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 > 都市言情 > 东灭 > 第十三回 立约 上

?    “是该找一个僻静所在!”南宫忧话音刚落,忽然一个深邃的声音传入了那一干人的耳鼓。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条双桅船不知什么时候泊到了码头岸边,跳板放下,一个头戴风帽、身穿青袍的男子缓缓走上了河岸。

    这人约莫六十上下年纪,身段颀长,面庞清癯,双目精光逼人。他左手端着一根碧玉烟杆,右手捻着一串佛珠,立在岸边,似笑非笑的看着这一干仿佛便要剑拔弩张的人。

    南宫忧、龙霜儿、莫邪、仇百诚和刘玉儿年纪尚轻,自然不认识此人究竟是谁;申屠敏年纪在四十上下,一脸疑惑的望着此人,仿佛似曾相识一般;年届六十的虚谷端详了片刻,却满脸堆笑的迎上前去,把住那人的手,喜出望外的说道:

    “周兄!周兄啊……这么多年不见,兄台可越来越健旺啦!”

    “虚谷道兄,彼此彼此啊!呵呵呵……”

    说着话,二人一齐笑了起来,携手并肩而立。虚谷朝一干人众介绍道:“你们可知道他是谁么?他就是崂山赶月山庄的周庄主啊!”

    “周碧航!”众人心中都不由得蓦的一震,南宫忧更是禁不住暗自思忖:“难道他们真的会集了人手,要来跟武当派和凭海帮抢人么?”不过众人心中虽疑,但周碧航毕竟是武林耆宿,当下一干人等便都迎上前来,一齐向他行礼。莫邪本冷冷的立在一旁,眼下也迈步上前,朝他行了礼。

    “今日什么风把周兄吹到这地方来啦?”虚谷舍不得放开周碧航的手,依然满面笑容的问道。

    “道兄啊,今日碧航斗胆,要跟道兄讨两个人噢!”

    “噢?谁敢扣赶月山庄的人啊!这不是活得不耐烦了么?”

    “道兄差了,差了,碧航要讨的人,不是赶月山庄的!”

    “你要讨的就是他……”龙霜儿着实不耐烦这二人玩这些虚套,她上前一步,冲南宫忧一指,“还有苏州的常公子吧!”

    “嗯?”虚谷一见龙霜儿插嘴,不禁转眼朝她一望。

    “道兄别吓着小女孩儿!”周碧航朝虚谷呵呵一笑道,“她说得不错,碧航今日正是要讨南宫公子和常公子。”

    “周兄?”虚谷依然握着周碧航的手,依然是满脸笑容,只是语调微微沉了些。

    “道兄,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碧航都知道啦!”周碧航依旧用那深邃的语调朝众人说道,“这样吧!这些事情,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不如各位跟碧航去一个地方,好好的三头六面,把事情交代个明白,如何?”

    “道长,长老,这……”一见半路陡然杀出这么个人来,刘玉儿不禁迟疑起来。

    “小姑娘,你是许大小姐的高足吧!怎么?你怕?放心吧!放着虚谷道兄和申屠长老在此,难道还能让他跑了不成!”

    “申屠长老,你意下如何?”虚谷与周碧航交往多年,不便拂他这个面子。他有心应允,却转头问申屠敏道。

    “既然周庄主如此说,申屠敏自当从命!”

    当下周碧航与虚谷一道,上了赶月山庄的双桅船;其余人等则上了凭海帮的三桅船。两条船顺横阳江东下,行得约莫三十里水路,在鳌江镇靠了岸。

    此时已是申末酉初时分,早有候在河埠头的从人迎上前来,为众人牵来马匹。周碧航在前引路,众人行至鳌江镇西一处庄院门前,早见一个紫袍老者拱手施礼,迎上前来。

    此番众人倒都认出这老者便是前任武林盟主凌云涛,当下赶忙翻身下马,迎上前去,拱手还礼。此处是凌云涛的一所别馆,当下他和周碧航向众人告罪唐突,便一齐来到客厅,厅中自然早已摆下了两桌席面。

    “今日冒昧请诸位前来,是想讨个情!”凌云涛一张国字脸上挂着一丝淡淡的笑容,朝众人拱手说道,“各位都知道,老拙就一个宝贝女儿,嫁给了苏州的常公子。而今,他们牵连上了一些事情,得罪了众位英雄,老拙在此,先向诸位赔个礼!”说着话,他把手一扬,下人端上三大觥酒,凌云涛端起酒觥,一一喝干。

    一看这势头,虚谷和申屠敏便意识到今日无论如何也得卖凌云涛和周碧航三分薄面了。毕竟,常笑尘是凌云涛的女婿,南宫忧又是常笑尘的义兄,“苏杭双隐”在青年一辈中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物。虽说有些事情难免跟他们脱不了干系,可是毕竟谁也不曾亲眼看到他们伤人杀人,一切都只是推断,并无真凭实据。如今,只好看看凌云涛和周碧航如何讨情,再作计较了。

    “凌老盟主言重了。”虚谷站起身来,端起一杯酒,朝凌云涛和周碧航说道,“事情虽有蹊跷,可是毕竟没有完全查清。有凌老盟主和周庄主一句话,万事都好商量嘛!”言讫,他也一口干掉了杯中酒。申屠敏见状,也赶忙站起身来,陪了一杯。

    “多谢道长和申屠长老卖老拙这个薄面!”凌云涛朝虚谷和申屠敏深深一揖,随即转向南宫忧道,“南宫公子,发生了这许多事情,谅来你们也难脱干系。如今笑尘不在,你有什么话,可得一五一十的对虚谷真人和申屠长老说个明白呀!”

    “是!”南宫忧站起身来,冲凌云涛微一躬身,又吩咐下人斟酒,向虚谷、申屠敏、仇百诚和刘玉儿各敬了一杯,便离开座位,来到厅中,把事情的经过和他的疑虑一一述说了一遍。

    “如今,事情的关键,都着落在那个强人身上。若能寻到此人,一切便可水落石出。而这强人并非在下凭空杜撰,陆兄也曾遇到过的,是不是?”

    “不错!各位,此人陆飞也曾遇见过。”陆飞站起身来,把他因替他老乡出头而在长沙遇到那强人的事情向众人说了一遍。一听陆飞说出这话来,虚谷等一干人众也不由得将信将疑起来。

    “各位前辈,”听陆飞把话说完,刘玉儿站起身来,唤下人用大觥斟了一满觥酒,“适才南宫公子说的都是凭海帮和庐山派之事,这些事情,我不好多嘴。可是,我汉阳琴台门之事,还得烦劳各位前辈作主!我酒量浅,喝不了这许多杯,就喝这一大觥吧!”言讫,她将这一觥酒大口大口的饮尽,将酒觥朝地上一掷,摔得粉碎。

    一听刘玉儿这话,凌云涛和周碧航不由得好生为难。其他的事情都还好办,可是汉阳琴台门的许伯菁的的确确是死在南宫忧的剑下,而许子菁虽是在混战中身亡,却也究竟同南宫忧和常笑尘脱不了干系。事情闹到如此地步,可还当真不好收场。

    南宫忧仿佛看出了凌云涛和周碧航心中所虑之事,他冲二人微一点头,淡淡一笑,随即也吩咐下人拿大觥来,满满斟了一觥酒。

    “南宫……”龙霜儿扯住南宫忧的衣袖,低声唤道。

    莫邪则一把拉住龙霜儿的手,微微摇了摇头。

    南宫忧冲龙霜儿浅浅一笑,轻轻挣开她的手,随即转过身来,朝刘玉儿说道:

    “令师尊姐妹之事,都在南宫忧身上!各位若要报仇,请冲着我一个人来!不准去寻笑尘的晦气!否则……”说到这里,他止住话头,将觥中酒一饮而尽,也将酒觥摔得粉碎。

    “好!我是琴台门的大弟子,我答应你!南宫忧,你说吧,你怎么给我们交代?”

    “请刘小姐吩咐!南宫忧无有不从!”

    “好!”刘玉儿缓缓踱了几步,扭头冲南宫忧道,“既然你说的那个强人跟倭寇有干连,你就先去把他找出来!至于我琴台门的事,等你找到那个人,再来了断。”

    众人听刘玉儿说出这样一番话,都不由得赞许的点了点头。龙霜儿唤下人斟上一杯酒,来到她面前,朗声说道:“刘小姐,虽然你要跟我丈夫为难,可是,你以大局为重,我敬重你!”言讫,她一仰脖,喝干了杯中酒。刘玉儿陪了一杯,面庞上不禁泛起了一阵潮红。莫邪照例一言不发,却也端上一杯酒,来到刘玉儿跟前,一口喝干。刘玉儿再要吩咐下人斟酒陪饮时,莫邪却按住她的手,挥手将下人屏退开去。

    “这样,”凌云涛站起身来,朝虚谷等一干人说道,“各位给南宫公子一些时日,让他去寻那个强人,寻到之后,把他交给各位处置。如果寻不到,南宫公子,我和周庄主可也没法保你了啊……”

    虚谷微一沉吟,随即开口说道:“三月初一,大伙儿一起到庐山一聚,饮酒赏春如何?仇公子啊,贫道僭越啦!幸勿见怪噢!”

    “哪里!”仇百诚起身拱手道,“众位前辈英雄莅临庐山,我们小辈正求之不得!家师也必定是欢喜得紧的!”

    “南宫,听到了没?”凌云涛看着南宫忧,沉沉的说道,“三月初一,你可一定要把那强人给带到庐山啊!不然……”

    “请各位前辈——还有大师兄——放心!南宫忧尽力而为!不过,不论成与不成,三月初一,我都一定会上庐山参拜各位!”

    当夜,虚谷等一行人众便歇在这庄院之中。第二日一早,凌云涛和周碧航便客客气气的把他们送走了。

    东北风依然在不住的刮着,吹得众人的衣襟都高高扬起。望着渐渐消失在晨雾中的三桅船,凌云涛深深的长叹了一声。

    “南宫公子啊,”周碧航缓缓踱了几步,“你打算怎么办?”

    “我想……”南宫忧轻轻扶了扶头巾上的束带,“既然那个强人一直都跟倭寇有干连,我还是先在东南沿海这几个州府查探些日子。兴化府暂且去不了,我就先去温州、杭州、苏州、松江这几个府城探探。如果这边探不到消息,我就去长沙的楚兴隆机坊和吉王府。如果那边还探不到消息,恐怕我还得去苗疆一趟。毕竟,那人还会使苗疆的毒。”

    “时间上会不会来不及?”此时从人已把马匹牵了上来,一行人众都上了马,缓缓放辔徐行。凌云涛沉吟了片刻,开口质疑道。

    南宫忧微微蹙了蹙眉头,沉默了。

    “我去苗疆!”一旁的龙霜儿见状,忽然拨马上前几步,朝南宫忧说道。

    “霜儿……”

    “怎么?怕我跑了?”龙霜儿冲他浅浅一笑,开口反问道。

    南宫忧低下头去,不知该说什么好。凌云涛和周碧航互视一眼,禁不住低低的笑出了声来。

    霎时间,众人蓦然感到一阵疾风掠过,原来是一直落在后面的莫邪猛的给自己的座下马加上几鞭,豁啦啦的朝北疾驰而去。

    “哎,莫姑娘,你去哪儿?”龙霜儿纵马赶上几步,扬声问道。

    “苏州……”一个淡淡的声音远远的传入了众人的耳鼓。

    “南宫公子,”凌云涛缓缓勒了勒马,俟南宫忧放马上前,开口对他说道,“那个强人功夫很强,你若遇上,千万不可造次!”

    “是……”

    “南宫,你不准有事!”龙霜儿拨马上前,看着南宫忧,斩钉截铁的说道。

    南宫忧一言不发,只冲她淡淡笑了笑。

    “南宫公子,拿着这个。”周碧航从袖中取出一件物事,递给了南宫忧。

    南宫忧接过来一看,原来是一方淡灰色的令牌。这令牌入手沉重,是石头刻成,一面镌着一弯月亮,另一面镌着两句诗:

    “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周庄主,这是……”

    “这是我‘赶月山庄’的令牌。”周碧航冲南宫忧浅浅一笑道,“不管在哪里,南宫公子可仔细瞧瞧,凡是衣裳襟角上绣着一弯月亮的,都是我赶月山庄的人。只要把这令牌亮给他们看,任何吩咐,无有不从。”

    南宫忧心头不由得涌起一阵感激,他收起令牌,朝周碧航深深一揖道:

    “多谢周庄主!”

    “还有啊,”周碧航摆了摆手,接着说道,“温州的‘海月楼饭庄’和松江的‘月桂客栈’,都是敝庄的产业。南宫公子若肯赏脸,他们定然是高兴得紧的。”

    二日后,天居然放晴了。

    夕阳的余辉映着温州城东一幢三层楼宇屋顶覆着的皑皑白雪,也映着那飞檐下悬着的酒旗。酒旗上“海月楼饭庄”五个颜体大字衬着那熠熠的金黄,显得格外的刚劲、雄浑。

    龙霜儿要去苗疆查探消息,但她不愿从平阳县走陆路,却打算从杭州沿运河至镇江、再沿长江入湖广。因此,今番她便同南宫忧一道,来到了温州。

    南宫忧不愿没来由的显摆,没有打算亮那令牌。然而立在大门口迎宾的酒保一见他们二人,便立刻满面春风的迎上前来,躬身施礼道:

    “请问二位可是南宫公子和夫人么?”

    南宫忧不禁微一诧异,然而很快便明白过来,定然是周碧航已然遣人将他们二人的衣着相貌告知了这饭庄的掌柜、迎宾人等,当下不由得感激周碧航思虑周到。既然如此,他也乐得笑纳这接待,便朝那迎宾微一点头道:

    “正是在下!”

    那迎宾赶忙朝身旁的酒保吩咐了几句,又忙不迭的将二人往店内引。片刻过后,一个身着华服、掌柜模样的男子快步从后堂趋出,朝二人殷勤施礼致意。南宫忧一边还礼,一边朝他的前襟瞥了一眼,只见那衣襟角上果然绣着一个弯小小的月牙。

    掌柜和迎宾把二人引入一间雅阁,寒暄几句,吩咐酒保小心伺候,便退了出去。龙霜儿看了看南宫忧,又瞧了瞧立在一旁的酒保,朝他挥挥手道:

    “忙你的去吧!我们自己来!”

    “这……”那酒保迟迟疑疑的嗫嚅着,显是害怕掌柜责备他怠慢了客人。

    “我们有话要说,掌柜不会怪你的!”南宫忧冲酒保淡淡一笑,摸出一块碎银赏了他。那酒保立刻笑逐言开,点头哈腰的出去了。

    饭桌上早已开好了四菜一汤,还摆着一小坛陈年花雕。龙霜儿脉脉的瞧了南宫忧一眼,轻轻揭开酒坛的泥封,斟到酒注子里,放入小汤锅烫了起来。

    南宫忧瞧了瞧龙霜儿,轻轻吐了一口气,缓缓在她身旁坐了下来。

    她对自己,着实很好。可是,不知为何,自己总也无法将心许给她。虽然,在临终的龙天杆身旁,他们二人的手已握到了一起,他也时时告诫自己,他应该信守承诺,把她当作自己的妻子,可是他的心,却始终萦绕在杭州城玉皇山脚的“三友斋”。

    虽然,他很明白,他与那个“她”将始终无法走到一起……

    见到南宫忧目光游散的样子,龙霜儿禁不住心头一酸。她拿起酒坛,倾上一碗冷酒,大口大口的喝了下去。

    “霜儿!”南宫忧见状,赶忙把住她的手,“不准这样喝!”

    残酒洒出,溅到了二人的手上和袖上。

    龙霜儿放下酒碗,取出手帕,默默的替南宫忧擦拭着手掌和衣袖。一边擦着,两行清泪却从眼角滑落到了面颊上。

    南宫忧按住龙霜儿的手,夺过手帕,刚想替她拭泪,却想到帕上沾着酒水,便将手帕撇到桌上,从自己袖中掏出手帕,轻轻的替她拭去了面颊上的泪水。

    “霜儿,对不起……”

    “我没事!”龙霜儿夺过南宫忧的手帕,笼入自己的袖中,强然笑道,“我只是……很妒忌‘她’……”

    “不要胡思乱想,霜儿,”南宫忧按住她的双肩,沉声说道,“你是我的妻子!”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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