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返回酒吧，小芒却再没踪影。
“胭脂呢？”老洪身边早已多了位极年轻甜美的姑娘，小鸟依人地偎着，喝起酒来肉酸地相互喂来喂去，蜜里调油说笑了半天，才突然想起来问。
我不语。
“又走了，她一向这样。”他无所谓地说，亲昵地拧拧那朱古力般女孩的面颊：“哪像薇薇这么可爱，善解人意？”
那女孩娇嗔着躲开，却半笑半叹地说：“那是人家不爱钱！”
我有些吃惊，倒没料到她如此爽直尖刻。
老洪大笑起来，一手挽住女孩头发，把她揽在脸前严肃地问：“那你留下，是个爱钱的了？”
女孩认真地回答：“当然。”
“小妖精！”老洪笑得发抖，薇薇也笑倒在他怀里。
他已经喝多了。
我自己离开了。午夜了，秋风很劲。我解开衣扣，寒意彻骨，彻心。我一面踉跄着往前走，一面笑着大声临风吟诵：“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我忘记了后面的句子，傻笑着喃喃一路：“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电话声像一只讨厌的手，将我从昏睡中强拽出来。刚听到小芒声音的瞬间，我几乎是惊喜的，可记忆迅速复苏，阳光一样照射进来，却比昨天丑陋得多。
头巨痛，宿酒加伤风，我僵坐在小芒家，说不出话来，用眼睛使劲瞪着她。
她脸色灰败，蜷在沙发里。
“别跟姓洪的搅在一起。好吗？”她细弱无力地说。
“只要你永远离开那里。”我毫不迟疑。
“你！”她烦躁起来，对着我叫道：“你怎么这么讨厌！”
我冷冷看着她。
她无奈，恳求的目光看起来很可怜。“求你了。大力。你是在惹祸上身，快停止吧。”
“那你呢？”我恶毒地说：“你是在寻找快乐吗？好呀！你继续寻找呀！”
她哆嗦了一下，紧紧闭上双眼，足足有一分钟，才又忍耐地继续低声下气地说：“别拿自己的命运开玩笑，他们干的是非法生意，大力，你清醒清醒吧！”
“你还真知道关心朋友。”我礼貌地微笑：“可惜，我喜欢上那个地方了，而且，我愿意有钱。”我凑近了她，盯着她：“有了钱，我好去捧你！”
小芒浑身剧烈抖动起来，她瞪大眼睛怒视着我。
并没有像电视剧里那样，给我清脆的耳光。
我感到伴随疼痛一起产生的说不出的快感。
“陈大力！”她目光渐渐桀骜，大声叫道：“你管不着我的事儿！我告诉你，我还就，呆在那儿了！”
疼痛和快感在加剧，我几乎兴奋了。我腾地站起身，咆哮着：“我管定了！你走着瞧吧！”
“为什么！”她同样吼叫起来。
“因为我爱你！”我疯狂地注视着她。
眼泪几乎是奔腾着在她脸上倾泻下来。
“我不要你爱我！”她大哭着叫。
“你管不着！”我无法控制自己狂暴的情绪，双拳握得咯吱作响，直想砸烂整面墙壁。
小芒哭着拉我的手，我甩开。她惊叫：“你病了，你的手好烫，你在发烧！”
她急忙起来拉我，我挣脱，往门外走去。
“你真的在发烧！”她追着我气急地喊。
“你才真的，在说胡话哪！”我冷冷地说，扬长而去。小芒哭泣的声音在身后追随：“我不要你爱我，不要，不要……”
夜幕低垂，我又来到“云端”门前，战场，我目光复杂，这里是我的战场。而对手，是我最心爱的女人。
侍卫倨傲地阻拦了我。我说：“我找洪先生。”
“可是他今天没来。”他迟疑地说。
“是，他让我来等他。”我平静地说。
他踌躇了，另一人好象认出我，和他耳语几句，两个人一脸媚笑放行了。
人们常把势利的同类比作狗，我摇头，真是狗族之大不幸啊。
我在酒吧坐下，四顾，今天更热闹，可是没看见小芒。
一个女人悄无声息猫一样坐在我身边，我一看，是昨天那薇薇。
她甜蜜地翘起嘴角，浅浅梨涡若隐若现。
多年轻哩。我打量她。只穿件露肩白色针织衫，松松地透出黑色内衣的影子，下身却是条长仅到大腿根的牛仔短裤，齐膝的长靴，紧致光滑的修长大腿肆意裸露着，健康的太阳棕色肌肤，青春气息逼人，并没有放荡之感。
我一直纳罕时髦女性的御寒之术，但毫不怀疑这双**在步入老年时会比别人更加要步履蹒跚。
她俏皮地抛个媚眼过来。
“我陪你好吗？”语调是暧昧的。
“我没什么钱。”我坦诚告之。
她好笑起来，很动人地说：“我不要你的钱。”
“那就更不必了。”我微笑地看着她。
她意外地睁圆杏眼，随即有些失望有些悻悻地站起身。
突然间我瞥到小芒的身影走进来，急忙叫住她：“薇薇，我请你喝一杯好了。”
薇薇笑了，眉梢眼角满是得意。
“啤酒。”她说。还真知道我没钱，好心的姑娘。
小芒在我不远处坐下，身边有男有女好几个人，她不看我，可是，僵直的背影出卖了她。
薇薇拿起酒瓶要往杯子里倒，我按住她的手。
“这样。”我举起酒瓶直接灌下去。“在地摊上，我们都这样。”
她开心，也直接就瓶灌，说：“你真逗。我们在学校，也是这样喝的。不过，在这里，哈哈。”
我们痛快地豪饮，把酒瓶碰得叮叮咣咣。
薇薇玩得高兴，咯咯笑个不停，颇为热闹。
小芒微微侧过脸来，正撞上我目光，我意味深长看着她，她目光如剑，直刺过来，举杯与身边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殷勤相碰，一口灌下，喜得那男人连连击掌。
我深吸一口气，拿出烟来点上，薇薇也要，我给她，她叼在嘴里等我点火，我却亲密地凑过去，示意两人面对面地对火。她笑了，我们专注地调整呼吸，烟头一明一灭，片刻才分开。我抬头，小芒毫不掩饰地转脸看着，神色凄凉。
我的眼泪似乎要涌出来。我静静看过去。
忽然疯狂的电子舞曲大作，薇薇兴奋地大叫，拽住我就下了舞池。
她年轻美好的身躯肆意扭动起来，充满活力和诱惑。她笑着对着我扭，沉醉地仰头，把双手放在脑后。很快就有几个人围住她，恣意对舞起来。她却只缠着我，我只好随便晃荡着。小芒的目光直直地射进来，我装模作样地和薇薇大喊大笑。再过片刻，我看过去，她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够了。我一下子疲惫了。停住舞步，薇薇还在挑逗地笑。我凑到她耳边，隔着震耳欲聋的音乐声，温和地说：“挣够了钱，妹妹，还是回去读书吧！”她困惑地，惊异地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我穿过乱哄哄的人群，径直走了。
小芒去了哪里？她可是跟着那些人走了？
我空茫茫地环视着一楼大厅，没有丝毫的头绪。
我慢慢地走出去，胸腔里空虚一片，好象被人摘去了心脏。
小芒疼痛的脸浮现在眼前。
我该怎么走下去？
我在路边蹲了下去。一辆辆豪华汽车掠过，将尾气喷在我脸上。
小芒，可也是坐在哪辆车里吗？
我无助地抱住头。
突然一阵“哧哧”的笑声传来。我机械地回头，身后墙角里，蜷缩着一个蓬头垢面的流浪汉，目光涣散，面上无悲无喜，却对着着整个世界，吃吃地笑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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