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老陈怀里揣着刚买来的胡琴，两只手紧紧地攥着，生怕掉到地上摔坏了。市里就是跟县里不一样啊！老陈望着街上川流不息的人群，心里很是感慨。不知道别人活得咋样，是不是人家也像我这样呢？老陈看着一个个擦肩而过的陌生表情，心里说道，人活着可真不容易啊！
到了吴主任的楼底下，老陈忽然间又打起了转悠：“跟人家一共才见过两回面，就求人家办事，这叫我咋开口啊！”不知走了多少个来回，老陈咬了咬牙，还是硬着头皮去上楼，心里一边给自己鼓气：“咱又不是空着手来，两千多块的胡琴呢！再说，吴主任对我的印象还是挺好的啊！”
到了吴主任的门口，老陈来不及多想就去按门铃。门开了，吴主任伸出个头，见是老陈，先是一愣，既而高兴地说道：“原来是陈老师啊！真没想到，快进来坐啊！”
吴主任的房子很大，得一百好几十个平方吧！老陈心里一边嘀咕四处打量，客厅很大，沙发、茶几、影视墙、鹁鸪架，阶梯阳台都十分考究，到处布置得富丽堂皇。老陈一边看，心里一边赞叹。
“陈老师快坐呀！”吴主任热情地招呼道，一边拉老陈到沙发跟前。
“恩，恩，恩——”老陈连声应诺着，低头看这沙发，绝对是真皮的，看样子还是进口的，那边上还有洋文呢！“快坐呀，陈老师！”吴主任又喊道。
“哦，哦，哦——”老陈一边支吾着，一边斜着身子坐在沙发边上，只搁住半个屁股。
“陈老师，你今天来，是不是有什么事啊？”没等老陈开口，吴主任就先问他了。
“哦，哦，有事，有事！”老陈一下子慌了神，不知道该如何说。
“小宋啊，快给客人沏茶！”吴主任朝厨房喊了一声，就听那边一个清脆的声音答道：“吴主任，马上就好！”
“不用，不用！”老陈赶紧摆手，费力地说道，“吴主任——我一会儿——就走，您就别忙活了。”
“那到底有什么事啊？”吴主任还是微笑着问道。
“恩，是这么回事，”老陈定了定神，鼓起勇气说道，“下个月市里不是要举行公开课比赛吗？您看您能不能给我报上个名啊？”
“哦？”吴主任脸色一变，说道，“是这么件事啊！这件事可不好办啊！”
老陈这才想起带来的胡琴，赶忙拿过胡琴说道：“您看，我也没带啥东西，这不，给您带来杆胡琴。”
“胡琴？”吴主任眼睛一亮，说道，“打开看看！”
老陈打开箱子，小心翼翼地把胡琴递给吴主任。吴主任一边用手摸着，一边仔细端详着，并不时发出赞叹声：“不错！果然是杆好胡琴啊！多少钱啊？”
“两千五——”老陈顺口答道，说完又觉得不好，又改口说道：“朋友送的，我也不知道多少钱，您看还中意不？”
“茶来了——”随着一声娇脆的轻呼，老陈就见一个小姑娘端着茶杯走过来，小姑娘也就十七、八岁，模样很俏丽，脸蛋圆圆的很讨人喜欢。小姑娘放下茶，站在一边，就听吴主任说道：“小宋，你去忙吧，这里没你的事了！”回头又对老陈说道：“陈老师，快喝茶呀！”
“噢——噢——”老陈慌忙端起茶杯，茶水呈淡淡的绿色，散发着奇特的清香。一定很名贵的茶！老陈心里说道，听人家说好茶泡得茶水都是很淡的。老陈喝了一口，舌头被烫了一下，忍不住大声咳嗽起来。
“没烫着吧？陈老师。”吴主任关切地问道。
“没没没！”老陈赶紧笑道，“没有，这茶真好喝！”
吴主任也笑了，回头朝窗外望去。
空气似乎凝固了，两人都没有作声。过了好大一会儿，吴主任才缓缓地转过头，看着老陈，认真地说道：“陈老师，这件事是这样的。下个月的公开课比赛，现在虽然还没有定下人来，但其实都内定了，都是些关系，我也不好办啊！你们县里有两个名额，一个是市教育蒋科长的外甥，一个就是上回讲课的小焦老师，她是你们县委人大副主任的准儿媳妇，后台都很硬啊！”
“您能不能多加个名额呀？”老陈有些着急地说道。
“哪有那么容易！”吴主任笑了，笑得很奇怪，让老陈的心里一阵哆嗦，耳边又听吴主任说道：“市教研室可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都开会定下来了，不能改了啊！”
“恩，恩，恩。”老陈低下头，只觉得自己脑子里一片空白，他的脸色十分难看。
吴主任又说道：“陈老师，你的教学非常扎实，教学经验非常丰富，你们几个校长对你的评价都非常高。沉住气，慢慢等一等，到时候，不用我推荐，你们校长也会推荐你的！”
“是啊，是啊！”老陈很勉强地笑道，此刻他的心里比哭还难受。
“还有这胡琴，”吴主任又把胡琴递给老陈，“你看，我又不大精通，还是你拿回去吧！赶明儿抽个机会，咱们再好好乐一乐，你拉我唱，行不？”
“行！行！行——”老陈一边应诺着，一边俯下身把胡琴放到箱子里，耳边又听吴主任喊道：“小宋啊！这茶水都凉了，再换点热的来！”
“不用了，吴主任！”老陈赶紧说道。他抬起头，漠然地看着吴主任，仿佛不认识他了。“我走了，打扰您了，吴主任！”老陈一边说一边朝门口走去。
走出门口，老陈迈着沉重地步子，一步一步地下着台阶。吴主任伸出个头，还是微笑着冲老陈说道：“慢走啊，陈老师，我不送了，以后有机会再来玩啊！”
“一定，一定，一定啊！”老陈回头笑着打着手势，“您快进去吧！”
街上，老陈失魂落魄地抱着个木箱子，此刻，他仿佛觉得自己怀里的不再是杆名贵的胡琴，而是一块沉重的石头！他想把它扔掉，可那是两千五百块钱啊！老陈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像是被人狠狠地砸了一下，东摇西晃不听使唤。
依稀之中，老陈听到一阵胡琴声，是《借年》！老陈一激灵，又俯耳细听，没错！是《王汉喜借年》！顿时，老陈的腿脚也不听使唤了，身子不能控制地朝那个声音奔去。
在那个路口！老陈加紧了脚步，就在离那地方十来米的时候，老陈停住了。他呆住了，眼前的竟是这样一番景象：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下肢瘫痪伏地，他左手哆嗦着扶住一杆很破旧的胡琴，右手颤巍巍地拉着弓弦，凄凉的声音从的他的口中传出：
“大雪飘飘年除夕，
奉母命到俺岳父家里借年去。
没过门的亲戚难开口，哎！
为母亲那顾的怕羞耻。
进的门来心发虚，
又只见他全家上房把酒吃，
岳父哥嫂都把酒来饮，唉？
为何爱妻一旁陪着席也不喝来也不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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