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杨府内出现数十年难得一见的热闹景象,少爷和卓凡的平安而归已是大喜,加上瓦解近年来的天杀组织,更是喜上加喜。
连日来杨府张灯结彩,广邀武林人士,大办宴席,共庆武林盛兴,人人过惯了平静祥和的日子,有谁愿意终日胆颤心惊生活于江湖纷争仇杀之中。
其间杨叶的名声已一日千里,得了个“独臂屠龙”的外号,隐隐有当年秀成之威。而杨英,俨然已代替了笑剑领袖武林的地位。
杨叶却一直闷闷不乐、心事重重,杨府中人都知道,他在拜会暴剑雷鹏之后,就会回到绝谷,也许永世不再回来。
九月初五,宜出行。
杨叶骑了杨英准备的神驹快马,作别师父亲娘和家人,决定远赴塞外,去完成自己一桩未了的心愿。
母亲已垂老,却老泪纵横送别杨叶,一幅儿行千里母子作别的画面,惨然得几乎使杨叶留下英雄泪。哭得最厉害的人,居然是小芸,杨叶跟杨英商量,不对其追究,但人人都看得出来,她的确是真情流露。
杨叶牵马毅然回头,有泪滑落……
杨英果有伯乐之能,杨叶策马奔驰,居然能日行千里而马匹仍不见倦意。
想到绝谷以狼肉为食的风铃母子,杨叶心急如焚,只望快些了却心愿,能回去陪伴风铃,无忧无虑终其一生。
为数半月,杨叶已到了昔日匈奴所居之地。
古时为防战乱而设立的边防要塞及围城旧址随处可见,只是时日久远年久失修显得满目凄然。
天气严寒,杨叶纵有高深的内功护体,也觉得支撑困难。
早上在胡人区买了皮毛衣物穿上,觉得温暖异常,不由惊叹胡人驱寒暖身之法果然独到。
又奔行了两日,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地方,市容虽次于中原的繁华,往来人客却也肤色健朗、体态壮伟,可见当地民丰富足。
近年来天下平安,战事不兴,各地人民乐业安居,百业兴盛,数年来休养生息,果然是天下太平。
杨叶向人打听,那些人说的语言杨叶一句都无法听懂,令杨叶甚为苦恼,语言不通果然是一道最大的难题。
随意进了一家还算气派的酒楼,杨叶正要向小二比划来意,却早有人替他牵走了马匹,立刻又有店小二迎上来,点头哈腰,样子毕恭毕敬的道:“客官要吃点喝点什么,地方小菜、京城口味,小店应有尽有……”
杨叶一把抓住小二的手臂,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一块木板一般:“你会讲汉话?”
小二见怪不怪:“我是汉人当然会讲汉话了。”
杨叶忙松开手,连忙送上几块碎银子,随意点了几个小菜,要了壶酒,见客人不太拥挤了,才叫来那店小二攀谈。
原来这里居住的多为鲜卑族后人,因住在汉人区多受歧视,才退避三舍在此地聚众而居,大多数人甚至不通汉语,也很少与汉人交往。
据打听,雷鹏是这个地方的名人,就住在这条街尾右手边的“雷府”。
酒足饭饱之后,杨叶就到了“雷府”。
“塞外有暴剑,三斩天地惊!”
地处这么偏僻之地的暴剑,在中原武林的声名居然影响深远,这是不是一个偶然?
“雷府”建筑虽难与江南“杨府”相比,却也威严显赫、气派井然,铁门紧闭,也有几分森森凉意令人望而却步,杨叶回忆了一下当年雷鹏的样子,敬畏之情油然而生。
理了理衣襟,杨叶扬声道:“江南末学杨叶远赴塞外,欲领教暴剑老前辈三斩之威,望雷老英雄不吝赐教。”
声音洪亮,如巨钟敲响,隐含挑衅的语气,当年雷鹏断其一臂,虽是受婉儿指使身不由己,但杨叶残废一身也极多怨气,难免有一丝恨意。
铁门忽然打开,出来的却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一身黑色衣服,面容清秀绝美,如果他穿上女装,绝对不会有人认为他是男人。
也许就因为他长得太漂亮,反而没有男人的雄姿英气,这也是美中不足之处,他手中有剑,剑尖下垂,显然分量极重,“暴剑”的弟子,用的当然是沉重的铁剑。
人刚步出大门,杀气就已经扑面而来。
一般在这个时候看见这样一个人,你必定会留意他的面孔,他仇恨的双眼,或者他充满杀气的剑和他握剑的手。
杨叶看的却是他的脚,而且一眼就看出他的左腿一定曾受过重伤,虽然接骨及时,走起路来人仍然有一点不对称。近来杨叶已学会了观察对手,如同与狼对视时观察狼的动静一样。
以他此刻观察的结果,至少已经掌握了对方腿上四处之多的破绽,他有把握运用着任何一种破绽将之一击倒地。
可是他却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一个人曾对他说过的话:“师兄很照顾我,从小就很疼我。有一次我要天上的月亮,他就爬上很高很高的树去摘,结果摔断了一条腿,其实他明知道爬上再高的树也无法摘到月亮,他那么做,无非只是为了逗我开心……”
一想到万妮,杨叶心中忽然又一痛。
“江南杨府,杨叶?”对方忽然以怨仇的语气问道。
杨叶曲身道:“正是,还未请教?”
对方骄傲的挥舞了一下手中的巨剑道:“吴智,江湖人称玄衣铁剑就是我。”
杨叶听杨英提起过这个名字,江湖中近年来新崛起的十大青年剑客之中,玄衣铁剑的名字位居首位,他一人单剑一夜之间挑尽大漠九鹰堡五十九个分舵,据说那一战从黄昏杀到次日清晨,千余凶徒命丧其手无一幸免,而他居然全身而退毫发未伤。因此一夜之间成名天下,却无人知道他乃是雷鹏的弟子。
杨叶对于这样的少年侠士,一向敬仰感佩,轻作一礼道:“久仰久仰。”
吴智冷冷一哼却不答话,杨叶又道:“此次不远千里登门,实为领教雷老先生三斩惊天地之威而来,望吴兄行个方便,代为知会一声为谢!”
吴智冷冷道:“阁下若为拜会而来,就是雷府贵客,雷府必奉为上宾尽地主之宜,若是为领教功夫而来……”他词锋一转,眼神冰冷的道:“就得先问过我手中铁剑。”
因万妮之故,杨叶对这个师兄本有几分好感,可是此刻他出言冷漠,傲气逼人,便想挫搓他的锐气:“那就请吴兄赐教,还望手下留情。”
吴智口呼:“放肆。”
剑斜举,微作一礼,忽然夹带着风雷之势,竟向杨叶砍来。杨叶见他用剑作刀斧之“砍”状,剑路大异于常,脸色一紧,往旁一闪,巧妙避过了剑锋。
吴智一剑劈出,忽然眼前一花,顿失对手踪影,不觉冷汗直流。
高手相决,凭空失去对手身影,他其实早就已经输了,他只是觉得杨叶的身法快到毫颠,完全毫无痕迹可循。
杨叶却觉得平常不过,绝谷中时有狼群聚集而攻,从多次被狼群围攻的流血惨痛经验之中,杨叶就悟出了这种左躲右闪的身法,才能躲避恶狼从任何一个地方部位的攻击。
吴智大惊之下,剑气暴涨,讯如奔雷,夹带着风雷之势,向杨叶卷了过来。杨叶顿时感觉全身上中下三路全被封住,犹如前后左右全是狼群一般涌来,避无可避。抽刀在手,闪电绕全身一周,只见碧色光环以一个奇异的弧度自左而右卷过,“擦!”的一声响,吴智剑势一缓,退开数步,站在一边,发着呆,看着自己手中的断剑怔怔出神。
自出道江湖以来,吴智仗剑天涯,除恶惩奸,扶弱助贫,何曾受过如此挫败?杨叶亦觉得有些不忍,正欲上前安慰几句,却传来拍手之声。
一个人正拍着手从铁门内出来,他身材高大雄壮,满脸毛发威严凌人,虽有苍苍老意,杨叶却一眼就认出了他就是当年断自己一臂的——暴剑雷鹏。
“一刀破万剑,一斩动千变,挥手投足之间,破风雷万变之急势,已有我三斩之一的威力”雷鹏边走边道,等走到杨叶身边时,才又道:“你就是杨叶?”其实看着杨叶空荡荡的左臂衣袖,他应该就知道是杨叶了,那只手臂本就是他砍的。
杨叶却不奇怪,微微顿首道:“我就是杨叶!”
“你是为报仇而来?”
杨叶想不到他会有此一问,反应却不慢:“不敢。”
雷鹏又道:“那你一定就是为了提亲而来了?”
杨叶更没想到他会如此问,脸上一窒,片刻才苦笑起来:“杨叶乃是残废之躯,如何配得上前辈的千金?”
雷鹏反是不解了,眉头轻皱:“你一不为报仇,二不为提亲,却由江南杨府不远千里而来,难道是专程来看望我这糟老头子?”
杨叶道:“正是。”
雷鹏大奇:“我不对你有恩反而有仇,你来看望我做什么?莫非是来看看我是不是老得快死没有?哈哈哈哈……”
杨叶道:“前辈鹤发童颜,神采奕奕正当盛年,怎能用一‘老’字形容?其实晚辈千里而来,只因仰慕前辈三斩惊天地之威。”稍微一顿,才又道:“另外……也想了结困扰心中的一件牵挂之事。”
雷鹏大笑道:“原来是找我比武,近年来有不下百人如你一般千里登门找我比试,皆欲一举成名,其中不乏天资聪慧的少年英才热血青年,也不乏剑术享誉武林之名士。”词锋突然一转,眉毛一竖道:“你可知下场如何?”
杨叶几乎未加思索,脱口道:“当然都是灰头土脸大败而去。”
雷鹏轻哦一声道:“你怎会知晓?”
杨叶缓缓道:“塞外有暴剑,三斩天地惊,前辈三斩之威,据说已可直追百年前以刀成名的‘天刀’老人,江湖中能胜前辈者,屈指可数。只是真正能胜过前辈的人,却都没有了争强好胜之心了。”
“难得你如此清醒。”雷鹏道:“可是你难道就有胜我的把握而且还有此争胜之心?”
杨叶脸色开始严肃,缓缓道:“当年杨府中曾见前辈暴剑之威,不才已有一比之意,虽隔数年,当年理想却一直不曾忘却,所以此次不求生死成败,只为了却心中所愿。”
雷鹏却再次大笑:“有趣有趣,常人找我比武,不是追名求利,就是追求剑道至高境界,唯你一人是为幼时心愿理想,老夫今日就如你所愿。”
话音落,他的手中已多了一柄剑。
——一柄巨剑、极重,但在他手中却纹丝不动。
——他全身每一寸肌肤,似乎都是精铁铸就。
——绝对的快速,绝对的静止。
一切犹如当年,只是现在的杀气更盛,雷鹏身上的霸气也更浓。
据说,一个剑术名家,由于杀人太多,举手投足之间就会散发杀气,而一般人,只有在心里动了杀机的时候才会不自觉散发出杀气。
杀气不同于剑气,剑气可以杀人,杀气却可以使人心神受制,甚至心胆俱裂。其实杀气就是一种感觉,一种只有经常杀人或者经常被人杀的人才能体会得到的感觉。
杀人的人,感受自己的杀气。
被杀的人,感受别人的杀气。
杨叶没有杀气,因为他不喜欢杀人,他只杀狼,他杀狼,只不过为了生存,为了保护自己。
但他能很清楚的感觉到雷鹏的杀气,如同他可以感觉到围住自己眼发绿光的狼群想把自己连血带肉吞下肚去一样。
雷鹏却不知是真动了杀机,还是因为杀人太多,自然而然有了杀气?
杨叶不动。
敌不动,我不动,这也是杨叶对付狼群的方法,你若先动,就无法清楚对方扑击的方向,也许你先动,正好送入了对方的口中,敌若先动,你看清了他进攻的方向,就算无法还击,也至少可以躲避以自保。
以不变应万变,这本是一门高深的对敌策略,只是天下间,又有几人在面对暴剑还能如此沉重的施展战术?
雷鹏却不能不动,他是前辈高人,既然接受了挑战就不可能与对方对视一下就了事,况且他抬着巨剑,也许可以抬上一两个时辰,却没有把握抬更久的时间而仍然使剑尖毫不动摇分毫。
反而杨叶自砍断吴智的剑后,就一直垂手而立,不消耗一丝气力,就算对视着站上一天,也绝对轻松自如,从战术运用上,杨叶就已经稍胜半筹。
雷鹏动,剑也动。
一柄巨大沉重的剑瞬间就劈出了七七四十九剑,而且剑剑威力十足霸气逼人,如狂风巨浪席卷天地。
杨叶却还是没动。
他在与狼激战中还练就了一种别人无法想像甚至闻所未闻的能力,就是他能感觉到狼向自己扑来时有没有恶意,就是一种预知危险的能力。
有时候,一匹狼吃得太饱,已经吃不下东西的情况下,也会气势汹汹的攻击人。但它的本意,也许只不过为了将人吓走不吵它睡觉而已。
雷鹏虽然使出快捷绝伦的四十九剑,杨叶却能感觉到那四十九剑的每一剑,都不会伤害到自己。
因为那四十九剑都只不过是虚招,真正的杀招,是第五十剑!
那一剑也很普通,类似于少林棍法中普通的一招“横扫千军”,剑自右而左的扫来,杨叶相信,这一剑如果还不躲,势必将自己拦腰斩为两段。
雷鹏口中同时暴吼:“一斩!”
天下极少有人能躲过这一斩,因为没有人知道他可以一气呵成使出四十九剑虚招才来一招实招,任何人都会因为手忙脚乱躲避那四十九招而无法闪开这最后一招的必杀之斩。
杨叶却躲过了,天下若有五个人能躲过此招,杨叶就是这五人中的一个。
他只不过轻轻一纵,人已拔地而起三尺,巨剑从他脚下堪堪擦过。雷鹏的剑势却未停,又暴喝一声:“二斩!”
招式不老,剑势反而突增,而此时杨叶身在半空,脚下并无着力之处。
暴剑剑势更急,交织成一片光幕,剑气笼罩方圆一丈之内。
杨叶双脚互踢,猛吸一口气,硬生生将身形再次拔高数尺,脚下光幕却瞬间暴涨。
杨叶纵生两翼,也势必不能永远停留在半空之中,若是降下身形,必被剑光绞成肉饼,顿绝冷汗直冒,高手相抗,毕竟不同于与狼搏杀,杨叶此时方知自己应变能力之不足,应敌经验之不丰。
而他更发现自己已经在下降,而且正掉进下面狂风乱卷的光幕之中,此时内力用尽,外力无借,突觉脚底一痛,有一丝微力涌来。
在此千钧一发之际,有一丝毫外力,已足够他保全性命,猛吸口气,空中一个巧翻云,人便翻飞出去数丈,脱离了光幕的范围,急使“千金坠”降下身形。
一声轻响中,断龙刃已经在手,碧光闪处,人也恢复了一点斗志,惊魂稍定。
天下若有五个人能躲过这一斩,杨叶也许就是第六个人,这一次他完全胜得惊险,刚才若非有人相救,此时的他早已葬身剑幕之中。
雷鹏却未罢手,紧跟而上,巨剑反转脱手而出,旋转如飞环,快得杨叶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看情形似乎要至杨叶于死地。
杨叶本镇定的双眼也发出了惊慌之色,若稍有差池,他的头颅必被巨型飞环绞下,情急之下,出于本能反应,伸手就向那巨型飞环抓去,似乎想抓住旋转着的暴剑。
这只不过是他出于本能的应变反应,如同人感到光芒刺眼会闭上眼睛一般,却因此救了他一命。
因为他手中有断龙刃,断龙刃刚好碰到巨剑的剑尖上。
同时也传来雷鹏的声音:“三斩”。
“叮”的一声巨响后,巨剑居然并未折断,完好无损的弹了回去。
若天下只有一人能破这一剑,杨叶绝对就是这个人,他靠的完全是运气。
雷鹏接剑在手,一招“仙人指路”就向惊慌失措的杨叶刺了过去,杨叶一时竟不懂得如何闪避,这一剑如同封住了他的所有退路,似乎无论朝那个方向闪躲都只有死路一条。
如此普通的一招,却已融合了暴剑一生的剑术修为,已是必杀的一剑。
剑尖停在杨叶胸前却停住了,雷鹏的手用力向前刺了数下,居然都难作寸进,其实并非杨叶有金刚不坏之躯,也不是暴剑手下留情。
杨叶看见的是跪在地上死命抱住雷鹏双腿的吴智:“师父,他已躲过了三斩,师傅曾发誓,有人能躲过三斩,您就绝不动他分毫,师父难道非杀他而损一世英名吗?”
雷鹏撤剑长叹,挥手将巨剑远远丢了出去,叹息着转身跨进了铁门。
杨叶扶起了吴智道:“谢谢你救了我!”
有时候,有些人,就算你不说谢字,一个眼神、一句问候就已足够,杨叶却觉得若不对他说出这个谢字,这一辈子也许都不会安心,无法原谅自己。
吴智却道:“在刚才那样的情况下,师妹都敢出手救你,可见在她的心中,你才是永远的第一,你武功比我好,她跟了你,总比跟我这个残废好得多了。”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已有点哽咽。
男儿有泪不轻弹。
所以他拾起了暴剑,也走进了铁门。
杨叶却呆在了原地,自言自语道:“万妮,是万妮掷石子救了我?”
一个轻柔的身影道:“不错,是我。”声音来源于左面的小巷里,同时也走出来一个人。没有很特别很惊奇巧合的见面,也没有丝毫的先兆,杨叶就见到了心中一直难以割舍的万妮,不知道多少次梦中思念的万妮,多少次记忆深处牵挂的万妮。
杨叶一眼就知道,那就是她。
她的脸上已写满了沧桑和凄凉,却也有了成熟和坚强。
唯一不变的是她的笑容,虽然笑得很苦很坚强,脸上还挂着泪水。也笑得凄凉笑得苦涩。
杨叶忽然有股冲动,将她紧紧拥入怀中,替她擦干眼泪,带她离开此地,照顾她永生永世不让她再受一丝一毫的苦和伤害,只给她幸福。
“爹将我许配给师兄。”万妮说道:“可我宁死不愿,所以跟爹一直不和,直到现在。”
杨叶将她抱得更紧:“什么都不用说了,就算我死,也绝不会再离开你……”
万妮的泪水,已打湿了杨叶的胸膛。
雷府的豪华也许比不上杨府,可是一桌一椅也很考究,一厅一堂也装饰典雅古朴,一花一草却也清幽别致,府内的所有家具,尽是上等木材所制。雷鹏虽是粗鲁暴躁之人,却也极懂得享受。
万妮带杨叶参观了她的卧室,她的闺房,也跟别的女孩子没什么区别,都是芳香满溢,色调柔和,干净整洁自然就不用说了。
杨叶犹记得,当初刚认识她时,也是带她参观自己的卧室。
这个可怜的女孩,尝尽数年的相思之苦,一人承担了无论是家人还是世人的冷眼,如今见到日夜苦思的心上人,脸上的幸福满足却也掩盖不了内心的忧愁。
女人总是有种天生的预知能力,她似乎预知到了将要发生的事,不是很好的结局,总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杨叶看见了当年姐姐亲手缝制,后来被万妮带走的那件衣服,衣服上血迹斑斑,上面有自己断臂流的鲜血,也有万妮第一次的痕迹。
原来她竟将这件衣服一直带在身边,放在枕边,每夜抱着入眠。
杨叶忽然发觉自己身上的压力感更重更强了,心中的千言万语,一时也不知从何说起,万妮却已又在轻声饮泣,模样孤苦凄凉,楚楚可怜。
杨叶忙将她拥进怀中,轻声安慰道:“一切都过去了,我将带你离开这里,去过幸福快乐的生活。”
万妮笑得有点凄楚惨然:“没有过去,一切才刚开始。”
“什么?”杨叶愕然问道。
万妮又是苦苦一笑,才道:“我父为人,生性心胸狭隘不能容物,当年输给笑剑,心中就一直耿耿不悦,引为平生憾事,如今倾尽全力,却也无法伤你,将发生什么事,确是无法预料的事。”
杨叶眼神也凝重了起来,却还是安慰道:“料想他还不至于难为我吧?”
说实话,论武功,杨叶现在也没有丝毫把握能真正胜过雷鹏的三斩之威。
“要不我们现在就走?”杨叶道:“我们悄悄的离开这里!”
万妮悠悠深情的看着杨叶,正要说话,门口却忽然传来人声:“老爷请杨公子到卧室一叙,请公子移步。”
万妮神色一紧,对门外家丁道:“有没有说是什么事?”
家丁回话:“回小姐,老爷没有交代,小的不知情。”
“就请公子一人吗?”万妮又问。
“还有吴智少爷也一并请去”家丁又补了一句:“老爷还特别吩咐,除了少爷和杨公子之外,甚至连小姐也不让去。”
万妮用似询问,似迟疑的眼神看着杨叶。
杨叶轻握了握她的手,发觉有点冰凉,他知道现在什么安慰的话,都缓解不了她的担心,只能用坚定的眼神回应她,又转身对门外的家丁道:“劳烦稍等片刻,我随后就跟你去。”
“非去不可吗?”万妮温柔的眼中,似有泪花闪动,那灿烂的微芒,就算用一世时间去为之呵护,杨叶觉得也是应当。
深深的看进她的眼中,杨叶竟有一刻的晕眩感觉,一种心碎的疼痛感觉,正在胸怀盘旋回荡徘徊,似乎他想用这一眼,将她柔弱的身姿刻在自己的心里,永世不忘。好不容易,他给她擦去已下腮边的清泪,才挤出一句话:“我一定回来,带你走。”
“我会等你”万妮又笑了,只是看起来为什么那么令人心碎:“我会一直等着你!”语声是如此的执着和坚定。
雷鹏的卧室,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简单,简简单单一张木床,简简单单一张木桌,桌上一盏孤灯,木床之上,也只有简简单单一条棉被,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杨叶知道,像卓凡还有雷鹏这样绝世的剑客,都有共同的特质,太安逸的享受,会是他们保持剑术颠峰的最大障碍。
杨叶到时,吴智也到了。
雷鹏盘膝坐在床上,头发披散,脸色苍白,面容与之前相比,也如天上地下,似乎一时之间,就已苍老了许多,再没有昔日的雄姿英发。
杨叶弯腰作礼,道:“杨叶参见前辈。”
雷鹏并不说话,却以一双与苍白的脸色极难协调的眼睛紧紧盯着他,那情形,就像要用眼睛,把他整个人活活吞噬掉,又或者要看穿他的血肉躯壳,看穿他的心脏。
杨叶虽然有点不自在,却也不再说话,与他对视,神情坦然。
因为他能够感觉到,他的眼神并没有杀气。
他能从狼的眼睛里看出一匹狼是饥是饱,是友善还是凶恶,当然也能轻易从一个人的眼神中看出他心中有没有杀气。
就因为一丝也感觉不到,所以他才镇定,他一向对自己有信心!
雷鹏已在点头,点得很沉重,却很肯定:“你有值得我信赖的地方。”
杨叶奇道:“前辈信任我什么?”
雷鹏以更专注的眼,看着杨叶的眼,看得很深很深,才缓缓道:“我绝对可以相信,你有能力带给妮儿欢乐,给她幸福。”
杨叶不知他为何会有此一说,受宠若惊的不知所措。
吴智的嘴角似乎抽动了一下。
“有你现在的造诣,我已可以放心。”雷鹏道:“也不枉我为你送掉性命。”
杨叶正欲说话,却又被雷鹏打断:“妮儿是我此生唯一的牵挂,自小她就失去了娘亲,我自认给了她一切我能给的欢乐幸福,可是她一直就没有真正开心过。”
他悠悠深吸了一口气,接着道:“这是我一生最大的失败和遗憾,所以只要你能让她开开心心,就算用我一条命去换,我也心甘情愿,了无遗憾了。”
吴智忽然激动的大声;‘师父,其实师妹开心很容易……只要……成全她就行了,为什么要用师父的性命来交换’
雷鹏道:“因为天杀。”
杨叶没反应过来他的话,吴智却呆了一呆,然后大惊失色。
他的吃惊,在杨叶看来简直有点莫名其妙,因为他突然间就手脚冰冷、脸色苍白、嘴角抽动发抖,双目惊恐、牙齿打战、冷汗直冒,就好像看见了世上最恶心最恐怖的东西。
事实上,他只不过是听见了一句话四个字。
天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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