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 > 网游竞技 > 别打折扣 > 第二部 4

?    星期六终于向小左交了卷。星期一他告诉我,昨天他们排练了一整天,大家对我写的东西佩服得五体投地,当时在场的系团总支书记老王也很满意,一连说了几个很好。这虽是意料中事,但我是个善于在生活中找到快乐理由的人,因此,晚自习后从图书馆出来,晃晃悠悠向宿舍走时,想起小左的话,我便在心中自鸣得意。然后就听到后面有人叫我的名字,一转身,看见方丽华提着书包从台阶走下来。我不知道是不是她在叫我,但我站住了。

    方丽华径直走到我面前,笑盈盈地说:“舒雁,谢谢你!”

    我头一次发现她笑的样子原来是这样的甜,便呆呆地望着她,很不争气地丧失了语言能力。

    “谢谢你给我把词典送回来。”她又说,然后抿嘴一笑,“愣着干吗?走呀!”

    我这才挪动脚步,同她一起朝着宿舍的方向走去。然而一迈腿就出了岔子,我发现自己竟然是伸左手迈左脚走成了“一边顺”,赶紧悄悄更正过来,同时觉得自己必须说点什么,说点很礼貌很得体的话——结果就说了一句很愚蠢的套话。我嗫嚅着说:“这是我们应当做的……”

    她不禁哑然失笑:“你说话怎么像个少先队员似的?真逗!”

    她这么一笑,气氛松动了,我的舌头就流畅起来。但是愚蠢并没有缓解,所以我流畅地说了句更蠢的话:“其实我做得还很不够。”

    不料她立刻点头:“这话你算说对了!你干吗不直接把字典交给我呢?字典上不是写着我的名字吗?”

    我说:“我怎么知道那是你的名字……”

    “是吗?”她把头一偏。

    “本来就是这样嘛……”

    她下意识地摆摆头,将辫子“整理”一下。我知道这是她的“热身动作”,意识到她将要说出一番很认真的话,不禁把呼吸屏住了。

    她看了我一眼,声音很轻地说:“其实我们早就互相认识了,对吧?”

    我一下子懵了,不知道该承认还是该否认。幸而这时已经到了一个路口,我们该在这里分手各奔自己的宿舍,她没等我回答,笑嘻嘻地说了声“明儿见”,就朝9号楼的方向走去了。

    “明儿见”?这就是说,从今以后我跟她就算是熟人了?

    第二天在校园里遇到,她果然朝我点头微笑,就像见到老熟人那样。而且以后每次相遇都是这样。如果碰巧同路,她还会跟我边走边聊上几句。虽然只有寥寥数语,我已经很满足了。

    第一次超过十分钟的交谈是在医务楼旁边的小湖。那天我去看扁桃腺,出来时正好遇见她。两人都说自己不急着到哪儿去,就绕着湖边的小路转了一圈,这时我早已不再“一边顺”,走得轻松自如,跟没事似的。

    她问我是不是和卓雅芳很熟。我说我们初中就是同学了,不过以前接触并不多,因为那时我们很分男女界限。她忽然咬着下唇笑了一下,说我看你现在也很分男女界限吧,要不怎么会这样不懂礼貌,明明早就知道人家名字,偏偏装作不认识!我反问她:你怎么知道我是这样?她却说:因为我也早就知道你叫舒雁,我知道你和我是一样的,可你一直装聋作哑!我禁不住有点狼狈,半天才想出一句话:你不也是这样吗?她跺了一下脚,说可你是男生我是女生呀,哪有男生等着女生先开口的?我说正因为你是女生,而且是北京的女生,我才不想跟你说话。她立刻把头一偏:“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有些北京的女生对外地人有种……”我一时找不到合适的措词,便做了个含糊的手势。

    “有种什么?”她很专注地看着我。

    “有种……怎么说呢,”我把手一挥,“傲慢与偏见。”

    她噗的一声笑了:“你呀你,真逗!连贬斥人都要引经据典。”

    “我什么时候引经据典了?”

    “《傲慢与偏见》,简.奥斯汀,还不算引经据典吗?”

    我明白过来,也笑了。她又说:“这本书还有另外一个名字,你知道吗?”我摇摇头,她就接着说下去,“简.奥斯汀一开始将这本书的初稿命名为《第一次印象》。哎,你怎么这样看着我?傻样儿!”

    我当时肯定是一脸“傻样儿”,因为我从来没有遇到过一个像她这样的女生。我在中学时代曾有一个错觉,以为所有大学的校园都充满“五四”延续下来的那种浓厚的文学氛围,人人博览群书,个个谈吐风雅,进来以后才发现,在我们这所工科院校里,许多人与文学是绝缘的。特别是女生。女生普遍比男生更务实,更不愿意花费时间去看那些“闲书”,也就(请妇联恕我无礼)更加孤陋寡闻。因此当我发现她对文学比我懂得还多时,就心荡神驰了。

    她对我的思想活动一无所知,只顾顺着自己的思路往下说:“你还记得咱们的第一次印象吗?”

    “记得,是在图书馆。”

    “又装!”她剜了我一眼,“怎么是在图书馆呢?咱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嘉平。我相信你没有忘记,因为咱俩在图书馆碰到时,一下子就互相认出来了!”

    我感到一阵眩晕,就像窒息很久的人猛然吸到一口清新的空气那样。原来她什么都记得!

    “你给我留下的第一次印象,就是你现在这个傻样儿!那时候你像个很小的小孩儿,我还以为你是小学生呢。我觉得这个小学生真好玩,捧着本那么厚的书边走边看,撞到别人身上都不知道。我向你问路的时候,你眼里的神情特有意思,就像脑子里在想着某个很远很远的地方似的,半天收不回神来。后来我在图书馆向你问话,你从书上抬起头,也是这种眼神!所以,我坐下来这么一想呀,”她举起食指朝着太阳穴轻巧地绕了一圈——这是某些北京女孩表示“大脑在运转”的习惯手势,“马上就想起来了:哈,你就是那个小男孩!然后我发现你也想起我是谁了,就等着看你什么时候来跟我开口说话,没想到一等就是三年,要不是我把字典搁那儿……”说到这里她猛地咬住嘴唇,来了个“急刹车”,脸倏地红了。

    我心里就荡了一下。

    分手后,我反复思索她说的“把字典搁那儿”这句话。这话可以有两种解读。一种是“我把字典落那儿了”。如果是这样,事情就很简单,很平常,没有丝毫的悬念。可是……可是她干吗说了一半突然噤声不语,仿佛发觉自己失言了似的?莫非她是有意将字典“搁”在我面前的?要是后面这种解读成立的话,那就完全是另外一回事情了……然而,这是不是太匪夷所思了?

    我就这样浮想联翩,一会儿认为应作这种理解,一会儿认为应作那种理解。直到今天,我也没搞清楚那本字典究竟是“落”还是“搁”在那儿的,因为她后来再也不曾提起这件事情,而我又不好意思问。那段时间我对自己意见很大,主要是恨自己脸皮太嫩,每当谢天浩在寝室里大侃“思想的巨人,行动的矮子”,我总觉得他说的就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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