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五十八）没有情人的情人节
我故意向沈红透露了辞职的信息。对着朱一帆，对着他脉脉的目光，我难以开口。我主意已决，为了我和方志明的将来，位高权重已失去了吸引力，前途又算得上什么呢！
沈红的反应如我所料：惊讶、不解、迷惑、担忧。她首先问我是不是跟朱一帆闹翻了。在所有同事心里，我有着双重身分，主要的角色是朱一帆的情人。
我淡淡地说不想大家再误会我们的关系了，对双方都不利。沈红可能是脸红了，过了一阵才说：“朱总会让你走吗？”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他不可能阻止我。”我模棱两可地说。
我知道我们这番话不用一分钟就会从她嘴里传到蓝玉耳朵里，然后传到朱一帆耳朵里可能要费些时间，因为这两夫妻还要考虑一下直接问朱一帆的后果。以沈红的性格，时间会在二十四小时之内。她认为关系到蓝玉的前程，冒险也要相问。这就中了我的下怀。
可是我们通了电话超过二十四小时又四十八小时了，朱一帆还是不动声色。这天开完会之后，他留下我，也只是说些工作上的事，对我辞职的事只字不提。我回到办公室，把我的辞职信又修改了一次。
决定辞职，我还没征求过方志明的意见。他这段时间忙着开会，应酬席毅，有点焦头烂额。我为了不添乱，只有单独行事。相信米已成炊，他也不会见怪于我。
下班回到咖啡馆，小蝶又拉上我做她的白老鼠。她在一天天的进步着，就算朱一帆在此，也不会皱着眉头违心吃得津津有味。怎么又想起了他，真该死！
喝着咖啡我给她打分，说是八十分以上了，就是火候掌握得不大好。她听了扁起了嘴，说我老是敷衍着她，每次都是打这种分数。
我听了直摇头，这大小姐真假话都不中听。我没好气让她做给真正的顾客吃，不退货就算是成功了。她一面得意地说早就尝试过了，还好没有人要求重新换过。有那么多人给她做实验，她就算对得起教的师傅，也对不起众人的胃。我真是啼笑皆非。
小蝶又问起我这里的布置怎么样。我点头说很好。她发脾气了，说这是大家为情人节精心布置，我忽视了他们的劳动。我这才记起过两天就是情人节了，连忙向她道歉说我想着工作上的事，心不在焉。她才换了笑容给我。
她问起我那天有什么节目。好家伙！管起我的私生活。我没好气说那是没有情人的情人节，找花店送束花给自己，下班回家关门睡大觉，免得看别人成双成对，自己在暗弹伤心泪。
小蝶听了拍起掌来，连说好主意，可惜她要上班，不得不对着别人成双成对。
我问她要不要订花的时候顺便为她订一大束。她笑了，说我知道她喜欢什么花和什么牌子的巧克力，到时送张帐单给她就行了。
我又好气又好笑。这时她问我傅岚是不是在那天上来。我是听傅岚提过，所以肯定了她的话。她沉思了一阵，嘴里念念有词地说：“难道他还没有女朋友。”
“说不定他女朋友就在此地，他特意打着出巡的旗号，千里来相会。”我心境欠佳，说话也不经思考。
小蝶又沉思了起来，好一阵才问我：“我要不要找个男朋友回来应节呢！”
我哭笑不得，说要找就找个比傅岚更有钱，更有能耐，更年轻，更英俊的，否则就不要没事找事干。
小蝶认真地盘算起来，她说认识的人之中，有钱有能耐的可是不年轻；英俊年轻的却没有钱。要集合以上四个要求，时间上可能太仓促了。
我真是服了她，是五体投地那种。见她紧皱着眉头，我大发善心地说如果傅岚真的是来会女友的，我会全力进行破坏。总之就算与傅反面成仇也在所不惜。
小蝶听了当然是大为感动，但也忧心忡忡地问这样会不会太过份了。
这只是我说来开解她的玩笑，我倒没想到她会当真，这时只有安慰她说只要缠住傅岚，让他推迟与女朋友见面，自然可以破坏他们的感情了。其他手段就不要用了。毕竟我们还想做好朋友。
她听了也放下心来，笑着要我一定要去会一下傅岚的新欢，看一下这女人比起她来怎么样。我可怜的小蝶！
我答应小蝶的事却没做到。这两天忽然有点忙，以至于我看到女同事们都收到一大束鲜花时，才记起了忘记为小蝶订花。关乎面子问题，我赶快溜回办公室打电话。可惜打去几间花店都说要中午才能送出。
正为这事头痛的时候，小蝶打来了电话。我一边接一边想着如何向她解释，却听到她的笑声传来，说我实在是太坏了。
我糊涂了，真想查问，就听到她问我为何要以傅岚的名义送花给她。傅岚？难道真的是傅岚送花给她不成，这男人怎么就不怕小蝶再动凡心。我猜不透，只有支吾地说你千万不要让你的同事知道，否则打烂醋瓶子就不好了。
挂了小蝶的电话，我赶快打电话给傅岚。这件事要查正才行，是不是有人搞恶作剧还不知道呢！
傅岚开口便问我喜不喜欢他送的花。我又犯糊涂了，他不是把花送给了小蝶吗？正说着有人敲门进来，带来了一大束香槟玫瑰。打开了上面的卡片，我看到了傅岚的签名。迟到的玫瑰！
我对他说谢谢他的心意。他说起了也送了一束给小蝶，不知道她会不会扔掉。果然是出自他的手。我问他为何要这样做，有没有想过后果。他笑了，说他早已从小蝶的眼神里读不出了爱意，这只是尽朋友的好意。
我听了也放心了，提醒他若是来此地约会女朋友，一定要在小蝶面前低调，免得小蝶伤感。
他笑着说是来约会女孩子的，还不止一个。停了一下他大笑着说是约会那两个收他花的没人爱的可怜虫。
我听了也笑了起来。
朱一帆打来电话让我去一趟他的办公室，我只有挂了傅岚的电话赶过去。
他正在跟采购部老总在悠然地喝着茶，看来也没有什么大事。见我进来，便招呼我在对面坐下。
采购部老总先口赞叹我收到的的花是全公司是最大最好的，末了说我的男朋友是最懂浪漫的。我听了只是笑笑。朱一帆听了也没反应。见到我们这种表情，他不再说话了。可能他以为这花是他的上司的孝敬的吧！现在知道擦错了鞋，不敢再多嘴了。
茶过三巡，朱一帆才开口：“听说唐小姐打算另谋高就了，是吗？”
他还是沉不住了，但我料不到他会当着其他人面前问我。看来他不想留有余地给我了，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我淡淡地笑笑说：“我已准备了辞职信了，回头发给你。”
朱一帆听了只是在微笑，他转头向着采购部老总说：“我们这个小庙容不下唐小姐这个菩萨了。”
采购部老总听了唯唯诺诺。他借口说有人等他，想溜了。朱一帆没让他走，说让他听听我的辞职理由。
我曾想过很多很多种借口，例如回家结婚、到傅岚公司工作、继续学习、身体不适须养病等等之如此类，但全让自己推翻了。朱一帆若是要留下我，上面所有理由都不成立；但他若是放我走，所有借口都是多余的。想明白这个道理，我在辞职信上只是简单地说缺乏工作能力——一个很牵强的借口。
我对他们也是说这个理由，朱一帆听了微笑问他身旁的人能不能接受。采购部老总一时猜测不了朱一帆的心思，又不敢得罪于我。只好说这工作能力只能由我的上司来认定，也就是说朱一帆说的才算。他也耍起了太极。
朱一帆听了微微一笑，说如果我的工作能力不够，就是他这个上司从前用错了人，他岂不是也要写上一封辞职信？
我明白了，朱一帆暂时还不想我走。但我心意已决，又对他说我深感能力不够，需要通过学习来自我提高，请他另觅人材。
他听了还是在微笑。在他身边呆久了，我最怕就是他的微笑。如果用他的绰号笑面虎来形容他，他这种微笑就是吃人的征兆。他此刻心里在打什么主意，我是猜测不到的，总之会对我有所不利。
这时他说话了。他说既然我觉得自己的能力不够，又需要学习的。他就让我做回从前的工作，那样我就能轻车熟路，游刃有余。
这老狐狸还是不让我如愿，他要我重新从采购部办公室小助理做起，打回原形。怪不得他要拉上采购部老总旁听。可我老人家要走，他怎么拦得住我，大不了牺牲一个月的工资。
他似乎明白我心思，这时又笑着蓝玉近来表现得不怎么样，他要过去了解一下榕城的情况。他这句话意在提醒我若要一意孤行，他也不会让蓝玉好过，沈红更不用说。他利用我跟这两个人感情，意在影响我的决定。他成功了，我一下子说话软了下来。
采购部老总却不敢惹上我们，他说他人手充足，等需要的时候再向朱一帆借人。老狐狸笑了：“雁子，你还是去榕城吧！采购部也放不下你这个菩萨。”
这正合我意。不在他的眼皮之下，我可以逍遥自在。但细想，朱一帆会是那么好的人吗？他不赶尽杀绝？离开了这里，我就不能为傅岚管理咖啡馆了，他还是没安好心。
手机的铃声响起了，是我的，来电的却是许维平。我对他们说想去听个电话。朱一帆问是不是不见得人的，不能让他们听。
我心里冷笑，当着他们的面说起了情话。许维平问我今天可曾收到玫瑰花。我说我不是得宠的情人，谁会送花给我。
他笑了，说我话里尽是酸气，他会叫朱一帆订上九百九十九朵玫瑰送给我。我便问他可不可以折成现金，玫瑰的行情高涨，兑现成人民币说是几万块钱了。
他问我怎么用俗气的金钱来衡量他对我的感情。我说你若是追求浪漫，此刻就立即飞到我面前。
三言两语之间，朱一帆已猜测到我跟谁在通电话了，他示意采购部老总离开。后者见到他的手势，如释重负，跑得飞快。朱一帆却没指着门外让我走，我大模大样地坐在沙发上，柔情似水跟他的上司谈情。
许维平说他这段时间事务繁忙，没时间过来看我，让我暂时找个顶替他的位置。
我轻皱了一下眉头，莫不是朱一帆又在背后造谣生事吧！我强笑着说我可以飞过去看你呀！如果你还想见我。
许维平大笑起来说我若是肯进京陪他，他包台专机来接我。说笑间他说到了开会的时间了，没时间陪我说话了。他在我的信用卡存了点钱，让我为自己买礼物。
朱一帆见我挂了电话才开口说留在他身边还是去蓝玉那里，让我考虑清楚再答复他。我没有犹豫就说去榕城。他听了微微一笑，说等我们出差回来你再做决定吧！他说后天要带上我去榕城。他又想用软的方法来逼我就范，我才不上当呢！我对他说我是不会去的，让其他人陪他去。你会去的，他还是在微笑。
我利用午饭的时间去查许维平给我的那张信用卡。这卡是我上一年病的时间他给的，但我一直没用过，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有多少钱。一查之下，吃惊还不少，里面的钱等同于我三年的工资。他出手不小，可我却一直不领情。
找了间百货公司，我挑了一条名牌领带给他。本想一次过买七条的，让他天天见领带如同见到我，但这种肉麻的对白我说不出口，又怕他妻子起疑心。之所以选领带，是受沈红影响。她曾说过领带是用来绑住男人的心的，而皮带则只能绑得住人。很精辟！
我没想过要绑住许维平的心或者人，但知恩图报，礼尚往来，我不能显得得那么冷淡。我一向只收他的礼物，从来没有回赠。
我又为傅岚选了一条领带，为的是那一大束花。小蝶知道是傅岚送给她的花，让我替她挑份礼物回礼。果然已无情份，否则还要委托我全权代理吗？我为她选了一枚呔扣衬作为礼物。想了想也为许维平选了一枚。
由于耗用了大量时间选领带，我没时间吃上午饭，就匆匆忙忙地赶回公司。时势已不同，没有朱一帆这棵大树遮风挡雨，没有会买我的帐了。
让速递公司收走送给许维平的礼物，我一边啃着饼干一边从电脑里找到榕城近月来的销售汇总。朱一帆要亲下榕城，事前的分析和数据是少不了的。
有人敲门进来，我连忙丢下饼干站起来。
“你应该清楚上班是不能吃零食的。”我听到朱一帆不悦的声音。
我垂着头，不作辨解，反正说我还没吃过午饭是得不到同情的。他拿起饼盒看了看，皱了皱眉头问：“你没吃饭？”
我用沉默来表示肯定。他没作声，转身走了。我赶快收拾好桌子的一切不利证据，埋头又对住了电脑。很快他又转了回来，拿起我的杯子为我冲了一杯麦片，端到我面前。我没有说话，一口气全吞到嘴里去了。
他站在我面前盯着我，我们就这样默不作声。有人进来见到我们这样子，急忙退了出去。朱一帆叫住了她，问有什么事？来人说送几份资料来给我。我走出去接住了。朱一帆一言不发地走了，我松了一口气。
沈红打来电话，九曲十八弯地问我朱一帆有何表示。我冷淡地说今天是没有情人的情人节，倍感凄凉，请她在幸福的同时不要在我伤口上撒盐。
她打住不问了，又吞吞吐吐地问我是不是会屈就到榕城来。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个消息那么快就传到她耳朵里去了。
我淡淡地问她会不会收留我。她期期艾艾地说朱一帆是不会让我离开他身边的。我轻皱了一下眉头，她听到了什么小道消息了呢！
沈红说据这边的知情人氏透露，我因为要与新欢双宿又飞，所以决意辞职离开朱一帆，让他大为恼火。大清早见到情敌送来的玫瑰，他终于忍不住发作了，于是要调我到榕城，决意让我们成为鹊桥仙。
我听了心里暗暗惊叹！这么完整全乎逻辑的故事，非一般人可以杜撰出来。这家公司可真是藏龙卧虎，说不定铁凝的接班人就在这里深藏不露。
沈红听不到我说话，以为我生气了，急忙解释说消息是从采购部那边传过来的。当时只有他们的老总在场，不是他泄露口风，难道是朱一帆主动让自己成为绯闻的主角吗？
我没好气说办公室里每个人都具有作家的天份，制造出来的故事真是令人叹为观止。谣言止于智者，我虽然不是智者，但还是不屑出来辩解。
沈红听了急了，她说我大可以我行我素，但这等非常时期，如果我与朱一帆的关系还是处于对抗状态，对任何人都无益反而有害。
说了那么多，还是为了她和蓝玉，她又怎么会为我设想呢！女人天生就是自私的。我心里有点反感了，草草挂了她的电话。
既然朱一帆不轻易让我走，我就让他退进维谷，到时他就要赶我走了。现在有那么个现成的故事让我发挥，我何不将计就计，让它成为既定的事实，朱一帆面上过不去，到时主动权就落在我手上了。
想到这里，我马上打电话给傅岚，问他可否帮我一个忙。他笑了，说除了赴汤蹈火，他愿意为我做任何事。真会说话，有这种老板，未尝不是件乐事。
我让他客串做我男朋友，提前来接我下班。他显然一怔，但立刻答应了，又问要不要带花或者巧克力过来。真是合作得可爱，我说只要展露出他多金多情的一面就行了，不拘一格。
下班之前他果然来了，除了混身上下全是名牌之外，还不停地用一台限量版手机通着电话。办公室紧追潮流一族立即小声议论起来，说这台小小的东西价格不亚于一台国产中档小轿车。有女孩子听了，立即问他借来一观。傅岚很大方地让她们看，于是众人讨论起上面到底有几颗钻石。
我见他被女孩子众星捧月地包围着，心里在偷笑。几个来接女友下班的男孩子却沉着脸。朱一帆从办公室里出来见到这个场面，立即拉下了脸。傅岚不理，他拨开众女，向朱一帆打了个招呼，当着大家的面，搂住我的腰，大方地离开。朱一帆有没有吐血，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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