,她一直觉得,她和明宇之间最美好的时刻,大概就在那天那一瞬凝固定格了。
她满足的勾住明宇的脖子,伏在他背上,头一次在明宇发脾气的时候没生气,还觉得很幸福,并问了一个和当时情况很不搭调的问题:“明宇,你觉得我们以后如果有房子用什么颜色的壁纸好?”
“随便你”。
“那我要米白的壁纸和窗纱,橙色的沙发和绿色的垫子,还有透明的玻璃茶几,杯子用什么颜色的呢?蓝色的吗?还有卧室的墙壁,可以用麦色的家具和大格子的床罩吗?还有还有书房----”
明宇有意见“饶了书房好不好?”
“不行,我想用灰蓝色的设计,最好装上磨沙的吊灯。”
“不要,我要黑白两色的。”
“我不要,黑白两色的我怎么进去看书?”
“你可以在客厅看啊,书房要归我------”
那段下坡路似乎比想像中长一些,“累不累?”路云问明宇,“不累。”明宇答应•;•;•;•;•;
那是什么样子的风景?什么样的时间?而那时的明宇,和自己如此贴近,相互依偎,没有距离,一段路,两个人,似乎纵然漫天风雨,她们也可以走到天荒地老,不会分离~~
路云的手缝了四针,明宇亲自缝的,他说门诊的那个医生缝针的技术没他好,并给路云注射了一点点麻药,其实哪有人处理小伤口还用麻药的?明宇的细心温柔,路云的十分享受里,竟有一分惶恐,一种生怕失去的惶恐。那段日子,明宇每天来给路云换药,直到拆线。拆线也是明宇亲自拆的,他说拆线的时候会有点抽痛,忍一下就好,路云却痛的哭出来,路家人和明宇都说路云没用,其实,路云只是怕忍痛的过程,更怕忍成了习惯的之后的那种悲怆。路云宁愿伤口不好,宁愿明宇每天来给她换药。
没人知道路云心底的那一分惶恐。秋天过去,冬天到来,连路云自己都忘了自己曾经那么不安过,明宇急着出国,路家谢家也把婚事提入日程,谁想到准新娘会与准新郎在婚礼前闹崩?路云和明宇之间最后一次闹分手的原因,神仙晓得了,只怕都会无语问苍生。
还是路云去找明宇,正好遇到明宇的同事和病人家属闹纠纷,明宇不想路云看热闹,还带着路云绕路出医院,估计是心情不错,跟路云闲扯,“郑医生太轻率了,有个孩子颅内出血,我以为他会马上进行手术,谁知道他托大居然进行保守治疗,孩子的父母要求做ct,郑医生还不听,弄到今天做手术已经来不及了,那孩子的神经系统受损,只怕以后的生活都无法自理。”
路云的好奇心不能自已,问:“明宇,郑医生决定做保守治疗的时候你是知道的,也明白那个孩子可能会被耽误时间的是不是?你已经预料那个孩子有现在的结果?”
明宇翻眼睛,“我怎么可能预料到那个孩子会这样,我听他诊断完就走了,你知道我马上出国,这段日子不用上班的嘛,不过我当时觉得他的治疗方法有错误,按照规定,颅内出血是要马上做ct检查,立即手术的。”
“你知道他的方法有错误为什么不说给他听?”
明宇讶异,“说给谁听?郑医生?我不是主诊干嘛插话?再说我说了他根本不会听啊。”
路云的天真再次发病,“他不听你也要说啊,不能让一个孩子的未来就这么给毁了,所以说你这人就是冷酷自私。”
明宇怒,“我哪有那么坏?”
“你本来就坏啊,我扶老太太过马路你说我象做公益广告,我帮人家你说我多管闲事-------”
就这样,不能免俗的,象所有情侣间吵架颠扑不破的模式一样,把些陈谷子烂芝麻全被翻出来全说了一遍,或者是许多忍耐积压的太久,这次,谁都没煞住车~~路云再次要分手,明宇也答应了分手•;•;•;•;•;
婚礼终于告吹。路云销掉婚假,准时出现在幼儿园,正常的上班,上课,教小朋友唱歌,人家询问她婚期,她也正常的微笑,“不会有婚礼,我刚和男友分手。”路云的正常让小令担心,她去找路云聊聊,想弄清楚这次又是为了什么闹翻,路云正常的告诉小令,“什么原因已经不重要,我只确定我和明宇不适合。”
其实,事情也并非全无转圜的余地。还是路云家附近的公车站,明宇等她,他眼里有红丝,脸色不好,明显的睡眠不佳,即便如此,他的装扮也是干净整齐,深蓝色的休闲款长大衣,腰里的衣带松松的挽着,大衣里衬了条灰蓝的围巾,搭配得体,簇带济楚,无懈可击,明宇就是明宇,他从不允许自己过的不好。
“我们谈谈。”明宇要求,
“好。”路云干脆的答应。
明宇把路云带去家咖啡馆,环境安静清幽,适合谈话。侍者周到有礼的端上咖啡,明宇礼貌道谢,他的嗓音有点沙哑,路云脱口而出,“和我吵架比谁的嗓门大喊哑了嗓子?”说完又觉得问的不太合适,自己无意挑衅,可是见了明宇,身上的每根汗毛都象小兵样立正站好,准备冲锋陷阵。
明宇反问:“你是关心我的嗓子还是准备继续来比嗓门,我们不要斗气了,推心置腹的谈一次好不好?”
“有必要吗?我们不是已经分手?”路云手捂着咖啡杯,这样可以冷静点。
明宇喝口咖啡,抿着嘴唇,斟酌词句,避重就轻,“云云,我没想和你分手,那是气话,你也暂时不要想它了,我们先谈谈,你昨天那么冲动,把我想那么坏,这样对我不公平,在你眼里我真那么坏吗?”
路云仔细看着明宇,他修剪的恰到好处的头发,浓密的眉毛,大而漂亮的眼睛,高挺的鼻梁,端正的嘴型,性格尖削的下巴~~真漂亮,他是她的归依吗?沉默,路云不对明宇的话做回应,主要问题不是这个。
明宇继续,“云云,对医生的工作你了解多少?”
路云继续沉默,直视明宇,他为何不说实话?这就是他的推心置腹?
明宇躲开路云的目光,小心措辞,“其实医生也是人,医院的环境也比较复杂--------”
“一直以来,我努力达到你的标准,”既然明宇执意不谈,路云决定先说:“你不喜欢的我不接触,你喜欢的我努力去学习和接受,可我发现有些东西我真的改不掉,你那些生活准则和我有差异,我不知道人生到底怎样才算过的好,但是也不认为活到冷酷自私和麻木世故这样的境界就是有人生的大智慧。明宇,我害怕,这样的差异让我没有安全感,我对我们的未来完全不确定。或者,是我不够成熟理性,明白事理,我会想,我不够格当你的妻子,我没办法这样和你去美国。”
明宇有点受伤,“你是说,我一直不能给你安全感?所以放弃和我去美国?”
“是啊,”路云承认,尽量憋回眼里的泪水,她不想在明宇面前哭,“我不想和你这样下去了,每次吵架,原因都好奇怪,说给外人听,人家一定笑死,所以我们算了吧。或者你去美国,会遇到一个成熟独立,明事理不爱做梦的好女孩,比我更加适合你。”
明宇不那么优雅的,大口大口灌咖啡,又放下杯子,说:“相信我,我不会让同样的事情再发生。我也并不喜欢这样每次焦头烂额的跑来找你谈话然后再和好,真的很戏剧化,这次是我们最后一次吵架,以后都不会有了。”
戏剧化?路云笑,说到重点了,戏剧化,明宇不是第一次提到这个词汇,或许在明宇的眼里,自己活的十分戏剧,自己的付出,伤心,笑和泪都是演戏,原来明宇那么辛苦那么无奈那么勉为其难的陪自己游戏,“明宇,和我在一起的这段日子你很辛苦是不是?说实话。”
明宇点头,又摇头,“不是,应该说有点混乱,许多事情不在我掌握内,我不习惯,很多时候,你好象只会拖后腿,思考问题没重点,一点忙都帮不上,简直不能带你出去见人。你偶尔的想法,说话,都象那些无聊的小说故事,不实际,不过和你在一起也有很快乐的时候,真的。”
路云还是笑,明宇烦躁的掏出香烟,想点上,看看路云,又放下了。
路云拿过那包香烟,抽出一根,递给明宇,燃亮打火机,替他点上香烟。明宇的打火机很漂亮,不刺眼的银色机壳,上面有个萨克斯的浮雕,路云第一次见明宇那天,他就坐在绿茵阁咖啡厅的大玻璃窗前,手里玩弄着打火机,洒了一身的阳光。那时的明宇是笃定的,宁静的,不会混乱,不会烦恼,是自己连累了他。路云一直自认,自己不问世事,安心做梦,活成一套漫画,这样的日子并没打扰到谁,应该人畜无伤,其实错了,自己的单纯伤了明宇,几乎变成是他的耻辱,原来,人长大了还单纯,是件罪恶的事情,十分不合时宜,简直不能被原谅,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自己变的不罪恶?
“我想我们放过彼此,分手最好,谢谢你的咖啡。”路云站起来,走出咖啡馆,屋外好冷,冷的人心抖。深深呼吸,路云不想狼狈,不要哭泣。
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是明宇,他冲到路云身后,抱着路云,“我不要和你分手,和我去美国,即使不是作为夫妻同去,也可以是朋友,我帮你申请学校,你去读书,我们在另外个地方,重新来过好不好?”
明宇的拥抱让路云有瞬间的软弱,让人舍不得的温暖,在另外个城市,明宇就不是明宇,路云就不是路云了吗?一切就不会不一样了吗?
明宇的下巴抵在路云的头上,不愿放走路云,试图说服她,“我们都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开阔点眼界,不做井底蛙,或者,我们都可以做点改变,重新开始。”
井底蛙?路云苦笑,自己天生是只井底蛙,活在哪里还不是一样?寒风强劲,路云瑟缩,出门忘了戴围巾,明宇觉察到,松开路云,把自己的围巾围在路云的脖子上,“我的围巾是男用的,等等我们去前面的商场,我给你买条女用的。”
路云半低下头,摘下围巾,重绕回明宇的颈上,温柔的帮他理好围巾,“明宇,谢谢你终于让我知道你的真实感受。”系好明宇大衣的扣子,绑好那条腰带,路云眷恋的注视着明宇,“我的意思你懂吗?我想,终究,我是个自以为是的稻草人,配不起你的金堂玉马,所以,我选择做井底蛙。”轻轻的拥抱了一下他,路云尽量潇洒从容的说再见:“再见,你多珍重。”
时间和空间平缓的静止,忽地就心如止水了,路云没什么痛的感觉,也没什么很难受的情绪,该吃就吃该睡就睡,她的死党小令也绝口不问明宇,明宇似乎就成了一坐雕像,停在路云不再经过的博物馆,不买票入场,就看不见,就和现实的一切无关。
数日后的中午,路云照顾小朋友们午饭,那是她一天工作中最忙碌的时段,乱糟糟,世界鸡飞狗跳。明宇的电话在这个时间打进来,路云根本没空看来电显示,扬着嗓门问:“你哪位?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我忙死了。”
手机里传来熟悉的声音,微微有点沙哑,“是我,你好。”世界魔术般安静,路云怔怔地听着,原来让止水汹涌只要几个字就可以。“你听起来精神很好,”明宇在电话那头说。
路云机械做答,“不坏。”
“哦,”接下来是沉默,路云觉得折磨,好像有一刻,看得到自己手背上的纹路多了几条。明宇又说:“我在机场,马上就上机了,呃`~~跟你告别,”
路云沉默,半晌:“一路顺风。”
“那~~好吧,再见。”
“再见。”路云断线。很普通,这个世界上谁和谁分手,都是说再见的。
路云只是没想到,两年前和自己说再见的人重逢时,仍一副并无物是人非的局面,可实际上,人成各,今非昨。不一样了就是不一样。
路云基本上一夜无眠,翌日早早起床,煮了点稀饭,烧点小菜,还出去买了豆浆烧饼。务必使早点花色够丰富。路家二老睡到九点起来的时候,一双儿女已经坐在餐桌上边吃边聊天,下稀饭的小菜是道精致的蟹柳青瓜炒腰果,路老爷子简直感动到不行,问女儿,“你大早起来弄的?”
“是啊,”路云给爸妈拿碗,“我炒的,哥说很好吃诶,还说最好天天吃这个,这几天不是鱼就是肉,要不就是鸡鸭,哥说他胖了,要吃素的,爸,妈,你们要稀饭还是豆浆?”
路爸要了稀饭,大过年的,路爸很没出息的红了眼圈,路野和妹妹惊的眼珠子没掉出来,路云说:“爸,就算不好吃你也不用这样。”
路爸摇头,拿儿子递来的毛巾檫眼睛,“想想以前,我儿子交各色人种的女朋友,当八国联军女兵团的团长,我女儿二十多了只看卡通,永远长不大,我们家虽说不够完美,那时候爸觉得已经够好了,能一直那样也不错,可是想不到,我也有今天,儿子可以回归打中国,交正常女朋友,女儿还能烧菜这么好吃的菜,心疼爸爸。就是~~就是我这么好的儿子和闺女,刚变这么出色可以见人了,就成别人家的了,该结婚的结婚,该嫁人的嫁人。这养儿养女的,真是~~给别人养的啊。”
路爸感慨万千,指望这番掏心掏肺的话说完,全家都热乎热乎,结果~~
路妈不满意,“我们家小野云云一直都很出色很可以见人的好不好?你当我给你生的是一双怪物啊。”
路野皱眉头,“爸,我之前的女朋友和现在的一样正常的,拜托,都是美女诶。”
路云苦着脸:“爸,我以前就算不会烧饭也是很孝顺您的,天哪,我发现做人家子女也很难咧,爸,你千万不要告诉人家今天早上为了吃顿女儿煮的饭吃成这样,要不人家以为我什么都不会,我嫁不出去你不可以嫌我烦哦。来,我给你换碗热稀饭。”
路爸特挫折,敢情说真话是这结局,发誓以后都不跟家人掏心掏肺了,转而又想,还是很伤感,尤其是对女儿,贴心的小棉袄以后是贴着别人的心,不知道还能不能记挂爹娘,女生向外啊,这养闺女和养儿子真是两个心情,一顿香喷喷的早餐,竟吃的没滋没味。
路妈没那么多愁善感,交代路云,“你表妹下个星期结婚办酒,表姨妈想让你过去住几天帮着忙活忙活,你等会儿收拾收拾过去吧。”
“帮忙不是有规矩,要嫁了的有儿有女的妈妈们才可以吗?妈,我不够格啊。”路云不那么想去,她和娇滴滴的表妹素无深交,听说这次表妹是嫁去墨尔本,未来表妹夫澳大利亚人,说一口澳大利亚鸟语,表妹嫁鸡随鸡,张口也来鸟语,早忘了中国话怎么说了,路云听不懂。
路妈哄女儿,“你反正放假到初八才上班,你姨妈家初六请酒,妈这里应酬多,全权拜托你了,你就住过去帮妈忙几天吧。”
路云张口结舌,不明白怎么就要住过去呢?随即一想,明白了,亲爱的老妈大概不打算让自己见到明宇,干脆把自己整去表姨妈那里,假如明宇再来电话约自己,她就可以说自己不在家打发明宇算数,路云没觉得这个办法好,比较鸵鸟,哈,难为娘亲怎么想出来的。就这么大个城市,有什么是躲得掉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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