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阿黄静静的站在办公室外间的走廊上,右手缓缓推了一下银框眼镜后,轻轻触及明净的落地玻璃窗,似乎在望着楼下街道上川流不息的车辆。
他本叫黄篁,不过在道上,认得那字的太少,所以只被人念成黄黄,后来就干脆成了阿黄。他像现在这样沉思的时间很多,如果不去看他左边侧影脸颊上那一道明显的刀疤,他的气质完全像一个哲学家。只不过,他静静思考着的肯定不是什么飘渺玄虚的东西,而是分析着对手的致命点,策划着出手即成的方案——即使是出道初年仗着年少那股狠劲的时期,他也每战前必如此细致思考,从不蔑视也从不畏惧任何对手,当然,也从来没有做不成的活。所以,熟悉他的人都知道,只要他一进入这种状态,就有人家要订墓地了。
不过,这回他要考虑的活儿颇为棘手——从门口的阿虹告诉他那个胡神棍也要来时,他就开始考虑新加进去的因素了——城西的那几个点,本来油水就不多,上次吞并黑鹰派的时候又没弄干净,结果才闹出前几天一早那档子事——尸首一路乱扔直到楼里,当然被警察连窝端了,那帮兔崽子的确笨得可以!还怕上头怪罪,口径一致的说有鬼和鬼鹰。要不是城西是他当年出道的地,他真想让那帮兔崽子蹲几年——明眼人用脚丫子都想得出来肯定是朱槿堂那帮人在浑水摸鱼。他已经策划了好几个解决朱槿堂的方案,但老板几天来就是对处理这件事不动声色,直到今天,才约他和胡神棍一同商量。看来,有鬼参与袭击是真的了,不过,请来控鬼人的背后支使,也必是朱槿堂无疑;还有,既然是真的鬼,帮里却还有人生还,可见这个控鬼术也不怎么高明。
可惜,他的这个想法却很快又被打破了——胡神棍完全是惨白着脸冲将进来,都不及和他打招呼,只是冲着老板说,“我的报酬今天就结,不够也成,凑到多少就算多少,我马上要回小竹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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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会走的。”冯文珊一脸稚决的平静,望着匆忙拆卸点滴架制造“家伙”的江皓,“我也不是傻子,就算没有我做拖累,你也逃不过他们的……”
“你听好了,我让你上去只是为了义气,”江皓也同样平静,边侧身继续窥查窗外那辆银色轿车,估计着他们上来的速度,边对阿珊说着,“你这种自以为清高的女人,我从来都没喜欢过你,将来也不可能。”
“我知道。”阿珊依旧迎视着他轻蔑的目光。
“你他妈别说知道我在骗你想让你走……”阿皓的目光同样不会闪缩。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从来没有,以后也不会,”阿珊的声音一丝颤抖,却依然竭力维持着平静,“但我不后悔。”
窗外,一片蓝得让人目眩的天。
“你他妈……你他妈在我身边就总让人看着我不是个东西……”阿皓狠狠抽了阿珊一个耳光,却再也没正视她的眼睛,只是抽出随身的一把精小匕首塞给她,“要是他们……对你……你就自己解脱了吧,我护不了你了!”
接下来的一切对阿珊而言就像梦一样,她迷茫之中,耳边只是不断的响着阿皓最后的话——的确,从小到大,有她在的时候,邻里亲戚间就都拿她为榜样训着阿皓……或者,的确就像那个小时候玩的公主和可怜小狗的游戏……她无法说话,也无法再做任何的行动——眼里只能空洞的看着阿皓开门冲出却立刻倒下,然后是伴着一根金丝带出现的一位似曾相识的美女,掺着晕过去的阿皓进来,嘴唇一张一合的像在对她说些什么,再然后就一笑关门离开——她只能呆呆的站在那儿,连泪水也没有;她只想努力思索阿皓那句话,她不能理解为什么,她宁愿为他牺牲一切的爱,只能是这样的结局;但她只是真的知道了——阿皓是永远不可能爱她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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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楼梯的扶手上,当然很不淑女的坐着把弄着金丝带的柳昔——看来那个小流氓还挺警觉的嘛,居然如此关注来往的车辆,而她不过是靠着感应灵符才知道到楼下有带枪的人出现。不过,他再敏锐也不可能是他们的对手……唉,安然究竟会是什么居心呢?就那么确定自己一定会出手帮她?——柳昔边想着,边笑眯眯的看了看示意手下停在楼梯转角处的领头人——停下的一个黄毛小子一看见她就像中了**药似的,另一个老一点的板寸头却异常警觉,至于那个继续慢慢走上来的疤面领头人嘛,银框眼镜下却是一双不透露任何情感的眼睛——柳昔不觉一丝发冷,这种眼神,她怎么看都觉得像是安然的,甚至比安然还多一些东西。
“没想到校花小姐也和安然小姐有如此私交,”领头人彬彬有礼道,“我叫阿黄,来这里只是想和安然小姐谈笔生意,或者交个朋友,没有别的意思。不介意我先和您交个朋友吧?一起等安然小姐来如何?”
“抱歉,我很介意,”柳昔再度笑了,“你们要找安然师姐应该去学校,我不希望有人来我的地盘打扰她的朋友,建议你们在断手断脚之前安全的离开。”
“那我倒更想交你这个朋友了,”阿黄也笑笑,带着一丝挑衅的味道,“建议你只用人类的本事和我打个招呼,如果我败了,就不会再有人来这里打扰——不知校花小姐您有这个胆量没有?”
柳昔的回答当然是——楼梯扶手的铁条随着金丝带的曼妙舞姿而断,而阿黄的短刀却主动迎上飞起的短铁条,擦出数点火星——大家都立刻知晓对方是个对手,狭小的楼梯间里,静默的空气几乎凝重的敲得出响来。
柳昔一肚子的气开始上来——最近也不知怎么搞的,先是城里莫名其妙的涌来一堆妖怪,然后是打破了不败的战绩栽在安然手下,现在居然落得要和黑帮打架的地步,甚至一个普通人类都有能力挑战自己!?——灌满灵力的金丝带飞舞着削开空气,各个方向不停地疾攻阿黄,任凭他的短刀再快,也不免血丝飞溅,不停地向楼下退去!
阿黄的心里却渐渐的清楚了,这个丫头的本事不过如此,看来他选择出手是对的——本来见到她在这里是这次行动中的极大意外,暗悔调查学校时没仔细看这个校花的资料,想不到她也是灵异界的人,可是,如果第一次面对灵异界的人就没办法出手的话,就更不可能面对安然——果然,她人如其表,是个空净的花瓶,头脑简单的雏儿,没交手就自暴了攻击方式,给他反应的时间;虽然初见一根丝带如此诡异的武器是很瘆人,但她不过是速度够快而已,招式花巧而没有重头——或者,就算是因为她对着人类不愿出重手,但她的轻敌恰好是可以把握的,如果自己能拼出几处要害做饵,算准机会冲过丝带,她的脖子就在手中了。
但这个机会,柳昔是决不会给他的。她已经从他的眼睛里感到了他的厉害——一边灵活地躲开她每一处关键的攻击,一边清明的审视着她,想着战胜的办法——如此理智而如此冷酷的眼神,在她面对的妖怪中从没遇见过!果然,人类才是最可怕的动物。她已经相当冷静的出招,甚至不再进一步加强已占上风的攻势,生怕露出一丝破绽——只要等着时间过去,过度失血的他自然顶不住的。尽管她这样想的同时也觉察到自己越来越胆小了,可那双眼睛就是没法让她放松自如。
不过计划总是不如变化快——虽然没有感到安然的能量波动出现,但一丝纤冷寒光状的蚀血咒已经扭曲翻飞的从楼梯上下来——
一切都在一秒钟之内完成——柳昔只管撤手向后退去,她清楚这种蚀血咒杀不了人的——安然的感知瞄准他肯定躲不开,就让他得点教训好了——然而,阿黄却无视那道寒光一般的突发急攻,左肩中着干缩剧痛,身上也再添数道深痕的同时——右手的短刀终于架在了柳昔的喉咙。
“如果我再发觉任何异常的苗头这把刀就会下去。”艰难而快速的挤出这句话,阿黄密切留意着任何可能响起的咒语吟诵声或诡异光线,他对自己的快刀有信心——抓到这个女人应该和黑鹰那小子一样,足以构成和安然交谈的筹码之一。至于那道寒光,他是早就计划着拼来受一次灵异的伤——如果这点勇气都没有,他就不会来和这个魔女打交道了。
而柳昔当然只有一瞬间的头脑空白,紧接着就感受到金元素召控咒的能量波动移来——他当然低估了安然的距离,或者说低估了安然魔力能达的范围,她在楼顶微声念起的咒语他自然不会听到——估计好时间之后,当然轮到柳昔的丝带突发逼到他颈上——而后阿黄才能发觉,自己反射般的推刀竟没有解决柳昔的原因——他手里握着的只是一把刀柄……
不过,这未必是一件坏事,阿黄清楚,第一方案的失败也是第二方案的开始——既然他没杀了她,就还有和安然谈谈的余地。无人敢动而再度寂静的楼道里,他只轻声一笑表明了态度。他相信安然聪明到可以洞察他的所有计划,对待聪明人是不需要再说太多话了。
然而,接下来的事却是阿黄意想不到的——他身上所有流血的伤口都渐渐的复原,连干缩的左肩也恢复起来。紧接着,柳昔一种古怪而无法形容的表情浮现——丝带和人都转眼不见,只来得及看到楼梯上狭小窗口中离去的金光一闪。
他的第一反应是——安然做了这些,而柳昔不愿买帐;又或许,柳昔做的事,安然也不同意——看来这两个女人之间的关系很微妙,或许可以把握利用,但他随即却又暂放下了这个念头——他明白,要分析清楚这里面的具体内涵还要花相当的时间,何况自己未必不是她们之间的一粒棋子。
然后楼梯上响起微弱的脚步声和木杖拄地的声音,随着转角处一抹淡紫裙子的身影出现,一阵扑面的黑雾倏地过去,快得如同那阵寒冷只是自己的幻觉——然后阿黄才发觉楼梯上,自己衣服上的血迹统统消失,而安然肩上,正停着一只不断缩小的黑猫头鹰。
“蔽所太脏了,只是打扫一下表示诚意,”一个不带一丝感情的低沉女声响起,“如果你的诚意足够的话,我想我们该去明晖集团的会议室谈吧。”
“多谢安然小姐,”阿黄可以说是大松了一口气,安然的态度果如他所料——他自然正心定神,毫不退缩的盯着那双冰冷审视着他的眼睛,“不过,我阿黄只是私人出来和你谈谈生意而已,可以说是中间人的身份,相信您可以理解吧?我们,先去喝杯咖啡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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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昔气呼呼的直冲回自己房里,什么破烂纱窗,几把扯到地下!扑到床上狠敲一顿——自己什么时候能不这么笨!?安然是故意的!是故意的!她就想让黑帮捉住那两个人,好让他们和她谈生意时有点自以为是的安全感——自己怎么能忘记她是一个黑袍法师!?她的心就是那个颜色!她怎么可能平白无故答应那个同学的请求!?分明是她想参与到黑帮里去!要么想要钱要么想要势!——自己怎么就想不到!怎么就这么笨去帮她保护“朋友”!?她根本不会顾惜他们俩的死活!——而且自己更笨得中了那个男人的圈套!要是一早用符他们三个还不趴下!?……现在居然欠了安然的情!气死人了!
——不过,她也完全没必要救自己啊?为了一点资料?可笑,那些也无非为了使自己有点可怜的安全感而已。怕水晶世家?开玩笑,几个阿月姐都不是她的对手……为什么啊为什么?……的确,自己从来没见过她违反灵界法规——杀的都是要取她命的人(自卫规条),或是人界法规里同样该死的家伙(人界关系规条),还有法规不保护的妖怪(自由竞争规条)。的确,除了黑袍格杀规条之外,她找不出她的违法之处……问她有没有蓄意谋杀过无辜的人时,她也只是笑而不答……柳昔明白,那只是她觉得否定也没有人信——但她到底想要干什么?她究竟是怎样一个人?柳昔头都大了,从来都没这么尴尬这么沮丧过——或许,自己一开始就不应该以为有能力了解她的……可是,可是,可是自己就该是这么失败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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