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彩虹遇见千乘的时候,首先看到的是,那张英气逼人的脸上却有着一双忧郁哀怨的眼睛。
拉手风琴的彩虹轻笑着对千乘说:“哥哥,点首歌好吗?”
千乘拿着酒杯的手连放都不曾放下,仍是呆呆地望着河面。
彩虹很奇怪为什么这个穿着银灰色雪拂来毛衣的大男孩,看起来是那么的气质,喝起酒来竟然是那么的凶狠。
“哥哥,点首歌吧,不贵,就十元钱。”彩虹几乎用恳求的语气小心翼翼的说。
“走开!”宽软而又深沉的声音,像冬日覆盖着白雪的大地一样冰冷。
眼泪开始在彩虹的眼睛里打转,这是她第一次出来拉手风琴卖艺,如果不是家里卧病的妈妈和正在上学的弟弟,她此刻应该正在师范学院音乐系明亮的教室里和同学们欢快的歌唱;而现在,她只能在陌生的饭店里近忽乞求的可怜。
“哥哥,帮帮忙吧,听我拉一首吧。”彩虹憋着委屈用力的说,只怕一松劲,眼泪就会不自主的流出来。
可是那个穿着银灰色毛衣的大男孩仍是面无表情的盯着河面喝酒,连头都不曾抬,冷冷的对她说:“我叫你走开!”
彩虹倔强的站在那里,想起妈妈、弟弟,不争气的眼泪流了出来,“哥哥,我不是来乞讨的,是卖艺的,我家里真的有困难,我,我,呜呜。。。。。。”彩虹委屈的哭了起来。
“你们的眼泪,你们的悲伤,我的呢?我的呢?有谁看到了?”那个大男孩的怨恨声比彩虹的哭声更大,彩虹被他惊的一下子忘记了哭泣,瞪着眼睛诧异地看着那个穿着银灰色毛衣男孩痛苦的号啕,那种撕心裂肺的呼喊让彩虹在这寒冷的黑夜里毛骨愫然。
“颐欣,你在哪里啊?你在哪里啊?!”冷风飘过的河面,沙哑的呼喊仿佛地下游荡的幽灵。
一丝恐惧迅速占据了彩虹的内心,她飞也似的逃离。
川流的人群,河风很冰冷。
彩虹又看到了那张英气逼人的脸,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和那双幽怨的眼神,木偶一样从人群中缓缓走过,在河堤外的酒店靠窗的位置坐下、喝酒。。。。。。
整整三个月,不下雨的时候,那个穿着银灰色毛衣的大男孩,都会在白天独自一人躺在桥头公园玉兰树林里。曾经彩虹以为他在睡觉,有一次走近了才发现,他在默默的看着上空,或许在看天,或许在看玉兰树,彩虹感觉他好象在回忆什么,又好象是在等待什么。
每到周末或周日,彩虹会看到有一个漂亮的女孩子来陪着他静静地坐在玉兰树林里,直到搀扶着喝醉酒的他回去;有时还会多一个男孩,一个和那个女孩长的很像的男孩。
那个穿着银灰色毛衣的大男孩每天都会出现在桥头公园,然后到玉兰树林里躺下,看天;然后,喝酒。。。。。。
何苦呢?每当看他喝的步履蹒跚甚至神智不清的时候,彩虹都会这么想。
玉兰花开始大片大片的吐出了花蕾,干净而整齐的城市立刻到处充满着洁白的芬芳,没有风的日子,有一种凝固而暇意的心情,却仍止不住有一丝冷风一样的悲伤抚过。
千乘伸了个懒腰,枯黄的草地上很柔软,也很温暖,毕竟,这个时候是舒适的。千乘不想起来,躺在柔软的草地上就像小时候躺在奶奶的怀里。
天空很纯净,很蓝,像小时候爷爷农场上的天空。
想起颐欣,心中立刻又被一阵破裂的伤痛所占据,一种活生生撕裂的苦楚。
不远处的草地上,有人在弹吉它轻声低唱:“来吧,来呀,给你看看我的内心世界,谁也不必再害怕。。。。。。”
我内心是这片蓝天吗?为什么这么空荡?天空为什么又会有这么美、这么纯的蓝色呢?在这蓝色之后是什么呢?
猛然间,千乘打了个激灵,突然明白——其实这纯美的蓝色却是一种绝世清纯的凄美!!是一种,一种绝世清纯的,凄美!!!
他终于明白,颐欣就像这片头顶的天空一样,留给他一片蓝色的凄美回忆,依稀的音容隐没在了若远若近的白云里,再也回不来了。
千乘想伸手抚摸她的笑脸,可竟是那样的远、那样的远。。。。。。
千乘的手缓缓地低了下来,紧紧捂住贴在心口上的蓝色笔记本。阳光忽而变的很刺眼,既使闭上了眼睛,也刺的千乘的眼泪肆意流淌。
不知为何,千乘很想回部队一趟,仿佛只有去了那里,他的心灵才会平静;仿佛只有那里,才不会有悲伤;也仿佛只有那里,才是他的净土。
一个周五的晚上,他踏上了去昆阳的火车。
昆阳的阳光很明媚也很温暖。
快要到部队门口的时候,千乘的脚步却慢了下来,“我还能进去吗?这里还是我的家吗?”想起幕木,想起昔日的战友和连队,千乘的心中又是一阵伤痛。
“唉!算了!”千乘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转身离去了。
漫无目的的走在昆阳的街道上,两旁合欢树上的花儿正在鲜艳的盛开,粉色的绒花星星点点,街道两边成了一片又一片红红绿绿的海洋。
多美好的景色啊!千乘幽幽的想。
身边的教堂里正在举行婚礼,一对儿新人正在欢喜的乐声中步入神圣的殿堂。
千乘闭上眼睛,幻想中,正在举行婚礼的是他和颐欣。
。。。。。。
“王颐欣,你愿意嫁给赵千乘,让他成为你的丈夫,一生一世照顾他吗?”
“我愿意!”
“赵千乘,你愿意娶王颐欣,让她成为你的妻子,一生一世保护她吗?”
“我愿意!”
。。。。。。
忽然,千乘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心中猛的一震,睁开了眼睛,箭一般的向教堂里冲了进去。
千乘大吼一声:“许韶!”
新郎和新娘猛得一惊,回过头来,竟然是许韶和幕木!!
许韶呆了,幕木呆了,所有的人都呆住了。
千乘喊到:“幕木你不能嫁给他,你会后悔的!”
几个穿黑西服的人过来架住了千乘。
许韶说:“别难为他!”
“黑西服”们松开了手,却仍立在千乘的周围。
几个战友也过来拦住了千乘,他们知道千乘以前和幕木的恋情,纷纷劝慰说:“赵排,冷静点,别胡闹,怎么说也是战友一场,别坏了人家的好事。”
望着熟悉的战友,望着昔日的伙伴,千乘无语了。
许久,千乘咬牙说:“许韶!你个王八蛋,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许韶说:“千乘,那件事我真的不知情,你相信我!”
千乘冷冷的盯着许韶,说:“颐欣,她,死了!”
许韶惊呆了,脸色变的煞白。
千乘咬着牙,极力的憋着自己满腔的痛和恨,说:“许韶,今天是你的好日子,我不为难你!但是你给我记住,我肯定要找你,你丫躲不过!你记好了!是你,杀了颐欣!”
幕木惊恐的问许韶:“你们,认识?这、这,怎么回事?”
千乘默默的转过身,缓缓穿过人群复杂的目光,机械而又空洞的离去。
接下来的日子就这样在这个城市中每日浓重的大雾里度过,没有阳光、没有时间一般。
一日凌晨,一条手机的短信铃声忽然惊醒了千乘沉重的睡梦,是许韶发来的,很简单:“昆阳火车站,3032箱,密码是颐欣的生日。”
千乘抓起衣服冲了出去。
打开后,里面是一张光盘和一张纸,纸上面写到:“迅速将光盘交给上河市公安局李局长,兄弟,颐欣妹妹的事,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千乘赶紧拨打许韶的手机,已经关机了!千乘拿起光盘,向车站外跑去。。。。。。
几天后,昆阳市郊的风阳公墓。
一处新墓前,站着一男一女。
“千乘,你能告诉我怎么回事吗?许韶他不是皮具公司的老板吗?怎么成了黑社会了?”
。。。。。。
“千乘,你还在恨我吗?”
“不,幕木,你很幸福,有一个好老公,许韶他不是坏人,请你记着:他是个英雄,永远。”
墓地上空开始飘荡起蒙蒙的细雨,一会儿工夫,飘湿了两个人的头发、衣服,千乘已经分不清脸上是雨还是泪,只是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他脸上滑落、滑落。。。。。。
随风而起的圆纸钱,在划过天空的刹那翻飞、翻飞,如一群美丽的蝴蝶精灵,在有限的生命里尽情的展舞、展舞。。。。。。
几天前的都市报道节目,又仿佛出现在千乘的眼前:
“都市报道3月12日,昆阳记者站王佳报道:今天,昆阳市警方联合上河市警方发动“利剑风暴”行动,一举铲除跨省黑社会贩毒集团“**帮”,捣毁其毒品加工窝点三处,缴获毒品八百多公斤,抓获犯罪分子三十多人,犯罪集团头目除一名绰号“刀疤”的骨干份子被内部人员械斗杀死外,其余无一人漏网。。。。。。据警方称:此前曾收到过一张秘密拍摄犯罪集团窝点制毒证据的光盘,但邮寄光盘的人没有留下姓名和地址。”
“都市报道3月14日,昆阳记者站李伟青报道:今天,昆阳市东成区公安分局在7号下水道发现一具男性尸体。据警方称:死者名叫许韶,上河人,此人是两天前“利剑风暴”行动中捣毁的“**帮”犯罪份子之一,因事发前与犯罪集团另一头目“刀疤”发生械斗,杀死“刀疤”后被“刀疤”的手下杀死并抛尸,至于械斗原因,警方还未完全掌握。。。。。。”
王超的话再次回荡在千乘的耳边:“市里政法委已经开过“3。12‘利剑风暴’行动”专题会,公安局李局长证实,许韶是他安插在“**帮”的内线,但考虑到他家里亲属以后的生活安全,所以,不能宣布追授他什么,对外只能说他是犯罪份子。但是你我要清楚,他是我们的好兄弟,我们应该为他而感到自豪;李局长还说,当时许韶成功拍摄窝点制毒证据并转出后,应该完全有机会安全转移的,但不知道为何他又回去了,并且不知为何又和“刀疤”发生了械斗,被刀疤的手下杀死并抛尸,真是奇怪啊。。。。。。”
雨还在蒙蒙的下着,千乘的耳边还回荡着许韶在婚礼上的那句话:“千乘,那件事我真的不知情,你相信我。”
千乘仿佛听到了胸膛中有东西破裂的声音,而后,就没有了思维,没有了知觉,呆呆地站在那蒙蒙细雨中。。。。。。
列车在“咣铛、咣铛”的节奏中飞驰。
窗外的景物在眼前一现,又匆匆的跃过、消失,一刻也不曾停留。。。。。。
千乘想:“人生不也像这列火车一样吗?在奔向死亡的过程中,离却了很多身边的东西,而那些东西一但在眼前闪过,就再也回不来了,留下的,只是回忆,或美、或丑,或喜亦或悲,但生活给自己留下的,为什么总是那些刻骨铭心的伤痛呢?”
“嘤嘤。。。。。。”旁边的一位十五、六的小女生低声哭了起来。
千乘回过神来,女生手里拿着一本书,正被书中的情节感动的流泪,千乘瞄了一眼,是郭敬明的走红网络小说《1995-2005夏至未至》,翻开的书页里,有一段话清晰的跃进了千乘的眼中:
那个男孩,教会我成长
那个女孩,教会我爱
他们曾经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然后又消失不见
可是,我不相信他们是天使
他们是世间最普通的男孩和女孩
所以我就一直站在香樟树下等待着
因为我相信,他们总有一天会回来
回来找我,教会我更多的事
恍然间,如夏日的雨前雷声,在内心霹雳般的炸过。而后,所有此前曾经安慰自己坚强的克制,全都被这段仿佛冥冥中注定的文字所淹没,如雷声后的大雨倾盆而下,覆盖了内心所有的世界,空白的或不空白的,只是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心中潮湿的翻涌着、翻涌着。。。。。。
两行眼泪从千乘闭上了的眼睛里汹涌的流淌出来,大颗大颗的滴落,砸落在车厢板上,而后,摔的粉碎。。。。。。
上河市的桥头公园里。
阳光已经不再耀眼。
一阵风吹来,玉兰花瓣开始纷纷扬扬的飘落,躺在树下,千乘看到,一片宁静的白色中,有一张张淡白色的翅膀,散发着芬芳的光芒,大片大片的在深蓝色的天空中飞翔、飞翔。。。。。。
在那片白色的海洋中,他看到他们小时候:玉兰树下,洁白的玉兰花瓣正纷纷扬扬地飘落到颐欣的头上、身上,颐欣正“咯咯咯”笑着喊着:“当新娘子了!当新娘子了!”。。。。。。
他看到,玉兰树下,洁白的玉兰花瓣正纷纷扬扬地飘落在缩成一团的许韶身上,许韶抬着哭脏的小脸说:“我爸昨晚又打我了,把我关在门外一夜,好冷。。。。。。”
他看到,玉兰树下,洁白的玉兰花瓣正纷纷扬扬地飘落在做游戏的他们身上,许韶和颐欣抓住他,颐欣扭着他的耳朵大声地喊:“抓到大苯马了!抓到大苯马了!”,旁边的千稷对正坐在树下抱着小鹿娃娃画画的千羽说:“姐姐,借我抱一会吗。”
。。。。。。
他看到:洁白的花瓣飞舞中,颐欣向他奔来,身影是那样的清丽。。。。。。
晚上的时候,月亮出来了,又是一个圆月,夜空美丽的连风也没有了。
人们惊奇的发现:城市的上空,竟腾起了朵朵的烟花!
月亮,烟花,纷飞的玉兰花瓣,整个城市似乎成了一座圣洁的天堂。
烟火灿漫的时候,有人看到,河边透过月影的玉兰树林里,有一个大男孩正在虔诚的唱着什么,好象是儿歌,又好象是圣歌,歌声是那么的清澈、那么的清澈,仿佛竹林间的小溪,又仿佛初春里的河流。。。。。。歌声飞过玉兰树林,穿过河面,绕过小城,向着天空的月亮,飞去、飞去。。。。。。
早晨醒来的时候,千羽还在想着昨天晚上的烟花,好奇怪啊!元宵灯节早就过了,怎么还会有人在这个时候放烟花啊,更何况,天上还是圆月!想不明白!
可是千羽总觉得,昨晚在夜空中盛开的朵朵绚丽烟花,总透和着一种忧伤的凄美,很像她那幅画里微笑着流泪的天神,她也说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当她打着呵欠走出卧室的时候,目光停留在了客厅的墙壁上。。。。。。
许久,千羽发出了一声伤心的哭声。。。。。。
赵洪吟接到电话从上海赶回来的时候,千乘已经失踪三天了。
客厅的墙壁上,留着一首毛笔写的词:
“旧伤添新痛,方知何为愁。酒一杯,孤寒星夜路漫漫,一人走。星出星没无月天,空余暗香绕西楼;尘世本浮萍,采菊南山游。泪莫流,相思梦里觅佳人,无尽头。缘起缘灭弹指间,走过红尘不留愁!”
赵洪吟叹了口气,喃喃的说:“他到底还是走了!走了也好,走了也好,让他去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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