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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的第一次转变是爱别人。《塞拉菲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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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顾客，书室里静悄悄的，老人坐在书架旁的地板上，身边放着一堆散乱的书籍，他正用棉布一本一本地仔细地擦拭。
“睡不着？”老人抬头问。
我点头，走到书架前想找一本感兴趣的书。
“既然你看书没有目的性，那么随便看哪一本都一样。”老人说着站起来把书放回原位。
“实际上我不想看书，我只是睡不着，但又没别的地方可去。”我停止寻找，有些无助地看着老人说。
“我知道，要不你也不会到这来，在这样的天气，这个时候。”老人说。
“既然没有顾客，你为什么不去休息？”我问。
“我有事要做。”老人说。
“擦书？”我看着那些高大的书架。
“不，我在等着你这样的人来。“老人笑着说，“总有这样的人，他们习惯到一无所有的地方寻找他们想要的，其实那些东西就在他们离开的地方，就像现在，下着冷雨的晚上，最温暖最舒服的就是躺在床上，看看电视，看看书，聊聊天，吃点东西，或是睡觉，做个不会头疼的梦，而你却跑到这里来，是不是很奇怪？”老人看着我。
“我只是睡不着而已。”我强调。
“很多人都这么说。”老人说。
“可以给我一杯咖啡吗？”我问。
“不如出去喝酒。”老人说。
“你应该休息。”我说。
“我也常常睡不着。”老人有些诡异地笑了笑说。
“现在这个时候，酒馆可能都打烊了。”我说。
“这个时候只有傻瓜才会想到酒馆，当然是去酒吧了。”老人好奇地看着我说。
“你一点也不像个老头。”我说。
“很高兴听到你这么说我。”老人开始收拾地上的书。
我看着老人硬朗的腿脚和已经有些弯曲的脊背，不知该说什么，他很奇怪，我以前没见过这样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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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置身于真实之中，认清这一重大事实远比我们了解任何其它事情更令人惊喜。《完美的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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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吧里并不吵闹，低沉沙哑的音乐，重复的调子中总能找到些许的暧昧，人们散坐在幽暗的角落里窃窃私语。
老人问我是否喜欢这里，我说我不喜欢坐在这里面，更喜欢在外面观看。
老人很熟悉地和女招待打趣，留意从身边经过的女子，并满怀兴致地和我谈论她们，谈论她们的服饰、身材、相貌和散播在烟雾中的香水味。
老人问我：
女人最吸引人的地方在哪里，那些暴露在男人目光中的部位对她们本身有怎样的意义？
在夜里出现的光鲜女子是想吸引男人的目光还是想吸引男人？
能不能从步伐和走路的姿势来判断一个女人的品质，究竟哪个隐秘的细节才能暴露她们的真实？
性和爱的距离到底有多远，要用什么才能证明？
夜里一切都在沉睡着，但又好像更多的东西都在复活了，这些东西为什么总被否认和掩饰？
真相是不是就是人们通常所说的噩梦，除了夜晚和骗局还有没有另一种东西能安慰人们的生活？
谁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傻瓜？还是永远不揭开谜底的人？
人用什么方式才能拯救自己，向前还是向后？
除了死亡前那清醒的一刻，还有没有一个瞬间能证明自己所做的是否值得？
最大的悲哀是没人爱你，还是有人爱你你却不知道？
理智压制着**，还是**安慰着理智？
是不是只有习惯才能解释事物的正确和错误？
雨到天亮的时候会不会停？
猎人和猎物不停转换角色，他们本是双面体，对遭遇的结果心知肚明，为什么还要说那些借口，是说给这个本不在意他们的世界听，还是想说明这只是一个合情合理的不忍心拒绝的偶然？
对于一些不能得到的美好是力所不及，还是它们本就是被观望的风景？
女招待是因为困倦了才使眼神那么撩人，还是因为人们都困倦了，把那眼神带进了自己**的梦想？
雨在天亮之前到底会不会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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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不知不觉中喝醉了，眼前混沌一片，或许是因为我无力而一直垂着头，老人用风趣的语言调侃着这些捉摸不定的话题，不时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我记不清我都说些什么了，也不再能确定那些问题到底是老人提出来的，还是我说出来的。在模糊中，我也曾有过许多这样的疑问。
在没有顾忌的谈论中，我感觉他不像个老头，一点也不像，他像回到了年轻时代的风雅的男人，而我则更像一个只会说些没有被证明的句子的孩子。老人都说了些什么我没有一点印象，我也怀疑我什么都没看到，暗淡的灯光使我眼前更加模糊不清。
我醉了，老人的声音越来越小，隐约中我看到了一些寂寞的沧桑，和隐藏其后的悲戚，随着暧昧的光晕在我眼前缭绕，抹不掉的苍凉。
我感觉我被他欺骗了，因为他不像个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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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应该继续一如既往地生活，身处荒漠，但心里铭记着由一个吻，一句话，一道目光组成的全部爱情。《金发碧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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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在黎明前后停了，阳光穿透了晨雾，一切变得分外清晰。我到中午才醒过来，发现在旅馆自己的房间里，我忘记了那个晚上，甚至忘了自己是怎么回来的，这记忆的消失让我感到害怕。
下午伊朵来找我，穿着深绿色印花长裙，我洗过澡坐在床头看着窗外的天空发呆，回想着一些我记得的片段，但仍旧不真实，一如那迷离灯光下发生着的故事。
伊朵走到我面前，低头看了看我呆滞的眼睛，背着手在我面前来回地踱着步子。
“你昨天怎么跑到酒吧去了？”伊朵突然把脸凑到我跟前问。
“你怎么知道的？”我抬头问。
“你忘了是我把你送回来的吗？”伊朵怀疑地问。
“你？”我看着伊朵。
“昨晚我到酒吧喝酒，深夜的时候我换了一家，进门后就发现了你，还有书室主人。”伊朵说。
“我没看见你。”我说。
“那时你已经喝醉了，一直垂着头，只是偶尔才费力地抬一下头看看老人。”伊朵说。
“老人在干什么？”我问。
“他在喝酒。”伊朵说。
“我记得他一直和我说话。”我说。
“当时你没说话，他也不是一直在说，只是偶尔。”伊朵说。
“后来呢？”我问。
“老人发现你真的醉了，要送你回去，但不知道你住在什么地方，我就把你扶了回来。”伊朵说。
“我有好长时间没喝酒了，没想到竟醉了。”我拍着自己的头说。
“你真的不记得昨天晚上做什么了吗？”伊朵问。
“我做了什么？”我有些害怕。
“你哭了，像个小孩子一样哭泣。”伊朵说。
“我为什么要哭？”我问。
“我也这样问你，你说你也不知道。”伊朵耸耸肩说。
“真可怕。”我一点都不记得了。
“当时你给了我一种当妈妈的感觉。”伊朵微笑着说。
“什么？！”我惊讶。
“你躺在床上睡觉，却抓着我的手不肯放开，你好像很紧张，很害怕，我只好坐在床边，摸着你的脸，给你讲了一个很长的童话故事，没想到你还真难缠。”伊朵笑着说。
“对不起，我没想到会这样，真的喝醉了。”我说。
“没关系，昨天我就原谅你了，原谅了你把我的手抓的很痛。”伊朵说着又开始在我面前来回踱步。
“当时你一点都不害怕吗？”我试着找些轻松的话题。
“害怕？我为什么要害怕呢？”伊朵问。
“你知道，很多人在喝醉了之后就变成另外一个人，不再控制……”我摆了摆手希望她明白我要说的。
“你也变了，没有任何控制。”伊朵说。
“啊？！”我再次吃惊。
“没想到你喝醉的样子竟是那样，一脸天真的表情，像在熟睡中的可爱的小男孩，我从来都不知道讲故事可以让一个喝醉的男人变得安静，你真让我吃惊，你变成了一个小孩，你知道吗？晚上要听妈妈讲故事才肯睡觉的小孩。”伊朵俯下身看着我的眼睛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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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问伊朵为什么也去了酒吧。伊朵笑着说她本来是去找一夜情，但是我打乱了她的计划。我看着她，不知该说什么。
她说她失去了一些权力，每当她想到爱情的同时也发现了自己的寂寞，因为寂寞，她不相信自己的感情，就像很久以前那样，在一段恋情结束之后迫不及待地开始另一段，她以为她在寻找爱情，其实她在寻找消除寂寞的东西，痛哭的幸福和天真的愿望都离她而去，原本爱的领地被**占据，她只能在被她编造的故事一遍遍地重复着从前的向往。我想到了她不久前讲的故事，她说那个故事不是真的，里面的人也不是她，至少不全是。她可能不知道，她揭穿了自己，虽然不是全部。
她说有很多男人追求她，也许因为她长的漂亮，也许她让别人感觉到了她准备随时开始一场游戏，也许她和她的身体正渐渐的脱离，总之有很多人追求她，想占有她，很真诚地说爱她，她毫不犹豫地拒绝。
他们认为自己勃起了，便认为爱上了她。他们爱和她上床，但并不爱她，她也是同样。
上床是和爱最贴近的，但是他们在床上却离爱越来越遥远，没人会在意它。
那晚她正寻觅，没想到却看到了我。
她问我怎么看她。我无言以对。我把她说的当成一个故事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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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去书室，筱安拿着铅笔看着我，我没发现，是很久以后才知道的。
老人说我应该感谢伊朵，因为能把我扶回去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说当时看到我差点把伊朵压倒很担心。
老人问伊朵感觉如何，伊朵笑着说很美妙。
我不明所以坐下来后问伊朵他们在说什么。伊朵说老人当时担心我扶不动你，问我路远不远，我说不远，就在附近的旅馆。
我听了之后有些慌张，因为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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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爱很珍惜，我喜欢忠诚地笑。真与善虽然不存在于人世间，可我对这些爱却是发自内心的。《马尔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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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朵给我介绍了她的两个朋友，画画的叫陆路，做妓女的叫冬天，我什么都看不出来。
见面的那天是周末，天气晴朗。
陆路一头时尚的卷发，夸张的耳环，穿着背带牛仔裤，露着光滑的后背，黑色的细细的胸罩带子在背中间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扣，浓艳的妆，黑色的指甲。
冬天的脸很干净，有一丝隐约的疲倦，一头很长的直发，戴着白色的棒球帽，红色白边的车手服，里面穿着黑色的t恤，发白的牛仔裤，白色的网球鞋，提着很大的淡粉色的硬质的包包。
我观察的很仔细，甚至还特别留意她们走路的姿势，但我仍旧一无所知。
那天我们聊的很开心，不知是谁提议去公园玩，在公园里她们大声的笑和尖叫，让我这个陌生人感觉很自在。我忘了自己有恐高症，跟他们上了海盗船。
她们的笑声回到了少女时代的纯真，让我无法辨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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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伊朵开始写另一段故事的时候，我单独去找过她们。
有时候我会想，伊朵为什么要介绍她们俩给我认识，是她在这里只有这两个朋友，还是她有别的目的？因为看上去，我和她们根本没有认识的必要。她要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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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如风般闪过眼前，封存的回忆涌出来，对我而言却好像一场从此与我不相干的戏。这是多么有趣，奇异的感受，如同遥远的地方有人在向我讲起我的曾经。——左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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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经常请拉我去喝酒，在我帮他粉刷了房子和经常替他整理书籍后。他跟我说很多话，各种各样的话题，但却让我越来越迷惑，似乎他从不忧愁。
有一天他说要去看一位老朋友，让我感到高兴的是他问问是不是想出去走走，我欣然同意，但没想到他却带着我在大街小巷穿梭了很长时间，好象根本没有明确的目的性。我问他是不是不知道他朋友的地址，他说他的朋友从来没有固定的住址。我奇怪。
最后在一个隐蔽的向阳的街角找到了，他的朋友在睡觉，身下垫着几块脏兮兮的泡沫板。我奇怪地用眼睛询问着老人，老人点点头表示没有找错人。老人蹲在乞丐面前仔细地看了好长时间，像是在交流，但乞丐只是睁开眼睛看了看接着又闭上了。老人从口袋拿出钱，轻轻地塞进乞丐唯一一个没有破洞的口袋，转身走了。
我一脸茫然地跟在老人后面，等待着他对我说些什么，他一定知道我满脑子困惑，他想对我说些什么，不然他不会带着我来。老人突然转过头看着我，眼神里布满了难言的忧伤。
老人问我是否真的相信那个乞丐是他的朋友，一个从小长大的几十年的朋友。我没说话，无法从老人现在的生活和这个冷漠的乞丐联系在一起，但我知道一定有联系，因为那个乞丐的不寻常的冷漠。老人问我一个人怎么会变成乞丐。我没有回答，我知道我所想的一定不是正确的答案。老人问我从这个乞丐身上能不能看到别的东西。我摇头，老人叹息着说他也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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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真的是我的朋友。”老人说。
“有个和他一起生活的女人骗了他十几年，他在这场持续的骗局中得到了长达十几年的幸福，没人怀疑他的幸福是不真实的。”
“有一天他发现了，同时也否掉了十几年的真实。他想到那个被他看作是唯一的，与他在床上缠绵了十几年的身体，竟然无时无刻不在背叛着他。他不敢相信，那些快感到来时的呼喊和热烈回应的颤抖在他眼中都成了伪装的道具，他无力承受却忍不住回想，回想他骑在那女人身上时的幸福与投入，回想女人骑在他身上时无法赦免的背叛。”
“没有任何东西能让他相信，他死了，我想象不到他当时痛苦与绝望的表情，那可能是最痛苦的表情，呼吸困难，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被背叛的痛苦”
“他变得异常的胆小，什么东西都不敢接触，他被彻底的伤害了，什么事也不做，不敢做，怕发现他被骗。”
“他爱那个女人，就像爱他自己那样深，失去了那个女人，也失去了他自己。他整天喝酒，喝光了他的积蓄，喝坏了大脑和身体。”
“我试图帮助他，但从那时起他就不再对这个世界说话，仿佛连我这个朋友也不认识了。我想唤醒他，让他看看现在这个世界的模样，原本就是这样，世界一直是这个样子，只是他太认真了。”老人说完看着我。
这不真的，我感觉老人骗了我，他总是很严肃地说笑话。
自那天以后我再也没见过那个乞丐，我寻找过，大街小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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