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年过完了,我必须再出去找工作,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不管有多少崎岖坎坷,都必须勇敢面对。
我还是按照阿宝给我的那张名片上的地址找到了他说的那家公司。一位姓杨的经理接待了我。
我说明了我的来意。却不在心里抱太大的希望,已经隔了那么长时间了,在这个毕业生如闹蝗灾一般密密麻麻外出求职的时段里,他们应该早就找到了合适的人选了吧。
那位杨经理打量了我一番,说:“我是打算招一个助理来帮我处理公司里的一些日常事务。可是,你是从哪里知道这个消息的呢?”
“是我的一个朋友告诉我的。他来公司面试过,不过没被录用。”我如实回答。
“原来是这样。”杨经理说,“能不能把你的简历给我看一下?”
我这才尴尬地递上一直攥在手中的简历。这一叠记载着我曾经的付出和成绩的纸,递出过19次,又被退回了19次。
我意识到自己对于被人面试真的是没有什么感觉了。还记得第一次收到一个公司的面试通知时,我心潮澎湃,精心准备,晚上更是彻夜难眠,一直在想考官会问些什么问题我又该如何回答。而现在,我已经习惯了被动地应付着。
杨经理翻看着我的简历。我偷偷地看他,他的年龄估计也比我大不了几岁,戴着一副金边眼睛,很斯文的样子,嘴角却透着精明能干。我忽然想到一个词,年轻有为。用在他身上怕是再贴切不过了。在他面前,我觉得自己真的有些相形见绌。
他合上我的简历,犀利的眼神简直能够射进我的内心。“谈谈你的人生规划吧。”
我努力地直视着他的目光,尽量不让自己流露出任何的慌张。不过对于这个被n多人问了n多遍的问题,我还是想不到任何稍稍富有新意的回答,只是以尽量显得真诚的语气把早已默熟于胸的答案说了出来:“我希望自己能够找到一份合适的工作,在工作中不断磨炼自己,提升自己,把我的潜能最大限度地发挥出来。”
看得出,杨经理对我的回答还是相当满意的。他点点头,又问:“那么,你对工资薪酬有什么要求呢?”
我不禁在心里暗暗发笑。看来,不管是哪家用人单位,都不可避免地奉行着这套形式的东西。我恨不得开个四五千一个月的价呢!可是,我能把这个真实的想法如实相告吗?那对我来说会意味着什么再清楚不过了,我不仅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甚至连继续面试的机会都会失去。
幸好,有前面的19次面试为我作铺垫,19次的打击带给我的唯一收获便是让我懂得了什么叫做“避实就虚”。
我用极其诚恳的态度说:“作为一名即将毕业的大学生,我主要还是想寻找一个平台展现自己的能力,对于工资什么的,我并没有太多的考虑和要求。”
这番话说完,我自己都有些难以置信了,我居然能这么真诚地慷慨陈词,把这一大段套话说得好像是肺腑之言似的。在社会中求得生存的本能让我将大学四年德育教育的潜移默化遗忘得一干二净。
杨经理的脸上浮现出满意的笑容,他说:“你的大致情况我已经了解了,我也把我们公司的情况跟你说一说吧。”
我把身子稍稍前倾,作洗耳恭听状。我感觉到久违的希望近在跟前了。
“我们公司经营的是国外房车设备的外贸业务,我有个舅舅在美国办了个公司,订单由他在那边接,我们就负责联系国内的厂家生产所需的产品,然后再把货物发出去。现在公司里另外还有两个人,一个是我的表嫂,还有一个是我表姐,虽然规模不大,不过大家都很用心,你如果来我这里工作,我想你可以完全不用为处理人际关系的事而伤神。”
他的语速不疾不缓,逻辑清晰,我一边听一边点着头。
“我会先让你处理一些日常事务,尽快熟悉公司的情况,然后再带你去熟悉我们的产品和工厂。在你毕业之前,我给1500块钱一个月,外加100块钱手机费,你如果有事要回学校的话可以随时向我请假。等你毕业以后,我会考虑你的能力和表现给你加工资的。”杨经理顿了顿又说,“这样吧,你回去考虑一下,和你家里人也商量商量。这是我的手机号码,你决定了就给我打电话吧。”
我应着,强忍住心中的欢喜,起身和杨经理告辞。走出公司大门的时候,我停住了脚,3秒钟后,我又折了回去。
“杨经理,我已经决定了。我什么时候能来上班啊?”
真的,这份工作听上去还不赖,我对这个老板有一种莫名的好感,而且他开出的价也超出了我的心理价位。关键的关键,我不想让这个机会轻易地从身边溜走,而再去大海捞针似的淘那渺茫的不知道在哪里的希望。所以,我毅然而决然地紧紧抓住了它。
我以1600元一个月的价格把自己卖了,卖得毫不犹豫,卖得心满意足。在大学最后一个学期开始后的第三天,我从一个纯粹的消费者蜕化为光荣的劳动人民的一员。
我请大家吃饭。叶岚、刘琳、立凯、阿宝、张挺、韩斌斌、吉镛哥、善文哥和恩净姐,坐了满满一桌子。不管彼此是否认识,不管以前有没有见过面,他们都因为我的关系而走到了一起,一点都不显得生分。大家举杯,为我庆祝。
我有些得意地把印着我的名字和“总经理助理”头衔的名片亮出来,享受大家的啧啧赞叹。
我从来没有请那么多人一块儿吃过饭,也从来没有那么由衷地高调过。我在我的女孩、我的兄弟、我的朋友、我的韩国哥哥姐姐面前一次次地举杯,快乐地醉着。
我去洗手间吐了,用冷水洗了把脸,才感觉到稍微的清醒。餐桌上的种种,开始像幻灯片一样在我的脑海中显现。叶岚紧挨在我的身边,常常侧过脸来,用赞许和温存的笑容凝望着我;立凯总是不经意地向我们这边偷偷地看又很快地闪避了;阿宝喝着酒,脸色喜悦,目光却是呆滞;恩净姐用生硬的汉语说:“萧逸,什么时候,该喝你和叶岚的喜酒了啊……”
我也清晰地记起了从考研失败到求职这段日子里的点滴。曾经有过的最无助的彷徨,最无力的挣扎,最无尽的焦虑,在这一刻终于都烟消云散,不堪回望了。我仿佛明白了,一味地逃避与担忧对人来说是最无谓的行为,它不能给我带来任何的转机,只有一步一步地去走,我才能透过迷雾看清前方下一步的路。
我在回忆中警醒,又在现实中领悟。开始看到改变生活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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