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冬月的初雪来的比往年要早,而初雪之后随之而来的暴雪却是没有如期而至,细雪绵绵延延的持续了大半个月。
少了往年那沉闷的冬雷隆隆之声,昆吾水域的百姓们却似毫无察觉,坎水关城大街小巷中都挂满了各式灯笼,一片喜庆的气息,各城中的客栈也全都预订出去了,每天大量远道而来的旅人道客涌入城中,不为什么,只为一睹九夷天女的舞姿,接受来自异邦神女的洗礼。据说,得到九夷天女祝福的人,这将来的一年中都会无灾无难,农种得祝风调雨顺、秋后丰收,经商得保店业兴隆,商行万顺。
据多日前从九夷返回的客商带来的消息称,天女一行已经出发,这时应该行驶在回娘古道的路上了。
与热闹非凡的坎水关城相比,星甲学城中也是不遑多让,昆吾右学年末定期的入学大典在一声嘹亮的牛角军号中开始了。
右学各大院塾大门前一大早便摆出了招生用的蓬帐。
而工甲武院的塾院大门前却是立着一尊大汉,摆着马步,一双虎眼默然平视前方,乱发丛生的头顶上已然积满一层白雪。
大汉旁侧不远处木桌后坐着一个身着军服的中年汉子,漫不经心的望着周遭的行人,手指不时敲打桌面,桌前倚着一块牌匾,“招兵入卒”四字端的是写得苍劲有力。
过往的行人对这雪天光膀立于石地之上的汉子似乎见怪不怪了,会驻足观看的想是只有第一次来到学城的人,这少许的一小撮人之中自然包括姬峘在列了。
他和张宝三携着乾儿天亮一早便从极法道城出发,坐上水下潜舟沿着涌道来到星甲学城时城中已是人潮涌动,慕名而来想要入学的人却是不少。
每次坐上这潜舟都让姬峘觉得新奇无比,据张宝三所言,这潜舟涌道为昆吾水域所独有的水下交通枢纽,也只有昆吾水域这特殊的地理位置才运作得起来,这更是旧夏国保存至今为数不多的几大奇迹之一,是工甲术和道术结合的结晶。
乾儿自从和姬峘混熟了之后,每日里都仰天长叹太一爷爷所托非人,暗道这小子也只痴长自己几岁,对当今局势的认识却远不如自己,看来为族人报仇,重振族威的大业只能自己一肩扛起了…
姬峘一路走来,眼看别的塾院排队报名之人都是络绎不绝,而这工甲武院之前却是门可罗雀,忍不住便询问起张宝三来。
“你有所不知,工甲武院是昆吾内城监军院下的直属机构之一,本是给大商**队培养各级将官而设,多年前由于学城往西扩建,划给了武院一大块地方用作校场,所以又增加了训兵场作练兵之用,这里每月都有招兵的。”
姬峘一听,疑道:“这么说我也需要与你一样,要充军入伍?”
张宝三道:“军者为卒,民者为兵,不入军也是可以的,朝廷施行藏兵于民,兵与卒的分别,不过是一纸契书而已,就算是不入军,在国家危难的时候,寻常适龄男丁都必须充军的。”
两人正说着,只见围观的人众被一个健壮的身影两手一分,一个高约七尺的青年汉子走到招兵者的桌帐前,将背囊往地上一放,道:“我是来入武院的!”声音朝气洪亮,实是与这身农家粗衣气质不符。
姬峘扫了一眼他的双手,道:“这人是个甲仕。”
张宝三也点头道:“恩,只是为何他却像是徒步而来的?看他的布鞋,还沾着泥土和雪迹。”
那招兵的人督了一眼这汉子,道:“去,跟这位军爷练练手,若是能让他动上一动,抖下一丝雪沫儿来,便算是合格。”
那汉子疑道:“怎个动法?”
“正面来便可,掌推也好,拳打也罢,随你。”说罢,长长的打了个哈欠,显得是不怎么耐烦。
他也不多说,径直走到大汉面前,抱拳道:“多有得罪!”
那大汉一听,遂目光一凝,怒目张口吼道:“喝!来吧!”
姬峘和乾儿正要看好戏,却是被这大汉洪亮的一吼给吓了一跳,都说昆吾守军练兵有一套,果然名不虚传,这杀气腾腾的一吼,胆小的定是要被吓出尿来的。
那青年汉子粹不及防,被喷了一脸唾沫星子,也不生气,脱下身上的外衣往脸上一抹,露出仅剩的一件旧皮背心,手臂虽比那大汉瘦了一圈有余,但瞧起来也是结实无一丝多余的肉。
“喝!看拳!”
剑眉一拧,他端起架势,猛然一拳轰在大汉的胸前。
这大汉高大的身影虽只晃了一晃,围观的人群中却是爆出一阵呼声。
招兵的汉子更是满脸惊喜,拿出一张草纸格书,一边快速在纸上一处画上那青年汉子的肖像,一面道:“好汉子!姓谁名甚?从何地而来?你是一名甲仕罢?呈上户籍来!”
他捡起地上的外衣,向大汉鞠躬谢礼后,踏步走到桌前,递上户籍,道:“在下单磊,厉水郡盘水村人氏,甲人名号石甲·重峰。”
招兵的汉子愣了一愣,道:“厉水郡盘水村?莫非是…”
单磊笑着接道:“便是盘水工坊主事单先生座下劣徒。”
那招兵的汉子忙站起来抱拳道:“失敬,失敬,我也是单磐单都尉麾下,方才多有得罪了。”
单磊哈哈笑道:“这位大哥多虑了,小弟不过侥幸蒙师傅青睐,我认得磐师兄,磐师兄可认不得在下呢。”
招兵的汉子也附和着笑道:“都说盘水工坊制造的峰岩石甲之锋锐无人能出其右,既有石甲之厚重,又不失峰岩之锋锐,不仅在昆吾之地,在整个大商中也是能排上号的,单先生座下无虚徒,单都尉常说他还算是众师兄弟中混得最差的…”
单磊单手拎起行囊,笑道:“磐师兄却是谦虚了,别的不敢说,但他识人练兵之能可是有口碑传的,见识到两位,又让我对磐师兄更佩服了。”
他与招兵的汉子又说了几句,便拿起一张盖着大大‘荐’字的格书迈进了武院大门。
姬峘又问道:“那什么盘水工坊很有名么?怎么这人前后的态度转变如此之快?”
张宝三正要答话,只听乾儿嗤声嘲笑道:“连盘水工坊都不知道,还想在昆吾混呀,可亏你还是个甲仕,连我这没碰过甲人的小孩都知道,想我太一爷爷的石头人便是出自这盘水工坊,他总说,那单老头虽固执不化如石头一般,但手下的石甲工艺却是不一般的,我太一爷爷可是极少夸人的呢!”
姬峘见这小子竟在大庭广众之下嘲笑自己,他清脆的声音让众人都不禁侧目看了他几眼,又无法反驳,若是接了乾儿的话头,只会越辩越丑,耳根一红,哼了一声。
那招兵的汉子听了乾儿的话,向着姬峘这边道:“哦?看你年纪不大,也是个甲仕?可是来报名入这武院的么?”
姬峘只得上前道:“正是,我叫姬峘,落石镇人氏,甲人名号木甲·星痕。”
他一面说着,一面从怀里掏出多月前长眉老汉给他的荐书,他也不知道这荐书是否能派上用场,只是他可不想到那大汉面前给他喷的一脸唾沫,他虽没有刚才那青年汉子单磊的一身力气,但以他对人体各部筋骨结构的了解,要让这大汉动上一动却是不难,毕竟人形甲器仍是模仿人的身体结构制作出来的。
招兵的汉子一看姬峘手中信封上的红色漆印,疑道:“你可是认识王家的大人物?有这荐书…要进那朝歌城右学都行了,何必来咱们这受苦…”
姬峘笑道:“素闻昆吾星甲学城右学武院中教出来的学徒不但在行兵对阵中很有一套,更讲求实战运用…我便是慕名而来的…”
“哼!算是你有眼光。”
张宝三和乾儿正等着要看姬峘如何过这一关,没想到他拿出一纸荐书就轻松的过去了,直叫他俩大失所望,张宝三有胡统领的官文,进武院考官进将那是胡统领早已安排好的事,只是乾儿却是好奇这不知世事的愣小哥儿怎么又与京城朝歌的王家大人物扯上关系了,姬峘也不想多做解释,只说是他师傅简大胡子的一位故人行与的方便。
若说朝歌城右学是王家诸侯、富商氏族的贵族学塾,而偃师城右学是集天下之奇人怪才的‘疯人’学塾,那昆吾城右学便算是一所为平民所设的学塾了,除了奴隶之外,只要是大商的贡民,符合年龄限制,每年交上一枚盾币,便能进入昆吾右学学习,无论是耕种畜牧、人文地理、星象地脉,还是道术、武术、工甲术、木机术,只要通过了导师的测试,便能进入专为导师所设的私塾接受导师的授课了,右学中的学籍分为学徒、学仕、师仕、导师四个级别,每一级都分四品,每一个学籍都有对应的臂章以示区别身份…
姬峘在钱庄将一百枚刀币换作一枚盾币之后,还没在怀中捂热,又只得依依不舍的交了出去,只换来一枚木制臂章、一套篷布帐篷以及兽皮睡袋,这可是姬峘在落石盆地打猎采药跟小镇里的‘刁民’坑蒙拐骗费尽口舌一年才攒下的钱呀,若不是张宝三拦着,他定是要上去与这柜台里嘴角长颗大痣的女人理论了,张宝三也是怕殃及自己,在星甲学城里学仕大堂中闹事,除非是不要命了,这学城虽是学徒较多,可也是卧虎藏龙之地,他们三人刚从武院出来,张宝三便感觉被人跟踪了…
张宝三好说歹说还将姬峘带到学城中的藏书窖边转了一圈,他才恢复理智,掖声道:“你是说咱们被人跟踪啦?怎么回事?”
张宝三低声道:“不错,不过那人还嫩得紧,要将他打发了也简单,但怕是背后还连带着什么势力,星甲学城看似是授业学技的地方,水不深,但也不浅,据我的了解,这里的学仕学徒中暗中还分着几大势力,摸不清底细之前,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姬峘点头道:“不错,虽然我在武院里的帐篷已经搭好了,此时离开课还尚有时日,我们还是暂且在小娘子家中再打搅几日吧,我也须为乾儿这小子安排一下…”
“哼!我有手有脚的,又何须你照顾?堂堂男子汉,却如此小气,小六叔叔可比你要慷慨多了!”
姬峘一听乾儿这话就来气了,他可是将半贯刀币给了他,稍微不盯紧点,他就将那些刀币给花光了,尽买了那些不中用的小吃小玩物,这时却来说他小气有违大丈夫之道…
“你…你这小子,含着金汤勺出生的小崽子怎么知道穷人的苦处,你可知道小爷要攒下这笔钱得要多久么?君子信财,取之有道,用之有度,你族破家亡,还身担为族人报仇,复兴一族的大业,若再贪图享乐,如何面对你死去的族人?你太一爷爷若是泉下有知,又如何瞑目?!”
姬峘声带愤慨,越说越大声,乾儿自小便锦衣玉食,是族人中的掌上明珠,含在口中都怕化了,又何曾被人大声呵斥过,他与姬峘相处这些时日,却是看不惯他的作风,见姬峘竟然拿他的家事来教训他,也向着姬峘大声道:“我的家事不用你管!太一爷爷的仇,小六儿的恨,跟你无关!你竟敢骂我,我不要你管!我找绛红姐姐去!”说着,乾儿一抹眼泪,向城门处跑去了。
张宝三道:“他不过孩子心性,你又何必…”
姬峘气极反笑,道:“我答应他爷爷生前的要求,大丈夫贵一言九鼎,他不让我管,我还真管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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