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多多用下铺的床单擦拭他的眼镜,戴上。屋子里没有旁人,他又用那床颜色可疑的单子擦了擦皮鞋。就着关掉的电脑屏幕,多多照了照自己的发型。影象是模糊的,大致是一个人的样子。多多就这样赴他的约会了。
那种约会,也可以被说成是交易,是职业。那个女孩子年纪还轻,毛孔里总有洗不净的油腻,唇上还有一层密密的绒毛。侧脸看过去,仿佛每个细胞都会呼吸。那个女孩子不反感多多,每次看到他,年轻的脊背不自主紧张起来。
多多鄙视喜欢自己的女人。他以为她们喜欢的,不是他本人。可是多多除了有一套“如假包换”的**和思想之外,又实在没有别的什么了。“她们中邪了。”多多这样替她们解释。
他对女孩子说:“莫冰尘,我们开始吧。”
她尽扯些闲话。班上的哪个女孩子新买了什么好东西,或者又和哪个老师口角。她说:“我把书掉在地上了,让前排的男生帮我捡起来。他递给我的时候,抓着我的手不放。没有别人看见,是在课桌靠墙的那一面偷偷抓住我的手。我不敢叫,又拔不出来。多哥,你说我该怎么办?”
“他怎么抓你的手?”
“哎呀就是这样。”小冰尘用自己的左手,抓住自己的右手。
多多扳了下脸,“上次让你背的课文,来背吧。”
这个孩子实在还小。多多对自己说。连头发根都还软软的。他对她不感兴趣。她说:“我们班的男生都没有你个子高。”多多说:“废话,你们才念初二。”“也没有你帅。你好象什么都懂。”“什么都懂的人,是流氓。”
“什么?”
“你不懂。”多多不说了。
多多和音雅讲起小冰尘。他说:“长大了就和你一样,是个浪子儿。”他轻轻点了她的鼻子,然后把手放在自己的鼻子上闻一闻。她说:“呸!”
他也说:“呸!”就吐到自己的手上,作势要往她的身上抹。她尖叫。多多“嘿嘿”笑着,把那口唾液在手中揉掉了。阳光浓,照在湖边的栏杆上,象是泼了一层牛奶。多多心头一热,抱住她:“音雅,你天天忙什么?没时间见我?”
音雅去嘬他的脖子。多多闭上眼睛,假装周围没有人。他反过手臂,找到她的手,紧紧握着。这一年中,这一刻是温暖的。也许转身就不记得。但是这一刻是温暖的。他似乎要把她的手揉烂在他的手心里。
他从没想过,有一天可以和她出去,随便转转,逛街,逛湖,或者只吃一顿饭。他攒了一些话想要和音雅说。真要到说的时候,又觉得无聊。末了只说了一句:“我不想再这样下去。我穿错了鞋。别人的鞋。”
她不全懂,小心翼翼地问他:“什么鞋?你说什么?”
多多斜了眼睛看她:“我想换一种方式生活。要么做点什么事。你不懂。”
那一夜多多还是留在了她那里。她对他说:“你知道吗?我可以无限多的要下去。可我又不是真的想要。做过了之后就后悔。我们不如静静呆着。”
多多说:“睡吧。”
“不用你的胳膊当枕头,太硬。”
这种**关系,也不是多多真实想要的。他要的是爱情,还有温情。可他得到的是性。性的欢愉可能无限,却太短暂,不够照亮他的生活。但是有比无好一千倍。没有女人的时候,他还要在四方的格子里坐卧行走,和冰冷的器具、干瘪的书本打交道。再有,盯着教授的秃头看,一看就是五十分钟。谁说追求科学真理,是一种激情?他的激情只在裸裎相对的时候,用尽全身每寸肌肤和神经,体会36度五的体温,和另一个原生命。哪里是静脉?哪里是肱骨?笑话!他拥抱的是另一个完整的自我。多多爱每个和她有过关系的女人。当然还爱大街上的惊鸿一瞥。不过在这里说的是,他爱每个和她有过关系的女人,每个都爱。不打折扣。从不因她们的性格和外貌,有什么区别。别大惊小怪,这种爱不是爱情。多多根本不在乎这种爱是不是爱情。可这种爱,后来怎么变成肉乎乎的?甚至有股机器的锈味、钞票的霉味、冷冰冰的性器官味,象他研究的尸体。
有人说,这是一个机器的时代。人是用满足别人的方式来满足自己的机器。多多憎恨这种说法,他把自己是一个人这一点,看得很重。他打算着,不**了。
生活的变化,是突然发生的。也许只有这样的变化,才叫变化。多多把他的手机丢了。连同他不少女性腻友的电话号码。
多多心疼他的手机。他的手机已经用过一些时日,按说换新的也不是不可以。可是为什么换呢?被强迫换,总不是个滋味。他去商场转了转,悲愤的情绪中,不由想买个和从前一模一样的。就当原来那个从来没丢过。转念一想,不对,那样就相当于一倍半的价钱买一款过时的东西,那太傻了。还是不能自己欺骗自己。多多看中了一个新样子。就这个了。只是钱还差一些。钱算什么?不算什么。钱这种东西是假的。其实是个数字游戏,想办法搞到数目就可以。
还有,损失了一些朋友的联络方式。如果有缘,还会在大街上遇到对不对?没有缘分,也不好强求。道理人人会讲。寂寞是真的。多多想:其实是她们约好了,一齐不理他。这种错觉挥之不去,让他的心情变得糟糕。他甚至接着自己的谬论推理下去:为什么不理他?当然是不再喜欢他了。她们于三八节去超市买东西,人人都得到了超市免费赠送的礼品:孙悟空的火眼,玉皇大帝的照妖镜。总之突然看透了他。这样也好,重新开始。
多多去上课。那一门考查课的导师第一次看到这个学生,不禁多看了几眼。导师问:“谁有问题?”多多举手。既然做样子,就做个十足。套上这层人皮,最好还是做人。做人有什么好?没有答案。上帝安排你做人,是让你做,不是让你提问。操!谁说的?干是一种美德。
同寝室的师爷常常对多多动手动脚。师爷不是他的名字。大家觉得他整天“子云子曰”,嚼俎的时候象个旧式衙门里的师爷,为了几钱私俸,忙不迭摆读书人的谱,故此叫他“师爷”。(老公,不好意思。。。。为了整体效果,牺牲你的形象啦。)师爷的手指纤长柔软,指甲干净,没有被烟熏黄的痕迹,没有难闻的气味。多多抓住师爷伸过来摸他头发的手,翻来倒去仔细观察,最后拿到鼻子下面闻,“不错不错。”
“岑多同学,你能不能说几句完整的话?”
“师爷,你看我戒烟怎么样?我相信要不了多久,我也能拥有少男一般的清新的口气,还有象你师爷一样嫩滑的手。”
师爷把手抽回来:“你有病啊!受啥刺激了?手机丢了,魂也丢了。”
多多问:“你是不是同性恋?喏,玻璃?”
师爷嘿嘿笑了:“岑多,我就算是同性恋,也对你没兴趣。你这种故作深沉型的,也就只能骗骗女孩子。”
“放p。。。。现在的女孩子比我还深沉。明告诉你,别搞同性恋,容易得脱肛。”
“去吧,就你是学医的?”
多多想,如果自己是同性恋,那也是个好事。怎么说呢?最起码名正言顺的不正常。听说有同性恋也蛮纯洁的,渴望一辈子只和一个人睡觉。谁歧视谁呀?!自己肯定不是同性恋。一切歪门邪道,都可以去走,也有走过的。可那都不是自己的路。走正路?呵呵!看吧。
到了给小冰尘补习的时间,多多直接去敲她家的门。只有她和她的保姆在家,她的父母依例不在。多多没见过冰尘的父母,每次的补习费都是冰尘交给他。这份优差优差是音雅介绍他来。那时候他和她刚刚认识,关系比现在还要亲密。多多说想要兼职赚点外快,音雅说:“我的表妹想找个补习老师。教初一。”多多满心以为要对付的,只是一个梳男孩头的小孩子,没想到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多多每次收钱,不免在心中暗暗叹息:“赚钱不容易啊!我这是出卖色相啊!”
冰尘看到多多,笑着迎出来:“给你打电话,老打不通。”
多多找了张纸片,正式写下自己的寝室电话,递给冰尘,“以后打这个。还有,以后要是你有朋友想找补习老师,跟他们介绍我。听到没有?”
冰尘偷偷问他:“你说,有没有人谈六年恋爱,然后结婚?”
“有。”
“六年,那么长。我不相信。”
“相信我。什么好事都可能发生。灰姑娘变公主。走路拣张彩票中500万。可就是不发生在你身上。”
冰尘咯咯笑,“多哥,我找了一个boyfriend,是你们学校的。你和我去看看他?你就说,你是我哥哥。”
“我是你哥哥?那他欺负你,我还要帮你打他?”
“谁让你打他!”
多多只觉得反胃。哪个畜生,连这么小的小孩都祸害。如果是我亲妹妹,我打折他的腿!
“莫冰尘,你应该找同年龄的男孩子当男朋友。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不告诉你。秘密。”
多多在心里暗骂了一句三字经。他发现冰尘的兽齿很尖很亮,象个妖精的雏形。“我老了,我看什么都不顺眼了。”多多默默想。终于他叹了一口气,“这样的事情,你应该找你表姐商量。”
“哪个表姐?音雅姐?哼!她除了她自己,谁都不关心。她不喜欢我。”
“莫冰尘,音雅和我说过冰尘妹妹很漂亮,很可爱!”
“真的?!”冰尘又高兴了些。小孩子毕竟好骗。成人世界太龌龊,喜欢小孩子有什么不对?我也喜欢小女孩。多多想。多多侧头盯着冰尘的眼睛看,“哎,你要是犟起来,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他的心里隐隐作痛。“关我什么事?我管得了吗?”另一个念头浮上脑海,越来越清晰。
多多听到自己在问:“他叫什么名字?学什么的?”
“魏微。内科。”
岑多记下了这个名字。
岑多没有向冰尘问音雅的电话。几次想问,都忍下了。多多心酸:他们曾经是那么好的朋友。朋友没有用。情人没有用。对她好或不好一律都没用。有的人有的事,象天上星;有的人有的事,象粘皮糖。中国人管这叫缘分。看到冰尘,岑多就想起音雅。音雅那种气派,象是整个世界只有她一个人活在世界上。肯定不少人讨厌她。不过岑多只觉得她的狂妄和率真,很好玩,很好笑。多多没问过为什么,音雅当然是突然不喜欢他了。多多认定了是音雅丢下他。他忘记了自己把电话丢掉的事。
回到学校,他向读内科的朋友问起“魏微”这个人。朋友说:“切!你不认识他?”一脸鄙视的神情,“现在有人提起我们这个班,就说魏微那个班,全校的人都知道。”
多多的兴趣浓了些,“啊?怎么回事?”
不认识魏微,是岑多不“入世”的一个明证。在医学院,几乎每个人都认识他。他是体育部长。会唱歌。难得的是,每次有机会登台唱歌,音乐响起来之后,他都会拖长音说:“大家好,我是魏~~~微~~~”底下的女生就高喊:“我爱你!”一边喊一边笑,大多数人心里唾弃地要死。后来他去参加电视台选美,还得了亚军回来。在魏微的眼里,女人有两种,一种爱他,另一种不敢爱他。
在魏微居住的四号楼,有两个是“是人就该知道”的名人。一个是常常在寝室里脱光衣服,拿自己的器官当教具的疯子;另一个就是魏微。传说中他的**硕大,切切能有八寸盘一盘子。当然只是传说,不足信。要想调查一下也容易,每个星期五晚上魏微去学校澡堂洗澡,跟他一起洗就是了。
多多听了朋友的话,呼呼笑。心里反倒放心了些。他想,常玩的人,应该更有分寸。
岑多并非完全不认识魏微,只是名字和人对不上。这回对上了,知道了谁叫魏微,也知道了魏微是谁。老实讲,岑多原来不讨厌魏微。医学院里,既好看又不娘娘气的男生并不多。岑多觉得,如果自己是女生,有一个象魏微那样的男朋友,大概足以证实自己的美貌和魅力吧。可冰尘是不同的。王朔笔下的人物说:“女人有两种,一种是可以和她上床的,另一种是不能和她上床的。”如果用这个标准衡量,冰尘和别人又没什么不同。多多对自己的胡思乱想冷笑了一声:“哼!没一件事按照我想象那样发生。”索性不想了。
他从球场上找到魏微。魏微的汗珠还在脖子上,额头上,鼻尖上挂着。他用力一甩,水珠四溅。“请问找我有事吗?”啧啧,请。
“我是整形外科的岑多。”
“你好你好。”魏微用球裤把手擦干净,向岑多伸出去。那个时候,还没有sArs这种东西。多多和他握过手。先礼后兵。
岑多说:“我是莫冰尘的哥哥。”
魏微笑了。他说:“那个小女孩的哥哥?”
“冰尘说,你是她的男朋友。”
“我有女朋友。冰尘不是我的女朋友。我只是请她吃了顿冰淇淋,后来送她回家。”
多多料到他会这么说。但他还是扬起一只眉毛:“哦?你们怎么认识的?”
魏微惊讶了,“你不知道?她来找她哥哥,哦,叫陈什么,就是找你。问路的时候,刚好问到我。我就帮她找。结果你不在。我看她好象有心事,很不开心的样子,听说你不在,啪嗒啪嗒掉眼泪。我怕她出事,送她回家。就这么简单。”
“冰尘说,你是她的男朋友。”岑多机械地重复了一遍。
“她的幻想。”
“没错,她还小,分不出来梦和现实的区别。我不希望看到她。。。”岑多把后半句话咽下去。
岑多不信任魏微。魏微的眼神让多多不能相信他。魏微的眼神里,有一种叫“好奇”的东西,象个爱嚼舌头的女生的眼神。他的直觉告诉他,魏微对他岑多,对冰尘,有着不同寻常的兴趣。关我什么事?我管得了吗?那个声音又跳出来说话了。岑多想,他的职责已经尽到了。如果说自己有错,只能说不该替冰尘补课。自己的错,与后来的事之间,没有必然的因果关系。到此为止,不再管了。
如果音雅知道这件事,会有什么样的妙论发表?大概她会说:“派你去勾引冰尘。你快去。晚了就来不及了。”音雅始终没把他当色狼看待。音雅。而他呢?或许真的会听音雅的话,谁也不知道。多多想:冷静,冷静,冷静没给我带来过快乐。冲动,冲动,冲动没给我带来过幸福。如果真的有个人,告诉我该怎么生活,我或许会从此放松。或许!我的日子,酸甜苦辣,什么料都有,惟独没有“或许”这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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