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 > 都市言情 > 碧海夜夜心 > 第四章

?    海兰是湘城花坊歌坞里最有名的琴师,她在三月春光明媚的时节踏春寻幽时听到了一阵让自已沉醉的琴声,于是,她和他遇上。

    她没有告诉他自己的身份,周旋在众多前来买笑的人里,她知道,自已纵然清清白白,丝毫没染,却总是来自那表面灯红酒绿,实则污秽不堪的地方。

    金风玉露一相逢,胜却人间无数。

    呢呢喃喃,如胶似漆地在一起过着平静的生活。却不问彼此的出处。

    那日,夜心忽会跑到群音会上弹奏一曲碧海青天夜夜心,之后就不见踪影。

    海兰明明是他知道了自已的身份,可弹这首曲又是什么意思呢?

    海兰已有身孕,她在惊喜之余却只剩下了等待,她希望自己所领会的琴意是指两人的情感如碧海青天一样久地长天。

    此时她再不适合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演绎琴技,恰好商家有意骋请她做小公子商涵的琴师,便顺水推舟来了商家。

    商家对她颇为照顾,快临盆时,听产婆说,要多走动,有助于生产。于是她就出去郊外走走,顺便放松一下自已思念的心情。

    有时候,她很矛盾:要是那天她没有出去,要是那天她呆在商府,是不是所以一切都会有不同的结局?只是人的心已飞走,爱也不在时,什么样的结局又能够不伤人?

    她不相信自已会看到夜心和一个娇美妙龄女子依偎在一起!在她呆如木鸡的空白中,商涵起身去为这女子买东西。

    她用仅存的意识来到女子前,轻轻说:“姑娘好美丽,刚刚那位想必是?”

    “谢谢姐姐夸奖,他是我的未婚夫,我们打小订了婚。”对方浅笑盈盈,一脸幸福的模样。

    “哦,那恭喜姑娘了。”声音飘飘忽忽,左右不定,人空空洞洞,不知如何回到了商家,大病一场。商家体贴地把她安置在山上的别院里待产。

    心情的郁结,生产的痛苦,精神的漃溃之下,她竟抱着的女婴冲到山崖边抛了出去。自已本也要跳下去,被吓呆了、此时清醒过来的侍女死死抓住。挣扎中,从另一处陡陂滚下,双脚残废。

    而这边女婴跌落的山崖却是深不见底,绝可能下去后还能生还。她是个婴儿,又不是一个武林高手。

    晕迷几日醒后,她突然不想死,她要报复,是他抛弃了她们母女,他该遭到报应!

    她倾心地教导商涵的琴技。商涵长大后,助她寻找夜心的下落,并提供她制奇毒的场所。她要亲手杀了负心人,对方武功奇高,自己却是弱女子,只有施毒!

    而那个跟踪絮语到了山里却迷路的人就是商涵派出的探子。夜心带着一个女娃儿,需要很多的生活必需品,肯定要出现在市集。以商家遍布大江南北塞外关内的生意网,终于查着了几许线索。

    他们正苦于无法进入,絮语却跑了出来,进入关内,来到了江南,毫不费他们力气地一步步进入网中。

    海兰发现,不是给夜心下一个只有死结的网,而是自己沦陷在别人的精心策划的网中。

    “把你的血给他喝!”海兰急急地说。

    絮语见着师父越来越虚弱,且不能说话,只是不停地望着她笑。忙用琴弦把自已的手指划破,喂进血去。

    陈清意示商涵当断则断。商涵来到絮语身后,絮语一回身,手上多了一把薄如蝉翼,晶莹透明的软剑,这剑正好架在商涵脖子上:“麻烦你送我们一程,叫人备马车和干粮,送我们回去。”

    商涵默默地望着她,她冷冷地笑,再不如初见时那般透明,单纯,可爱:“你太贪,又练琴技,又学武功,又要致力经商,什么都要争第一,做人中之龙。而我,一直只学武功,别的东西对于我说,只不过是师父的的一些熏陶。所以你根本不是我对手。”

    “你知道所有的真相吗?”

    “我不想听,我只知道你带我来闻香居就是为了引诱师父出来。谁伤害了师父,就是伤害了我。”

    商涵突然明白他伤害了一颗晶莹的心,破碎了东西再也没法复原如初。

    夜心望着海兰,絮语明白要带上她。至于为什么,不想问,先离开这个鬼地方再说。

    这就是师父魂萦梦牵的江南,这就是她向往已久的烟雨江南。

    一如那夜般的明月星辰,一如那夜的船儿,只是剩下一只。

    商涵坐在船上弹着春江花月夜,想起那夜,一脸朦胧睡相,却敢前来冲撞两个高手的内力相拼的人儿。“他”明显是意在救自己。而自己当时却是为了诱“他”,只是不小心遇上了仇家。

    在群音会场里,他偷听到了陈清和“他”的对话,心升惺惺相惜之感。

    在陈记卤菜店,在去闻香居的路上,“他”单纯直率印入心中。

    以前没有想过缘份会发生在什么时候,但是,没想到会发生在这种处心积虑的时候。

    所有的一切,全是一个悠长的阴谋,算计了两代人。

    陈清是月魔教教主,是商涵的师叔。月魔教在百年前遗失了碧海潮生,导致本教一厥不振。月魔教百余年来,一直在寻找碧海潮生的下落,因为他们相信,它是存在的。根据代代教主相传,此书尘封在一把古琴里。陈清就别出心栽,组织了群音会,最后追查在夜心身上。夜心的武功深不可测,又怕把他逼急时,毁了古琴。

    于是,采取了迂回战术,轻轻容易地就造成海兰和夜心的误会,本想两人同归于尽,乘机夺琴,熟料海兰会扔孩子,而夜心得到孩子后远走他乡。夜心去的地方,他们竟然无法进入。

    商涵心弦拔动时,并不知道絮语的身份。在被她挟制回去的路上,才知道她是女子,只是他做梦也不可能知道她是夜心和海兰的亲生女儿。

    心弦可以在任何时候拔动,而心也可能在任何时候破碎。

    商涵没听陈清的话,在闻香居偷袭絮语。他也没有反抗地任由他们挟持回乡,不过是想再多同行一段路吧。而今生,这就是他们共同所走的最后一段路。

    各自回到各自生长的地方,走着各自无法交集的路,而他,终归是要和依熯成亲的。娶不到想要的人,娶谁都是一样。

    还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

    得到的与失去的,无从算计。

    时间如同倒流一般,又把那初见时,白衣飘飘的男子送到了她的身旁。她坐在四季如春,永远鲜花怒发的园子里。

    回到这里差不多一个月了,大家彼此不大说话。

    絮语专门在山下找了一位老实可靠的孤身一人的中年妇女来照顾海兰,而她要照顾师父。

    絮语不想问他们之间的恩怨,她只知道师父很在乎海兰。

    夜心永远不能说话了,且武功尽失。

    海兰却是不知道如何说起,她在乎的,她伤害的,她挚爱的,全纠缠在一起。她如何说起自己当年把絮语扔下山崖?她如何问及夜心怎么会和絮语生活在一起?是她亲手把夜心毒哑的,如果絮语不来,他死定了,连海兰也救不了他。

    她精心制的毒是害不了自己的亲生孩子,中毒的人的解药就是她亲生小孩子的血――因为她要毒的人是夜心。她把这个链弄成了死结,她要让夜心后悔愧对她们母女。

    然而事情却演变到了无法控制,无法想象的地步,却又在情理之中。

    那个当年和夜心在一起的女子根本就微乎其微了,重要的是眼前这个孩子。

    初愈的夜心微笑着来海兰面前,推着她来到书房,用笔在纸上告诉她一些事情。

    夜心:我当年真是对不起你。那个女子确实是我的未婚妻阿玲。我只当她是小妹妹,本想要悔婚的,但她患上了治不好的病,命不久已。我说不出口,只好去应约。我弹那首碧海青天夜夜心就是希望彼此理解对方的处境,也在天下人前召示我们的感情。不想你看到了我们在一起,我也看见了你。你当时神志不清,她又重病在身,我只能暗中跟在你后面。你生产时,我就在外面,所以在崖下接着了语儿,只是没来得接救你,害你…………………后来,阿玲只当是我从外面捡来的小孩子,还帮着照顾语儿。再后来,阿玲在一日清晨无声地去了,你一时又失去了踪迹,我就带着语儿来到师父旧居一直住着。哎,我们之间的感情却是被人利用了,也是因我而起,事关月魔教……………….

    海兰:我也想明白了很多东西,那天我怎么如此巧遇见你们,定是有人探听得了消息,故意带我到那里的。只是,对絮语,我们如何说出口?

    ………………………………………

    夜心在纸上写着:语儿,我们有些话要对你说,你耐心看着。

    “师父啊,简单点嘛,人家好困哦。”絮语大大地打了一个哈欠,眼睛都睁不开了,头倒在夜心身上,一副马上就要睡着的表情。

    “语儿,我是你亲生母亲,他是你亲生父亲。”海兰干脆地说。

    絮语眼睛都不睁,又是一个哈欠。夜心海兰觉得这个哈欠好长,夜心故作轻松地噙一口茶。

    “哦。知道了,我是不是可以叫爹爹和娘亲了?不过我喜欢叫师父爹爹,爹爹师父也行。”

    夜心那口没有下咽的茶水顿时喷了出来。

    海兰也瞠目结舌,她不知道这十多年来,夜心是怎样教育孩子的?不行,以后她要好好关心语儿的一切,弥补过去没在她身边的的遗憾。

    望着絮语离去的背影,夜心手下写了几个字:其实,她什么都知道了。

    絮语回到房里,躺在床上,一脸的茫然。她早偷听了父母的对话,知道了一切。父母不想让她知道得太多,以免伤心,而她就只有迎合父母的心思。爹和娘虽然难以出口,其实,只要说出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以前她不喜欢寻根究底,是天性如此,而今,有的事却是不能知道。在这个家里,只有她身负武功,娘亲双腿不便,师父爹爹武功尽失,她表面上依然是无忧无虑地生活在世外桃源,心里却不再天真,不论什么地方,她都要保护家人。

    师父爹爹的琴不再是那把琴,他弹的却是碧海青天夜夜心,而听琴的人仍是那个人。

    他们因爱而纠缠成仇,这爱却又是让他们一家人团聚的一条链,早记不住在来来往往的路上,失去了什么,重要的是,得到了什么。

    江南是风夜心的魔魇,江南河上的那夜却是风絮语的一个梦。

    只是,不知是梦的开始,还是梦的破碎,都随着一夜风中絮语渐渐尘封在一个无人企及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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