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校尉简单处理了身上的伤口,二人连夜绕过新安县城,赶回了无锡县,宁采臣把探来的军情写了一封加急军报,让快马送到常州,再蒙头大睡。
一觉醒来,燕王的百里加急快讯已经传了回来:“兵机瞬变,无锡一地兵马,你可任意调用,大军后日出发。”
宁采臣挥挥手,让传令兵去召集人,“去请几位大人来议事。”又将手里的快讯看了一遍,慢慢地把纸条放到了烛火上,看着白纸渐渐化为了一缕青烟,心里突然一阵迷茫。转眼望出去,窗外已经黑了,树叶在黑暗中沙沙地响,象是预兆些什么。
吴越兵几日内便会从苏州出发,沿江而来,燕王率常州兵马增援无锡县城,原计划扮作弱旅来引敌入瓮,不料敌方意外地得到了燕王东征的真正意图,对唐军调动了如指掌,战局先机尽失,唐军陷入相当不利的局面。
除去守城兵员,以不到一万人的唐军主力要面对近三万人的吴越主力,三倍的敌人来犯怎么算都难免一场恶战。宁采臣不禁叹了口气,燕王这样做,也无奈的选择吧。
“宁大人。”有人推开了房门,一名壮年武将和无锡城防使云骑尉司马离一同进来,“找属下有什么事吗?”骁骑将苟纪业是燕王点派,率了一千神骁营的官兵前来无锡接应,比宁采臣晚了一天动身,今日中午才驻入县城。
宁采臣转过身来,招手请二人入座,“嗯,有些事情想要和二位相谈,先都坐下吧。”无锡城中除了县衙官员,有职称的武将也就四人。燕王派来的接应一千官兵,实质上已成了唐军先锋,临行前,燕王特封了宁采臣为前锋都尉的官职,此时在无锡城中,宁采臣就是一军之主,掌管全城兵马。
苟纪业坐下道:“怎么不见王校尉,他的伤势怎么样?”
宁采臣示意无碍:“我刚才看过他了,都是些皮外伤,失血过多,要好好静养几天,所以就请二位来谈谈军务。”
苟纪业点了点头,转望了司马骑尉一眼,二名武将似统一了口风,齐声道:“宁大人有什么计划,我们都听从安排。”
宁采臣苦笑一声道:“现在情势危急,我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现在找你们是想商议一下,有什么话就说,不要顾忌,我是文人出身,这行军打仗的事,还得要仰仗二位。”自己力劝燕王以精兵东进,原是战局胜算之一,现时机倒变,反成了制约已方的一着险棋,如果走得不好,唐军会一败涂地。
燕王封了宁采臣为都尉,官职比二人至少高了二级,虽然军中有兵士传言,宁采臣神技斩妖,冠勇三军,剑术是超一流的高手。二人仍对燕王安排心有微词,见宁采臣话里说得直接,也正是自家的想法:“你一个文官,统管前方武将,那是燕王殿下赏识你的才华,行军布阵的事未见得有何高明之处。”
想不到宁采臣官位虽高,言行里却还恭敬,二人顿觉舒坦了许多,司马离忙声道:“宁大人不必担心,卑职将尽心协助大人,只要大人调遣,司马离一马当先。”
骁骑将苟纪业也道:“宁大人只管将军令传下,未将自当尽力完成。”
宁采臣笑应道:“宁某初次统军,二位要多费些心了。”
“愿听宁大人统领。”二将大声应下,宁采臣将墨笔画好的草图放到桌上:“如果是二位带兵,面对当前战局,该如何应战?”面临战事,宁采臣学着把双方的布署画了一张草图,细细地比较,寻找战机。
宁采臣诚心请教,苟纪业站起身来,指着图上敌方城池标记述道:“未将先讲当前形势,吴越在新安有二千驻兵,硕丰原有二千,最近加运粮械,又增驻了一千,浒墅关一千,另常熟县有七千兵,是为抗我军可能自江阴的来兵,苏州城内还至少有二万兵马。”
指完敌方兵情,苟纪业综述道:“这一带地形平阔,也无要点可守,从无锡到江阴只一日马程,后方即是常州,武卫将军驻有七千兵马,燕王现所属有四千精兵,能用者也只有万人。此仗我方兵力少于吴越,若是守城还可防备,若是要强攻…。”
说到此处,苟纪业叹了口气,续道:“只能唯将士们用命了。”
骁骑将说的也是宁采臣头痛的事,无锡前沿地形平阔,古书上说的以少胜多案例中,大都有设伏置陷,全没了用场,若是凭兵力强攻,唐军兵力明显处于下风,以弱击强,难有胜望。
司马离点头应合道:“不错,苟将军说的极是,我驻守无锡,手下也只一千人马,等燕王大军一到,才有万余人,吴越方最少能派出二万以上的精兵,唉,真是一场恶战了。”
硬碰硬明显行不通,孙子兵法所说的五而攻之,十而围之,也是强调了兵力的优劣。冷兵器时期,古人很重视兵力的对比性,二名武将均是犯愁,宁采臣思绪跳跃着,搜索着资料库,后世战争中也许有全新的理论,可以应付当前的危局。
宁采臣一旁沉思着,苟纪业与司马离也是担心,二人对着桌上的图纸小声琢磨着:“运河一线,吴越现有六千人,我方要夺这几县也无甚么用处,沿途不会有任何阻碍,就是苏州城出来的二万兵让人头痛。”
二人推算了半天,均无妙着解局,司马骑尉长叹了一声:“要是能让这二万兵的实力削去大半,就好打得多了!”
削弱敌方实力?宁采臣突然看到了问题困难的根源,不能对碰,就想办法不碰!
如果直接对抗,当然是兵力悬殊,要是用某种方法让敌方实力减弱,就有机可趁了,思路上豁然敞开了一条光明大道,后世战争理论中,提倡在运动中歼灭敌军,以局部优势来转换大局,不知道在古代是不是也行的通。
宁采臣心里先推敲了一会,突地站起身来,双手撑在木桌上,俯视着草图,把运河附近的情形再度扫瞄一遍,一个大胆的计划慢慢在脑海中行成。
指尖从运河草图上缓缓划过:“新安县的地形简单,如同鸡肋之城,取之无味,我们大可以绕过去!”二名武将一愣,顺宁采臣手指看来,目光所及处均是一惊:硕丰渡!?
迎着二人疑惑的目光,宁采臣坚然点头:“对!就是硕丰渡!”
“如果担心兵力不足,不敢主攻,那么等到吴越出兵,我们就了陷入了被动挨打之局。唐吴战事的唯一胜机,其实就在我们手中!”战局隐藏的胜机如迷雾中的航灯,只要按路而行,前途豁然开朗。
二名武将喜声同道:“原闻大人高见!”
宁采臣沉声述道:“我决定先行出战,击其痛处,主动引吴越军前来攻击,再伺机制造胜算。”
“硕丰渡为水运要镇,又是苏州到新安的中转要道,吴越在此屯兵积粮,是看中运河与太湖的便利运输,从兵法上讲,此处屯粮,本就有些犯忌,我军若攻下新安,则硕丰岌岌可危,吴越本意是想对我国先行动手,由湖州一带的粮运经太湖直到硕丰渡,可省下许多功夫,后得知我军有了防范,却无所顾忌。自算我大唐无兵可派,前有新安驻兵,后有苏州一日马程的援兵,只要我军进攻,吴越马上就有苏州兵到硕丰,防守是毫无破绽。”偷听来的情报也看出了吴越方对燕王五千兵马的轻视,认为唐军总兵力不足以与近三万的吴越军主力相抗,而正是由于轻视,才对硕丰渡放松了警戒。
五指收拢,宁采臣一拳重重击在了草图上:“其实,这就是我军的胜机所在!”
象是领悟到了宁采臣的用意,骁骑将苟纪业一字一字地询道:“宁大人可是说,等燕王所率大军一到,快速突击硕丰?”
宁采臣摇摇头:“不,燕王兵马从常州一动,敌方探马就能知道,苏州对硕丰渡的增兵也是必然之举,时机不存!再说了,我也没准备用重兵强攻,五百兵马足矣!”
“五百兵马?!”苟纪业惊得站起身来,宁大人是不是疯了,硕丰渡可是有三千兵丁驻宁的重镇!
云骑尉也跟着站起来,连连摇手道:“宁大人,使不得啊。”二人皆是一般的想法:以五百去对三千,无异以卵击石,不要说是进攻,就连防守也是不易。
宁采臣微微一笑,示意二人重新坐下:“二位不必担心,我又不是去歼灭硕丰守兵,只是去激怒他们罢了。”
武将脸带惑色,仍是不懂其意,宁采臣呵呵一笑,继续解释道:“硕丰守敌是保护当地的粮械,我们的目标也就是湖边水寨,他们的储备仓库。”
“哦,宁大人是说偷袭水寨?”司马骑尉反应过来,硕丰渡是吴越兵粮所在,要是能摧毁仓库,战局便有了转机,吴越军面临断粮之忧。
苟纪业悟然击掌应道:“好,要是能打下硕丰粮仓,吴越军要么再等上二月,要么直能速战速决,我们闭门不战,拖上个三四五月,他们就得乖乖退兵,明年再来。”
云骑尉并不乐观,细想了一会,仍是置疑道:“可是,说是偷袭的话,以五百之兵,难度不小哇。”
宁采臣微微一笑,对二人行了一礼:“这就需二位支持了。”
能破吴越重兵把守的粮仓,就是天大的困难也要挺过,二名武将同声应道:“请宁大人明示。”
计划长程突袭,马匹代步是少不了,宁采臣先行询问:“城中有多少马匹?”
云骑尉算了一下,估摸着答到:“加上苟将军所属,现约有六七百匹吧。”
马匹没有问题,宁采臣开始计划部署:“好,我要点五百勇士,多带箭支火油,连夜出发。”火攻硕丰,是绝佳之策。
苟将军劲声请令道:“宁大人,城中原防的官兵装备不精,马匹数不够,只有神骁营的将士可以效力,请大人下命!”当地驻军是云骑尉所属,是州军编制,装备自然没京都的兵营精良,神骁营的一千官兵,一半步兵,一半配了马匹,战斗力较州军强了不少。
宁采臣颌首道:“好,苟将军可随我一同领兵突袭,司马骑尉留守无锡,另派快马一封,请燕王不必急于出兵,坐守常州以观后变。”此语一出,二名武将不由面面相觑:请改上命,若无十足把握,失败后的罪名极其严重,宁采臣的决心大有破釜沉舟之势。
见武将们难言震惊,宁采臣暗自苦笑:此举东征以精兵抢攻吴越,是自己一力推行,若是败了,燕王一派便会被陈宋一党趁机落石,到皇上那里参上几本,到那时自己的日子也未见得好过,偷袭硕丰渡是扭转战局的关键!纵有虎穴龙潭,也要试上一试。
“宁大人,怎么有事也没叫上我!”肩上还吊着几根布带,王校尉歪着身子突然撞了进来。
宁采臣笑着应道:“你身子受了伤,还是好好休息吧。”
王校尉却倔了性子,振振有词地道:“太子有命,让我一路保护大人,如果大人有什么闪失,我怎么向太子交待。”
宁采臣摇摇头,断然拒绝:“不行,你不能去就是不能去,留在无锡好好养伤,比跟我在一起岂不是好得多。”
王校尉身子一歪,双手作成了一揖,苦苦地求道:“宁大人,此去凶险多多,我放心不下,请让我跟了去吧。”一旁的苟将军见了大为惊奇,王校尉与他同在燕王手下,知道王校尉除了对燕王忠心,为人也算识势,他此时受了伤,即使不受从军命,燕王也绝不会怪罪,难道王校尉不知道其中的道理?强要出头?
见宁采臣仍是摇头,王校尉两眼泛红:“大人,我王宏亮生为唐人,死为唐鬼,能与宁大人一起,我也算是对燕王殿下尽忠了。”宁采臣为官凛然大义,危难时不弃下属,是何等地侠气!以心换心,王校尉见宁采臣冒险偷营,此等生死大战,宁可豁了出去,也要带伤上阵,为宁采臣分忧,以报相护之情,骁骑将又怎能明白他的心意,自是奇怪的很。
王校尉不畏生死险途,宁采臣心中也是感动,脸上一冷,嘴里仍是道:“你伤势在身,怎么能舞刀弄枪的,叫你去岂不连累大伙办事。虽然你的心意是好,可偷营之事,我志在成功,不能有半点拖累,你受了伤,行动不便,就留在城中协助防守吧。”
冷语说完,王校尉急得乱转:“大人,你就让我去吧,我绝不会拖累大家。”
摇摇头,宁采臣放缓了语气道:“这次出战我不会带你去,不过,你可调些天机营的弟兄来,我需要一些情报,好多些胜算,这样,也算帮了我的忙吧。”
宁采臣婉言劝来,王校尉见随行无望,也只有喏应道:“大人有命,我一定办到。”说完行了一礼,身形歪歪斜斜地快步向门外走去。
天机营对硕丰渡每日一探,密报直抵燕王手中,前方兵将自然不知,只有王校尉出面,宁采臣才能得到硕丰渡的最新情况。
“大人,我们这就挑选兵丁去。”苟将军和司马骑尉先行离去准备,宁采臣的本意是连夜突袭,只有一个快字,才能吴越不及警觉,“以半个时辰为限,不要张扬,等出了城再说今晚的行动目标。”。
“是。”二人抱拳离去,过了一柱香的时间,王校尉带来两名负责传信的天机营密探,将硕丰水寨的地形,及驻兵情况,水寨巡逻的时间和人员变化等巨细无遗地叙述清楚。
初次领军,小心为上,宁采臣仔细地询问着,直至全盘了然在胸,须时,云骑尉进来通报:“大人,五百兵马已齐,请大人下命吧。”
宁采臣起身道:“好,我们到大营去。”
王校尉推荐二名密探:“大人请带上这二人,沿途会方便许多。”偷袭要绕过新安城,对于天机营的密探来说,沿途小道已是家常便饭般地熟悉,当个领路尖兵最佳。
“好,你们随我一起去。”宁采臣收下二名密探,跟随云骑尉来到了城西的军营。
“大人,请。”云骑尉让开路,宁采臣走到操练场边,十余支牛油大烛的照射下,每一名出战的将士都朝他望了过来,表情严肃而坚诚。
迎着一双双注视的眼神,宁采臣的心情突然剧烈地翻涌起来,各种滋味混在一起,分不清是激动还是自豪,从这一刻始,自己不再掌握着自己的命运,而是掌握着许许多多的命运,今后每一个决定,都会改变一个人生,乃至赔上无数条人的性命!改变历史也意味着,承担更多的责任。
肩头蓦地觉得有些沉了,宁采臣深吸了一口气,振声发话:“各位将士,今晚,宁某要和大家去办一件事,这件事关系重大,我们不能失败,此行凶险难控,但我尽力将你们安全地带回来。”
“我们相信宁大人!”人群中响起了简洁有力的回应,士兵们的声音虽然低沉,却毫不拖泥带水。
士气不低,用满意的目光抚视过众人,宁采臣点点头,沉声喝道:“出发!”
夜黑无星,目视不能及远,正好掩饰行踪。五百人马从无锡北面的蓉门悄悄地出了城,依照宁采臣安排,所有马匹均是棉布裹蹄,缰笼套嘴,以免马匹行军时声响过大。由熟悉地形的天机营密探带路,向偏东而行,绕了二十余里,避过新安县城的吴越防军,然后全速赶往硕丰渡。
夜过三更,偶起的秋风卷走几片丘上残余的黄叶,飘飘转转地消失在黑暗中,四周静静悄悄,无形地漫着一股肃杀的凉意。众兵将在丘下的避风处休息,宁采臣则极目远望,太湖边的水寨只挂着几盏避风灯笼,营里一片漆黑,稀稀落落地传来几声更响。
骁骑将军夹马近来:“宁大人,什么时候攻击?”
宁采臣又望了一会水寨四周,发问道:“人手准备好了没有?”偷袭的前奏是由几名精干的兵丁完成,潜入水寨放火,制造混乱。现是深秋季节,天干物燥,烧起来极是迅猛,就算是临湖取水快捷,也难一时熄灭火势。
苟将军一指小丘下矗立的人影,快声应道:“就等大人下令了。”
“你们去吧。”宁采臣挥了挥手,丘下的几条人影应声向水寨潜行过去。
偷袭的方向是大寨北方的侧门,厨房的出入口,仅有一扇窄门,由此潜入,离粮仓最近,流动的警哨也是最少。几名前去的好手,是苟将军亲自挑选的出来,配合二名密探执行放火任务。
苟将军小声道:“大人,待会让我先去夺敌营,好让放火几人顺利进行。”
宁采臣点点头,又嘱咐道:“现敌军不明我方军力,暗夜偷营需声势浩大,要让对手生出遭遇强敌之感,才能顺利达成突袭之效。你我二人兵人二路,好多造些声势,你率三百骑负责冲营,另二百骑随我烧毁粮仓。”
苟纪业应道:“好,就以此行事。”
“火头一起,就准备冲寨。”宁采臣吩咐校尉传下军令,自己下马找了块大石,慢慢盘膝坐下,宛如闭目养神,一幅无比镇静的模样。四周的唐兵见主帅面临开战时刻,仍露出不慌不忙的大将风范,信心不由更多了几分。
宁采臣明是养精蓄锐,暗中散出意识型的能量,周围士兵小声议论先传入耳来:“听说这宁大人剑术功夫了得,几百人都不在话下,一把长剑杀出来,方圆数十丈内全是白光闪闪的剑影,只要你人一靠近,身上准缺点什么,利害的很啊。”
“是吗?!难怪我看他的样子,比一般官员更有股...,呀,我说不出来的那股味道。”“嘿,你懂什么,这就是剑仙高手的气质!”说者唾沫横飞,指手划脚不无得意状,仿似是说自己一般,谈论声不时夹着一些听者恍然大悟的感慨,众人对宁采臣的信心在几句话里飞速上升了几个级数。
宁采臣听了唯有腹中苦笑,却不禁又暗自庆幸,没想到金牛斗妖的传言还有这等激发人气的妙用,一定是运粮的官兵私下里闲聊,多了些夸大其词的炫耀,却变相地激励了众人作战的信心。本来,以新将身份带领弱势兵力出战,将士们知道了定是不服,或人气自弱,但听说了宁采臣如剑仙在世,力敌牛头妖的传闻,反而有了一种无名的崇拜,对超出人力量的信服让士兵们齐心上阵。
能量继续前行,将前方水寨的偷袭行动传了回来。
偷袭者顺利地撬开了门锁,在天机营的指点下,又解决了附近了二名暗哨,四人开始在粮库四周泼油,另一几人则按宁采臣的吩咐,将火药散洒在火油附近,只要火头一起,火势的漫延将会快上几倍。
吴越军对此好象一无所知,整个大寨都在沉寂中。
宁采臣也有些奇怪,偷袭太过顺利了,怎么吴越的警戒心如此低下,意念巡视间,能量将附近一队哨兵的情形传了回来。
士兵人人均是一脸倦色,怀里抱着枪杆,低头缩颈,无精打采地跟着领队者巡逻,时不时张开大嘴打上几个哈欠,“妈的,昨晚一晚没睡,今天还轮值,真是晦气!”有人低声抱怨着,一边裹紧了衣领。
原来如此,昨夜镇上闹了一夜的恶鬼,水寨中人整夜未眠,天亮后才敢到河堤上收拾屠场,士兵的疲惫度上升到了极限,再加前方还有新安的城防,警戒心几乎降到了零。
“嗵!”一边走路一边打着磕睡的士兵绊了一下,猛地跌到在地,“哈哈,谁让你不看路。”同伴们吃吃地笑了几声,头也不回地向前走了。
“该死,是谁在这里乱放木头!”跌到的士兵忿忿地咒骂着,慢慢爬了起来。
拍着身上的灰土,低下头冷不丁地看了一眼,士兵失声尖叫:“杀人啦!”脚边暗影里,蜷缩着一具吴越士兵的躯体,那是偷袭者解决的暗哨。
随着这声叫喊,夜空陡然亮了起来,粮仓处冒出一条急速成长的火龙,凶猛的火舌吞没着附近的大大小小物体,火药的燃爆效应将火势推到了整个粮仓,瞬息之间,浓烟罩住了半边天空。
“咣!”一声震响,寨门被人撞开,栅墙边已翻倒下了二名楼哨,二支暗中射来长箭均是一箭穿喉!几名唐军神射手由小镇潜到寨栅附近,同时射下寨楼上的明哨,再抢撞开寨门。
吴越兵丁昏昏沉沉地爬了起来,手忙脚乱间,听得寨外马蹄声骤响,由远而近,咻咻的箭支破空声不绝于耳,营帐上登时穿扎了几支火箭,风助火势,一会功夫,整个帐面便全部点燃,借着昏暗而摇晃的火光,吴越兵瞅见了彼此慌乱的眼神,敌方偷营!
“杀啊!”头轮火油箭雨后,苟将军领着三百骑兵旋风般地冲入大寨中,直扑主将营帐,骑兵们人人手持长枪,枪随马势,电驰雷鸣地冲杀进来,沿途仓惶逃窜的吴越兵纷纷成为枪下亡魂,机灵一点的撒腿躲到一边,眼睁睁地望着一路人马杀入了寨中。
宁采臣领着二百骑兵,一边随意射出火箭,一边冲往粮仓方向。火势已起,要趁机制造骚乱,不能让吴越兵有救火之机,最好是将一旁的械库也毁个干净。
粮仓处,几百名吴越兵正围着一间木房,唐军的十余名偷袭者得手后凭守房间来抵抗,吴越兵虽多,却无法同时冲入,唐军只需几名好手把守住房门,即可静守援军。
蹄声急雨般地洒响,“放箭!”宁采臣一声大喝,身后骑兵纷纷发出手中利箭,然后挂弓拔刀,大声喊着冲入人群中。
大阳剑闪起一道精芒,二名长枪手应招扫飞,宁采臣剑花翻卷,挑击之下,另二名刀盾手连人带盾地抛飞出去,剑锋所及威凛无比,身后的骑兵趁势而上,刀光雪亮,鲜血飞溅中,将吴越兵的包围轻易划开。
宁采臣一勒马头,再扑进另一边的人群,如虎入羊群,倾刻间,十余条大汉被剑光劈倒,锋芒所及处吴越兵非死即伤,威势凛然。吴越兵见了更是心惊胆寒,纷纷退让,众骑兵则是声威大振,刀枪齐进,几下冲扫,把吴越兵简单的防守破了个精光,剩余的敌兵见势不妙,齐声逃窜。
救出围困的唐军,宁采臣指着一旁械库道:“烧了这些库房!”士兵们轰然应下,四处放下火头。
烧得兴起,一些骑射手连湖边的蓬船也不放过,也射了火箭过去,码头边的运输船均是一字排开,火势一起,蔓延的速度也是极快,人声喧嚷中,有些船支开始解开缆绳,向太湖深处逃避。
宁采臣四下扫望,粮仓处已是浓烟滚滚,火舌狂舞,不时有一二声炸响,夜空中便多了四射的火焰,落在远方又烧了起来,整个大寨都是火光透天,火势正浓。
“够了!我们走。”偷袭目的已经达到,趁乱解决了硕丰屯粮,不能过于恋战,毕竟敌军有数倍之实。
放火一队人马顺原路退回,欲与骁骑将领的三百骑兵汇合,“大人,苟将军的人马被包围了!”杀回到水寨大门处,听到营中杀声震吼,几名满身沾血的唐军从中寨方向撒了回来。
众兵丁齐向营中望去,只见火光中人影窜动,吴越军如蚁般地涌出,把中营处围了个水泄不通,“大人,怎么办?”见敌军势大,众人脸上皆有犹豫之色。
水寨首领是吴越的大将,防守有道,经历偷营的头阵慌乱后,紧急命令亲兵队强行压住了阵脚,将散乱的游兵快速聚拢,正逢苟将军快骑来袭,虽受创严重,但仍是以数倍兵力围住了人数不多的骑兵。
宁采臣停缰勒马,示意众人安静,面临不远处的两军厮杀,强行收拢心神,闭上了眼,将能量快速放出,扫视过寨中各处,将苟将军附近的敌军攻势,防守环节调动情形看得无一丝遗漏。
苟纪业率二百余骑苦战,四周的敌兵围了七八层之多,确实难以冲出重围。敌方主将帐营附近,意外地布了二排鹿角,骑兵冲到了此处,速度就慢了下来,冲刺的优势不复存在,反陷于了步兵的围攻中。敌方主将就在不远处指挥着手下兵将前后移动,四处支援,还派了一些滚地刀斧手,暗置绊马索,将唐军不时绊下马来。调度神情从容之至,看来是名精于用兵之人。
陡地睁开眼,眸中猛虎般的利芒射出,宁采臣镇定自若地指挥道:“伤者先退回出发前的小丘处,余者跟我来!”手中缰绳向右扯开,第一个冲了出去,眉目间大有视敌兵如草芥之意,众兵丁顿时士气一振,随着宁采臣向右方营帐后侧绕去。
“啊!”又一是名唐军中枪坠马,登时被周围的吴越兵乱刀砍为了肉酱,苟纪业大汗淋漓,一把大刀左冲右突,几名敌方偏将牢牢地将他牵制住,身后的众亲兵也陷于了危局。“放!”突闻帐后一声箭令,一阵飞蝗箭雨过后,森森铁骑如地底冒了出来,亮起一片刀光枪影,砍瓜切菜般地将吴越兵冲为两半,尖锋直指主将所在。
“挡我者杀无赦!”大阳剑如电般刺出,三名敌兵几乎同时向后飞倒,剑光一闪,大阳剑倏地收回,又将更前方的敌兵挥斩为两半,“当!”连续砍翻几人后,大阳剑终被一支铁戟拉挂住,将宁采臣前冲之势硬生生地拦下。
宁采臣一乘快骑领先,身上素白色的长袍经激战后变得凌乱,但冲杀时仍是显眼之极,敌方主将横戟迎上,“撒手吧!”高大的主将露出丝丝狞笑,面对瘦小的对手,手中力道有十足把握扯脱对手的持剑。
剑戟互扯,“咯支”一声刺响,力道相同!两人对视一眼,宁采臣嘴边也逸出了一丝微笑,眼睛却突然亮了起来,昏暗的火光下显得格外异样,敌方主将不由一怔。“咣支!”刺耳尖响,手中铁戟陡地一沉,敌方大将下意识地用力反抬,手腕间又是大震,尚来得及反应,宁采臣突地从马背上倒飞了起来。
凛凛夜风中,白衣白袍的男子在半空中倒划了一道的弧线,轻轻巧巧地翻成了头下脚上之势,手中的剑刃映射着微弱的火光,挥洒出无数宛若夜空中美丽的繁星,星星点点地闪烁着光芒,仿佛天地间原本存在的奥义,令人无法呼吸。
七尺长戟慌忙扬起数道戟影迎战,却分不清那满天的星光里,那一点才是真正的杀着。
剑体拉扯的刹那,感应到了敌手的全力封压劲道,只要向外抽拔的力道,便会受到敌方的反方向控制。当然,能量贯注下,剑体强行抽出,自然是轻易之举,可这样一来,怕要多费些力气才能收拾对手,另在马上用剑,多少有些不便,敌方主将又长于马上冲杀,不能以已之短攻彼之长,意念瞬息间,宁采臣已有了方法,大阳剑与铁戟相挡,就如同自己伸长的手臂,可借力打力,正好趁敌方还未熟悉自己的套路,速战速决为上策。
剑上力道一念间改抽为按,借对方的反抬之力,腾身跃起。
战斗的意志豁然升至极点,精神力强发出天识内海,能量瞬息间盈充于体内,意识却弥散出了体外。一种奇妙的感觉同时涌入了脑海,微风擦拂过身体,煽动着每一处表层细胞外的意识,气流与肢体的相扰,卷起无数道旋流,从全身各处擦啸着冲过,感觉灵敏之极,甚至连远处空间里的每一分振动都沿着空气有形波动传入了体内,仿佛周围一切和自己传送着无声的交流。
意识里突然熟悉起来,似曾相识间又奇妙地进入了另一种世界,空间蓦地无限扩大,瞬息穿过了密布的云层,与那天外星空万象溶为了一个整体,斗转星移,天河璀灿!那种星辰奇景的意境传回来,脑中陡地一热,只觉得心里有种说不出奇妙感受,所有星空异象在一刹那,浓缩为一道神奇轨迹,电闪般地刻入了脑海。
宁采臣沉浸到一片如水般清澄透明的感觉里,万物无踪!
大阳剑应手挥出,沿着那道无法触摸的轨迹刺入下方的戟影。
天道,剑意,二者为一。
铁戟停在空中,一点仿似天外袭来的寒星穿过了千年时光旅程,蓦地闪现在右胸前,胸顿感到一阵透心的凉意,敌方主将不可思议地慢慢低下了头,瞧了一眼胸前那道越发明显的血迹,强行支撑了一会,终带着满脸愕意翻落马下。
一剑毙敌。
“扑通!”望着主将跌落尘埃,“骠骑将军!”亲兵们无意识地叫着,双方才一交手,主将便丧了命,这种意外的打击对众人士气无疑是灭顶之灾!
众人正在迷惑着,宁采臣的宣告声震遍全场:“你们的主将阵亡了!快逃命去吧!”正逢众人突然发愣之际,无一人开口说话,宁采臣的话音清晰之极,交战中的战场登时为之一顿,象有只无形的手将生死格斗间的双方拉了一把。
吴越兵犹豫了一会,主帐旁的亲兵们已四散逃离,“快逃啊!将军大人完了。”随着确认的消息传开,围攻之势如水淹沙堤般冲毁,局势瞬息间变为了吴越方全面溃逃,逃命的呼声一**地传开,三千兵丁只是一堆散沙。
几名吴越偏将大声喝斥着,想制止溃散的逃兵,“杀啊!”宁采臣带着骑兵狂啸而来,气势威猛无匹,连泰山也无法阻挡半分,所到之处吴越兵逃声一片,几名偏将再也控制不住局面,宁采臣战意威然,如天神般地冲近,谁也不敢面对那夺魄惊魂的剑芒,纷纷调转马头随众兵逃窜。唐军趁势追杀,四百多名骑兵在大寨无比混乱的情况下,恍如千名唐军在营丛中来回冲砍,声势已是一边天下。
最近的敌兵也在数十丈外狂奔,宁采臣停手不追,纵目扫望,大营中的吴越残兵已不多,湖边的泊船全数拔锚撒离,沿岸逃遁的士兵蜂拥离去,唐军的冲杀声响彻全营,难见吴越兵影。
“宁大人,我们赢了!哎呀~”苟纪业笑了二声,又被伤口扯得一疼,脸上皮肉乱弹,说不出话来。
过了一会,吸了几口气,才忍下二处枪伤刺痛,慢慢地催马过来,呲着牙道:“宁大人,若不是你及时赶到,我这条老命就交到阎王爷那去了。”想起刚才身处重围,他心里仍有余悸,如果不是宁采臣不顾敌势强大,仍以弱势兵力奋力相救,此时怕已身染血衣了。对宁采臣是由衷地的感激。
宁采臣微微一笑:“大家既然一起出来,就要一起回去才是。”
话虽是平平淡淡的一句,苟将军听了心里一热,同来就要同归,说得好!
“让大家不要恋战,把伤者都带回去。”望着宁采臣对旁边的亲兵们下达命令,将伤者聚拢归队,苟将军突地回想起临出发时,王校尉那种不顾一切要来参战的样子,此刻已经全然明白:士为知已者死!
脸上霍然一热,再也说不出话来。
阳光从地平线上洒出,清晨的红霞照向人们的脸庞,更是显得兴意盎然。
宁采臣停缰驻马,从小山上望去,天际边袅袅地升着几道黑烟,十数里外仍是清晰可见。一夜激战,吴越方在硕丰渡的粮仓与械库全部毁烬,唐军一方只损失几十人马,众人在宁采臣的精心指挥下,连夜长途奇袭战,赢得惊人地漂亮。
骑兵们见主将驻目观望,也纷纷转头向硕丰望去,心情均是激荡不已,脸上扬溢着成功的自豪,有人在感谢上天赐与的幸运,低头向天祷告,更多的人则是把目光投向了山顶的那条人影。
晨风徐徐吹来,一袭白袍迎风飞扬,那片片衣袂如云雾般飘拂不定,额前的鬓发微微地乱了,却给冠玉般晶莹的面容增添了几分清逸出尘的韵味,一旁的苟将军侧望着宁采臣,眼里是掩不住的敬慕之色。面前的男子仿似聚集了天地间的灵气,无时无刻不散发着令人敬仰的气质,而更让人觉得奇怪的是,那充满智慧的星眸里除了洞穿一切的犀利锋芒,还隐隐流出一丝哀怜之意。
天下苍生,孰为明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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