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耶和华神就用那人身上所取的肋骨,造成一个女人,领她到那人跟前。
那人说,这是我骨中的骨,肉中的肉,可以称她为女人。
——旧约全书创世纪
半月前府里便得了口讯,今儿是胤禛回京的日子。我的性子比之从前已收敛不少,所谓的热烈重逢怕是只可在脑海中想象一番,自娱自乐罢了。果然,天擦了黑也未见半个人影,我的心脏狂跳了一整日,如今甚感疲惫,实在倦得紧。朦胧中被捅一下,兀自睁眼,却见小林子立在身侧,我的困意去了大半,立时站起身,胤禛一脚跨进房门,嫡福晋乌拉那拉氏紧随其后。这那拉氏从前只远远见过,倒未曾细看,遂偷偷多瞧了几眼,只见她脸如满月,肤色却甚为苍白,举手投足间气度从容,颇有大家风范,倒比胤禛显长几岁。
我心中极是失望,有如被当头浇下一桶冷水,俯身福道:“奴婢给四爷、福晋请安,主子吉祥!”
胤禛侧眸看我一眼,瞳中的深潭似要立时涌出来,我一阵心慌,正欲端茶,却听得门口一声响动,定睛一看,是个小厮打扮的少年,细听之下才知这人是十四阿哥府派来送帖子的。胤禛接过草草一看,算是应了。那拉氏起身告退,神情隐含几分不舍,临行时却似无意朝我一瞟。
我心中悻悻,轻问:“何时动身?”
他叹道:“即刻。”
目送他的背影,我胸中思潮起伏一波紧似一波,心中甚是记恨这帖子来得太早。过了片刻,一个小厮匆匆折返,说四爷衣裳单薄,要我取了斗篷送过去。不敢耽搁,赶紧抱了往门外跑。未等通传,马车的帘子便被掀起,斗篷和我被同时拽了进去。身子一失重,顺势跌在一个人怀里。我心念微动,恍然意识到自己中了计。
他的下巴抵在我的脸颊上,冒出的胡茬蹭得我微微发痒,我忽然心跳不已,感受着他的微颤。
“你的汗流得好么?”他的声音从我头顶上传来。
“你……”我蘧然而惊,想起许久之前溜到他房间,自言自语说得那番脸红心跳的话,险些从他怀中滑出来。
他淡含笑意,眸中浮动的竟是一抹浓浓的柔,“半升红豆,半升黑豆——这是要我一生(升)相思么?好一个狡猾的女子!”
“你倒是给不给?”我轻笑着环住他。
他但笑不语,细细吻着我的面颊,温润的舌尖轻巧绵密,我心潮翻涌,面红微喘,双眼湿润得仿佛要滴下泪来,他游动的唇覆住我的唇瓣,我一时忘了欲拒还迎的羞怯,只想深深吻住眼前这让我思入骨髓的爱人。
幸福时光总会不经意逝去,还未及细细体味,便到了十四阿哥府。十四阿哥府大排筵席,传杯弄盏好不畅快,只可怜我站立侍奉,腰酸腿直。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不消片刻我便将今日的座上宾一一对上了号。席间坐定的阿哥们个个气宇不凡,十四阿哥——这位传说中的大将军王面目俊美异常,全然不似想象中的高不可攀。
近一个时辰后,我心中渐感烦躁,抬头猛然看到十四阿哥正附在胤禛的耳边嘀咕,其间不住向我身上扫。我立时偏转螓首,不愿同他对视。
一阵骤然狂风袭来,泥土之息飘然进房,天边雷声隆隆,一派山雨欲来之象。“咳、咳……”胤禛忽然轻咳几声,我见他面色苍白,心中颇为担忧,脑中灵光一闪,便想起车里的斗篷。遂咬咬牙,顾不得众人目露惊异,径冲到门外。此时已是大雨滂沱,不敢放慢脚步,取了想要的东西,飞身便往回赶。刚踏入房门,脚下陡然一滑,还未及诅咒,人已不由自主的向前扑去,眼前登时一黑。下降的一刹那,身子骤感阻滞,下沉之势明显减缓,待睁开眼,人已倒在十四阿哥怀里。我甚感狼狈,立时挣脱了他的怀抱,恭身道谢。他颔首一笑,倒未言语,眼睛却死死盯住我看,我微一低头,见**的衣衫裹住身体,曲线毕露,心下蓦然明白他目光中的深意。
一转眼瞥见胤禛,我心中一凛,脸上却不可思议的换了一幅破罐儿破摔的神情,硬着头皮把怀中之物捧了上去。他接过轻轻一抖,却裹在我身上,未等我有所反应,便被他猛然抱起。耳旁话音淡淡,“十四弟,告辞了。”
秋日的雨夜,星光黯淡。我把脸深埋在他怀中,倾听他有节奏的心跳,十足的惬意。此时已稳坐车内,他却不肯放开我,眉宇间隐有不悦,全然没了来时的柔情蜜意。我心知理亏,噤声不语,只得偷偷打量。“啊嚏”我尴尬的抽了抽鼻子,顺势偷瞄一眼,一丝疼惜从他眸中闪过,手臂一硬,抱的更紧了。
我心中一荡,骤然被这般交织一体的冰冷与火热所吞噬,不由望的痴了,情不自禁的轻声嗫嚅道:“iloveyou!”声音极是微弱,仿佛只消自己心中明白就好。潜意识里,总是觉得自己不过是他生命中的过客,即便情根早发,也终不得厮守……
车行片刻,便回了府,我身子一纵,立时挣脱胤禛,率先跳下,接着回身扶他下车。不禁暗自庆幸自己及时回复理智,没在这是非之地公然让他抱着。他淡扫我一眼,眉头一紧,径入大门。
进了房,我除下了斗篷,灯影下的曲线似幻非幻。不敢在他灼灼的注视下继续释放自己,只想尽快换下这身湿漉漉的衣衫。他慢慢踱到我身前,轻巧的解开衣带,我木讷的杵在原地一动不动,衣衫一件件滑落,只剩亵衣执拗的监守着身子,肌肤触及空气的丝丝冰凉,让人不免意乱情迷。我不能自已的注视着心中的爱人,他轻轻抚着我的湿发,指尖缓缓滑过肌肤,所触之地仿佛燃起无数跳跃的焰火。
“小眉”,他的声音淡淡飘来,恍若呓语,却带几分蛊惑,不经意间唤起了纠集在我心底的那抹原始的邪恶。我半闭着眼,紧紧揽住他,胸前的妖冶隔着轻薄的丝绸感受着他的温暖。
他一将把我抱起来,柔声道:“今晚要抱着你睡。”
被他搂睡到床榻上后,我却真的倦了,眼皮沉得像灌了铅一般……
次日醒来,精心梳洗一番,顿感神清气爽。王府仆从众多,我比之从前已是大为清闲,甚而有闲情逸致临帖、看书。正盘算今日如何消磨之时,陡然被人从后面抱住。光天化日之下,胤禛断不会如此轻佻。“性骚扰”三个字不可思议的从我脑中翻转而出,心中虽是吓的不轻,脸上却未动半点声色。我深吸口气,略一低头正看见身后一双黑靴,使出吃奶的力气,拔足狠跺。
“哎哟!”果不其然,立时便听到身后那人的气急败坏之声。
“这声音倒似曾相识。”我暗自思忖,心中已微感不妙,咬牙回眸一看,竟是十四阿哥,此时一张脸涨得通红,颜色之艳,竟如同猪肝一般,似乎千算万算终究未料到我出招狠辣,神情竟是狼狈之极。
我心中冷笑,立时俯身陪礼,声音尽带三分惶恐、七分凄楚:“对不住,十四爷。奴婢无心冒犯……”
他怔怔发呆,眼中似醉了十分,连连摆手,侧身坐在凳子上。
我回身翻个白眼,心道:“这十四爷大白天不办正经事,莫非是特意来讨便宜的?”
不敢明目张胆下令逐客,只得以礼相待,倒水奉茶。他端起茶杯,盯着腾起的氤氲雾气,心不在焉的道:“没想到四哥是个会享福之人,府里倒是藏了不少稀世之宝。”说罢,含笑看我一眼。
我自然知晓他话中有话,粲然一笑,答道:“茶是四爷出京办差带回来的,和京城货色略有不同,不知十四爷可品得惯?”
“绝色倾城,我只恨无此缘分,如何会品不惯?看来四哥和我一样,贪新鲜,改日我便和他讨了!”
听他出言轻薄,我心下大为光火,忿忿的道:“看不出十四爷竟是个贪图新鲜、喜新厌旧之人,哪一日若是厌了,定是不念旧情,弃如敝履。”
他微微一惊,神情颇为尴尬。此话一出,我也是陡生悔意,心道:“他虽可气,却也是主子,万不该出言刁难!”略一甩头,没头没脑的嗫嚅道:“子曰:‘冲动是魔鬼’!”
十四阿哥剑眉轻挑,似乎正想孔子何时说过此言,他如何不知。凝神冥思半晌而不可得,举止颇为滑稽。我“扑哧”一笑,消了先前的怒气。他见我笑了,仿佛也随着开心,露出一排贝齿,气氛比初时融洽不少。
正闲谈间,房门陡然被风带上,正想推开,却见人从外面进来。
“胤禛!”我登时满目错愕。
瓜田李下,解释也是徒劳。索性一脸坦诚迎将上去。十四阿哥幸灾乐祸的淡扫我一眼,微一拱手,道:“四哥的日子倒是过得有滋有味。若非今日来送你落在宫里的东西,兄弟我还不知你府上藏了宝贝!”话到此处,便从袖口掏出一枚翠玉,迎着阳光轻轻一晃。
胤禛看我一眼,淡淡的道:“小眉,这没你的事儿了,先下去吧。”
我福了福,闪身便往外走,退出房门的一瞬,却听十四阿哥道:“四哥,小弟有一事相求,不知……”
我心中突然没来由的一痛,暗暗觉得这十四阿哥今日之行似乎并不简单。
不知不觉过了半月有余,这段时日胤禛看来总是心事重重,我心中惴惴,暗自揣测他的神色,他似乎有所察觉,更是从此少了踪迹。这一晚九阿哥请客,他却一改故辙,将我带在身边。席间只有几位阿哥,颇似家宴,仍犹往日的觥筹交错,却无半点推心置腹。我自是站在后面侍侯,早无从前侧耳聆听的雅兴,心中只是万分期盼早早散了。
正百无聊赖之际,忽见门口闪进个人,向厅中众人打个千儿,也不抬头,继而径向胤禛走去,附在身边耳语几句,胤禛点点头,便跟着那人步出房门。我正自思忖是不是要跟出去,只踌躇了片刻,待再抬头向门廊张望时,却早已不见了人影,只得继续立在当地,颇为尴尬。
如此过了半晌,仍不见胤禛折返,却听九阿哥蓦然笑道:“四哥莫非把这俊俏丫头赏了兄弟,独个儿回府了?”
我心中一愕,联想到近日他行止蹊跷,对我尤显冷淡,此时竟有七八分信了这话,顿感觉全身血液一滞,如同走失了的小孩,一瞬便再没了依靠,鼻子一酸,眼圈立时红了。
九阿哥看在眼里,眸中精光一闪,似乎更来了兴致,非要好好戏弄一番才是。我心中陡然掠过一丝冷意,心想历来皇家情薄,若是胤禛厌了,真的将我卖了人情,也绝不可平白受了这般侮辱,任人摆布,大不了饶上条性命,从此不必记挂着他。
我硬生生吞下眼泪,只觉喉中一阵苦涩,微微抬头看了九阿哥一眼,九阿哥一怔之下,继续道:“老十四,以前听你提过,我还不信,只道老四是潜心修佛之人,对红尘俗物一向视而不见,看来也是假道行,比你我高明百倍,眼毒得紧!”
“小眉,过来。”十四阿哥嘴角一扯,并不答话,只伸出了手,出其不意的将我拉了过去。我脸上一热,一双手却冰凉麻木,讪讪的要将手抽出来,却被他紧抓住不放。
九阿哥森然笑道:“老十四,你若看上了,过了今晚便给你送过去,今儿暂且在我府上耽上片刻,你莫要舍不得。”
听九阿哥的口气,我似乎早已是他囊中猎物,如同待宰的羚羊,且见者有份,每个人都可分上一杯羹。
我不由得咬紧下唇,双拳紧握,浑然忘了右手还被十四阿哥握着,指甲深深嵌入十四阿哥皮肉之中,十四阿哥手上吃疼,微蹙眉头,朝我看了一眼,作势附在九阿哥耳边,声音却不压低,道:“九哥,这丫头看上我啦,今晚若是不和我回去,我这只手非让她掐下块肉来不可!”话到此处,便将握着我的手向上扬了扬,只见他那只手果真被我掐的指痕青紫。我登时一惊,突然发力,将手抽了回来。十四阿哥粲然一笑,并不理会。
九阿哥讪讪的道:“这丫头性子太野,下手恁的不知轻重,可不是我九爷的菜,你小子生的俊,她还要下这般黑手,我老九喜欢小绵羊,还是便宜了你吧。”
我此前仍抱有一丝侥幸,指盼胤禛不是真的遗弃了我,只是时辰愈久,心中失落便愈增几分,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越发烦躁不安。窗外乌云四合,残月如钩,连星光也已不见了踪影。我怔怔凝视半晌,耳畔轻佻的聒噪之音丝丝缕缕,像蚊虫一般撕咬我的心瓣。我已不愿继续思考,只道自己来到这里,就如同一个亡命之徒,又有甚么可怕的?
“九哥,小弟少陪了,这就得回去。今儿这个人情小弟记下了。”十四阿哥声音忽然高了数倍,起身牵了我的手便要告辞。
“慢着,”九阿哥正色道:“十四弟借一步说话。”我轻轻抽回了手,想背过身子,却见十四阿哥长臂一伸,一把将我揽了回来,仿佛有意要我听见同九阿哥的此番私议。
只听九阿哥微叹口气,道:“适才只是咱们私下说笑,戏弄这小丫头一番,量她也没胆量捅到老四那里,只是毕竟她是老四府里的人,你不等他点头,这般擅自将人带走,一旦老四问起来,却还是咱们的不是。”
“九哥怎知道小弟是擅自拐了她,和你交个实底儿,我已知会过四嫂,四嫂早点了头,巴不得立时送了她来,几日前,也探了四哥的口风,四哥闷不做声,他的脾气你是知道的,想是应了。待过了今晚,我亲自到他府上请罪,他即便反悔也已无济于事,这事又有四嫂答应在先,他也不便责骂我。”
十四阿哥一语方了,我的心猛然抽搐收缩,眼中的泪水再也隐忍不住,绝堤而出。十四阿哥仿佛怕我站立不稳,手臂力道加重,稳稳托住了我的腰身。
九阿哥盯着我,沉吟半晌,闷声说:“他居然舍得?唉……老四果真是做大事之人。”
“这便是各取所需。”十四阿哥侧眸看我,眼中饱含几分温柔之意。
九阿哥突然出其不意的在十四阿哥胸膛上轻轻擂了一拳,笑谑道:“你小子的算盘倒是打得精明,算计的分毫不差,今儿给你当了枪使!到时候老四查问起来,还不是说我老九成天挑事,又好色成性,抢了他的人?”
十四阿哥轻声道:“多谢九哥成全,小弟承你的情。这就告辞了。”
九阿哥嘿嘿怪笑,又同他耳语一阵,笑声愈加肆无忌惮,一把将他推出门外。
屋外浓雾迷漫,我走在十四阿哥身边,脚步飘飘浮浮,像是水上的一片浮萍。十四仿佛并不急着离去,带我在园子里慢慢走,穿过幽秘的花丛,隐隐听见水声,顺水而下,不远处汇成一池碧水,四面松木翠然,仿佛连雾也淡了。
他转过身凝视着我,眼波就像这一池碧水,清澈而明亮,淡淡的道:“我要的是你的心,你懂么?”
此时我只觉得脚步虚浮,胸中空荡荡的,一颗心不知失落到了何处,闭眼答道:“我没有。”
十四并不惊讶,仿佛早已料到,柔声说:“你累了,我抱你。”语音方落,便伸臂将我抱起来,他身子轻健,哪容得我挣扎,立时箭步如飞,向大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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