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龙霜儿和凌羽然的除夕和正旦,是在马背上的狂奔中度过的。
正月初三,她们终于停了下来。
“啊!到‘老地方’了!”凌羽然勒住辔头,环顾着四周的景致,眼中不由得闪过一丝光华。
此处正是她与常笑尘初遇的红枫岭。
而此处也正是龙霜儿与南宫忧初遇的地方。
“我们走吧!”龙霜儿低下眉眼,轻轻磕了磕马镫。
“等等!”凌羽然伸手拉住龙霜儿的辔头,“我们在这里歇一晚!”
龙霜儿点了点头,跳下了马背。
她也很想在这里多待会儿。何况,二人一连狂奔了好几天,她们也该歇歇脚、洗上一个热水澡了。
长沙没有下雪,冬雨过后的红枫岭弥漫着一阵阵泥土和枝叶的清新。
“青天上月儿恰似将奴笑。
高不高,低不低,正挂在柳枝梢。
明不明,暗不暗,故把奴来照。
清光你休笑我,且把自己瞧。
缺的日子多来也,团圆的日子少。”
凌羽然将一个喝干了的空酒瓶呼的扔到树丛中,高声唱着一曲《挂枝儿》。
二人松松爽爽的在岭上的白龙寺洗过澡后,凌羽然一定要在此处补过一个新年。她骑马跑了十里路,踢开一家酒肆的门,扔下十两纹银,逼掌柜将酒肆里所有的酒全部分小瓷瓶装好,搭在马鞍上,驮回了白龙寺。晚饭过后,二人便坐在寺后院的石井栏上,开始补过新年。
“再喝一瓶!”凌羽然拔起一个酒瓶的瓶塞,将瓶递给龙霜儿,“今天好好的过年,明天继续赶路!”
“小点声,”龙霜儿冲凌羽然浅浅一笑,“别吵着寺里的长老们睡觉。”
“呵,”凌羽然格格笑道,“大和尚们四大皆空,听不见我们说话的!”
“也许这里还有住客呢!”
“不要紧!我问过了,这寺里只住了一个牛鼻子老道!再就是我们啦!”
“那……我该是第四个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入了她们的耳鼓。
“南宫!”
“南宫忧!”
二人一齐喊出了声。
“南宫忧啊,”凌羽然上前几步,急切的开口问道,“笑尘呢?笑尘怎么样了?”
龙霜儿立在石井栏旁,缓缓举起酒瓶,默默的往口中灌着酒。
“夫人请放心!”南宫忧朝凌羽然微微一笑,开口答道,“你走后,蓝姨母和斗先生带着二十个锦衣校尉来到了仙游,他们一齐护送笑尘回苏州,不会有事的!”
“好!既然你这么说,”凌羽然递给南宫忧一瓶酒,“我放心!”
“南宫,”龙霜儿垂下手中的酒瓶,缓缓上前几步,“你是怎么来长沙的?”
一阵夜风扫过,一丝淡淡的清香飘入了南宫忧的鼻腔。
凌羽然看着龙霜儿和南宫忧,浅浅一笑,飞步踅到了石井栏后。
南宫忧浅浅啜了一口酒,把他探到的裴承煜的状况对龙霜儿说了一遍。
“啊,是这样……”龙霜儿举起手中的酒瓶,同南宫忧手中的酒瓶轻轻一碰,接下去问道,“那后来呢?”
“我在杭州遇到了田迈中,他已经投靠了裴承煜。裴承煜派人吩咐他马上去椅背山,我便打算抢在他前头去找裴承煜。几天后,我到了衢州,却有赶月山庄的朋友告诉我说,长沙的‘楚兴隆机坊’出了事……”
“哈,那就是你的好夫人干的好事!”南宫忧话犹未了,冷不防凌羽然从石井栏后飞出一句话,打断了他的话头。
“噢?”南宫忧倒被这句话说得微微一愣。
霎时间,龙霜儿感到自己的面庞上居然微微发起热来。
她低下眉眼,缓缓踱了几步,将她这些时日的经历说了一遍。
南宫忧沉默了。
“南宫,别怪我多嘴!”凌羽然撇下手中的空酒瓶,快步趋到南宫忧跟前,“照你们这么说,裴承煜同庐山有书信往来,而且他还是当今武林一位高手的师弟,那么,你的哪一位师父多半就是这个裴承煜的师兄!”
“我也在怀疑……”南宫忧长吐一口气,沉重的说道,“这个师父和裴承煜,会使‘朱雀掌’、会使软剑、会使软鞭,所有栽到我们头上的事情,恐怕都和他们脱不了干系。”
“我听笑尘说过,教他朱雀掌的是大师父庞飞,教你剑法的是四师父……叫什么来着?”
“李终南。”南宫忧接下去说道,“我们五位师父,各有所长。我们初上庐山,教我们入门功夫的是三师父伍峰,如今他已作古……”说到这里,南宫忧轻叹一声,将酒瓶移到了唇边。
“南宫……”龙霜儿轻轻攀住南宫忧的手腕,“心绪不好,别喝酒!”
南宫忧感激的看了一眼龙霜儿,微微点了点头,顺从的让她将手中的酒瓶拿了过去。
“我们练了三年的入门功夫,”南宫忧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而后师父们便依照我们各自的资质,分别让我们专修不同的功夫。笑尘为人沉静稳重,便由大师父庞飞传授他朱雀掌,这夫人你已经知道了;我是由四师父李终南传授剑法。此外,二师父杜铣教我们轻功、五师父刘天赐教我们暗器。虽然这五位师父传授的功夫各不相同,但是,所有的功夫,每一位师父都会使的。”
“对了,”凌羽然踢了一脚散落一地的空酒瓶,喃喃的嘟囔了句“怎么没酒了”,随即又接着说道,“你在庐山上,学的是钢剑,不是软剑。”
“我学的剑法以轻灵见长,所以,不论是钢剑还是软剑,其实内中的诀窍都差不多。”
“那……依你看,哪位师父会是凶……”
凌羽然话犹未了,南宫忧深吸一口气,转过了身去。
“南宫,”龙霜儿轻轻扶住他的双肩,“我知道,不论哪一位师父,你都不愿把他当作……”
她很小心的没有把“凶手”二字说出口来。
“我不希望这样,”南宫忧沉默片刻,转过身来,朗声说道,“但是,眼下一切凭据,都不得不让人疑心到他们头上去。”
“那怎么办啊?我们哪里得罪他们了啊?干吗要这样!”凌羽然俯身拾起一个空酒瓶,呼的朝山下扔去。
“一定有原因……”南宫忧幽幽的说道。
然而他话犹未了,忽然从前院的厢房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慧净,怎么回事?”一个急切的声音传入了他们的耳鼓。
“我也不知道!”回答的话音里分明夹着几分惊惶,“晌午送饭,道长还好好的。饭后,我去他厢房收碗,他就没应声,我还以为他在午休。可是我去送晚饭的时候,他还是没应声。适才我去问他安置,他还是……”
“虚谷道长!虚谷道长!”知客僧那急切的呼唤声和着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了过来。
南宫忧一干人等原本在后院静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然而知客僧那“虚谷”二字一出口,三人都不由得蓦的一惊,赶忙快步朝厢房迈去。
他们刚刚来到厢房门前,还未来得及开口询问知客僧,忽然一个小沙弥慌慌张张的奔到知客僧跟前禀道:
“师兄,有几位女施主来找虚谷道长!”
“刘玉儿!”
“许伯菁的徒弟!”
龙霜儿、凌羽然二人几乎是同时脱口而出。
而几乎也就在那一瞬间,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干人众映入了南宫忧等人的眼帘。
打头的是两个青衣少女,各拎着一盏气死风灯笼,灯笼上写着一个斗大的“琴”字,的确是汉阳府琴台门的人。一个白衣少女面色凝重,紧随其后,正是许伯菁的大弟子刘玉儿。刘玉儿身旁跟着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头戴暖帽,身穿大红棉袍,昂首阔步,双眼漠视。二人身后跟着六个少女从人,二人替刘玉儿和那青年拿着兵刃,二人打着灯笼,还有二人肩上挎着小件的行囊。一个小沙弥则急匆匆的从这一干人身侧奔上前来,来到知客僧面前禀告。
“几位施主,一路辛苦!”那知客僧转过身来,朝那一干人双手合十,躬身施礼。
“这位是汉阳府琴台门的刘玉儿小姐,”不等那知客僧把话说完,那红袍青年抢上前一步,掀开头上的暖帽,打断知客僧的话头道,“我是武当的蒋明,俗家弟子,家师道讳上‘虚’下‘谷’,他老人家是住这间房吗?”
一见蒋明这副不可一世的嘴脸,龙霜儿禁不住瞪了他一眼,却忍住了没开腔;南宫忧斜瞟了他一眼,轻轻“哼”了一声;凌羽然却将手中一个瓶塞往前轻轻一弹,口中丢出了一句话:
“老道爷爷是住这间房,不过一整下午没应声了,多半……”
说着话,她挽起龙霜儿的胳膊,格格一笑道:
“不干我们什么事!霜儿,走!今晚我跟你睡!”
凌羽然是照准了蒋明的面门弹出的瓶塞,虽然被蒋明闪开,他也禁不住涨红了面皮,开口呵斥道:
“你……你是什么人?没点规矩!”
“你又是什么人啊?你家的规矩干我什么事!我告诉你,本小姐家就这规矩!”
“你……”蒋明气愤愤的上前一步,就要发作。
“明哥,”一直一言不发的刘玉儿一把拉住蒋明的胳膊,“她刚才说,道长一整下午都没有应声啊……”
一听刘玉儿提起他的师父,蒋明才恍然大悟般的意识到应当先去关心他师父的景况。他冲凌羽然“哼”了一声,转向知客僧问道:
“这位大和尚,虚谷道长真的一整下午都没应声吗?”
“慧净,你说!”
那小沙弥慧净转向蒋明,惶恐的将事情说了一遍。
蒋明瞪了知客僧和慧净一眼,随即转身,一边拍门,一边唤道:
“师父,师父,我是蒋明!您在里面吗?”
一连唤了五七声,厢房内依然没有动静。
蒋明的脸色开始泛白了。
“师父,徒儿进来啦!”说着话,他挥出一掌,啪的将房门震开了。
众人一拥而入厢房,知客僧先忙不迭的打着火,点燃了房中的蜡烛。
人们最不愿看到的一幕还是展现在他们的眼前。
虚谷仰面倒在书桌前的椅子上,已然身亡。
他双目圆睁,诧异的盯着天花板,仿佛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居然在一瞬间就死掉了一般。
他全身上下毫无异状,只是面庞微微有些发青,尸身兀自散发着一种奇怪的气味。
几个琴台门的少女禁不住掩住了口鼻,一个少女兀自跑出厢房,吐了出来。
“师父!师父!”蒋明摇了摇虚谷的尸身,随即霍的转过身来,瞪着那几个和尚以及南宫忧一干人,怒吼道:
“谁干的?谁干的?”
“明哥……”刘玉儿拉了拉蒋明的衣角。
“我告诉你们,你们全都脱不了干系!”蒋明双眉紧锁,甩脱刘玉儿的手,朝着面前的人指指点点的高声喝道。
几个和尚不由得被蒋明那势头吓得连连后退,慧净忙慌慌张张的跑出厢房,多半是去找方丈;南宫忧立在一旁,冷冷的看着蒋明,一言不发;龙霜儿沉着脸,上前几步,细细的察看着虚谷的尸身;凌羽然则上前一步,挺身挡在和尚们的身前,朝蒋明高声叱道:
“你喊什么?你师父死了,你有本事,把凶手找出来!冲这些个和尚大喊大叫,算什么本事!”
“你……”蒋明朝凌羽然迈进一步,刚想说些什么,却被龙霜儿一把拨了开来。
他双眼直盯着龙霜儿,居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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