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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排长一行自早晨发现地图丢失后,马不停蹄地朝原路追下去。他们找得很仔细,铁路、涵洞、农田、草丛,凡是他们走过或可能停留过的地方全找遍了,没发现地图一点踪迹。
此时排长怀疑自己昨晚解手时是不是一时慌乱,把那张地图当手纸用了。于是,继续往前找,直到昨晚解手的地方,看那粪便还在,那手纸全是黄黄的草板纸。排长傻眼了,地图哪儿去了?难道昨晚过河时,掉进河里冲跑了?这是很有可能的。要真让河水冲跑了,找回的希望可就渺茫了。
他把自己的想法说给两名战士。小陈认为被河水冲跑的可能并非不存在,因为人挽着裤子过河,裤筒全堆集到膝盖以上,随着身体的走动和摆晃,地图很容易从裤兜里挤出来。于是,三人又沿着河道往下游找。他们十分留意河边的树枝、草丛,因为那是容易挂住瓢浮物的地方。
这样找了七、八里,仍然一无所获。两名战士肚子饿了想往回返,排长不死心,说我们跑了这么远,既然找了河这边,也应看看河那边,地图掉进河里,是不会只朝河道一边跑的。于是三人又过河,溯着河水往回找。他们走走停停,停停看看,看看再走,慢慢地又回到了原出发地,地图的踪影依然全无。
排长失望了,他十分沮丧,坐在河岸边望着河里的流水发呆。两名战士既饿又累,就坐在排长身边抽闷烟。
小陈抽足了烟,开始在河边遛达。此时,田间地头早有了劳作的人们。看人们忙碌的样子,并不象拣地图的人,小陈也就懒得去问。因为小陈是北方人,自幼在太行山里的农村长大,普通话说得很蹩脚。跟当地人说话,咿咿呀呀说半天,人家也听不懂,所以他不愿费那个劲。可地图弄丢了,事关国家机密,终须要找。虽说不是自己弄丢的,总还是自己这一组。背处分大头由排长扛着,小头自己也得捎着。刚当兵就受处分,抛开自己前途不说,传回家乡是个什么影响?对自己的父母又是个什么影响?还有没过门的未婚妻,还有一块参军的老乡,今后,他们会怎样看我呢?
想到这里,小陈的心就很沉重,心沉重了,往往好下意识地往远处看,看天上的白云,看小河的流水,看插上秧的青青稻田,看郁郁葱葱的远山近岭。小陈的目光这么漫无目的地移动着,最后定格在一座丘陵上。丘陵上正有一群水牛吃草,小陈就觉得那水牛不如北方的黄牛好看,其肉也不如黄牛肉好吃。水牛的模样太古怪,那怪模怪样的形状使人看了,就象看到一只只硕大的灰老鼠慢慢蠕动在水天一色的天地之间。
还有放牛娃披的蓑衣,全是一片片原始棕麻穿起来的,远远望去,活象个稻草人直橛橛矗在那里。
再看放牛娃拿的鞭子,又粗又短,甩不得一声响。哪象北方的大马鞭,一甩一个脆,鞭炮似地啪啪震耳。
小陈正这么边看边想边排遣胸中的闷气,忽然就看到放牛娃手里有一样白色的东西在阳光下闪了一下。
起先,小陈没注意,他不知道那白白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就瞪巴起眼睛再仔细看,很快,那白色的东西真又闪了一下,而且比先前大了许多。
小陈诧异,想那放牛娃手里拿的该是什么?白布,或白毛巾?可那东西硬挺挺的,不象纺织物那么柔软。而且,那放牛娃还勾着头,直劲儿朝那上边看。倘若是白布或白毛巾,他看那东西干什么?
想到此,小陈迷蒙的心突然闪电般亮了一下,他很快断定,放牛娃手里拿的不是报纸,就是别的什么印刷品,而且很可能就是排长丢失的那张地图。
小陈将自己的发现迅速报告排长,排长陡然来了精神。只见他一个鲤鱼打挺从岸边跳起来,瞄准放牛娃观察了一会儿,待到确实看清放牛娃手里拿的是张纸,于是拽开大步,箭一般地朝放牛娃跑去。
果然不出小陈所料,那放牛娃手里拿的正是排长丢失的地图。
起初,放牛娃并不知道已经有人注意上自己,只是慢慢地看图,悠悠地跟着牛走。后来听到有人喊叫,猛回头发现三个当兵的正朝自己跑来,一下子慌了神。他以为自己误入了靶区,于是,慌忙收起地图,赶起牛就跑。
牛怎么会知道主人的心事,悠哉悠哉老跑不快。放牛娃急了,抡起皮鞭朝它们背上猛抽。
挨了打的牛群越发乱了套,东也奔,西也突,越跑越乱,放牛娃就越乱越打。嘴里还不住地骂那牛:日你个贼娘,杂种!日你个贼娘,杂种!
很快,有的牛跳进了稻田,有的牛越过了沟坎。排长停下步急喊:老表,莫怕!老表,莫怕!我们向你打听一件子事。
听到喊叫,放牛娃停了下来,挥着鞭子将跳入水田的牛慢慢往出赶,然后将跑散的牛群聚拢到一块。
排长喘着粗气来到跟前:老表,向你打听一件子事?
嘛子事?放牛娃问。
排长长出了一口气说:你可拣到一张地图?
没的!放牛娃断然地摆了摆手。
小陈比划着说:一张纸,一张白白的纸。
放牛娃笑了:有的,有的。
排长试探着问:能给我们看一下吗?
放牛娃爽快地将地图掏了出来。
排长接过地图举目细看,正是昨晚丢失的那张地图。于是问:老表,你在哪可拣到的?
放牛娃摸着脑袋笑了笑,用鞭竿朝河对岸一指:大早上,在河那可拣到的。
排长喜不自胜地收起地图:谢谢老表啦!伸出手要跟牛娃握,岂料放牛娃一拨排长伸过的手,直着嗓子喊:要不得,那是我的东西。
排长问牛娃要那东西干啥?放牛娃说拿回去糊墙纸。三人听后直发笑,问牛娃纸上有什么?牛娃说那上面全是田螺盖。排长又问他识得字否?回说不认得。至此,三个人才放下心。
排长正告放牛娃,这纸上的田螺盖全是军事秘密,我们要收回。
听了排长的话,放牛娃很失望,满脸的不高兴。为了感谢放牛娃,排长动员小陈将那半盒“金沙江”烟全给了他,放牛娃才不再说什么。
返回的路上,排长开始考虑如何向集训队汇报。文化低的人有时想得很天真,他向两个战士统一口径,说地图根本没有丢,一直揣在自己的裤兜里。
听了排长的话,小陈感到很可笑。转而又一想,反正找回了地图,处分背不上了,随你排长汇报去,也就哼哼叽叽答应了他。
一回到驻地,排长按统一过的口径瞒过了全排战士后,满以为同样能瞒过集训队领导,没想到话刚说完,就被凌科长揭了个底朝天。
我根据排长的讲述,先拟了个草稿,述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然后根据当时狠挖私字一闪念的惯常做法,以排长的口气,从思想上、行动上上纲上线地作了番刻骨铭心的深刻检讨,然后拿给排长看。排长字斟句酌看得很吃力,一些地方还得借助我念给他听。
排长听后有了顾虑,怕写重了背得处分重。
我说:排长,轻描淡写能过关不写检讨不是更好?领导现在不是看你的错误,而是看你认识错误的态度。
听了我的话,排长懵懵懂懂拿不出个准主意,只好又随我的意思来。
我们两个就这样写写改改改改写写费了一番周折总算把检讨交了上去。队领导看后觉得邹排长的检讨符合实际,本人思想认识深刻,找回地图及时没有留下后患,为惩前毖后治病救人,队领导决定不再给予周排长处分,只在全队点名批评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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