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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安师傅自打知道国之羽是自己师哥的弟子之后,就病倒了。惠安的病,病在心里。因为她的师哥也是她的亲哥,亲兄长待她恩重如山,自己流落北国多年,是亲兄长的亲情惦念给她支撑的力量,现如今,哥哥已经不在人世,支撑的力量荡然无存,自己的内心立刻变得犹如浮萍飘零,你叫她怎么不丧魄失魂?
二十年前,耶律仁先曾经化装成一个普通棋手到南国宋室的首都汴梁会棋,接待他的就是惠安的兄长。这两位棋手,本来是代表国家会战的,但是几场棋赛下来,两个人竟成为了好朋友。惠安之兄爱慕仁先亲王的魁伟、豪爽、坦诚和温厚,仁先亲王欣赏惠安之兄的儒雅、潇洒、聪敏和飘逸,暗地里结成了生死知交。
当时,他俩结交完全是秘密的。惠安那年十九岁,因为也是棋上高手,便有机会和仁先小战一次。没想到,他二人棋赛还未分出胜负,心却走到了一处。两个人可谓一见钟情。
到了仁先必须回国的时候,两个人已经难分难舍,惠安忠于爱情,便打算和仁先私奔,随他嫁到辽国去。当哥哥的知道了,毅然代替父母做主,将妹妹送上了远嫁之途……没有哥哥的破除陈规淡化国仇,惠安怎么可能得到心满意足的爱情生活?
往事如云如烟如水如雾,老道姑晕沉在禅床上,病体缠绵,似睡非睡。
小道姑走进来,端来汤药。
妙鹤轻轻呼唤:“姑姑,请醒醒,该吃药了。”
老道姑没有反应。
小道姑走近妙鹤,耳语道:“姐姐!李妈赶来了,让你快快回去呢!”
妙鹤:“有什么急事吗?”
小道姑小声嘀咕:“明日一早就有赛棋,你,怎么办?”
妙鹤示意她不要再讲。
老道姑耳力极好,虚弱地在枕上摇头,微弱的声音十分清楚:“既然有赛事,今天就回去吧!快回吧……”
妙鹤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老道姑安慰她:“我身上的病,全在心上,我把自己的心调节好,就无大碍;倒是你,身上担着责任,心上不得自由,实在是比我难得多了……俗话说,官身不自主哇,孩子……”
妙鹤冲动地说:“我情愿辞去官差,回到您身边来。”
老道姑费力地欠起身,靠在床头,睁开沉重的眼睛,清醒有力地说:
“这几天,我越发明白人要靠什么存身立命了……有这样几句话送给你,你记着:小小棋盘,变化无穷的手段,非智者不能驾驭;人如蝼蚁,一批批生,又一批批死,生即有死,死又催生,躯壳并不重要,有价值的是不能消亡的东西……!我留给这个世界的是十一种棋谱和造就一个你,我的智慧便永远活在你的智慧里……”
这话听起来象是临别赠言,妙鹤心里哆嗦:“姑姑……”
老道姑的面容却呈现出少有的刚毅:“去吧!一生征战,气可鼓而不可泄……明天又是个机会……”
妙鹤落泪。
2/
因为舍不得师傅,也因为眷恋国之羽,秦妙鹤生平第一次对会棋失去了兴趣。但是,责任在身,她不得不走。
国之羽牵白马陪妙鹤走下山道,转山角,穿行在落叶林中。二人长时间沉默着,说不出话,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虽然心里都翻滚着激情的浪潮。
妙鹤终于这样嘱咐:“师付病重,望师兄多加照料……”
国鹤答应:“那是自然,我一定象侍侯母亲一样……”
妙鹤假意调侃:“哎哟!想不到师兄处处后来居上。我自小被师付收养,为继承族姓也只是认做了姑姑,没想到师兄晚来了十八年却一下子认做了母亲,莫非师兄在故意呕我?”
国鹤:“我这是顺理成章,你想,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早年的恩师既如我的父亲,那么惠安师傅不就恰似我的母亲?我真希望她能认下我这个义子,聊以弥补心上的遗憾……”
妙鹤很感动:“想不到师兄如此善解人意……但不知——”
国鹤:“什么?”
妙鹤嬉笑:“——是否别有用心?”
国鹤哈哈大笑,妙鹤嗔怒地瞥视他。
国鹤亲昵地靠近她:“我疑心——”
妙鹤浅笑:“什么”?
国鹤猜测:“——妹妹是在怪我话不由衷?”
妙鹤烦恼地叹息:“哎!我没有功夫与你猜来猜去,明天的会棋又如疆场鏖战,胜负难料,师兄!你就不能发发慈悲分担一下我的苦忧?”
国鹤激动地:“还说什么分担不分担的话?莫非说妹妹当真不明白,我已是情有独钟?”
妙鹤害羞掩面。
国鹤赤诚地表白:“你我一见钟情,两下里早已相见恨晚……我怎能麻木不仁对妹妹的胜负吉凶无关痛痒?妹妹——”
妙鹤忘情地爱恋地责备:“师兄真是一只百里挑一的呆头鹤!哪个在怪你麻木不仁?哪个听不出弦外之音?哪个让你说——”
国鹤:“什么?”
妙鹤:“说那些烫人耳朵的……话?”
国鹤喜极,抓起妙鹤的手。
妙鹤:“师兄你——”
国鹤紧握妙鹤的手,用力地祝福:“妹妹明日定操胜券!”
妙鹤却是想继续听烫人耳朵的话,便失望地埋怨:“哪个让你说什么吉凶胜负!”
国鹤不解其意,掏出一卷图谱,虔诚地递给妙鹤:
“我昨夜一宿未眠,设出一局新棋势——海底取明珠。送给妹妹吧,但愿能助你一臂之力。”
妙鹤接过展开,立即被吸引,转而抿嘴一笑,满意地收起。
国鹤依恋地说:“真恨不得留你大战三日!”
妙鹤思忖了一下,摸出珍贵的宗门信物:“这个本门的鹤鸣棋图——请师兄代为保存吧!”
国鹤喜至惊愕。
妙鹤扯起绳缰,即要上马。国鹤一把扯住。
妙鹤期待地:“送君千里,总有一别,师兄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国鹤惭愧地:“我实在是一只出类拨粹的呆头鹤!”
妙鹤不语。
国鹤慢慢取下鹤鸣棋囊,捧在手上:
“我一直在说摸不着边际的空头话!”
妙鹤不语。
国鹤拉起妙鹤的手:“让它永远伴在妹妹身边吧……”
妙鹤一把抓起棋囊,翻身上马。
国鹤欲拽未果,妙鹤打马而去,山谷里回荡着她的喊声:
“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国鹤怅然若失。
望着白马驰骋的远影,国之羽心里油然升腾起诗一样的吟咏:
鹤舞翩翩送来甜甜的情
白马悠悠驮走深深的愁
让山谷轻风代替我的手,
把你那倩影住心里揉,
滴水穿石铸长久,
只怕那心中的影,
牵不动惆怅的秋。
秋风扫动着山谷里一切可摇曳飘飞的东西,马蹄声渐渐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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