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 > 武侠仙侠 > 人间道 > 第四十章 清流秘道

?    滁州西南群山逶迤,崖壁如削,峰急涧深,仅有一条山行隘道相通,为淮南门户必经之道。南唐割据江东,水恃长江之险,陆以清流山筑关,抗拒北来之兵。

    南唐倚清流关为江南屏障,加派应援使皇甫晖、都监姚凤领十万唐军镇守滁州,呼应濠寿二州守军,此关若破,就切断了寿濠二州守军直向金陵的退路。

    清流关背附滁州重兵,挟山势险峻,以关隘扼守群山险道,易守难攻。

    要以八千禁军破十万唐军镇守的天堑险关,这种近似疯狂的进攻方案也能被周世宗接纳,除了赵匡胤的过人胆识,对宁采臣的神奇传闻还有二分盲目崇拜。

    昨夜一场新雨,洗去了空气里的浮尘,阳光从稀漏的云层照下,数里外的清流关上人物历历在目。

    “小虎,关口地势险要,实属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我们又是弱击强,要是正面强攻,胜数几为零。”宁采臣望着兵旗扎聚的关口,眉头扭成了一堆乱麻。

    连日急行军,八千北周禁军突然出现在清流关前,唐军不知仅是一支孤军深入,连忙紧闭城关。

    “若是马到擒来,周皇也不会听从我们意见,就是要做一件看似绝无可能之事,呵,这样才显得出我们兄弟俩的神奇之处。”黄小虎躺在大石上,嘴里叼着草根,漫不经心地看着天上的流云,神情懈意之极。

    “嗨!你不要睡了,快一起想个办法才行。”宁采臣扭头过来,山脚处的周军大营兵力更显单薄。

    黄小虎哼了哼,摇头晃脑地道:“哈!不要着急。清流关离滁州仅二十余里,南唐守兵号称十万,我们只有八千,从滁州来的援兵半天可到清流关,守城者背有强援可持,关上又有兵将万余人,而周军现列出的兵力不过数千,却不主动出关挑衅,这说明了什么。”

    周军在安营扎寨,唐军却安于守关,是不符常理之举,黄小虎看到了事情的背后,宁采臣深有同感:“他们是胆怯了。”

    “他们不出关,我们去攻城也不适合。”守军如果不出城应战,北周八千禁军中只有五千是步兵,根本无法攻城。

    黄小虎吐掉草根,一骨碌地坐起身道:“我们故意屯兵示弱,是想引守军出城,然后伺机冲关。哈!没想到唐军这点胆识也没有,可见是一只绵羊在领军作战,我们攻城更有把握了。”

    宁采臣点头道:“正面攻击绝不可取,应把唐军诱出关才行。”

    二人正在说话,“蹬蹬。”山背后响起了脚步声,传令的禁兵爬上了山顶:“二位大人,赵元帅已经出兵了。”按原先计划,赵匡胤会领兵叫阵,试试周军反应。

    “好,我们来观战。”宁采臣转首向远处的辕门望去。

    赵匡胤后方压阵,先锋高怀亮带着千名龙捷骑兵,二千虎捷步兵出营,前方派了数十名小兵到清流关下叫骂。清流关城门敞开,一面皇字旗下拥出了六千余名唐兵,应援使皇甫晖应阵。

    双方关前展开混战,黄小虎颇有兴趣地注视着山下的攻防战,从此处山头望下,双方组织的阵形变化巨细清楚无遗,“嘿,姓高的怎么这么笨,被人两翼包抄,应用骑兵冲嘛。”看到周军阵形混乱,黄小虎拍着大腿在山顶上干着急。

    这只是双方的第一场战役,如同高手过招,赵匡胤的本意是观察唐军更多弱点,胜负并不在心上。宁采臣微微一笑,目光从战场上移开,不经意地落在山关上,“咦,怎么会有和尚法师?”目光及处,宁采臣愕然怔住。

    清流关上,一领盘龙黄裟的僧人脚穿麻履立在城头垛口,金线毗卢帽一闪一闪地反射着正午的阳光,虽隔数里之遥,仍见此人双目精芒暴射,在城头如猎鹰般俯视整片战场。

    黄小虎应声扭首:“看来是敌方的**师,呵,真有意思,二军对峙加大斗道法。”黄小虎原本就有意在强攻清流关不下时,会动用威力巨大的能量法术。

    宁采臣晒然道:“世上道法万千,又不是只你我二人学会,我在金陵时,就曾见过唐国的护国法师,会虚空而立,放出的法术蕴含着各着能量,威力无比。”

    黄小虎却哼了一声:“说来说去,我还是贼祖宗呢!”

    对着宁采臣愕然的眼神,黄小虎狡黠地眨了一眼道:“呵,其实各类道宗法术除了几式唬人的把戏,真正的内涵全是讲如何利用外界能量,激发自身潜能,别看现在百家奇术,追根寻源,全是当初火之能和水之能我们三人传下来。”

    “原来是你们传下的道宗法术?”宁采臣大感意外,法术的起缘竟然是外来因素,虽然在学习道术的历程上,曾有过此类联想,却无人能给予答案。

    黄小虎点点头,继续解释着法术的来由:“呵,主要是它们:水之能和火之能。它们在激发潜能和控制修行能量上,有许多方式是我从未见过,也无法理解的。在西岐与周的大战中,为了对付火之能招唤出的怪兽,水之能把这种方法传了开去,流入世间,经历几千年的变化,有现在如此多的教派也不足为奇了。”

    宁采臣惊异地扬起了眉梢:“你是开山祖师级的人物,那法术岂不是天下第一?”

    黄小虎一撇嘴唇,表示反对::“没听说过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吗?道家的法术变幻莫测,是经历十几代人不断的钻研摸索,传说中如老子、吕纯阳之流,这都是苦心修练的成攻者,他们在精神修为上寻对了方向,终成大果,那些只会胡编乱造,就成了民间的三流巫术大神。”

    宁采臣理解越多,越是惊讶:“你是说?成仙得道,就是精神修为的最高层次?”

    黄小虎豪笑道:“哈,学会了吸收自然中的各式能量来补充精神能的方式,也等同了精神不灭,跟神仙有什么二样。”

    “那,怎么才能吸引到自然界中存在的能量?”黄小虎说的全是异界知识,宁采臣兴趣大增。

    “这个…。”黄小虎突然答不上话来,想了好一会,才抓耳挠腮地道:“水之能曾经说过,人类要想吸收到自然中的能量,就要把自身频率和自然中的波动调至一样,什么天与人合,万物归一。唉呀,再说下去,恐怕要看看水之能给你写过的那些东西,我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哩。”

    “哦。”宁采臣似不经心地应了一声,脑海中却若天雷轰鸣,无数道眩目的闪光刺穿了识海:自然存在的能量收为已用,可以达到精神不灭,列登仙界!这一发现顿使宁采臣陷入到一个全新的课题中去。

    冰壁上的绝学应是水之能对人数体质的研究和理解,那么,其中必有让人类如何利用周围存在的一切能量,吸收或转化为精神能,如果进一步探索,在体外能量运用上应有更新的突破。

    黄小虎不觉宁采臣神情有异,继续道:“虽然在地宫睡了千年,要论起功力纯正,嘿嘿,还是我黄小虎莫属了。”

    “二位大人,我军后撤了。”宁采臣黄小虎讨论道术问题,却急坏了身后的传令兵,关前的周军高怀亮敌不住唐军,败退下来。

    “嗯,唐军还有几分实力,回去要和赵将军商量一下。”黄小虎再回看战场,有赵匡胤接应后阵,周军安全退回大营,清流关上的僧人不见了。

    向清流关上左右扫视着,黄小虎若有所察:“小宁,你先回营,我去看看就来。”

    “有什么事吗?!”宁采臣也看了看关上,并无异样。

    目光最后投在了左侧的山岭中,黄小虎道:“没什么,我刚才看见那处山口刚才有几名柴夫经过,想去打听一下关内情形。”

    “嗯,快去快回。”宁采臣交待一声,黄小虎飞身下山,去寻找柴夫。

    还没回到周营主帐,宁采臣便听帐内几人议论声。

    “大哥,这一仗败得真冤,”先锋高怀亮气呼呼地拍着案几,一旁出战的石守信和张琼均是脸有愠色,赵匡胤则脱下头盔,不慌不忙地劝道:“三弟不用生气,胜败乃兵家常事,一场小小的阵仗就把你气成这样,瞧,宁大人来了。”

    宁采臣平步进帐,微笑着宽慰高怀亮:“高将军,气什么呢。”

    高怀亮心有不甘地道:“我随大哥冲南闯北,没吃过几次败仗,这一次打得不过瘾,没几下就退军。”姚凤以优势兵力二面包围,周军阵形受阻,赵匡胤下令收兵。

    宁采臣大声道:“哦,原来这样,这一仗高将军败得好,不但无过,反而有功哩!”

    “什么?!还有功?”高怀亮的怒气蓦然退了大半,不解地望着宁采臣。

    宁采臣微微一笑,目光指向了赵匡胤,“呵,三弟,你没听说过骄兵必败吗?!”赵匡胤上前拍着肩膀,示意他坐下,“我军兵少,示弱,再战又败,助骄。你看,唐军原不敢出关应战,这一战胜后,对我军戒心完全消退,再战必是应战居多,避免了攻关恶战,岂不是有功么。”

    高怀亮恍然大悟,又忍不住埋怨道:“原来如此,大哥瞒得我好辛苦。”

    “呵,如不这样,你败得就不真实了。”赵匡胤解释完原因,转过头来道:“宁大人看了此战,有何建议呢?”

    宁采臣早有分析:“唐军先倚关险,有持无恐,今日又胜了一仗,恐怕明日一早便会有人来营前挑战。”

    高怀亮吐了一口气道:“嗬,唐军若敢再来,我定让他们知道我朝精锐禁军的利害!”

    宁采臣点点头:“我军人少,强攻城关不可取,引虎出笼方是上策,明日唐军出阵,全赖高将军今日大败啊。”

    赵匡胤接上道:“宁大人莫非是想用诱敌之计?和我正想在一块哩。”前踏一步按住案几,用手势比划着关外地形,“关外十里外有一处山谷,正适合藏上一支奇兵,等唐军追来,便可反退为攻,杀他个措手不及!”

    几名周将纷纷点头称赞:“好计!”

    宁采臣却担心地皱起了眉:“就怕唐军不会追出关外太远。”

    “呵,他只要敢出城,我就有办法了!”帐外突地有人大声笑道,众人均是一怔。

    帐前人影一闪,黄小虎大步踏入:“我们来个前后夹击,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黄大人有什么妙计吗?!”随军的赵普提高了音量,脸上神情关切。

    黄小虎抱拳请令:“呵,请元帅先点一千精兵随我出征,明日一早大家只管去叫阵,我会适时夺下清流关!”

    千人能夺下清流关?赵匡胤霍地挺身问道:“黄大人,此话当真!?”

    黄小虎劲声应道:“我找到一条过山秘径了。”众人闻之色变。

    清流关座于群山,二旁山势险绝,仅一条山道通行,被关口当中拦住,如要取溆州必过清流关,或者远行百余里崎岖山路,车马难行,大军行进不足取。

    “快讲!”众人心切,齐声询问。

    黄小虎述道:“向东行十里,有一绝涧,常年污泥阻塞,不通行路,近几日连场大雨,涧水暴涨,我问过山中柴夫,此水出山后入滁州城外溆水,是乌江的一分支,天然水道!正好涧旁密生竹林,可伐竹作排,顺流过关。”

    山中无道,以河为径,赵普拍掌赞道:“黄大人此法可以一试!”只要过了清流关,关城等若虚设。

    “好!”赵匡胤神色亦是大振,分派众人道:“明日就依黄大人一案,派人叫阵,引唐军出关纠战,黄大人可予背后取关。”

    宁采臣叮嘱道:“我与你一起去。”

    摇摇头,黄小虎提醒道:“记得那个法师吗?”宁采臣脑中登清,对,南唐法师!如果不注意这个人物,任周军攻关,很有可能要吃大亏,形势会有瞬间扭转之数。

    “什么?有法师掠阵?”赵普闻言也是一惊,法师级的人物出现,往往会伴着各类异况发生,所幸修道中人有不成文的规矩,极少参入到政事。

    情况似乎有变,如果有法师介入到战争,后果谁也无法预料。

    最近一次正邪二道的大火拼,还是唐太宗的开国初期,当时为帮李世民争天下,各派法师道者纷纷现身,历经数年的拼斗,殒凋修行者不计其数,各类修练门派均是元气大伤,是修行界中一次极为惨重的浩劫,为鉴于此,各派才有了不介入政事一说。

    “嗯,为防敌方法师有什么异变,我就留下来。”宁采臣顺然应变。

    有剑圣留守阵中,赵匡胤心下大定,重新分布道:“宁大人明日全权指挥,你们都听从他的安排,我与黄大人一起渡过关去。”

    “好,我先去让人探路准备。”黄小虎转身出营,众人各自准备,早作休息。

    傍暮时分,山间又逢阵雨,怕山路难行耽误了时辰,入夜后一千精锐禁军偷偷出营,向东行十里,转穿入山道。

    走了数里山路,山势渐险,“元帅,绕过了这座山,前面就是青岗涧了。”领路的军丁指着右侧山峰,涧水声依稀可闻。

    山峰上竹涛阵阵,遍山生长着碗口粗的老竹,真是绝好的天然材料,“传令,全体砍竹做舟。”赵匡胤吩咐下去,继续纵马前行。

    绕过山脚,水声渐响,野草杂树围堵成障,前面已无路径,用大刀奋力砍开林间密密麻麻的缠藤挂蔓,眼前现出一条约丈余宽的溪水,群山积聚的雨水汇到涧底,流势平缓,“嗵!”黄小虎投了一颗石子,听着溅水回声,满意地点了点头:“水深有二尺,我们顺流而下,约需二个时辰便能偷过清流关了。”

    禁军全体伐竹,半个时辰砍足了舟排的竹料,溪边的杂林也清出一片空地,散放着扎好的竹排。众人行事迅速,比预计时辰快出不少,赵匡胤决定让军丁们休息,二个时辰后天将明时再放排漂下。

    禁军们三三二二地背靠着坐在竹排上,四周山势环绕,云边的星光黯淡,除了一二只无名夜虫的鸣叫,涧里安静下来。

    黄小虎倚在一颗老树的斜干上,望着天上的云朵慢慢飘过,“黄大人想些什么呢?”赵匡胤巡完山涧四周,顺路经过。

    黄小虎侧首撇了一眼,应道:“呵,没什么,一时睡不着,看看星空吧。”

    赵匡胤看了眼天际,叹了一声:“星星都是神仙所变,我们这些凡人俗子那里能见着真面,只能在地上仰慕一下仙容罢了。”

    “仙容?哈!都是些石块泥土组成的星球,那有什么神仙,若真有神,说不定也是奇形古怪,出来就吓人一跳。”赵匡胤对星辰的理解,黄小虎只觉得好笑。从做了神教天尊开始,黄小虎就不承认神佛,宣扬一种全新理论,除了神教教众,不为世俗之流所容,所以被正教视为异端。

    赵匡胤吓了一跳:“不可亵渎仙神,举头三尺有神灵,皇帝就是真龙天子转世。”

    “哈哈~。”黄小虎笑了起来,有意无意地道:“天子且不谈,真龙我倒见识过,也曾骑上过。如果说皇帝就是真龙天子转世,哈,赵将军你也是真龙天子啊!”

    “黄大人不要乱说,这可是杀头大罪啊。”赵匡胤骇然大惊,脸色也顿转为雪白,幸好二名亲兵在数丈外,黄小虎这一句又是刻意压低了声音,只有二人听得清楚。

    黄小虎不眨眼地盯着赵匡胤,脸上浮现出一个奇特的笑容,“那一朝开国皇帝不是从他人手中夺过来?原来的皇帝是假天子吗?”他微笑的面容底下,含着几分暧昧,几分狡黠,甚至有几分奸诈:“天子本无定数,强者夺之,真龙天子只需黄袍加身便是了。”

    “黄大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赵匡胤炸然变色。

    “哈!我刚才在说太祖皇帝啊。”黄小虎陡然大笑起来,神情瞬间收聚,如清风化细雨,将事情无声地带过。这位未来的宋皇,内心果然是不甘心寄人篱下。

    赵匡胤神情颇有几分不自然地道:“太祖皇帝登位,是有天命在身。”

    黄小虎头向后仰,恢复了观天状:“天命?哈,谁知道天命?如果说洞测未来,这世上也不会有人比我知道的更多。”

    “大人难道有通神之道?”心里怦怦乱跳,赵匡胤在旁边寻了块大石慢慢坐下:“我听着好糊涂呢。”

    黄小虎哼应了一声,脸侧透出莫测高深的神色:“神仙也未必知道更多,因为一切都是变数,在没有成为历史前,所有的答案皆是变数。”

    赵匡胤愕然道:“黄大人所说的历史,就是天命吗?”

    黄小虎正声道:“不,历史是由人来创建。”

    “人?”赵匡胤一怔,神色似有所悟。

    “你看天上的星辰,自恒古以来便存在着,似永不变化,而人生就如恒河沙尘,只有指间一刹那的光辉。百年过后,凡人消失历史长河中,默默无闻,而英雄却留名青史,千古流传。”黄小虎对着群星大发感想。

    “好!”赵匡胤一拳砸在手上,喝声应道:“这番话听了令人热血沸腾,人若不千古留名,枉为一生。”

    “哈!我就是不甘为凡人,才会与赵元帅在这里说话呢。”黄小虎自述心声,赵匡胤却是一怔。

    侧看黄小虎神态未变,仍是对着群星痴痴入迷,赵匡胤心下捉摸了好一会才道:“我等为皇上效力,图得正是中原大业,是千古留芳之际,黄大人也是心有此想吧。”黄小虎身份不清,话带玄机,赵匡胤摸不透他的意思。

    “哈哈~。”黄小虎摇头一笑,道:“猜对一半。”赵匡胤怎么能猜透黄小虎的真意,在他看来,除了中原霸业,还有什么更为远大的目标。

    赵匡胤愕然以视,黄小虎又道:“呵,只要能一统中原,强盛民族,也算是我的心愿吧。”

    赵匡胤咳了一声道:“英雄之类莫不是大智大勇,黄大人气概非凡,也是人中豪杰。”

    黄小虎敛起笑容,叹了一口气道:“这世间,有几个是真英雄。”

    “宁大人不就是英雄么,剑圣之名在江南一战扬威,名传大江上下。对了,黄大人和宁大人同族,不知黄大人有什么擅长呢。”赵匡胤力举宁采臣,暗中对黄小虎留了心。

    黄小虎自负地伸出手:“论各般武器的话,最拿手的是长枪。不过,除了千军万马的沙场,我一双手便足够了。”

    赵匡胤赞道:“敢以空手对战,大人好胆色。”

    黄小虎傲然一笑:“再过几个时辰,你便会看到这支手比最锋利的刀剑还要利害百倍。”

    赵匡胤欢声应道:“呵,黄大人空手便如此利害,待会大杀唐军之际,赵某定要在一旁看个仔细。”

    “哈,赵帅请放心吧。”黄小虎双手为枕,懈意地靠在干上,神情复又轻松,赵匡胤哈哈一笑,转身离去。

    霞光初现,山水泠泠。

    竹排一支支地放下,顺着涧水流出深山,两岸杂枝横生,望不见前方水道。第一支竹筏上,四名健壮军士用砍刀将挡住的树枝老藤砍断,为后方大队竹排清出一条通畅的水路。

    千余名禁军悄然无声,只闻竹篙的打水声有节奏的响起,山势曲折,幽明复暗,不知何时才能流出万山重关。

    水声渐响,过了数道山弯,竹排突然向前冲刺起来,涧底的流水吃力地吐着白沫,篙手们忙于应付着湍急的水流,“大家快趴下。”前方的军士发出警告,士兵们伏低身体,竹排穿过一片掠河低垂的杂树林后,众人眼前霍然一亮,两侧屏山徐徐退出视野,前方平原如一匹绿缎向远方无尽地铺展,晨出的阳光金子般洒在河面上,千万点金色光影在河面上跳跃着,美妙之极。

    一条清河横贯绿原,山里的涧水正汇入这条河中,左侧十余里外的黑色屋影是滁州城池,右侧山岸是清流关守军连绵的营帐。

    竹排沿河前进,远望唐军的营帐人头窜动,已经发现了河上的周军,突然出现的军队引发了不小的骚乱,骚乱的叫喝声中,二侧营帐各有偏将带数百唐军向河边杀来。

    “靠岸!”赵匡胤举起手,身后竹排上的周军纷纷起身跳上岸去。

    “黄大人,你可准备好了?”赵匡胤穿起金盔战甲,双手握着熟铜通天棍,已准备就绪。

    身旁众兵均持枪握刀,黄小虎赤着双手,心头一动:“呵,看我的神兵天器!”转身举手一招,河面上缓缓浮起一直径达数尺的透明水球,波光如动,幻彩映日。

    河面上出现近似神迹的事件,近千双眼睛都固定在黄小虎身上,“天赐神兵!”黄小虎不失时机地扬声喝道,纵身跃起,一手抓入球中,“哗!”水球迸裂,千万颗水珠碎玉般飞洒溅落。

    黄小虎的身影穿破水球,升势不减,又跃过了数丈高才止势下落,光芒刺眼,这时众人才看见他手中握住一柄眩亮之极的兵器,那兵器将映上的阳光全数折射下来,众人只能眯目仰视。

    手腕翻转,黄小虎轻身落地,笑道:“赵帅,这把刀如何?”

    一柄奇刀。

    没有柄,似完全从手中生出,透明的刀刃透出流线般的美感,沿手掌甩出一道的弧线,在三尺处折转回来,留下二道尖锐的血刺,银白的刀背厚达三寸,整柄刀器是一把纯水凝成的冰刃。

    “这把刀也能上阵?”看了好一会,赵匡胤才肯定是把冰刀。

    “哈,坚不可催!”黄小虎说出了众人的疑惑之处,以玄阴属性能量凝成的冰刃,寻常物体如同砍瓜切菜,除了锋利无比,还能发出寒气攻击。

    杀声渐近,两侧唐军合成一个千人队,“列阵!”赵匡胤举手下令,禁军迅速排成几列,后列中的禁军收刀拔出背后的角弓,搭箭上弦,等候奔来的唐军。

    前排禁军用盾牌护身,后排弓箭侧身而立,“赵帅是想等敌军靠近,再用箭袭吧。”黄小虎看着周军变动阵形快捷,暗赞禁军不愧为训练有素。

    赵匡胤肃然应首:“不错,我先以箭击,灭其锐意,再以盾阵抗住冲锋,好让敌军士气先我而衰。”

    黄小虎打量着两军不断缩短的距离,又问道:“长箭能射到多远。”

    “一般军士为百十步,大力士可达三百步,不过,要想杀伤敌军,最好在七十步内。”赵匡胤在等唐军冲入射程,好让头轮箭雨达到最大杀伤力。

    黄小虎算了算,劲声请道:“赵帅让我来射第一支箭!”

    “好!”看了黄小虎化水为刀,赵匡胤再不疑黄小虎的异能。

    黄小虎对着面前的军兵们喝道:“让开。”此时唐军已冲至二百步,似知道要进入周军射程,前方军丁纷纷提起了盾牌。

    左手再招,又一水球从河面升起,只不过这一次的球径更大,约有近丈。水球缓缓称动到军前,两旁禁军自发又退开数丈,黄小虎横视一眼,唐军逼近了百步,“玄冰!”

    手中蓝光环闪,丈外的水球波纹震动,寒气陡临,滋滋声中水球速冻成冰,“咯咯!”数声刺耳的裂响,球心中生出无数股白痕向外伸展,若是细看,每一条裂痕似直尺般笔直。

    深吸一气,黄小虎左手五指虚空拍下:“离心箭!”

    “喀滋!”冰球应声破裂,冰块如蒲花般飞扬空中,每一块冰翻滚二次后,便变成一支尖锋向前的利箭,瞬息之间,冰球爆出万支冰箭劲射敌军。

    唐军冲锋阵形顿时割草般倒出一个缺口,数百名兵丁被冰箭射伤,“放箭!”趁唐军士气大乱,赵匡胤大声下令,前排禁军同时屈身下蹲,后排弓箭手长箭离弦,“竦竦!”箭雨如蝗,又是大片唐军倒地,冲锋阵形陷于崩溃。

    阳光停留在透明的刃尖,眩目的白光映幻出森森寒意,黄小虎振声大喝:“是时候了!”

    横贯大地的杀意自黄小虎身上寒刃般涌出,带着弑灭天地的冷酷袭向前方,面受的唐军刹那间均是一颤,这股凄历的杀意强大而蛮横,令人压抑的无法呼吸,就仿似一叶扁舟围困在暴风雨里,孤立无援,眼睁睁地望着千尺骇浪迎头拍下,立碎成无数片卷入深海的旋流,死亡的惨声呼喝在耳边脑海里尖声挣扎,陡劳的反抗在天崩地裂的惨景中都是那么无力、渺小,完全没有一点的希望,内心里仅仅剩下恐惧与战悚。

    霸王之气!

    “去你的三大洞!”黄小虎怒吼着,瞬间杀入敌阵,沿途人飞马倒,去势无可匹敌。

    胜利就在眼前,禁军士气顿时飙升至沸点,嗷嗷地吼叫着冲向唐兵,“杀!”喝杀声汇成一股巨浪,把拦路的唐军拍得粉碎,跟着黄小虎一路无阻地冲入深处大营。

    “咚咚!”清流关上战鼓擂响,唐军派出万人部队,布下一个左右倚仗的钳形阵势,“宁大人,左路和右路各有三四千,中军也有同等兵力。”高怀亮勒住马,请示战令。

    关前大战,宁采臣仍是低调行事,军中挂起赵匡胤的主帅旗,副将旗挂着指挥使石守信,赵匡胤临行将大权交到手上,宁采臣知道这一仗的重量:“唐军兵力是倾关而出,我们首要的任务是顶住唐军攻击,好拖住时间,等赵帅在山后偷袭得手。”

    高怀亮拿出双鞭,迫不及待地道:“这我都知道,大人下令吧。”

    宁采臣笑指着右路唐军:“昨日一战高将军不是还未觉得痛快么,现就让你带二千虎捷禁兵,再去战一回,只许胜不许败。”唐军兵分二路,姚字帅旗在右,左侧没有挂任何主将旗,看是策应的一路偏将领军。但宁采臣有种预感,左边这路唐军才是真正的主力,让高怀亮去对付明处的姚凤,不知明的对手留给自己。

    “宁大人放心,高某可不是怕死之辈,不等赵元帅的登关信号,我决不退半步。”高怀亮快声应下,转首喝道:“儿郎们,跟我上!”阵阵喊杀声中,右前二千禁军跟他杀了出去。

    手中还有一千虎捷步兵在左侧布防,三千精锐的龙捷骑兵阵后按兵不动,“石将军,你守住大营,只要关上有变,立刻带龙捷军攻击中路。”

    左侧的唐军已冲至三百步外,“张将军,你先领兵试探,我来接应。”宁采臣混在随后的一千虎捷兵中,跟着张琼单骑向唐军迎去。

    两军接阵兵声嘶吼,肉搏战迅速进入**,折枪断戈,血溅红缨。

    乱军撕杀中,宁采臣勒马停步,警视敌军,乱军幢影晃动,一袭黄衫飞快地从后方接近,遇到前方有人群阻拦也不停留,象一头大鸟一掠即过,顺着接近的方向巡望,目标正指周将张琼。

    城关上的僧人法师!宁采臣突然想起了擒贼先擒王,法师级的人物应是唐军杀手锏,不会轻易出手,此人出现在左路唐军,果然是以左路为主攻方向,只要除掉周军带兵将领,左路周兵不战自溃,姚凤再大举反攻,高怀亮的右路也是兵败如山倒。

    不及多想,宁采臣振身飞起,连过数团激战的人群,法师已经抬手放出金钹:“嗖!”一缕尖啸飞向张琼,那是高速旋转的钹面在激擦着气流,内蕴的劲气使金钹变成一种可怕的武器,能轻易划破任何巧匠精制的锁子甲。

    周将张琼听见啸声,转身一枪挑向金钹:“嚓!”金钹削铁如泥,镔铁打造的烂银枪一碰即断,仅余下半截枪头,张琼骇然大惊,眼光金光一闪,“铛!”顶上头盔被改道后的金钹顺路击飞,一招不到便毁枪飞盔,差点连脑袋都奉上。

    “嗖嗖!”金钹再度回现,双钹齐飞,法师存心此击必取周将性命。

    张琼惊魂未定,金钹已历啸劈下,方才见过金钹惊人的威力,手中无物可挡,连招架的念头也没法生出,那凄历啸音就仿似死神在耳边狞笑,“铛铛!”金钹及体的刹那间,宁采臣凌空弹出二指剑气援至。

    “砰!”金钹发出炸破的巨响,横飞了数丈,力尽坠地,震若金锣。

    “大人小心,这和尚邪门!”张琼急招一队周军,留在宁采臣身后助威,那僧人法师附近也聚了一群黑衣劲士,身形健壮,应是精锐之士。

    “你是什么人?”法师脸现诧意,金钹质地坚硬,又有劲气防护,宁采臣空手一击竟将金钹毁去,功力惊世骇闻,从未听说周军中有这等利害的人物。

    “法师身为世外高人,怎么堕入凡尘了呢?”宁采臣避而不答。

    僧人法师喧了声佛号道:“贫僧师兄是护国法丈,现唐国有难,本法师舍身护国,有何不可。”

    “护国法丈?”宁采臣一怔,又道:“我听说般度只有弟子数人相从,那有什么师弟。”般度国师身份神密,数年前突然出现在金陵,得到唐皇器重,无人知道他来自何处,也从未听说有同级师兄弟。

    僧人法师神色未动:“贫僧法名文修,原在江南群山中修行,你未听闻罢了。”

    宁采臣反问道:“大师精修佛法,需知杀人一命抵毁修行无数,我劝你早些离开这个人间屠场,一心向佛吧。”

    文修眼皮一动,道:“善哉,人间有恶,为已私念互为屠夫,已沦为地狱。我等摈除恶人,正是舍身入地狱,渡恶人西去极乐,是为大功德。”

    跟般度的借辞同出一辙,宁采臣嗤声笑道:“哈!原来杀人还是功德一件,看般度一派都是蛇鼠一窝,都好不到那里去,就让我来领教法师的渡人佛法吧。”

    “施主刚才施展的可是剑气?”那一击威力无比,只有传闻中的剑气才符合表现情节,可宁采臣空手而来,文修心有所疑。

    “不错。”宁采臣证实了文修僧人的猜测。

    淡漠的神色瞬间变为慎重,文修掣出腰中戒刀:“原来施主是同道高人,请出剑。”能放出剑气者,是剑术上品,就算不懂法术也能凭剑灭妖。

    双手敞开,宁采臣示意法师大可开始进攻,“为什么不出剑,难道赚贫僧不够份量?!”竟然不出剑迎战,文修和尚怒形于色。

    宁采臣弹指笑道:“哈,人为剑,剑亦人,法师没听过天人合一吗?”

    双眸倏地缩成一道窄逢,文修否认地摇头道:“绝无可能,天人合一功参天地之变化,你一介年青人怎么可能知道这种至高法理。”

    “入道有先后,悟道却是随心,法师大胆出手,看我可是虚言。”宁采臣向张琼摆摆手,示意周围唐军退出十丈外。

    “你年纪尚轻就修到如此境界,真是不可思议,难道…。”文修重新打量宁采臣,瞳孔突然再度收拢:“你是——剑圣!宁采臣?!”

    宁采臣晒然应首道:“不错,正是我——宁采臣!”

    眼瞳中暴出苈芒,文修脸色蓦地一震,大声喝道:“你通敌卖国,毁我大唐梁柱,本法师今日就灭了你这个祸国败类!”戒刀应声脱手飞起,蓦地悬空停在身前三尺处,刀体剧烈震抖,似有无形的力道源源不绝地涌入刀内。

    “驭刀术!”宁采臣见状也是一惊,和驭剑术相通,刀术修练到一定层次,能以纯能量的方式控制刀具,变化上更加灵活快捷,且威力不可低估。

    文修是全力以赴,如果宁采臣的功力真达到了天人合一,不虚剑圣之名,那能有半点轻视,“波帕密法!”密咒声中,僧人脸起红潮,戒刀瞬间辉芒雪亮,“嗖!”刀体化为一道白芒,矫捷无伦地劈向宁采臣。

    一抹微笑从脸庞飞过,宁采臣左手轻轻一捺。

    这一捺看似简单,腕指间的变化却是说不出自然而和谐,似溶入了世间万千风情。旁观的数名习武者顿感眼前一亮,只觉得其中蕴味无穷,再细品之下,果然是难以言述地美妙。

    似玉女溪边浣纱,不经意间撩动了少年的春意,让人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燥动;又如飞骑草原扬鞭,挥出一份天地情怀,引得少年热血高歌。

    刀势如电,变化再生。

    捺收。

    虽仅是一捺,其中发生的变化如纳须弥于芥子般神奇,又均是肉眼不可见的细节,无数次奇妙能量转化后,路过的气流全被吸附到掌中。心随云动,宁采臣渺渺地虚飘飞起,淡似空气里的一缕轻烟,“刷!”刀芒卷起一路狂风,挟着弑天的杀气尖啸冲过。

    宁采臣决定先退避一时,能与驭刀级的修行者交手是难得的体会,用身体与自然合为一体,放开所有的感觉来感应刀术的变化。

    啸声不绝,戒刀飞行快若闪电,仅一息间余,凛利的刀光便在数丈空间内疾劈出了十余道刀芒,每一道看似虚幻的光芒,都能造成致命的伤害。

    宛如一颗无根浮尘,宁采臣长袍飘舞,身形在刹那间不可思议地弯曲着,忽尔又无限地舒展开来,每一股流动气流所产生的浮力和衬力被均匀利用起来,轻若无物,一阵微风拂过,便能借力飞翔,任意飘浮在自然空间里。

    驭刀术威力惊人,可耗费的修为也是倍计,宁采臣不知使得什么妖术,竟然连驭刀术也奈他不得,文修僧人越攻越急,周围气流被尖啸的刀芒劈成数块,在方寸空间产生了数股相互冲撞的逆流,扫带起的灰尘也是突上突下地无规律地乱窜,令周军连声惊呼。

    危险就在身边,宁采臣却如儿戏,玩弄间大有心得,除了对气流特性认识更进一层,胆大之时,甚至与刀芒在咫尺空隙内擦过,感受一下刀芒上释出的刀意。

    “阿加!”文修怒吼起来,眉间苈意墨浓,双手涨如血球,指间冒出丝丝白烟。宁采臣的表现超乎神技,不得不施出最后一招,才有望击败对手。

    飞动的刀芒刹那间亮度大增,放出的光线比天上的太阳还要刺眼,宁采臣感觉到敌手正作全力一击。

    衣襟飘动,搭上一股向战圈外泄出的气流,宁采臣正想退出阵外脱离接触,文修僧人手中翻出一片血红,十指上均放出一条血线,似数条红蛇般直入十丈外的刀体,“啪!”一声炸响,炽亮到极点的刀体猛烈地炸开,如同引爆了一枚炸弹。

    置身的空间瞬息被暴热的气流充斥,带着无数块眩目的亮点向外部膨炸,每一片碎芒均是含着至怒的刀气。文修僧人以自身精气受损,瞬间提升数倍功力,用来克制宁采臣神鬼莫测的身法。

    刀芒碎裂,似射出了千颗星辰,带着至暴至热的死亡光芒向周围一切攻击。

    刚从骤变的气旋脱开,不及喘上半息,宁采臣双手已弹射了上百次,挥洒的剑气与爆出的刀芒撞起一蓬蓬银光火花,铮铮疾响。

    碎刀后产生密集的射流,宁采臣竭力应付下,仍有部份飞逸的芒体无法拦截,周围连声惨哼,十余名周兵被刀芒洞穿,当场毙命数人,还有数十名周兵被误射刀芒伤及,战斗力受损。

    文修僧人的碎刀术令宁采臣完全没有预计,刀术与剑术相通,修练者莫不以兵器为第二生命,有的修练甚至将自身精血都溶入兵器内,器毁人亡。而象文修之类将修练的刀器也作为一种法术,为达攻击目的,不惜彻底毁坏兵器,确系少有。

    宁采臣仓促间只能顾及邻近范围,眼睁睁见周军损失不少人马,唐军则齐声大喝,作势欲冲。

    文修僧人望着宁采臣一声不吭,脸色时红时金,碎刀术几乎耗尽了内能,对手只是擦破了几片衣角,要是宁采臣开始反击,自己根本抵挡不住,额角冷汗阵阵流出:“伏鬼阵!”

    僧人举起了右手,“呀呀!”身后的黑衣人怪叫着翻上前来,或窜或跃地现弄着身法,还有二人姿势奇异,互相勾手跳转跃近,这些黑衣人不停地交换位置,手中均作勾爪状,似随刻冲上抓撕一番。

    “宁大人,我来帮你!”张琼指挥禁军架着一道盾墙,弓箭手压住队后。

    宁采臣向后摆摆手:“不要上来,这些人会法术,你们对付不了,最好退远一些。”张琼遵命退后十余丈,暗中还是令弓箭手上弦防备。

    “哼,怎么让这些跳梁小丑上来了。”无视周边窜动的黑影,宁采臣虎目生威地盯着僧人。

    文修脸上一红:“对你这等出卖家园的奸臣,还用讲什么规矩。”

    “胡说!”宁采臣利声喝止,正容道:“真正的奸臣正是以你师兄为首的一干贼子!可叹唐国大好山河,全落到妄党奸人上,哈,什么伏鬼阵,朝中群鬼乱舞,怎不见有人收伏,对护国忠臣却能下这般毒手!”

    文修低喧佛号:“贫僧不问政事,只知君命不可违,你连皇上的话都不听,就是朝廷罪人!。”

    “皇上年迈,不知真相,才被你等奸人玩弄!”宁采臣还以一声冷笑,眉梢耸立:“我今日所为,就是要除妖孽,清君侧!”

    宁采臣在唐国家传户晓,二人争论激烈,似有内情,唐军众人悄然议论。

    文修抬头号道:“我皇上奉天命,你是忠是奸,自有天断。”

    宁采臣怒然喝道:“哼!若真有天命,那我所做的何尝又不是天命所归!”话一出口,自己也觉有些惊讶,若换作从前,决不会说出此类话,看来近几日受了黄小虎不少影响。

    僧人长声喧道:“善哉,大人不要犯了嗔念。”

    能量波动,背后三人无声袭上,僧人长声佛号却是动手令。宁采臣头也不回,反手食指中指双弹,三股锐风各刺向来者空门,“嗤嗤!”布条划破声起,三名偷袭者大惊跳开,若不是躲得快,宁采臣这三指必将身上洞出。

    宁采臣微微一惊,剑气出手之势快逾闪电,这三人的身形也是灵敏之至,在寸息间仍生有变化,刚好将要害让开,只划了轻伤。

    “伏鬼锐抓!”黑衣人尖声怪叫,手掌尖滋滋地生出长长利甲,甲色乌黑如墨,随着众人张牙舞爪地作出进攻姿势。

    宁采臣眉头暗皱:这种套数似乎在哪见过。

    没及细想,破风四面疾响,黑衣人全体扑进,动作更加迅捷。在旁人看来,那些快速移动的黑影已经分不出人的轮廓,而宁采臣却清楚感应到他们的一举一动,这一切归功于蜘蛛谷中的大毒蛛所赐,依靠晋升天道的第六感,没有什么快速物体可以遁形逃避。

    十指拂动,白气梭空,一道道剑气追着黑衣人上窜下跳,迫其无法靠近身前丈内,宁采臣重围中挥洒自如,就算不懂武功的周兵,看到此刻也舒开了眉头。

    唿哨一声,伏鬼阵中的黑衣人不再试图靠近宁采臣,齐向一个方向转动,越转越快,几条人影渐拉成一条黑墙,周围兵众看得头晕目眩。

    “砰!”几声闷响,斗阵中开始散出大团团黑雾,将斗场完全淹没在黑雾里,旁观者更难看清内幕,只能听到那些黑衣人扰乱心神的怪叫不断传出。

    观战的文修此时嘴边才有了一丝松懈的笑意,伏鬼阵只不过是个临时起的虚名,真正的名称却是雾风十绝阵!

    雾起迷行,风沙遮天蔽日,人在雾里无法辩方向,黑衣人者藏身雾里,随时可以从四面八方偷袭,训练有素者甚至可以藏身地里,待目标走过时,才发动攻击。雾气除了障蔽视线,还可借此放出六种奇毒,人吸入后数刻便会七孔流血身亡,若换是白雾则是熏人迷烟。阵势变化无穷,雾浓时可罩方圆百里,如果阵主法术够强,还可招出奇毒怪兽潜伏环伺,就算是一支军队,也要全军覆没。

    雾气慢慢散出,缓缓地接近周兵前列,僧人的开始冷笑,笑容更加古怪。对付宁采臣这种劲敌,黑衣人早放出了所有致命毒素,就算宁采臣不死,这些毒雾飘到周军阵中,足以毒死所有周军,再以众人之力对付宁采臣一人,胜数已在掌中。

    “宁大人!”张琼对着黑雾大喊,雾里沙沙风响,不知里面发生了什么。

    “你还是关心你自己吧。”文修僧人冷笑着挥挥手,两旁唐军绕开黑雾,占住二翼防止周军逃散。

    张琼怒瞪法师几眼,仍是喊道:“宁大人,快出来啊,不要和那些妖人斗了。”

    “哈,他出不来了,就是说句话也不敢。”宁采臣半晌无声,文修终于大笑起来,阵里只要开口说话,便会吸入毒气。

    象是回应僧人的狂笑,“竦!”黑雾中倏地震响,一个眩亮球形光罩从雾阵中浮现,它放射着耀眼的金光,穿透重重雾蔼,将一切污秽照现原形。

    “啊啊!!”数声凄历的惨叫响起,浓雾中开始显出幢幢人形黑影,无数亮光正从他们身上射出,似光明的利箭穿破了邪恶的画皮。

    神情极度震愕,文修两眼呆望着光球内,语无伦次地道:“佛光、佛光重现!怎么可能?!没有人可以修练成佛光!”江湖中传言,人若能升仙列佛,全身可释出金色的光芒,能摒除世间一切邪恶,化解人心苈怨,重造祥和人间。

    宁采臣也没有想到有这种奇特变化,困在阵里最着急的不是出困,而是黑衣人放出的毒雾。在黑衣人释出毒雾时,宁采臣已经考虑到含毒的可能,通过摄入小部雾气试探发现,雾气中的毒性猛烈,片刻功夫便能侵入内肺。大感头痛,如果不忌毒雾的话,放出龙息便可荡平一切,而雾气会因此扩散,伤亡不可预计。

    只有将毒雾数息间消除或者制止毒雾移动,才能解决危机。

    宁采臣迅速想过所知的一切变化之术,在防止外来干涉时,能量最强的状态是释出天剑时,蓄力时产生防护性的光盾,能形成近似实质的障碍,这一点在目前似乎可用。

    试按天剑方式运行蓄力,宁采臣发现有点不同,当低级修练者体内阳能不足时,才会有蓄力过程,而宁采臣二次发出天体皆是在黄小虎的能量配合下,二人合并时不需任何蓄力过程就能直进入天剑状态。以宁采臣本身的阳能,单人放出天剑亦不费多少时间,特意去蓄力尚属首次。

    阳能迅速积蓄到气海,体内的经脉原经过宁采臣凝固型的淬练,用以容纳全部阳能运行,但在气海一个方寸之间不断堆积量能,宁采臣马上发现问题,气海几欲爆裂!

    蓄力的过程类似于能量不断加速,以达到天剑所需的强大能量支持,宁采臣没有经过初级的修练,气海处的血气只等同体内各脉的可容型,蓄力把容纳的矛盾迅速激化。

    小腹如一把烈火在烧,从识海内产生的新能不断涌入气海,还未来得及散至体内各脉形成光盾,便被气海中的乱流混扰,形成一股高速热流在气海内不停冲撞,附近的血脉承受不住高密度的量能,纷纷爆裂损坏,更增添意外麻烦。

    若宁采臣是静心钻研,绝不会犯此错误,只需一部阳能缓缓参与,即可试验完光盾的原理。可战场情形紧急,宁采臣未经验证阳能全力放出,欲速则不达,气海已处于库崩边缘。

    危急之际,宁采臣将后继量能改道散入手太阳、太阴诸脉,缓解气海内的冲突。

    当务之急是扩容!

    宁采臣再一次求助水之能的石壁秘法,想寻找解决之道。

    可秘法中根本就没有与气海相关的字眼,水之能想对人类说明的是如何理解天道,通过不断的自身改变,达到万物如一的境界。

    即然没有答案,只能自行求解,从水之能的剑意篇旨想开去,谋求不断变化是提升人类自身潜能不二法门。

    如同一道黑暗中的闪雷,灵光倏地闪亮:天地以人为器!

    这一句应是全篇之重。人在自然中是最大的变数,可为天地之器,亦可为万物之器,天道至高是为天人合一,万物亦可如一。

    宁采臣霍然悟通。

    能量分流到全身诸脉,气海内翻腾的量能缓缓引出,分释八脉送布各处,百川归海,海为百川。

    火焰象是慢慢地烧遍全身,就如河道上一个个水库,每一处穴道是一处量能积蓄点,容纳着越来越多的高量能,气海灼痛感渐轻,蓄力成功。

    当火苗的感觉遍布全身,新的异况发生了。

    识海内蓦地重新生出一道量流,迅速流经一百三十六脉,所过之处跳动的火苗忽地炸开,就如撒开了一面大网,将量流送到附近各处组织,内至神经管道,外至皮肤上每个毛孔里,意识控制能前所未有地达到了每一个微动的细胞内。

    百穴如网,八脉行梁。

    光盾顺利释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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