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夕阳愈斜,四个少年男女说说笑笑,将近村头。小纤连蹦带跳走在最前,到得一片草丛边,忽地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低头一看,“啊”一声尖叫,回身躲到丹华身后,战栗不已,口中颤声道:“手、人手、一只人手……”何田田和霜华也惊呆了,丹华定睛一看,果然是一只人手,染满污泥和血迹,从草丛中横出来.
丹华这时也惊疑不定,缓缓走上前几步,小纤又是一声惊叫,退出几步,何田田和霜华也跟着退后。霜华颤声道:“小纤,你、你没看错?真的是一只--人手?”小纤用力点点头:“当然是、的。”何田田插口道:“我看似乎是的。”三人正自惊惧,只听丹华道:“草中躺着人,他还活着。”三女听说是活人,心神略定,缓缓挨上前去。
丹华已经把那人扶坐起来,只见这人约摸四十来岁年纪,头发散乱,脸上污泥与血迹混成一片,甚为狰狞,身上衣服又脏又破,同样血泥混杂。那人嘴唇微微一动,却没说出话来。霜华看着不忍,说道:“哥哥,我们先把他救回去吧,不然,他就有危险了。”丹华点点头,俯身负起那人,向庄上走去。
众人将至庄口,丹华绕上一条小路,霜华问:“哥哥,怎么从这条难走的小路回去呢?”小纤道:“丹华哥哥背了个不名来历的垂死之人,走大路被人看见未免不好。对吗?丹华哥哥。”丹华点头道:“还是小纤聪明!”何田田忙道:“其实我也想到了,只不过没说出罢了。”
四人绕来转去,到了丹华家后草棚,丹华悄声道:“也不知此人是甚来历,我们把他藏到草棚里去,暂且不要让外人知晓。”三人点点头。丹华又道:“霜儿,你去取些水来。”霜华应声去了。丹华把那人轻放在干草上,让他靠草垛坐稳。小纤和何田田也围在一旁。
不多时,霜华用瓢抬了水走进来,后面却跟了两人。丹华转过身叫道:“爹、娘。”小纤和何田田也转身叫道:“萧大伯,萧大婶。”
萧母应了一声,萧伯则只是点点头,随即把转向那人。丹华忙道:“这人不知何故受了重伤,躺在路边快不行也,是以我把他负了回来。”霜华接道:“是啊,这人满身血污,一定是遇上强盗了,好不容易才逃过一劫,真可怜!”萧伯道:“把水抬过去吧!”霜华听着忙把瓢递到哥哥手中,丹华接过瓢,半跪着喂那人喝水。
那人嘴唇微张,含了几口水,便不再喝,同时微启双目,缓缓环扫四周。萧母和声道:“你暂且莫要说话,安心躺着。我儿既把你救回,我们自是不会半途不管你的。”那人似乎放下心来,合上了眼睛。
几人走出草棚,萧伯道:“丹华,庄主叫人来找过你,也许有什么要紧事,乘天色未全暗下来,你还是走一遭的好。”丹华一怔,问道:“有什么要事?那这人怎么办呢?”萧母道:“你且放心去。二小姐您也该回去了,不然庄主又会不高兴的。至于这人我会照料的。”
望北庄计二百户上下人家,七、八百人口,也算是个大村落,庄人人多为萧、何二姓,两姓即占了全庄十之八、九数。现下庄主姓何谓公健,五十出头,何田田是其幼女,向来为其所珍若掌上明珠。何田田自小喜好舞枪弄棒,全然无半分大家闺秀风度,所喜者她结交不苟贵贱,从不以身份自视,是以虽有些“野气”,却是人见人爱。
丹华与何田田来到何府,下人带到大厅,丹华环视厅内,但见坐得不少人,主座上便是何公健,曾指教过自己功夫的陈师傅站在左侧,客席上坐了一个颇有英气的青年,却非相识。
何公健见丹华入厅,放下手中茶杯,和声道:“丹华、田田,你们来得正好,我正要与你们引见一人。”这时,客席上的青年男子站起身来。何公健道:“这是城中亲家李大人的二公子,也就是田田姐夫的兄弟,往日在外闯荡游历,前几日才回来。”
青年男子揖手道:“在下名唤问贤,早闻贤妹芳名,今日始得相见,得一慰宿愿。这位想必就是丹华兄吧?久仰了。”
丹华忙回礼道:“不敢,今日得见公子,草民才是三生有幸!”心中却想:“我在外无名无姓,你久仰何来!旧日陈师傅说走江湖的人常爱说些虚伪的客套话,果真不假!”
何田田则鼻中轻哼一声,心想:“这人看来英气逼人,看似个‘英雄人物’,怎的见面就油嘴滑舌没安好心!看本姑娘理不理你!”便也不搭话,向父亲道:“爹爹,我先进去了。”说毕,仰着头向后屋走去,转过屏风之际,回头向丹华一挤眼睛,笑了笑。青年男子李问贤看在眼里,心中满不是味儿!
何公健见得女儿如此,一皱眉,转眼见李问贤仍站着满脸尴尬,忙道:“贤侄且莫见怪,小女生性娇宠惯了,难免有些不识礼数,以后自然会懂事理的。”李问贤讪讪一笑:“没什么。”刚要坐下,见丹华犹自站着。忙道:“萧兄请坐。”丹华正想着何公健所说那句“以后自然会懂事理的”是何意思,听得李问贤说话,暗道:“才第一次登门,口气到像是主人一般。”口中却道:“不用客气,李公子请上坐。”语音未落,便“啪”的一屁股坐在陈师傅右首椅子上,李问贤一怔,也坐了下来。
何公健看在眼里,只作不知,说道:“既然已经坐定,我们便说正事。”把眼望向李问贤,李问贤忙站起身来道:“还是小侄来说吧。小侄此番前来主要有三件事。其一是代传城中谕令:各村镇最近应严密注意左近陌生人物往来,若有嫌疑人等,即刻上报,最好先行抓禁待查。”丹华问道:“怎的无缘无故颁下这谕令?”李问贤道:“萧兄或有不知,近日我国天朝业已和故邦交恶,即将开战。敌邦兵马距此已经不远,颁布此令,一是为防有奸细混入境内,二是因日前敌邦头脑人左近窥探时,为我及属下兄弟觉查,更致其受伤,想来此人亦逃遁不远,若能抓获此人,敌寇当不战自败!”
丹华一惊,问道:“就要开战了吗?两国百姓这些年一直相安无事,何苦如此?只不知那人是谁,公子怎么认出他且致他受伤的?”
李问贤微微一笑道:“两国之战再所难免。十年前家父出任知府后,一次大捷重创敌寇,大展天朝国威,使敌邦十年不复生机,而今卷土重来,正是我辈男儿报国立功的好时候啊!”丹华默然不语,李问贤又接道:“被我所伤之人正是此次敌军统帅胡烈!我昔日游历天下,在北方也曾见过他,是以此番为我识破行踪,也算是天佑我朝!”丹华不禁诧然,惊道:“原来是他!‘神将军’之名天下无人不知啊。如此说来,此人真的委实有胆识,竟敢以将帅之身潜入敌方刺探情形!”李问贤听他赞誉敌邦将领,微感不快,道:“虽有胆却未必有识,若不然也不至于险送性命了!”丹华还欲再说,旁边陈师傅轻咳一声,便也就微笑而罢。
李问贤接道:“我来的第二件事,便是特地来拜见岳父大人了。”说着,面向何公健跪拜下去,何公健拈须微笑着受了。丹华不由一怔,心道:“这李问贤怎么叫庄主‘岳父’?这‘岳父’应该是他大哥李问杰叫才是。”
只听李问贤道:“这道礼节本应先前就行了,只是岳父大人让萧贤兄来后再说事项,如今始得行之,索性把礼物一并敬上便了。”说罢,向外招呼一和,即有一队人等相继走进大厅,每人手中都抬着物什,丹华一看,无非是些绫箩绸缎之类,到也甚为丰厚,心想:“这些宦官子弟,除了送这等东西,确实也不以拿别的出来。”
何公健站起身,微笑道:“贤婿客气了,何必如此破费呢!”李问贤笑了笑:“这是应该的。”招呼手下仆从帮何府家丁把礼物抬入后院。
丹华一旁听得何公健的言语,心中一动:“庄主也叫他‘贤婿’,想来总不至于又弄错,莫非……”一个念头在脑海中闪过,心底隐隐不安起来。
正想着心事,听得李问贤又道:“这第三件事,自然是小婿与田妹的婚事了。”丹华闻得此言,心头大震,“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大厅上所有目光都聚拢过来,丹华自知失礼,忙定了定神,道:“原来李兄却已是我们庄主的乘龙快婿了,恭喜,恭喜!”口中道着恭喜,脸色却异常难堪,话音也走了样。李问贤报以一笑道:“同喜!同喜!”丹华哈哈一笑道:“不对不对!我萧丹华从小到大没什么喜事,以前没,以后想来也敢奢求啊。你我怎么会‘同喜’呢?”李问贤讪笑道:“萧兄说笑了。”丹华口中放言,无意中见何公健神色不善,似乎术为不快,心中骤然一凛,心道:“既使田田心有不甘,我又何苦这样呢?他们李、何两家亲善往来又与我何干?”转念又想:“为什么田田从前从未与我提过此事?若说她怕我不开心,那也不对,以她的性情,这么大的事决不会不向我或者霜华吐露。莫不是她也不知?”
心神不属之际,听得何公健道:“贤婿放心,婚事我已经考虑周全。令尊大人三日前的来信我是深为首肯的,这想来亦是贤婿之意吧?”李问贤点头道:“不错,但我父子也深知此中冒昧,若这样一来,就委曲田妹了。”
丹华正思忖“冒昧”、“委曲”之意,再一听下去,即时恍然,只听何公健道:“唉!乱世之秋,只好如此草草了却婚事了,本来这是儿女一生大事,但适值国邦内忧外患之际,只得如此。我们做父辈的实在惭愧啊。不过,俗礼免却了,也要显得气派些才是。明天贤婿接小女入城,我定当多派人手以壮声威,就由陈师傅带队。”陈师傅站起身来道:“庄主既吩咐下来,我这老骨头少不得要抖擞一番了,好久不曾吃得喜酒,明天自然要去二公子府上多讨几杯吃。”这陈师傅素来少言寡语,且人又生得极丑,脸上凸凹不平,布满疤痕,显得很是怕人,但平日做事厚道,且时常指点庄上少年些武技,甚得庄上少年人尊崇,尤其丹华得益良多,陈师傅亦对他颇为爱惜,教之不厌。
当下李问贤笑道:“早闻岳父大人庄上的陈师傅身怀绝艺,日后少不得还要请教呢。”陈师傅摇头道:“哪里,哪里。即使有那么三两下庄稼人的把式,也早忘得一干二净了。倒是二公子在江湖上阅历不少时日,正是前途无量啊。”李问贤盯着陈师傅道:“陈师傅过奖了,我看陈师傅目光坚毅,神采内蕴,且举手投足间,无不含有无穷劲力,若所料不错,陈师傅显然是出于扬风门内的高手。”
陈师傅心中一凛:“这小子的眼光如此锐利!看来倒是个劲敌!”当下不动声色,微微一笑,暗自思忖:“他能看出我的师承,我却看不出他的来历,真是惭愧。只是从他的举手投足间亦以有些依稀相识的感觉,他是哪一派呢?”
李问贤彬彬有礼的道:“不知在下说得对不对?若是有误,还请陈师傅见谅。”
陈师傅道:“二公子想必是名家弟子,老朽眼拙,却看不出二公子师承何人。”
李问贤道:“在下只是早几年跟一江湖异人学了三、两式,说来不值一哂的。”陈师傅见他不说,也不便再追问。
这时,何公健向丹华道:“丹华,明日你也和陈师傅一道去,我庄上来有些事要处理,只好正式时才去。丹华含糊应下,心中一片混乱。
“哥哥,那人不见了!”
“谁?谁不见了?”
“咦,你怎么神不守舍的?”
“没什么。你方才说谁不见了?是我们救回来的那人吗?”
“是啊。先前我送药去给他,谁知进了草棚却不见他了。”
“他那样的一个伤病人会独自跑哪去了呢--难道……”
“哥哥,你怎么啦?难道什么?”
“没什么,我想起一个人来。”
“哥哥,庄主找你有什么事吗?”
“找我说田田的婚事。”
“真的!真的吗?那么快!一点准备都没有,怎么不让爹娘去呢?”
“你好高兴吗?我也好高兴!田田很快就成李家少夫人,是应该恭喜啊!”
“……”
“霜儿,你呆站着干嘛?怎么不说话了?”
“哥哥,你说、你说什么李少夫人的?我听不懂。”
“知府大人的二公子李问贤的夫人,这次听懂了吧?”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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