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浅仓凉介迈着稳健的步子走向舞台,确实是有军人的风范,目光坚定,似乎漠视一切,脸上还是依旧充斥着冷漠,仿佛天生不具备情感一般。
他的身后,有几个穿着日本军服的军人伴随,紧随其后的还有那依旧令人作呕的面孔——绸缎庄的“小姐”,金露雅。这次,果真如她当日所说一般地精心装扮了,那一身格外精致的西洋小礼服,时髦的蕾丝花边,裙摆上闪耀的金线,娃娃般的卷发,浓艳的妆容,确实美得惊艳~即使这样却掩盖不住那颗丑陋的崇洋之心!
“如果是作为舞伴,却并非与男伴并肩入场,单就这一点来说,可真够可悲的!”芷乔这样想着,心中竟多了几分欣慰。
浅仓站上了台上,用较熟练的中文说了几句开场白,至于说什么,芷乔并没有细听,大概也就是几句官话,几句寒暄吧!她的目光落在了这个穿军服的日本人身上,那显眼的黄绿色,仿佛时刻在炫耀着自己做为一个侵略者的“荣耀”!在这样一个场合,不着洋装、不着正服,这一身军装,便显得格外的刺眼了。
浅仓话语一完,大灯便再次熄灭了,悠扬的西洋舞曲又回响在大厅里。浅仓在几位官员的伴随下走下了舞台,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人群中。
昏暗的灯光里,芷乔绕过面前的人群,向出口方向走去。看着那一对对跳舞的男女们,芷乔的眼睛情不自禁地定在了一个风度翩翩的男人身上,是李锦堂!此时的他正在和一个国民党军官的千金携手而舞。
“多相配啊~”芷乔想着,“锦堂哥就要入党了,为了前途也好,为了家庭也罢,始终是需要有这样一位与他地位相配的的名家千金相伴终生的,而我——他大概是再也不会入眼了吧~”
其实,对于芷乔来说,这个舞会给她唯一的留念大概就是李锦堂了!但她不敢奢望,临走前,锦堂哥是否还会邀她共舞一曲,哪怕只有一曲,它也会变成一个这甜蜜的回忆,芷乔要把它记录下来,在她那心爱的本子上,也深深地刻在她的记忆中。
想到这儿,芷乔心中不免有些失落,自己就要走了,而李锦堂此刻又怎么会舍得放下自己的舞伴呢?
“芷乔!”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又来了~”芷乔自言自语道,不用回头,光听那熟悉的声音,就知道是国民党军统局党务调查处处长的的儿子——徐立仁。
自从两年前舞会上的初遇,这位大少爷似乎就对芷乔“难以割舍”了,只要参加舞会,必是要对她三请四邀的,也不管芷乔是否乐意,他好像总能投入其中,自得其乐。另一方面,芷乔觉得自己和他背景相差甚远,和他一起,也只能听他吹捧着父亲的“雄伟事迹”了!对于芷乔来说,这着实是在是浪费光阴~
芷乔低下头,用手遮挡着自己的脸,愣是一头扎进舞池里,她只是思量着跳舞的人多,徐立仁一时间怕是找不到自己的。
正是这样得意地想着,自己的脚下突然打滑了,那些名媛、贵妇的落地长裙不折不扣地成了该死的“绊脚石”!还没等芷乔反应过来,整个身子就这样向前载了下去~
“啊~”芷乔不由地叫出声来。
一只黄绿色的手臂,从她面前强有力地挽住了她的肩膀,支撑了她整个身体重量,芷乔一颗悬着的心顿时放了下来,心中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踏实和安定。
“谢谢!”芷乔的话语充满感激,不管这个拉她一把的人是谁,但毕竟是在千钧一发时帮助了她的~
“你——没摔着吧?”那人的声音虽然有些阴沉,却难掩话语中的温柔。
芷乔抬起头,想看一眼自己的“救命恩人”。
这一眼足以让她终身难忘——那深邃的眼睛,仿佛看不到尽头,充满英气的眉峰和依旧冷峻的面孔,勾起了芷乔几天前梦中的记忆,但可惜的是,这终究是一场噩梦!
黄绿色的军服依旧是那么扎眼,芷乔认出来了,救自己的不是别人,就是舞会的神秘嘉宾——浅仓凉介。
芷乔本能般地推开了浅仓,瞬间移开了自己的目光。她低头整理了一下旗袍下摆,便转身就走。
浅仓凉介站在那里,定神看着这个“熟悉”的女人的背影,回想两次的相遇,她竟总是这样来去匆匆,同样的冷漠,倒是和自己是几分相似,让人摸不着头脑。
“那女人是谁?”金露雅走过来,挽住浅仓的手臂。
浅仓没有说话,只是淡淡一笑,便拉起金露雅,转身走开了。
经过这一摔,方芷乔倒是不想立刻离开这里了,心里像打着鼓般就这样砰砰地敲着,许久不能平静。
芷乔走过舞池,在边上的位子上坐下来,喝了一口红酒来安抚自己受惊不小的心。
此时,芷乔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她不愿多想,也不敢多想。
“你没事吧?”一个温柔的声音在芷乔耳边响起,芷乔抬头一看,李锦堂已经走到了自己的身边。
“我没事”芷乔微微一笑。
“刚才没摔着吧?”李锦堂关切地问,想来已经看到了一切。
“没有~”芷乔的脸上露出一丝尴尬,最不想被看到的事还是被看到了~
“那就好!”
锦堂的笑容依旧那么温暖舒适,像阳光般洒在芷乔的心上,芷乔顿时忘记了前面发生的不愉快了~
就在这时,一只手,坚实、修长,就这样出现在芷乔面前,打破这个和谐的画面。
“小姐,可否与你共进一曲?芷乔耳边又想起了那深沉的声音,充满磁性。
抬头一看,浅仓凉介已经站在了自己的面前,玉树临风,风采翩翩~
他的脸上依旧写满了冷峻,但不同的是,仿佛嘴角边还挂着一丝温柔。
芷乔瞟了他一眼,他的邀请实在是出乎自己的意料。她定了定神,站了起来,走到浅仓面前。看着这个面前的男人,这个危害着中国千万人民的侵略者!芷乔没有说话,只是定神看着他,就这样定神看着,内心不再恐惧,渐渐淡定。
然后,芷乔优雅地转身,又坐回了自己的位置,轻呡一口红酒。
浅仓对眼前这个女人的冷漠感到吃惊,她的眼神如此淡漠,似乎还带着些许轻视,让他无法理解。
“从来没有人拒绝过我,尤其是中国女人!”浅仓提高了声音。
芷乔放下红酒,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也可以说是讥笑:“你们日本人似乎从来没把中国人当人看,既然已经不是“人”了!拒绝你又有什么奇怪的~”说完,芷乔又端起酒杯,享受着杯中的美味。
浅仓站在那里,心中竟没有愤怒,有的只是微微的痛楚。他没有想到,这样的一个女人,拒绝他竟然如此干脆。从她眼睛里,他能感受到深重的敌意,他仿佛看到面前已经有一道鸿沟,不知何时早已挡在他们之间,根本无法跨越。
这一天的晚上,芷乔回到了家,她疲惫地躺在床上,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舞会上发生的一幕幕。对于自己的冷酷拒绝,芷乔并没有后悔。
“他的邀请不过是想嘲讽我,嘲讽中国人罢了~”芷乔暗自心想。这样想着,她便觉得很是“心安理得”,就这样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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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就这样平静地度过着,一天一天。虽然家中平静,时局却再也无法平静了!
每天,报纸上都充斥着战乱的新闻,哪里又沦陷了,哪里的军民又投入奋战,诸如此类的,屡见不鲜。
早已是秋天,可南京的“火炉”趋势却依旧没有丝毫的转变。
芷乔翻看着桌上的书籍,但此时书籍已经掩盖不了心中的燥热~
“大小姐!不好了~”小月的声音有些歇斯底里。她门也没有敲,愣是闯了进来。
“怎么了?这么慌张?”芷乔转身瞪着小月。
“老——老爷他——”小月的话语戛然而止。
“父亲怎么了?”芷乔心里焦急万分,她知道这次事态肯定已经相当严重了!
“夫人已经晕倒了!小姐快下楼看看吧!”小月喘着大气说。
芷乔赶忙站起身,飞速般地冲下了楼。眼前的一切,着实让她震惊。
母亲就那样倒在地上,佣人们吓得围坐在旁边,不知所措。而此时小云早已哭成了泪人,一见姐姐,就扑进了她的怀里。
“姐姐!母亲她——”小云哽咽着。
“快叫医生!”芷乔来不及安抚妹妹,她把方芷云递给小月,然后迅速地抱起母亲的头,“你们愣着做什么?快帮忙把夫人放到沙发上去!”
大家这才缓过神来,合力把母亲抬到了沙发上。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芷云转身问道。目光看向管家。
方管家走向前来,支支吾吾地说:“今儿个一早,有一批瓷器进店,老爷急急忙忙就去店里了,谁知点货的时候,来了一群日本兵,说要收货回去查验,老爷本想用钱打发,可日本兵收了钱,还想要带走瓷器。那些可都是新进的上品,早给人订走了,下周就要来取货的!老爷当然不允,与他们纠缠起来,谁知日本人,日本人竟然——”
“竟然怎么了?”芷乔追问,心脏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儿。
“日本人竟然对着老爷开枪了!”管家大声地说。
“什么?”芷乔顿时只觉身子一软,眼前发黑,两条腿再也撑不住了,就这样倒了下去,坐在了地上。
佣人们纷纷过来扶起她,扶着她坐到沙发上。
“小姐,夫人就是受到刺激才晕倒的,您可不能也倒下呀!否则这个家就完了!”方管家激动地说。
是啊!小柔在国外,小云还小,如果父亲有个什么,这个家只有依靠自己来撑了!
“父亲现在怎么样?”芷乔关切地问。
“子弹打中肚子了!现在还在医院抢救,我是回来报信的!”方管家说道。
“我马上去医院,母亲这儿交给你们,还有小云,别吓着她了!”芷乔说着拿起包,穿上鞋大步向门口走去。
她知道,这个家“终于”也被战争无情地吞没了,再也无法平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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