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会议开了一半的时候，我的手机响了。是傅岚打来的，他已到公司楼下。但朱一帆似乎没有散会的意思，我只好让他稍等。朱一帆看了我一眼，脸上里露出不悦。
各部的经理还在长篇大论，我心不在焉，用笔在纸上乱画。我听到朱一帆这时轻咳了一声，我连忙放下了笔。他对大家说今天的会议就到此为止。众人走了之后，他看着我，面无表情地问：“你约了人？”
我低着头，小声说：“傅岚来看我。”
他没作声。我当然明白他心里不高兴，就赶快拉着他的手说：“你若是不想我去，我推掉他就是了。”反守为攻，傅岚帮过他的忙，他当然不能阻止我们见面。他轻轻地拍拍我的手说：“有朋自远方来，是要招呼的。”
我拿了手袋，便打电话给小蝶，告诉她傅岚已到。傅岚来之前跟我通过电话，我又无意中说给了小蝶听。她就缠着我，说要见一下前夫。我知道她不见不甘心，于是跟她约好，在我跟傅岚见面的时候，她打电话来找我，这样她就顺理成章地见到傅岚了。
傅岚的车停在楼下，他倚在车边等着我。大冷天，他只穿着一件黑色的毛衣，引来不少过路的人侧目。
“回头率还不低呀！”我笑他。
小蝶的电话适时地打了进来，她装模作样地问我在哪里，能不能跟她一起吃饭，只有她一个人在家，太闷了。
我装着迟疑地看着傅岚，低声地对她说：“我跟朋友在一起。”
“介意我这颗电灯泡吗？”她在电话那头大声地问。
我故意又看了傅岚一眼。他笑笑问我是不是有事。我说有个朋友想我陪她吃饭。他说如果我的朋友不介意，他愿意陪我们一起共进晚餐。
这句话正中我的下怀，我装着犹疑地告诉他，我的朋友是小蝶。他听了沉默了十秒钟才说如果小蝶还愿意见他的话，他就陪我去接她。我迟疑了一分钟才对电话那头转告了这句话。小蝶也是考虑了一分钟才说没关系。
这场戏开始阶段还算演得不错，就是怕小蝶见了傅岚会控制不住情绪，这样就浪费了我一片苦心了。还好她见了傅岚，很大方地笑，说话也很客气。我却混身不自然，曾经的爱侣，形同陌路，旁人又怎么会不难受呢！
傅岚全程也很大方得体。他把我们带到一间高级的咖啡馆，问我们愿不愿意在这里随便吃点东西。我还没说话，小蝶就代我同意了。
她今天是刻意打扮过的，化了个很淡的妆，长大衣短裙高靴，亮丽动人。傅岚说她越来越漂亮了，不是单纯的客套话，也包含着一定的赞赏。她听了只是微微一笑，但我知道她心里一定充满着兴奋和得意。
咖啡馆装修豪华，有一整架黑色钢琴放在厅中央。小蝶低声跟我打赌，那只是个装饰品。傅岚笑着说她为何不去试一下。
小蝶学过钢琴，只是当作业余爱好。听他这样说，真的不客气地走上前去，揭起琴盖，弹了一小段《献给爱丽丝》。
我和傅岚在下面拍起了掌来。她一面得意地走下来问我们她弹得怎么样。我说大家的掌声已有所说明。
我们在临窗的秋千架下坐下，傅岚征求过我们的意见，要了爱尔兰咖啡，还细心地为我们加了糖和奶。
这是他们分手后的首次见面，我很合作地去洗手间呆了一阵子。回来的时候，他们已有说有笑了，说的正是我上司在酒巴里受伤的事。
小蝶笑傅岚英雄救美之余，还居然还是让我把他救了，真是狗熊！傅岚没介意，只是说我替他受了罪，他很过意不去。
谈笑了一阵，我忽然觉得在我们不远处坐下的一个人很面熟，但一下子却想不起来。他和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同来，两人一直相拥着。
傅岚就坐在我对面，他见我眼神不定，便问我看到了什么？我这才记起那个人，竟然竟然是小蝶那个大学讲师男朋友。她们好象还没分手，为何他此刻会跟另一个女人动作如此亲密呢！
我该不该告诉小蝶呢！我犹疑了。当我看到对面的傅岚时，我拿定了主意。从前我只会粉饰小蝶的生活，而忽视了她的感受，才致使她走到离婚这一步，我不能再让这样的故事重演。
于是我对傅岚说我这几天喉咙不好，请他到药店为我买点药回来。傅岚是个聪明人，他立即答应就走了。小蝶还浑然不知何事，问我是不是有悄悄话，不能让傅岚听到。
我微笑着对她说无论见到什么事情都要保持淑女风度。她笑了说自己从来都是淑女。我又问她跟大学讲师的感情如何。她说还算可以，对方已向她求婚了，不过她没答应。
好一个伪君子！我拉起小蝶到了他那一张桌子。他还搂住女孩子低声说笑，简直旁若无人。小蝶看着他，也不作声，只是拉着我在他面前悠然地坐下。这时这对贴在一起的人才注意到我们的存在。他们的面色可想而知。
小蝶面上带着微笑，悠然地问：“今天你好象要留在学校，对吗？”
大学讲师面色发青，忽然推开身边的女孩子说：“她老缠着我，我一时心软。”
小蝶打断他的话，淡漠地说：“我看不出你的伟大！既然这样，我也不夺人所爱，你以后别来找我了。”说完这几句话，她拂袖而去。大学讲师顾不了那么多了，丢下身边的女孩子，追了出去。
我付了帐，也急忙追了出去。当我见到傅岚守在小蝶身旁时，我放心了。但大学讲师似乎不甘心，还在苦苦解释。小蝶没理他，拉开车门坐了进去。我赶上去，对他说你的事既然已让小蝶知道了，你还是有风度地离开吧！他拉住我的手，又是一番解释。傅岚轻轻地推开他，把我扶进了车里，然后扬长而去。
小蝶的表情没有多大的变化，她还笑着对傅岚说那是他前任男友，是个大学讲师。我和傅岚都没有回应她。她又说此人很有才气，配她绰绰有余，她父母很满意。我听了心里一阵难受，不由自主紧握着她的手。她见我们沉默不语，又说幸好没答应他的求婚，否则夺众人所爱。
傅岚这时开口说话了，他问我们想到什么地方吃饭。我说到朱一帆的饭店。小蝶拍起了手掌，说大冷天吃川菜最好。到了朱一帆的地盘，就算小蝶要摔东西发泄，我能找出几筐盘盘碟碟来。
小蝶点了一桌子的菜，也不说话，低头拼命地吃起来，还要服务员拿一支白酒过来。我向服务员使了一个眼色。酒没有送上来，小蝶却嚷了起来。有人敲门进来，是朱一帆。
小蝶见了他，便亲热问：“朱叔叔，你是不是送酒给来的。”她总跟朱一帆过不去，每次见他都叔叔长叔叔短地叫他，刻意提醒朱一帆注意自己的年龄。朱一帆也没见怪，有时还戏称她为侄女。
“听说来了个大美人，我来瞧瞧，没想到是你。”朱一帆想必心情好，跟她开起了玩笑。
这句话小蝶很受用，在傅岚面前这样被其他男性赞美，不高兴才怪。她亲热地拉朱一帆在她身边坐下，说：“朱叔叔，你真会说话。怪不得雁子会迷恋你。”
她没醉吧！还是气过了头，竟然把我拉下了水。我下意识地看了傅岚一看。他也正在看着我，表情很深思。
朱一帆回头看了我一眼，笑着对小蝶说：“原来你不喝酒也会醉的。”我明白他的眼神，他在怀疑我把我们之间的事告诉小蝶。
“我没醉，”小蝶嚷了起来：“你一个电话就能把她从我身边叫走，你比我还重要。”原来她话里是这个意思，我松了一口气。
这时我听到傅岚在旁边沉声说：“小蝶，别胡闹了！”
小蝶看着他，足足有一分钟，就哇地哭了起来，还抱住了身旁的朱一帆。朱一帆没弄清是什么事，只有小声地劝她不要哭，还体贴地为她擦眼泪。
我责怪地看了一眼傅岚。大家明知是小蝶心烦乱说话，他偏要计较，这才弄哭了她，看你怎么收场。
小蝶这时哭得更大声了，还抽泣地说：“你们明知他不喜欢我，可就是不告诉我。”她所说的那个他指的是大学讲师。
傅岚本来想开口的，但见到我的眼神，他就闭嘴了。整间房间里只有小蝶的哭声。大家都没开口劝她，只有朱一帆在默默地为她擦眼泪。过了好一阵子，我的手机响了，是金煜打来的。我溜出了房间听电话。
金煜说大学讲师跟他通过电话，解释今晚小蝶所见到的事，不过他没接受他的解释，已经不允许他再见小蝶了。金煜问我此时跟小蝶在什么地方，小蝶的情绪如何，陪在我们身边的男子又是谁？
我如实地告诉他，傅岚跟我们在一起，大家正在吃晚饭，不过小蝶哭了，大家都在安慰她。金煜听了，半晌才说：“你帮我劝劝她，不过不能让她对傅岚再抱希望了。”
回到房间，小蝶已静了下来，双眼红红的。朱一帆在说笑话给她听。傅岚则是默不作声。小蝶看了他一眼，对朱一帆说：“朱叔叔，你能送我回家吗？”
“能送大美女回家，是我的荣幸。”朱一帆笑着扶起了她，眼睛却看着傅岚，但是傅岚却坐不动。我从桌子下轻踢了他一下，他依然是没有反应。朱一帆无奈，只有陪着小蝶出去了。
他们走后，傅岚拿起我的大衣，说另外找个地方吃饭。他还能吃进去，我是服了。我对他说我只想回家。他也没多说，把我塞进了他的车里。车又开到了刚才那间咖啡馆。我只好跟着他进去了。
我们在靠窗的位置坐下。这里能够看到马路上车水马龙，灯火璀璨。这个城市不是因为我们的伤心难过失落无奈而失去热闹。正如人也一样，傅岚不会因为小蝶的悲伤而感到难过。毕竟他们回不了从前，他们仅仅是认识的陌生人。我在懊悔自己的多此一举，还天真地认为他们分开了还可以成为朋友。
我的表情变化逃不过傅岚的眼睛，况且我也不打算掩饰。他没有说话，只是为我叫来鸡茸玉米饭，而他却吃起了牛排。我没有食欲，但肚子却适时在提醒我，我确实是饿了。刚才没有吃过任何东西，今天又开了长时间的会。我机械地往嘴里送去一口口的米饭，但却食而不知其味。
傅岚的胃口却很好，吃了牛排，又叫了一个水果沙律，吃得精光。他为我的咖啡里加了糖和奶，然后才端起自己的杯子，喝了一口奶茶。我以为他会向我解释，但他由此至终都没有说过话。
我终于忍无可忍了，放下手里的条羹责问他为何刚才无动于衷。他没有回答，依然悠然地喝着奶茶。他的冷漠态度激怒了我，我正要拍台而起的时候，他才慢慢地开口：“你很聪明，你知道我的用意所在。”
我当然明白他的用意，他根本不想小蝶对他还心存幻想。他的冷淡就是要小蝶知道他们永远不再有可能，而且他们也不可能有再见面的机会。这世上狠心肠的总是男人。
“你以为你是有风度的人。”我无力地说。说什么也是无用的，我早应料到会有这种结果的。心存幻想的人是我，抱有希望的人也是我，放不下的人更是我，他打击最大的人是我，是我的自信和固执。
“这种时候不适宜太有风度。”他淡淡地说，“而且还要控制情绪，你控制得很好，现在才发作。”
我不理他的冷嘲热讽，只是冷冷一笑地回应他，拿起外衣，就想离去。这种绝情的男人对得多，就不定我也会变得无情。
傅岚早就料到了，他坐到了我身边，抓住我，微笑着说：“你也不见得比我更有风度。”
“可是我的心没有比你的更冷。”我挣脱了他。
“你若是为她好，就该还一个空间给她。你既然能揭穿她男朋友的事，就该让她面对现实。她是个不折不扣的公主，但不能永远生活在童话里。就算你甘愿做个小矮人，但也可能永恒地守护着她。”傅岚一番话说得我哑口无言。
他喂我喝了一口咖啡，关心地说：“你吃得太少，要不要我再叫点东西给你。”
我轻摇了一下头，我吃不进去。
他见我平静下来了，就问我觉得这间咖啡馆怎么样。“生意很好！地段很繁华！装修很高档！价钱很贵！服务员质素很高！”
我的评语很简单，却中肯。这是傅岚说的。他又问我如果开一间这样的咖啡馆，会不会有利可图。
我说我不懂，我不是做生意的材料，你白问了。
他笑着说这里是他朋友的生意，因为赶着移民，物业和生意全部放弃，所以想向他出让，要价也不高，他想要过来。
就知道他不会无缘无故地来这里两次，还对这里观察和了解得那么仔细。商人就是商人。我有些担忧地问他，你的生意那么多，你能兼顾得过来吗？他微微一笑说：“你还不明白我为何要带你来这里吗？”
他点醒了我，他莫不是想我为他打理这里吧！我立即说自己不是管理方面的人材，况且我连爱尔兰咖啡和蓝山咖啡有什么不同都不懂，怎么能帮他。
他一阵失笑，说他不打算请我来这里煮咖啡，也不打算让我分辨那种咖啡的味道更好，更受欢迎，他要的只是一个傀儡皇帝，只收钱，不用工作，偶尔来这里打个转就行了。
我也失笑了，说这种工作随便一个小学毕业生都能胜任，你何必要找我呢！
说笑了一阵，他正色地说在来接我之前，他已买下了这里，他会继续沿用原班人马，而他想我在空余时间帮他管理一下这里。“无冕之王，你当是一份兼职来干，我不会亏待你的。”这家伙就会用利诱的手段。
我听了有些心动。朱一帆不是也能兼顾他那间饭店吗？但我还是有疑虑：“我不擅长管理。”
“必要时你可以动用朱一帆，他是你的免费顾问。”他主意打到了朱一帆身上，看来他早有预谋。
我犹豫了一阵，决定问一下朱一帆的意见，我便对他说要点时间考虑。他说没关系，他明天召集了所有员工回来开会，我七点钟到就行了。他倒是当我答应了。
趁他心情变好，我拐弯抹角的询问他当天为何会帮朱一帆说假话。他只是笑笑说朱一帆的回报打动了他。不过他没有说是什么回报，我也不好追问了。
朱一帆在客厅里看电视，见我开门进来也不感到意外。我搬离这里之前，他让我留着这里的锁匙，但我只有今晚才动用了它。我没有通知他就过来了。
他为我解开外衣，把我抱在怀里，亲吻着我的脖子。我问他如果他刚才跟一个女孩子在一起，让我进来看到了，他会怎么办？他笑笑说他会抱着我的脚向我解释，求我原谅。
“我若是不听你的假话呢！”我捏着他的脸问。
他一言不发地放开我，走进了厨房。当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他拿了一个瓶子出来交给我。当我看清楚瓶子之后，哑然失笑。他拿了个醋瓶子给我。“若是这里的醋不够，我可以再去买。”他又把我抱在怀里。
虽然外面寒风凛冽，但室内却温暖如春，偎依在他身边更觉温暖。我搂住他的脖子，实在不愿松开。他没问我跟傅岚后来去了哪里，他只说他把小蝶送回家里，送到金煜手里就回来了。
我问他小蝶的情绪如何。他说小蝶显得很平静，一路上都没说过话。
“最痛苦的莫过于绝望。”我轻叹着，我了解小蝶，她还要很长时间才能放开。
“你说的是她对傅岚的绝望，还是对现任男友的失望？”朱一帆是个不清楚的旁观者。
“两者皆有。”但是我想她会为傅岚更加伤心点。
“你们女人的感情就是那么复杂，难懂。”他忽然加大力气抱紧我：“你有一天也会令我绝望。”
我轻抚着他的头发，不作声。女人的感情复杂难懂，男人的何尝不是。我就从来都不曾明白傅岚的感情所在。
朱一帆倒了杯牛奶让我喝进去以后，问我要不要吃点东西，因为他知道我一定会因为小蝶而没吃过任何食物。我告诉他我跟傅岚在一间咖啡馆里已经吃过了。我又向他详细叙述了咖啡馆的位置、食物、装修以及那架钢琴。
他听了微微一笑，问我是不是很喜欢那间咖啡馆。我当然是肯定地回答他。
“可是我没钱买下它给你，你不妨带许维平去看一下，他说不定会送给你。”他用嘲弄的口气说。
“用不着许维平，也有人会送给我。”我回敬他。
“那一定是傅岚。”他笑了，“那是他的生意？”
这也让这只狐狸猜中了，我只有从实招来，说傅岚想让我有空的时候帮他打理一下，我还没答应他。
“这家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轻皱了一下眉头：“有那么好的兼职吗？”
我听他这样说却不为意。傅岚一直都想我过去帮他，这次要我帮他管理咖啡馆也是正常不过的。“你说我要不要答应他？”我摇着他的身子问。
“你心里早有主意了，还要问我。”他捏捏我的鼻子，“你这狡猾的东西，怕我反对。”
这是当然的事，他实际上还是我的米饭班主。他不同意，我可不敢轻举妄动。于是我又摇着他问：“你说过不会阻止我做喜欢的事情的。你不可以言而无信。”
“那我做我喜欢做事情，你也会赞成的，对吗？”他暧昧地看着我。我当然明白他话里意思，只有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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