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 > 玄幻奇幻 > 八荒长歌 > 第七章 剑决之剑客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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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爹一直不愿离开沙漠,因为爹是剑客。爹说,剑客是要永远待在沙漠里的,因为那里可以隐藏剑客自身的锋芒不至过分外露而风华早逝,而且沙漠残酷的生活对剑客是一种事半功倍的磨砺。但爹还是离开了沙漠。

    我曾问爹,江南没有剑客吗?

    爹说,那些自以为剑术高明的剑客早已为江南绝美的风光软化,他们剑客的寿命从一开始就注定星辰日落,他们早已不能算是剑客,真正的剑客是在不停的战斗里不断提升自己。

    第二天,爹和我离开沙漠。我们经过去年娘倒下的地方的时候,爹把娘的剑交到了我的手里。爹说,你娘说的对,江南是一个美丽的地方,但它美丽的外表之下是有很深的罪恶的。

    爹说,去年杀死娘的那群人就来自江南,他们是爹的一个仇家派来的。

    爹说,握紧自己手中的剑,只有自己手中的剑不会背叛自己。

    我把手中的剑举得高高的,问爹,那娘的死是不是娘的剑背叛了她?

    爹望着远方的夕阳,灿烂的云霞是一滩血色,那是一片桃花盛开的海洋。

    不是的,那是因为你娘背叛了她自己的剑。

    爹说,孩子,你还记得吗?我说过你娘死前一直喊着的是你的名字,她只是希望你能握好自己手中的剑,好好地活下来。

    我说,那娘自己为什么要自己的剑?

    爹说,因为你娘太累了,她想歇歇,沙漠里的生活已使她筋疲力尽,她想去江南,于是她去了。

    细碎的风声划过耳畔,那是娘死前梦一般的呼喊,我已分不清辩不明。

    沙漠的风沙慢慢遥远。终于,江南到了。

    到达江南的时候,那里正下着滑腻稠密的雨。丝线般的雨丝搭在脸上,仿佛是那碧蓝天空的忧伤。干净的石板桥横跨长长的溪流上,雪白的船只像鱼一样游窜来去。

    爹说,江南到了。

    我问,娘呢?娘会在哪里?

    爹遥遥头,我也不知道,江南太大了,人海茫茫,慢慢找吧。

    其实,娘是永远也找不到了。爹只是为了娘的梦才来江南的。

    江南的美丽迎面而来,目不暇接。而爹看到这一切时,总会问自己,当初我是不是不该带她离开这里?我错了吗?

    江南的夜晚处处鱼灯,从遥远的地方飘来如梦如幻的歌声,轻淡的花香在树木斑落的影子里涌动弥漫。月光泻落,让我怀念起那些有娘谈起江南的沙漠日子。

    爹笑着说,是不是喜欢江南?想不想留下?

    我说,喜欢是喜欢,但不觉得想留下。

    爹说,怎么?不是一直想来江南吗?

    我说,想来是想来,但还是不愿离开爹,也不愿离开娘,还有沙漠。

    爹叹息一声,沙漠里的孩子就是沙漠里的孩子,是不会离开沙漠的。

    爹说,我从你的眼睛里看到我自己。

    那夜,我梦到我娘。我娘用她纤细的手抚摸着我的脸说,好好照顾自己,娘走了。

    我喊着娘,惊醒过来。

    爹坐在我身旁,抚着我的额头说,你娘找你了。

    我点点头。

    一阵奇异的香味从屋外飘进来,那香味仿佛是桃花的,弥散着死亡的芬芳。

    我和爹一起瘫到在地上,就在倒地的那一刹,我听到爹吃力地说出那香味美丽的名字。它叫迷香。

    6

    我醒来时躺在一间温暖华丽的房子里。我看到一个身穿锦服的中年人坐在我身旁椅子上。他的脸上挂着慈善的笑。

    他问我,你醒了?

    我点点头,问,我爹呢?我原来是和他在一起的。

    他说,别担心,你马上就能见到他。

    我说,我昨天是怎么了?我不是和爹在客栈吗?

    他说,你们中了坏人的迷香,是我就了你们。

    我感激地说,谢谢了。

    窗外传来一阵香味,暧昧而忧伤。我问,那是什么香味?是桃花吗?

    他笑了笑说,是啊,你怎么知道?

    我说,我娘告诉我的。

    他说,你娘?

    我黯然道,娘死了,在一年前死了。

    他突然问我,你想见你娘吗?

    我点点头,当然想了。

    他的脸上闪过一片奇怪的笑,我有办法让你见到你娘。他从自己的衣口里掏出一颗奇怪的药丸说,吃了它,你就能见到你娘。

    我说,是真的吗?

    他点点头说,真的,你不想见到你娘吗?那你就快吃了它吧。

    我犹豫地接过药丸,吃了下去。接着我的视野就昏暗下来,我仿佛看到一个女子在江南的桃花里舞动着华丽的剑法。是娘,是娘。我听到耳边有人轻轻地唤着一个名字。剑,剑。是娘的声音。爹,你听到了吗?是你的名字,娘死前喊着的是你的名字。

    她还讲着,江南,江南。我哭了,记忆慢慢模糊,娘牵着我的手说,江南,我们去江南。

    我看着面前陌生的男人,他的衣服华丽而福贵。

    他含着泪水和笑容问我,你醒了,剑。

    我问,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他没有回答,反而问,你知道我是你什么人吗?

    我遥遥头。

    他竟扑到我肩头哭着说,我是你爹呀,剑儿。

    我问他,你真的是我爹?为什么我什么也记不起来了?

    他说,那你总应该记得自己的名字吧?

    我说,我记得,我叫剑,还有,我记得江南。

    他说,对,你叫剑,江南的剑。

    我自语道,江南的剑。我问我自己,我真的是江南的剑吗?抬头看着那个自称是我爹的男人说,你真的是我爹,那为什么我记不起来了

    他说,是一个我的仇家把你偷走了,并给你吃了忘情丹。

    我说,忘情丹?

    他说,是啊,孩子,那是一种让人失去所有记忆的药,孩子,难道到此时你也不认我这个爹吗?

    看着面前这个对我如此紧张的男人,我点点头,爹。泪水流了下来。也许,他真的是我爹。爹高兴地在我的脸上亲吻,那是一种热烈的亲情在抚摸我的灵魂。我觉得我从来没有感觉过。

    爹说,孩子,是我们向我们的仇人算账的时候了。

    爹向着屋外喊到,快把他带进来。

    从屋外走进三个男人。两个壮汉押着一个被紧紧捆着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一看见我仿佛看到了儿子似地喊着。原儿,你怎么了。

    我问爹,爹,他是在喊我吗?

    爹说,他就是那个把你偷了的人,他没了儿子就想把你偷走,让你失忆,然后做他儿子,幸好爹及时把你就了回来,否则就便宜他了。

    中年男人咆哮着,原儿,你真的不认得爹了吗?

    爹冷冷笑道,剑儿,你告诉他,你叫什么名字?

    我清楚地记得我叫剑。我说,我不叫原,我叫剑。

    中年男人绝望地看着我,你是怎么了,原儿?他们给你吃了什么?

    爹怒道,别说了,不就是因为你给我的儿子吃了忘情丹,他才变成这样的。

    中年男人说,算你狠,想不到连我的儿子也不认得我了。

    中年男人不说话,只是沉默地望着窗外。

    爹问我,孩子,你说我们该怎么处置他?

    我说,爹说怎么办吧?

    爹从他的身后取出一把很奇特的红色的剑。爹说,拿着它,杀死他。

    我接过来那把剑的时候竟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在我的印象里,似乎有一个女子对着一把红色的剑黯然神伤。

    我看着那个中年男人,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恐惧。那是经历了怎样残酷生活才有的毫无畏惧。

    剑客,是剑客,真正的剑客。我恍惚看到一个人在沙漠里艰难而桀骜地行走,是的,只有沙漠里,才会有这样的剑客。

    我问爹,爹,一定要杀了他吗?

    爹疑惑地看着我,怎么,你不想听爹的话?

    我说,不是,是因为我觉得他像是一名剑客,而且剑术必定高明非常,我只是觉得太过可惜。

    爹说,那如果爹一定要你杀了他呢?

    我说,那孩儿一定照办。

    我手中的剑飞舞起来,刺向那中年男人。江南的剑是不会背叛爹的。

    中年男人不用任何方式躲开我的剑。

    沙漠里长大的孩子还是要回到沙漠的。就在我的剑划过他的咽喉的时候,他说了这么一句话。我的剑仿佛产生某种共鸣顿了一下,但还是刺了出去。

    他的血就像桃花一样飘落,落下满地的哀伤。我突然听到他颈间有细弱的风声飞出,那是沙砾磨嚓的声音。他说,我是不是不应该带你娘离开江南,是不是我害死了她。

    我发现我的眼睛里有泪水流下来。为什么我会流泪,为他和那个他念着的女子。

    那年,我十六岁。江南的剑被许多人传说。江南剑客一时风靡。

    7

    我爹给我取名叫剑,是希望江南也有真正的剑客。

    我爹说,曾有人宣称过,只有沙漠里才会有真正的剑客,而他要证明江南也是会有剑客的,而且是真正的剑客。

    而我似乎在爹的安排下正创造着江南的传奇。

    我是江南的剑。在我杀死了一个来自沙漠的剑客后,我告诉我爹,我很想见我娘。我不明白我为什么那么想念我娘。仿佛我和我娘之间已经历了一场生离死别。

    桃花在院子里飞舞。

    爹说,你娘就在后院的花园里喝茶。

    于是,我见到了那个在我以后四年来细心爱护我,每天给我做莲子羹的娘。

    那是一个永远呆在江南深闺里的女子,只懂得相夫教子的女子。

    她把我紧紧搂在怀里。她说她是多么想念我。她说她总以为我再也不会回来了。她亲切地叫着我的名字,剑儿,剑儿。

    桃花迷醉的香味弥漫在院子里,我忽然意识到一种遥远而熟悉的陌生。

    江南。这里是江南。我喃喃道。那年我十一岁。

    在后来的时光里,我总会梦到那个被我杀死的沙漠来的剑客。他站在我的身旁,用粗矿的声音说,沙漠里长大的孩子还是要回到沙漠的。而我总是咆哮着说,不,我是江南的剑。我仿佛已看到我内心的恐惧,仿佛看到江南美丽的背后只是一场泡影般的美梦。但我不愿这场美梦醒来,我喜欢江南,我喜欢做江南的剑。

    听我爹说,我的剑术传自一位沙漠里的剑道高手,他早在两年前就去世了。而我的脑海里却没有任何关于我师傅的记忆。而我总会想起那个被我杀死的沙漠来的剑客。我想,我的剑术倒是会和他有些许的雷同。因为,他的眼睛和神情是那样桀骜而决绝,他的剑术也应该和我一样简单明了。

    有时,我会想,如果那个人就是就是我的师傅,或者,那个人说的是他真的是我爹,那么我就应该来自沙漠,那个北方的荒芜之地,永远纠缠着风沙的地方。

    但,但我又是那么喜欢江南,喜欢桃花,喜欢杨柳飞絮,喜欢草长莺飞。

    我不应该来自沙漠,我对自己说。

    以后的日子里,我总是喜欢朝着北方看隐忍的落日,看火红的云霞染尽江南的翠绿,看江南的日出月沉斗转星移年复一年。时光仿佛是那江南的流水,落花翩翩,尽是伤愁。

    似乎有人告诉过我,江南的美丽背后是深深的忧伤。那个人应该是个女子。

    很快夏天也走了,秋天来了,山上的枫叶变成了云霞,映红了整个江南。

    爹说,中秋要到了,你的孪生妹妹要回来了,她每年这个时候,就会和你妹夫一起从北方的雪原归来。

    8

    月上枝头,习习秋风抚过我长长的头发。

    有妹妹的家书来,她说明天她就会抵达江南。而我却对于此事漠不关心。我的记忆里没有任何关于妹妹的影子。听爹说,我们小时候是要为了玩物而经常打闹的。而就在去年,妹妹才远嫁他乡。爹还告诉我,妹妹有一个美丽的名字,雪。

    我见到了那个和我一起长大的妹妹雪,还有那个来自北方雪原的妹夫志和。雪拥有江南女子的温柔和美,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充满泪水地望着我。而妹夫只是一个北方的普通猎户打扮,他用北方人特有的豪放口音向我问候。

    雪轻声拈语地对我说,哥,你回来了。

    望着她如画的脸,我有些痴了。那是江南女子的脸吗?为何会满布沧桑和无奈?恍惚中,也曾有那么一个无奈的女子在我生命里出现,她就那么站在远方,慢慢消失在那无边无际的沙漠里。我还嗅到桃花迷醉的香味.

    我只是点了点头说,是的,我回来了,雪。

    我回身对爹说,我去后院练剑了,爹。

    爹愣了一下,无奈地说,好吧。

    来到后院,我总会想起妹妹的脸,我的剑在空中凌乱地飞舞。因寒冷败落的桃花瓣被切割得四分五裂,就像一个女人死时美妙的样子。

    哥,你在练剑。

    我一惊,妹妹来到后园我却未察觉。我到底在干什么?

    我朝她点点头,你怎么不多陪陪爹?

    妹妹娇愠道,志和在和爹商量事,那用我陪。

    她从树上摘下一朵红花,捻在手里把玩起来。

    我不说话,又舞起了手中的剑。

    你怎么了,哥?剑式滞顿,是有心事吗?

    我停了下来,说,不是的。但我的心却在问,她怎么知道。我斜睨了妹妹一眼。

    她也正看着我,脸上是暧昧的笑。仿佛她看透了我的心。

    妹夫死在回到江南的第十天。

    那是一种罕见的毒药,生长在北方,有一个和我的妹妹一样美丽的名字,**。

    江南的流水依旧曼妙地流动,处处白草黄花,街道上那个卖艺女子又在唱后庭遗曲,哀伤的吟唱飘荡在高墙内外。

    妹夫死于妹妹给他亲手熬的莲子羹。那是和娘每日给我熬制的一样莲子羹。苦中含香,香中生甜。妹妹的手艺学自娘。

    妹妹抱着死去的志和说,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莲子羹里会有毒。那么妹夫的死只有一种可能。妹妹的丫鬟萍儿下的毒,因为是萍儿把莲子羹端到了妹夫的房间。

    当我赶到妹夫的房间时,他已经死了。眼睛瞪得很大,仿佛要告诉我,他死得难以瞑目。妹妹抱着他冰凉的身体泣不成声,她说,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爹说,我一定要找出凶手,把他碎尸万断。

    而至始至终,萍儿都没有出现过。爹说她已经死了,畏罪自杀,投井自尽。

    在众人离开了妹妹的房间的时候,妹妹叫住了我。她单薄如纸的身体走过我的身旁。我轻轻地听到一个声音。那声音就像江南的风景一样曼妙而妖冶。

    是你杀死了他,我是为了你才杀死了他。她的眼角,泪水像一颗忧伤的星辰,散发着令人畏惧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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