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酒肆,酒桌旁,略显得简陋的地方却坐着两尊京城权贵不敢轻视的人物。
平王世子手执酒壶倒酒,齐王白玉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紧酒杯,紧紧的,可看到手背上的青筋,不用看齐王的脸庞,平王世子心里堵得不行。
也许是因为好兄弟李冥锐进宫了,也许是相同的身份,他不知怎么有点同情齐王堂哥。
看不得他这样!忽又觉得宁欣太狠了。
平王世子知道齐王想要什么,更知道齐王为达到目的不惜一切手段。可再狠辣的人,也会有柔情一面,铁骨柔情总是让人心怜心叹。
“什么都别说,什么都别问!”
齐王在平王世子说话前,抢先将酒喝了,随后他手捂着嘴唇咳嗽起来,眼圈微微有点潮湿,清泉一般的酒滴挂在唇边显得他有些狼狈,酒滴像是想哭而无法哭出来的眼泪
“这酒有点烈。”他如是解释着自己的失态,沙哑的声音让人听起来是那么的压抑,沉重:“王欠她的。”
欠她一段平安富贵的人生,欠她一位好夫婿!
齐王拍了拍平王世子肩头,转身走出了酒肆。
秋风拂面,吹干了眼底的湿润,他没入萧瑟秋风中的背影,丝毫看不出他正是意气风发,指点江山的好时候。
平王世子苦笑,如果李冥锐不是他兄弟,他一准站在齐王这边。
以前以为齐王只是得不到的占有欲作祟,现在他知道齐王心底唯一的柔软就是宁欣。
可惜当年齐王妃为自己的儿子娶错了媳妇,如果按照旺夫之相娶宁欣为世子妃平王世子摇摇头,那个聪慧的女子怎会嫁给傻子一样的齐王世子?
有了齐王的保证,平王世子彻底放心,叫出众多陪酒的清泠。在酒肆里放浪形骸起来,颇有一点今朝有酒今朝醉的狂放,搂着娇媚可人的少女,平王世子醉眼迷蒙的大笑:“他们看上她一点都不奇怪!”
“谁啊?公子说得是谁?”美貌少女向平王世子怀里挤了挤,曲意逢迎般的谄媚:“公子?”
“一个不作就会死的女人!”
平王世子大笑着醉倒在美人的身上女人身上的香味扑鼻,嘀咕:“一个麻烦的女人!将来还会有更大的麻烦,我怎么摊上了这么个嫂子?”
站在外面的平王府侍从进门,扶住了醉酒的小主子,另一个掏出银子扔到酒桌上。“我家公子赏你们的。”
背起平王世子,一行人离开了酒肆。
小主子的处男之身不能坏在陪酒清泠的身上,后背上的平王世子念念叨叨,随侍唇边挂着好笑,谁能想到名满京城的风流世子爷直到今日还不知道女人味儿。
燕国公府宾客不多。但来燕国公府的亲眷却是极多,各房头表亲填满了燕国公府邸,他们中有人穿着华服,有人穿着普通,不管远近亲疏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端坐在主位的燕国公身上。
燕国公卧病三年,身体大不如前,他显得极是枯瘦。绣着寿纹的衣服穿在他身上逛逛当当的。
他面容蜡黄,颧骨凸起,脸颊凹陷,病态十足。只有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他就是当代的燕国公,唯一的儿子早早染病去世了,儿子拼死留下的遗腹子还是个女娃子,如今她正同守寡的儿媳妇站在一旁冷眼瞧着亲眷们献殷勤的热闹。
二房老爷眼里略有贪婪得意之色。其余来祝寿的人大多想着再努力一把,总不能让二房轻松得了爵位。
一名四旬左右管家打扮的人从外面走进来。在闭目养神的燕国公耳边低声说了一句什么话,只见燕国公拍了一下桌子,“糊涂!”
“国公爷,消消气。”
“是啊,大哥,有事好商量。”
二房老爷立刻从旁插话,“刘管家,大哥身体不好,有难事为何不找我?”
刘管家是燕国公府的老人,世代为当代国公的亲信,即便二房老爷把持着大半的燕国公府,刘管家也不是二房能命令动的,他只听燕国公的命令。
“回二老爷,一点点小事。”刘管家恭谨向二房老爷施礼。
燕国公将胳膊搭在刘管家的手臂上,”扶我回去。“
“大哥,寿宴还没”二房老爷停下了话,被燕国公眼里的冷冽吓住了,讪讪的笑道:“来了这么多的亲眷,他们怎么也得向您磕头拜寿啊,而且您做寿,宫里往常都有赏赐,大哥看谁代您去宫门口谢恩?”
在场的人全都立起了耳朵,往年都是二房老爷的嫡长子代替燕国公谢恩的。
今年传出,燕国公过继嗣子不分血统远近,只求高才的消息,是不是叩谢陛下恩典的活会落在燕国公真正在意的人身上?
“你去!”
燕国公冷冷的留下这句话,被刘管家搀扶着离开了客厅。
二房老爷满脸的喜悦,高声道:“大哥,你放心,我一准规规矩矩的去叩谢陛下恩典。”
敢情燕国公不是过继嗣子,而是让兄弟承爵?
二房嫡长子面色一沉,自己父亲的德行,他还能不清楚?
他宁可过继到长房也不想父亲承爵!而且若是父亲的话,能不能接下燕国公爵位还在两说的。
李二老爷的风评可不怎么太好,最重要得是他还有好几个嫡亲兄弟,等到父亲老去,承爵又是一番争斗。
李二老爷的狂喜,旁人的失落,或者巴结李二老爷暂且不提,燕国公并没回房养病,让刘管家搀扶着去了祠堂。
刘管家点燃了祠堂的蜡烛,扶着燕国公跪在祖宗灵牌前,“主子,您伤不得神。”
燕国公苦笑道:“我很怕死,老刘啊,我死了怎么面见祖宗?丢了丹书铁券,丢了最成才的四弟我我怕死!”
“四爷不会怪您的。”
“我养得四弟,我知道,他的脾气太倔。当年说几句认输的话能怎么着他?非跟我顶牛他们又在旁边架秧子,我”燕国公拍着额头,“弄得我亲手废了他,他这儿子同他一个脾气,倔啊。”
燕国公亲手养大了四弟,比对嫡亲儿子都用心栽培。
“小少爷是举子勒,又入得陛下的眼儿等他忙完”刘管家没说完。
“等他忙完,黄花菜都凉了!”
燕国公苦笑更浓,“齐王让人传话什么意思?不就是想让我以燕国公的身份护着他?别让他走上近卫的路。近卫虽是号称监察百官,权柄赫赫,朝臣不敢轻易得罪,可说白了就是陛下养得鹰犬。近卫哪一个有世袭勋爵?哪一个不被官骂得狗血临头?我怎能眼看着老四唯一的儿子去那种鬼地方?还为了个女人哼,我燕国公一脉一向风流,偏偏养出个痴情种子来,这小子气死我了!”
他这辈子为爵位愁,为四弟愁,为儿子愁,为家族兴衰愁,就没为女人愁过。
燕国公一脉血气很足,又有家传的养生之法,有军中的嗜杀拳,女人少了,还真不成。
情绪激动,燕国公咳嗽起来,刘管家拍着他的后背,燕国公一边咳嗽一边笑:
“不过敢同皇帝抢女人,他倒是有祖宗的风采,像我们李家的种!不是我吹牛,当年在在韩燕封地因为女人,我们同韩王掰了,回京抢了中兴之君仁宗看好的女人咳咳让仁宗无话可说。“
提起往昔的事情,燕国公脸色红润冒光,他们一脉曾经何其的嚣张?手握天下最最锋利的精锐,连皇帝都只能安抚燕国公。
曾经有多辉煌,落寞后就有多失落。
燕国公推开刘管家,跪直了身体,重重的给祖宗灵牌磕头,“李冥锐是燕国公府振兴的希望,列祖列宗在上,不孝子孙定会全力保住他。”
磕头后,他起身走出宗祠,走进书房,提笔写了乞骸骨的折子,看后递给刘管家,“送进宫去,燕国公世代掌握的神机营为了他,我放弃了。”
“主子?”
“我知道,我知道。”燕国公唇边也有几分的痛苦,再艰难,他都没有放弃神机营,“有他才有将来,现在失去了,不意味着永远失去了!等李冥锐这臭小子露面,我非要揍他一顿不可。”
“如今的燕国公府再掌握着神机营,遭祸!不如用神机营换他出来,有争气的子弟才有神机营。“
燕国公苦笑练练,”这句话才是齐王殿下真正想同我说的吧。”
刘管家捧着千斤重的折子,含泪问道:“主子要过继他为嗣子?”
燕国公摇摇头:“不,时候还没到,这小子心中没有燕国公府,传承!我们燕国公一脉的传承不能断在我手上,燕国公一脉的脊梁也该挺起来了,如果他承担不起来,我宁可永远失去燕国公的爵位,宁可我被祖宗骂死,也不能留着不孝子孙丢祖宗的脸。”
齐王府,飞宇躬身道:“主子,燕国公府二老爷代替燕国公去宫里谢恩,同时燕国公写的折子送给了陛下。”
齐王捻起一颗棋子放在棋盘上,“韩燕血浓于水,不是冤家就是兄弟!呵呵。”
“下一步,朝堂党争!”
“属下已经将消息告诉给天官大人了。”
齐王眸光深邃,淡淡的说道:“坏事也能变好事,不是么?宁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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