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钱仲达拧开了那个铜把手。
里面亮着一盏低瓦数的昏黄的灯,不足6平方的空间里堆着很多杂物,唯独没有一个人。
钱仲达警惕地朝门后检查了下,也没有人。屋子里唯一活动的就是那个还在嘎吱嘎吱响的35毫米放映机,他走到那个放映机前,电影片还在转动,钱仲达透过那个孔洞向大银幕望去。
惨白的银幕上并没有那个轮椅男人,只有一个老式电影院常见的巨大的“静”字,“静”字背后还有一轮饱满的黄色月亮。而银幕下整个电影院一个人都没有,更没有座无虚席的活死人。
钱仲达掐了下自己的手腕,很疼。这应该不是作梦。看来这次和在汤河医院遇到的情景不同,那次他似乎是进入梦境才看到那个轮椅男人的。如果这次不是做梦,那比作梦更可怕。
因为这说明,那些原本只在梦境中出现的东西已经爬到现实中来了。
钱仲达走出放映间,回到电影院中,确实一个人都没有。那轮假月亮上的巨大“静”字把电影院里那一个个空座位映衬得好像一座座墓碑。
走出电影院的时候,钱仲达看到那个50多岁喜欢从窗口看人的男人出现在窗口中。
“师傅,今天电影院开不开啊?”
“啊,是您啊,公安同志,”男人还在剔着牙,“不开不开,马上要放暑期档了,今晚检修机器,技术工休息去了。”
“哦,是这样啊。那么说没有什么观众吧。”
“观众?当然不会有。这三伏天,里面没空调,鬼都不会来。”
听到那个“鬼”字,钱仲达的心猛跳了一下,眼睛后面又是一阵的胀痛。
发生电影院事件后的一个多月间,正是s市最潮湿闷热的夏季,也是刑警队最忙碌的时候。钱仲达如同一架高速运转的齿轮,牢牢地安在了刑警队这架机器上。
他还是时常去道观,和老道一起打坐。只是眼睛背后的那种胀痛慢慢变成了一种习惯。郑雷偶尔也来他家坐坐,好像一肚子心事,但是每次都没说。那个验尸官还是在汤河医院,只是不再说话,每天都需要注射大量的镇静剂。他的家人已经拿到了局里拨发的专款,也对完全康复失去了希望。钱仲达偶尔还是会去电影院,但是再没见到那个轮椅男人,也没看见那个漂亮的上等女人。那个新疆男孩倒是出现过几次,都是在街角一闪而过,等到钱仲达追去就消失了。
平静的s市好像蛰伏的虫子,触角都收拢起来。
这天凌晨,钱仲达被郑雷一个电话叫到队里,二话没说就驱车到了市郊。一路上郑雷没说话,只是手在不停发抖。夏天天亮得早,钱仲达看着窗外的公路,知道那是通往六清电影院的方向。
大约四十分钟后,警车停在一条公路旁。公路上已经有四五个警察拉了警戒线。钱仲达认出其中几个是当地派出所的。而公路边上有六块白布盖在地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血腥味,钱仲达知道那一定是尸体。公路地上躺着三辆摩托车,还有两辆栽在路边的农田里。清一色的都是进口的改装的摩托车,应该都是价值不菲的。
“郑队长,钱队长,你们都来了。”一个警察迎上前。
“你好,老赵”郑雷和他打了个招呼,转头对钱仲达介绍,“这位是派出所的老赵,这是他的地头。”
“嗯,”老赵对钱仲达点点头,“我简要介绍下情况,这个是1小时前本地一个菜农报的案。死者一共六名,就是地上那些摩托车的车手。车子都是无牌的改装车。这些死者应该是喜欢夜间飚车的,都是年轻人,大约20到25岁,4名男性,2名女性。死因都是颅骨损伤。”
郑雷、钱仲达随着老赵一边说一边走近那六具尸体。一位年轻的法医站在边上,钱仲达下意识看了一眼,当然那不是躺在汤河医院的那位。年轻法医配合地掀开了一具尸体上的白布。
一股子血腥气扑面而来,那是一具年轻男性尸体,穿着体恤短裤,上半身几乎被血浸透了。最恐怖的是他的脑袋,如果那还可以被称之为脑袋的话,那个脑袋被齐刷刷削去一半,脑子中那个惨绿沟回暴露在外,一小半灰白的脑浆流到了地上。尸体的眼睛愤怒地圆睁,嘴扭曲地歪在一边。
钱仲达做刑警十多年,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死尸。
“其他几具也都是这样,有的是脑袋给削去一半,有的是从脖子这里就被割断,断口非常整齐。好像被锋利的刀切割开一样。”
“现场没有被破坏吧?”钱仲达低声问。
“应该没有,这里早上几乎没有什么人。”
“嗯,”钱仲达扫了一眼周围环境,“你马上去城市之眼调视频,带上播放设备再回来。这里有一个监控。”
钱仲达手指着两三米外的一个电线杆。
“老钱,你怎么知道?”郑雷诧异地问。
钱仲达没有回答,他不愿意告诉郑雷就在一个多月前的凌晨,他像一匹发疯的骡子一样也曾跑过这个路口。
“马上去!”郑雷没多问,转头命令一个手下。
“现场勘查做了没有?”郑雷问老赵。
“还没有,因为刚才能见度还很低,我们先封锁了现场,然后拍照取证后,盖了尸体你们就来了。”
钱仲达弯下腰,几乎贴在地上一寸一寸地检查着公路。
公路上还散布着一摊一摊的人体脑组织,血淋淋的很黏糊。
钱仲达检查了大约三十分钟,路面并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地方,于是又转头过来一具具地检查尸体。
除了刚才看到的那具年轻男尸,其余也都是惨不忍睹。其中一个女尸是被齐刷刷割断了头,头也被盖在白布下。白布被掀开的时候,那颗头颅还被带到滚动了一圈,周围有一个才入行的年轻警察离开跑去呕吐了。
这具女尸生前应该蛮漂亮,清爽的短发,表情也不像被削去半个脑袋的尸体那么狰狞。身材也应该不错,平躺在地上,丰满的乳峰依旧高耸着,虽然那已经是两堆没有生命的蜂窝组织而已。
钱仲达弯下腰,仔细检查女人脖子上的断口。
“你过来看,”钱仲达没有回头,招手示意。
郑雷、老赵和那个法医都围拢过来。
“你们看这里。”钱仲达手指着女尸脖子处,“拿镊子给我。”
法医利索地递过一个镊子。
钱仲达小心翼翼地用镊子从女尸脖子里取出一样东西,放在法医递过来的一个玻璃器皿上。那好像是一小段线头。
钱仲达站起身,走到不远处的电线杆边,趴在地上仔细检查了下,又用镊子夹起一段放在器皿上。
郑雷、老赵和法医都没弄明白怎么回事情。
“是线,或者说是某种很有韧性强度的线。”
郑雷正要问什么,那个去城市之眼的手下骑着摩托车到了。从后备箱拿出一台家用dv机,他的嘴唇好像在发抖,递过dv机,什么话都没说。
郑雷诧异地扫了一眼这个平日干练的部下,靠在摩托车上打开了dv机,按下播放按钮。
那是一片钱仲达再熟悉不过的空间,画面右上方显示的时间是3个小时前的凌晨2:15分,显然带子从母带copy出来的。画面里正是这条市郊公路,监控头从侧上方拍摄,由于监控没有收声设备,所以画面安静地可怕。
忽然,画面里突然出现了几道黑影飞快地从公路远端飞驰过来,然而就在这几道黑影到达画面正中的这个路口的时候,那几道黑影好像突然分解似散落出好几个部分。一切都是在瞬间完成的,随后郑雷就看见了那一幅惨绝人寰的画面。大约有5个人和几辆摩托车倒在公路上,还有一个死者应该是给抛出画面了。画面里的5个人在公路上翻滚了几圈后渐渐停下,其中一个没有头,应该是那具女尸。还有4个的脑袋好像少了一截,他们都在痛苦地扭动挣扎。其中那个没有头的女人的躯干正在监控下方,她艰难地爬行了几米后才挺直在公路上一动不动了。
“这是怎么回事!?”郑雷握着dv的手都在发抖。
“是线。”钱仲达手指了指玻璃器皿里的那2个线头。
“这五辆经过改装的摩托车理论上时速都应该可以开到200公里左右。你们看,如果有人在这个路口拉上一根足够韧性强度的线,这些高速前进的飚车手不戴头盔,直冲到这根线上,那么高速下的这根线就能变得比最锋利的刀还快,它能轻而易举地切开人身上最坚硬的头骨。”
老赵和周围的警察都沉默了。
“那会是什么线?”郑雷问。
“可能是某种琴弦,或者其他特制的线。”钱仲达盯着那线头看,“这个可能要带回去检验才知道,那线最后被拉断了,可能是因为那个给割断脖子的女人的车速还不足够快,于是线崩断后残留了一点在她脖子里,公路上应该还有些其他断线。”
六个警察齐刷刷转头看向路口两边的电线杆,那根曾经被人勒在上面的琴弦刚刚夺去了六个正在开放年龄的生命。
琴弦上奏出的应该就是这六条人命最后的死亡乐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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