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郭嘉卧病在床，曹营日常军务便由程昱一手操持，连续四日的血战，虽然一举扫平了两道防线，刘备军伤亡过半，但六七万河北人马业已缩水一半有余，能拿得起刀枪的不过三万出头。即便这些人还能战，程昱也知道，曹公是不会把这群惊弓之鸟派上去送死的，刘备军已经差不多快油尽灯枯了，下面就得靠精锐的虎卫军一举定胜负，彻底打垮刘备。要知道，即便是战事最为激烈的当口，曹公也没有调高览所部万余骑兵哪怕一个人，就是留着追击时派大用场的。
死伤这么多人，虽然超等的犒赏如流水一般发了下去，营中火头军个个累得臭死，每日几百口活猪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被滚水褪毛大卸八块，分三餐进了五谷轮回之所，曹公打仗十余年，这等伙食还是头一遭。饶是如此，也不过勉强让士气一泻千里，至于死战到底，对不起，至少现在河北人马还没有这个觉悟，去芜存菁之后，一番大换血在所难免。
“你们说说，这打得叫什么仗？几万个弟兄就这样填进去了？还有最后一道墙在那呢，你们谁要上谁上，反正我是不去了，宁可被一刀砍了头落个痛快，也省得断手断脚活活疼死。”
“唉，俺当兵吃粮七八载了，多咱也没见过这么惨的仗啊，地上的血漫过脚脖子，就这样刘备军的那帮人还就是死不绝。你们说说，哪道墙是咱们自己夺来的？要是人家不退，我看啊，连一道咱们都过不去。”
“就是，照这么下去，咱们河北过来的七八万弟兄全都得搁在这，也不知道上头是怎么想的，真拿咱们当后娘养的？”
“噤声！不知道咱们河北人这几年走背运啊，官渡以后，死了多少人？还不明白？”
“唉你们说，这几日和咱们交手的是刘备军哪个营头？怎么如此耐战？”
“前两日是当年董贼麾下的陷阵营，输给他们，那倒不冤，这可是天下步军第一，就是和虎卫营扳扳手腕，那也不遑多让。这两日，好像是当年的黄巾余孽。”
“啥？黄巾余孽？这冀州闹黄巾的时候，咱也见过，那就是一群泥腿子活不下去了瞎胡闹，行军打仗，队伍里还有女人娃娃，这也叫打仗？不是俺吹牛，要真是黄巾余孽，多了不说，俺一个能打七八个。”
“我也奇怪，这黄巾在咱们河北一带，当年也算横行一时，不过这都十几年过去了，按理说早就不成气候了，怎么在刘备手下变得这么能打？你们看看，这几日可有多少伤兵？就算抢下来，送到医官那里也是个重伤不治，黄巾要有这等本事，当年大汉早就***溜檐了。(本章节由网友上传&nb)”
“行了行了，都给我把鸟嘴闭上，一会程昱将军来巡营，犯在他手里，你们自己摸摸有几颗脑袋？”
众人顿作鸟兽散，营帐外程昱手扶佩剑，带着几个校尉正在巡营，一路看来，河北旧部在左安营，曹军本部则在右方扎寨，泾渭分明。
唉，这几天仗打下来，饶是程昱久历兵戎也是暗自心惊，自己一手带起来的万余精兵，三日不到便打残了一半。对面刘备军换了好几拨可各个悍勇如斯，双方都是在用人命去填，哪一家吃不住劲便是兵败如山倒般的大溃败。挺过了这个相持阶段，战局很快就会见分晓，这几天可千万不能出什么乱子。
程昱虽然年过六旬，但身体硬朗，精神健旺，常年随曹操征战四方丝毫看不出龙钟老态，反而是小了他三十岁的郭嘉，至今依旧咳嗽不止卧病在床。程昱一路走来，张郃、鞠义等大将纷纷出来打个招呼，程昱也只是吩咐他们严肃刁斗罢了，这些个疲惫之师，也只能指望他们不拖后腿，明日再战，还得看虎卫军的。
查完了河北旧部，正往右边大营转去，迎面一名虎卫军校尉飞奔而来，原来是曹公急招中军大帐议事，莫非战局有了什么变化？程昱心中疑惑，脚下更不停歇，直奔曹公营帐而去，掀帐而入，却见到了一个不该在此的人——大公子曹昂。
难道许昌有变？程昱立即把视线转向坐在上首的曹操，面色如常，不像是中枢有变的样子啊？顺着扫下来，先一步到现场的郭嘉、刘晔脸上也看不出什么异常。三名文官聚集，大公子深夜到此，这事情，有点意思啊。
曹操摆摆手示意程昱落座，然后拿起案头的一封书信，让曹昂交给程昱，程昱狐疑地拆开一览，却差点惊得从座位上跳起来。
这哪里是什么寻常书信，根本就是一桩惊天大案啊。建安八年八月，汉车骑将军董承、偏将军王子服、长水校尉种辑、议郎吴硕、步兵校尉吴子兰等谋反事泄，许昌密探飞报尚书令荀彧，荀彧一面不动声色地让人继续监视董承及其部下，一面命五官中郎将曹丕会同卫尉其四兄荀谌掌握宫中禁卫，确保天子不被劫持。又命厉锋将军曹洪接管许昌城防，隔开董承与其部下之间的联系，再秘密调伏波将军夏侯惇从陈留入许昌，坐镇指挥。
一切布置完毕，董承等毫无反应，荀彧这才命大公子曹昂持密信飞报曹操，请示何时收网。如此贴心的谋士，曹某人焉能不放心？曹操见到荀彧书信之后先是一惊，后来又一喜，详细询问了许昌动向之后，便让人去请几位军师过来。
“仲德，汝现今可知刘备之谋乎？”曹操摸着胡须，轻描淡写地说道。
“刘备？主公的意思，此事与刘备有勾连？”程昱又是一惊，若刘备搅入此事，倒不可不慎，很可能牵扯前方战局，难怪曹操要召众人商议。说实话，做臣子的，最怕牵扯到这种宫变谋反之事中去，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
“然也，董承所部不过千人，若没有外援，纵然挟持了天子，亦难以成事。据密探所言，董承自从徐州受传国玉玺回许都，便抱病不出，其旧部心腹借探病为名进府与之商议，非是与刘备合谋，又作何解？”曹操顿了一顿，又道：“更有甚者，宫中密报，董承抱病期间，天子亦多次遣太医吉平前往探视，若果真如密探所言，董承有衣带诏在手，则休怪我不仁了。”
程昱点点头，连衣带诏都出动了，那就是要下死手了，大家都是绑在曹操这辆战车上的，他要翻了车，大家都没好果子吃。
“主公，荀令君做事滴水不漏，许昌早已是天罗地网，董承一党不过为釜底游鱼，早晚必为所擒。如今所虑者，不过刘备耳。”
“仲德之言甚善，吾方才与奉孝、子阳商议多时。以陆羽之谋，硬撼我大军四十余日犹死战不退，其中必有缘故，却不料此人胆略包天竟至如斯地步。”
“主公之言何解？”
此时，郭嘉接过话头道：“仲德公，若在董承突然起事，挟持天子公卿如李郭故事，许昌空虚，我大军是回救还是不回救呢？董承本是牛辅部将，久在军旅，旧部甚多，一旦作乱，其祸不小。主公前有刘备大军拦阻，后方董承又断粮草，不出旬日，我军必乱，则宛、洛一带，不复为朝庭所有。”
“董承乌合之众，岂是主公对手，只需挑选精兵数千，昼夜兼程，主公一到，其乱自破。”
“然也，然一旦董承挟持圣驾出了许都，刘备又派精骑半路接应，以白马骑兵之身手，恐怕无人能挡。主公自迎奉天子之后，励精图治才有这挟天子以令诸侯之局面，岂能毁于一旦？”
程昱默不能言，曹昂在一旁也是面红耳赤，刚才郭嘉拿自己当了一回反面教材，不过输在陆羽和白马骑兵手上，父亲根本没有出言责怪。
“陆羽小小年纪，做事竟然如此缜密，连朝中都有其内应，实在不能小觑，幸亏文若布置得当，我当先发制人，一举击破刘备。”曹操长身而起，布置道：“子阳，立即传令给子孝，让他全力猛攻新野正面，让公明从旁协助，一定要将张飞所部围在新野。”
“诺。”
“子修，你连夜回许都，告诉荀令君和你元让叔父，立即捕杀董承全部党羽，务必不可使一人漏网，至于宫中，暂时不要动手，严密监视即可，待我得胜还朝再做料理。”
“诺。”
“仲德，你督河北人马，谨守营盘，让高览所部骑兵做好出击准备，随时候命追击刘备败兵。只要刘备全线溃败，我大军务必要全力猛攻，不可使其有喘息之机也。”
“诺。”
三人领命而出，各自去布置，曹操伸了个懒腰，淡淡地对郭嘉说：“奉孝啊，这仗总算要见个分晓了，你也可以安心回许都静养了。”
“主公，刘备军中尚有太史慈所部丹阳兵未见踪迹，千万要谨慎用兵啊。”
“好了好了，你就放心吧，不看见太史慈本人，虎卫军绝不出动，这总可以了吧。”
“甚好，噫，陆汉魂用兵如神，计谋深远，此番若非荀令君，吾大军休矣。此人莫非真有天授之才乎？”
“放心，我已下令三军，见到陆羽者，只许活捉，你就不要惦记了。我吩咐庖厨弄了点汤面，你我权且充饥。明日还需猛攻高顺大营，不能使刘备生疑啊。”
“河北人马已经精疲力尽，焉能再战？”
“我已让仲康带人接防了，明日再苦战一日，后天消息传来，刘备大军必乱，吾事济矣。”预知后事如何，请看下集——天之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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