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 > 武侠仙侠 > 黯曲 > 第三章 舒东东 第二节 抽丝剥茧的干净

?    “307号特护病房……黄……”小护士拿着柳昔递来的纸条读着,“你是找小小吧?对不起,你这些东西肯定不能带进去,还要穿我们这里提供的服装……”

    “可我是来指导她小提琴的,而且这些肯定都是干净的……”

    “对不起,但这是我们的规矩……阿黄哥!你来了正好,这位小姐……你们?哦!我先去楼下护士台有事,你们慢慢聊……”见到两位礼貌而冰冷的互相审视着,小护士当然很知趣的迅速离开——明显看得出来,这样的阿黄哥,完全是道上的人敢来找小小麻烦时的疯狂状态,这回肯定又要出事了。

    “柳昔小姐,幸会,”阿黄做真诚状笑笑,手却已握住袖口滑下的刀柄,“本来也打算邀你喝咖啡的,只是不知,原来你和我妹妹也是朋友——世界真是小啊。”

    “黄先生,我对你和黄筱的关系并不了解,也不感兴趣,”柳昔尽力轻蔑地直视他那双充满威胁的眼睛,“只是安然说黄筱的一个愿望是学会《少女的祈祷》,让我来指导一下,你认为我这个样子可以进去吗?”

    “她!?”阿黄的神色忽地一白,竭力维持的气势也明显弱了下去,“她只说了这些?”

    “你以为她还能说什么?”柳昔鼻子里哼了一声——看到阿黄如同被人当面给了一拳的感觉真是不错——同时,她也明白了安然让她来的目的了,大概是给阿黄一个人情,然后好向黑帮索要更多的条件吧,黑吃黑,看来她这样做不是帮安然害人了,心情立刻放松不少,“怎么,是不可以进去,还是需要你来监视啊?”

    “那就谢谢柳昔小姐了,”出乎意料的,阿黄闻声却很快恢复了一贯的冷静,甚至还添上了一种同样讽刺的笑意——他已经明白了,原来安然不是想通过柳昔对他怎么样的,而是想通过他,或者说通过小小,来让柳昔怎么样的;而柳昔却还以为是前者,“请吧。”他恢复了彬彬有礼的手势,然后目送柳昔一脸厌恶的转身而去——他毕竟对他的妹妹有信心,小小的灵秀肯定有玩转她的水平。不过,他当然也不会离开护士台,而只是饶有兴味的把弄起桌面上的一个花瓶,似乎又进入了沉思格物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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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悄悄的躲在粉红的帘子后面,遥遥的望着房门——是从打完今天的点滴之后,小小就一直在做的事情——一种说不出的期待,安然说要介绍来的人……各种遐想,美丽的,哀伤的,神秘的,平庸的,都曾有过——但是,当那一抹金橙色的灵装耀入眼帘时,还是忍不住潸然泪下。美,她真美,美得找不到词语来说明……是的,生命的鲜活魅力,使满屋柔情迷惑的粉红色都显出了它们的空幻和苍白;可是,小小同样感觉得到,她和自己一样,不会长久了……这样的美,不会在这个世间活下去了,除非,她能有愿意守护她,为她牺牲的人……即使是安然,又能守护得住吗?

    轻轻的,小小拉开了帘子,面对着那早已隔着帘子望向她的天使。

    但,天使被她吓了一跳。

    然后,天使的眼里,开始有盈盈的东西在闪耀。

    而小小只能笑笑,淡淡的笑——没有什么多余的感觉,被她吓到的人太多了,只能由她来化解那份尴尬,她没有必要期待天使就会例外。

    ——例外的,或许只有安然了吧。只有她看着自己的眼睛里,没有震惊,没有厌恶,没有同情,而只是一种理解与体会,是两个灵魂真正平等的交谈,不用言语的那种。

    “你是柳昔姐吧,”小小将思绪拉回眼前,“安然姐说你今天会来的。”

    “嗯……你坐啊,小小……我……我……”

    “我没事,这几天身体好多了,”小小歪着头笑起来,“你见过我哥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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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个小时之后,当柳昔终于教完曲子,走出最外面一道房门之后,只能靠着墙渐渐滑到地上,连向娴冰女神祷告的力量都没有了。

    房里低声咿呀的提琴——依然坚持着,如此轻飘无力,带着太多的疲乏和沉重,甚至是技巧因旷日未习而不能一朝重熟的痕迹,却仍然能如此清凄,如此动人,如同明知在绝望之中,依然跳跃着的,一点烛光的呼唤……

    她突然好恨安然,好恨好恨安然!为什么要让她知道,为什么要让她知道这一切!?从冯文珊递来条子的那一刻,她就应该知道,教小小曲子来换避光符,绝对不会是这么容易的……可没想到安然的邪恶会到这种程度!连这样的一个生命都要利用……小小开始时那纤细的声音仍在耳畔——

    “不要这样看着我嘛,柳昔姐,我早就习惯了,真的,时间常了就不觉得难受了……”

    ——为什么?在她原来只充满着爱与美的丰盈世界里,除了破坏这种本然而一定要被消灭的邪恶之外,为什么要让她看到这样的痛苦与折磨?为什么要让她知道,这样的生命也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竟然如此残忍的存在着的一部分?

    “更该担心的其实是我哥,我最怕的是,有一天我……他怎么办呢?求你帮帮我了……”

    ——为什么?一个惨不忍睹的躯体里面,有着这么一个冬日蝴蝶般的灵魂?看似她哥哥为了她走上了不归路,其实是她在撑着使哥哥活下去的信念……阻止她解脱的唯一牵挂,竟是找一个可以代替她陪伴她哥哥的人?为什么她会看上安然?安然又要将这个任务推给她?她要怎么做,才不会伤害那个纤弱的灵魂?

    “你没有见过哥的心,他不这样硬装就活不了……他们……就是通过我来利用他……”

    ——为什么?黑暗和光明的界限开始混淆?那样冷酷无情的一个杀手,竟然有着如此柔情的一面?为了妹妹,为了报仇与治疗,曾经只向往那一片流水,一点阳光,一丝清风的人,不得不卷入母亲死也让他们脱离的生活……如果,如果,当初她在或是阿月姐在,也绝对要将那些人,不,那些禽兽,亲手剁碎!

    “你不是安然姐学校里最好的朋友吗?她这样说的啊……她真的没告诉过你那个人?”

    ——为什么?要让她知道安然的那一面,知道安然拒绝小小的理由?曾经,因为笑她捡起一只雏鸟而相识的他……三年若即若离,终于在毕业分离后,他一个人,就像故事开始时那样,将一只雏鸟送回巢里,却在这样的时刻失足跌下了山崖……她才知道,那天,安然为什么没有杀她;也才知道,安然送回的弯刃,为什么要排成一片羽毛的形状——那个男生,就叫羽!——为什么要让她知道,安然心中竟然有这样的怜悯?过去竟然有这样的伤痛?但这一切都不能成为她邪恶的理由!——为什么同样遭遇不幸的小小却始终能保持那份纯正!?安然根本不应该有借口!

    “你怎么这么看安然姐呢?朋友间生气很正常啊,会不会是你……太自我中心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让她去反思这一点?的确,她一直是世界的中心,从小到大,身边所有的人都在围着她转,给她所有的荣耀与羡慕,没有人不把她放在眼里……直到今天,唯一这样做的,就是安然——难道这才是她生安然的气的理由?难道她真的原来是这样的一个人,享受着这个世界给她的一切优待,却忍受不了一点失宠的滋味?就是觉得自己和安然交往一定能让安然喜欢,而丝毫没有考虑到去真正去了解一个人?从来没有真正想去了解她的苦难,关心她,让所有的黑暗,在自己的付出之下,从她的心中驱散?

    不!

    她不想接受!她也不能接受这样的自己!!

    一切都是安然弄的!这个魔女想干什么!?究竟想干什么!?为什么……要闯入她的世界,要来摧毁她的世界……

    回答她的,却只是面前的,一方素巾。

    她没有接,当然不会接,只是掩着红肿的眼睛,看都不看他的,起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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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剩他还蹲在那里,良久,捏着一块手帕,多年前小小给他的生日礼物。直到那身后遥遥响起的低沉冰冷的女声,打断了许些回忆——“居然有这般怜香惜玉的风度,看来你对某些东西的破碎感伤很深啊。”

    ——第一反应,阿黄自然是条件反射的拔刀相向……随后,才立即换成,礼貌而充满警戒的堵在门口,“不好意思,我不习惯有人在身后,安然小姐见笑了。不过,我们的事可否找个更好的地方谈谈?”

    “我是来找小小的,看看她对于我推荐的人满不满意。”

    “你真会开玩笑……安然小姐,我和小小的世界里,没有第三个人。”

    “只怕小小未必会像你一样,认为世界上除了你和他之外的,都不是人……或许,”原本没有表情的脸上绽开一丝诡异的笑容,声音很低,入耳却清清楚楚,“如果小小真是这样想,又让她知道了自己这份阴暗,善良的她,会不会崩溃呢?”

    “如果你坚持这样做,”阿黄只是盯着那双锐利的眼睛,同样诡异一笑,“我会在你之前,亲手给小小一个了断,然后去陪她——哪怕你对付死灵的办法会更多,你想要的还是什么都得不到,甚至——包括你对柳昔的算盘,也会被我们的死打乱。”

    “那你倒是说说,”诡异的笑容只是变回不动声色,“我的算盘是什么?”

    “你需要帮手,而且是死心塌地为你付出的帮手——我已经没有阻止我的小小卷入你的危险之中了。”

    “小小哪时哪刻不在她自己身体的危险之中呢?想让她的危险停止——只有用另一个人的生命能源来换,而且,这个换法,还得是小小能够接受,而不会用自杀来拒绝的吧?大概只有一个人能够做出这个牺牲,让她带着两个人的愿望活下去吧……”

    时间,定格在那一刻,宛若水流冻结。

    ——果然,就是这个条件,冲动时回答可能很容易,但是,已经冷静思考了这些时间,真到面临回答时,却是如此艰难。

    房里的琴声,仍在断断续续,那份美丽与哀伤,却如同在拷问着他——你愿不愿意,究竟愿意付出多少——为了你的妹妹,你愿意将生命与灵魂,尽付给一个黑袍法师,面对那远比死亡可怕的——幽冥世界的永恒折磨吗?你已经碰触过那个世界的气息,深渊一般黑暗而空洞……你清清楚楚的知道你将忍受的会是什么,你真的愿意用这些,来换回小小的健康与自由吗?——甚至是不一定的,黑袍法师未必愿意履诺的——虽然已经查明她家乡的资料,知道她的童年遭受的折磨,她是会对小小有那么深厚的同情的,但依然是未必——她已经不再是一个可以称之为人的东西,未必再会去做只是为了人的情感而付出的事……他的选择,只可能是那一点点一点点的希望而已——他,会愿意吗?——又或者,纯粹的意义根本不在于能给小小真的带来什么,而是……只是纯粹的,用他的死——来赎罪而已……

    房里琴声,戛然而止,伴着跌落的声音。

    他知道,小小终于站不住了,像平常一样,晕倒在那一片让人窒息的粉红色之中……他忍住想推开层层房门,像平常一样去抱起她的冲动——他知道,这样做什么都不能改变,什么都不能改变!

    ——眼里,重新睁开,终于再次平静如水,却添上,一种超然的决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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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校园,南湖,已是红叶缤纷,灿烂如血的世界。

    一处乱石高草的角落里,白色的身影埋没其间,赤白的脚从岸上垂下,悠悠晃动在,微凉的湖水里。

    “真巧啊,校花,”打破这片寂静的冯文珊一脸坏笑从草中钻出,向傻坐着发呆的柳昔打着招呼,“难得见你身边没有一堆蜜蜂围着哟!”

    “师姐你就别笑话我了,”柳昔只是淡淡说着,对阿珊话里的酸味毫不在乎,“把东西放在地上吧,谢谢你了。”

    “不止有她要交给你的这张纸,还有我要给你的几句话,”阿珊依然将信封伸到柳昔面前,声音却开始别有意味起来,“只是不知道你听不听得进去?”

    柳昔终于回过头来,四目相对,阿珊看到那份憔悴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只是更快的一笑,笑里充满原来的不屑,“你就是个傻B。”

    轮到柳昔愣在那里,完全想不到面上干练优雅的师姐会说出这样的话,“师姐!你也要替她说话!?你知不知道你有多危险?知不知道她帮你救那人只是在利用你……”

    “当然知道,我知道的比你多多了,”阿珊已经没有了原来的不屑,只是表情复杂,“我和她只是互相利用而已,这样的关系安全得多。我做的事看似危险,其实,每一步我都盘算得很清楚。替她说话的不是我,恰恰是你!你这个傻B!你不要说你没查过她的底,以前关心她的人就没一个有好下场的,何况现在她决定了许多新的东西……从看到她这学期的画作,我就知道她变了……美女就是没有脑子就是往死路上撞,我虽然是妒忌你,但还不到希望档案上又多一例非正常死亡的程度——师妹,你明白吗?能离多远离她多远!”

    “明白了,”柳昔却只是渐渐的转过头去,望向那茫茫的湖水,“明白了在她身边的,都是些什么样的人……”

    “果然是这样啊,”阿珊也同样的望去,入目的却只有秋天的凄凉——她只是讽刺的笑笑,“你好伟大啊,伟大到将好心当成驴肝肺——是因为你帮过……我们,我才愿意提醒你的,不然我好好的在旁边看热闹不是更安全?”

    “我没怪你,”柳昔却只是淡淡的笑了,“这样做是你的职责,学生会嘛,该维护校园的安全,好好提防她……不过,我的职责不止这些……我会拯救她。”

    “……终有一天,你会为你的骄傲后悔的,”阿珊最终还是没对柳昔的话笑出来,反而涌起淡淡的伤感,“我以前,是不会做对我益处不大的事的;但现在,我知道了,即使做也没有用……师妹,你自己保重吧——我们也从来也没说过话,甚至不认识,对吧?”

    “对,也不用再见了。谢谢你了。”

    ——很快,只剩阿珊一人默默的对着湖水,柳昔一闪消失的位置似乎还残留着金辉……但她只是轻轻叹了口气,明白柳昔想显示有什么力量,而这种显示又与安然一贯默然的态度,有着多大的差距……安然,唯一一个她无法看透的人,带给她的世界以异类恐惧的人,却又是帮她经历过一场刻骨铭心的情感的人……现在,——阿珊笑了,尽管笑得很无奈——终于能有柳昔这样一个尤物,无论是朋友还是猎物,稳稳当当的落在安然的手中了;自己总算,两样都不再欠她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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