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简大胡子举起这棵约摸五丈有余通体黑亮的竹子。置于阳光之下,只见竹影中竹节之间隐隐有光华流动。
“错不了!这是黑玉檀竹,老夫只在秦岭断层,大裂谷西北的那块森林里发现过,据老夫多次探查仅在深入林地十里地之后才会出现,可是那里常年被大裂谷喷出的毒雾所覆盖,这架木甲别说进去了,就算在大裂谷西北侧也待不上一刻钟的呀!臭小子,快给老子速速招来,你是从哪弄到的?这虽只是下品檀竹,但也不是你能弄到手的东西!”
眼看简大胡子回过头来,铜铃大的双眼直瞪着姬峘,原本背着的双手此刻已摆在股侧,蓄势待发,只要姬峘的回答稍有不对,脸上的某个器官就要遭殃。
姬峘吓得慌忙后退一步。
“贱…咳咳,简爷爷,您千万要冷静,我…我说,不,我招,这就立马给您招来!”
看到简大胡子回过身来,双手抱在胸前,才吁了一口气,挠了挠头发,徐徐道来。
“这是我十天前才弄到手的,之前我曾苦心寻找能用作木甲主骨架的材料,虽然在山林中也偶有发现能用作骨架的绿竹、毛竹。可是,身为简爷爷膝下之徒,若用料太过平凡,即使造出了木甲也无法现人呀!”
“哼!臭小子,老子什么时候认你这个劣徒了?只是瞧你诚心向学,悟性还过得去,所以便指点一二,别岔开话题!”
姬峘斜眼偷瞄了一下,只见简大胡子两眼翻望天空,唇须一边微微翘起,心道。
‘嘿嘿,先给你吃个甜枣,定定惊嘿!’
接着便开始绕着简大胡子一边踱步一边故作正色道。
“于是我又思考着,既然在大裂谷里能找到如此上品鬼藤,那何不再探一次?或许能有意外收获。一看天色,掐指一算,已是日铺的申时,两个时辰能赶到大裂谷,当日正是入春三分之日,人定之时雾气即会被山谷之风吹散。于是,小爷,咳咳,嗯,我便翻过那个山坡,一路小跑来到当初发现鬼藤的落脚之地,此处正好是大裂谷狭窄的地方,能隐约看到对面白色雾气中稀疏的树林。”
“凝望天空星辰,夜观四周树影,亥时已到,风起雾涌。说来也巧,似乎风也把天边的云给吹散了,对岸月光照到的一角不时有流光闪动,幸好小…小生在下谷之前无意识的回望对岸。当下我便想起简爷爷的《博物志》上有云:‘竹影下节间光华闪动,必是黑玉檀竹也,此竹通体黑亮,喜居酸性之地,竹身坚韧异常…’遂决定越谷一探。”
“此时雾气尽散,离风停之时已不到一刻,不!应该还有时间,入春三分之日春风绵延,该当比平时要持续更长一点时间,就看能不能在最短时间将此竹折下了!说不得,只好赌上一把,好教那矮…啊!简爷爷不敢小瞧于我!此时我已驾着木甲人扔下石斧,搬来一块大石,从边上竹林里折下一株儿臂粗的松竹,后退五丈,全速冲刺,依靠松竹强韧的弹力直接跳到了对岸的空地上。”
说到此处,姬峘突然觉得口干舌燥,正想走到水缸边掏一瓢水喝,猛然惊觉简大胡子不知什么时候也在他身旁跟着兜起圈子来了。
“在空地上怎么啦?这黑玉檀竹之坚韧可不是说折就能折下的,就算你带着石斧也不可能砍得断,况且你这株檀竹切口工整光滑,也能排除你用拔的可能,背后必有文章,在老夫面前…”
听姬峘突然停顿,简大胡子也回过神来,老脸一红,眼瞧就要发飙。
姬峘往后一跳,摆手道。
“简爷爷,我口渴得很,想讨点水喝。”
“速去速回,老夫可没这多闲工夫听你讲故事。”
姬峘一边喝水一边在心中暗喜。
‘哼!爱摆面子的老头,小爷知道你爱听人讲故事,再不时添上几粒甜枣,先把你捧上天,那接下来的事你也不会太过在意,最好能一笔带过,嘿嘿’
润足喉咙喝足了水,姬峘拍拍肚皮,计较了一下,在这老成精的老头面前还是全盘托出,省的招来多余的无妄之灾。
于是,姬峘走到已等得不耐的简大胡子面前,盘腿坐下,右手九指微曲,食指向天,又开始故弄玄虚。
“话说我驾着木甲人跳到了那对岸的空地上,定眼一瞧,在流光之处有块两人高的大石头,上面整齐的排着一排黑竹,约摸有二十来株,成色黑莹剔透,我带回来的这株只是扔在地上最差的一株…”
“什么!二十来株?”
前音未绝,旁边又响起洪钟般的声音,刚坐到姬峘旁边的简大胡子跳了起来,林间一阵鸟飞兽散。
“老夫十探毒雾林也不过收集了寥寥几根,你居然说那里光天化日之下就摆了二十来根?而且还是‘黑莹剔透’的?”
简大胡子也不管话中有误,拽起姬峘胸前的衣领,铜铃大的双眼几乎紧贴着他的眼睛,目光好似要穿进姬峘的脑里似地。
姬峘还未从耳鸣头晕中回复过来,接着胸前一紧,窒息得连求饶的话都吐不出来,只得硬撑着保持右手的动作。
不一会,感到简大胡子的呼吸之气稍缓,胸口一松,感觉像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才恍然为啥村里的说书先生每次说书时见到爷爷或自己时都嘎然而止,人群作鸟兽散…
‘幸好小爷留有后着,不然还未横空出世踏出这鸟丸之地就呜呼哀哉,枉死这老头手下。’
简老头似乎看到姬峘的手势,才意识到自己下手重了点。
“哼,谅你也不敢在老子面前撒谎,若说不出个道道来别怪简爷爷不疼你。”
姬峘抚了抚胸口,大口大口的吸了几口气,才重新坐下,徐徐道来。
“当时看到这么多株檀竹,我也楞了一下,不过时间紧迫,不知道这救命的风儿何时会停下。想起平时爷爷教诲人不可贪得无厌,有来有往,童叟无欺。便想拿起那根看起来最黑莹剔透的檀竹。谁知一伸手,便赫然发现巨石暗处立着一团红影,吓得小…小生连忙驾着木甲人就要跪下。可是定睛一瞧,原来只是一个立在地上的稻草人,头部戴着一张诡异的狐狸面具,身着红色绸缎做的漂亮衣裳。”
“心想,这些檀木定是哪位前辈高人暂放此处,否则此地常年酸雾笼罩,我过来之前也未见人影,而这衣裳看起来亦非凡品,俗话说壮士虎口慎拔牙,小生非壮士,是否适时而退?但环视四周,除了‘呼呼’的风声,天地之间除我还谁。也罢,我人生信条之一‘无非万不得已,绝不做无用之功’,千里迢迢,排除万难来到此地,岂有空手而归之理?就算是龙须小爷也要拔了再说!一念及此,心中一阵清明,但大丈夫光明磊落,不能行小贼之道,还需另行他法。”
“想到此处,我便走出木甲人,祭出三宝‘炭笔、草纸和蜡石’,留书一纸‘小子偶路过此地,窥得仙女宝地及宝竹,欲行交易之礼,带走一株檀竹,留下一贯刀币,童叟无欺,若觉有异,于十日之内到东边大矮树之下,小子必当奉还。姬峘留笔’忽觉风声也渐渐变小,周围雾气又开始升腾,于是我便加快速度用蜡石胡乱涂抹一番,贴在稻草人的左手侧,从怀中掏出刀币,才惊觉原来一贯刀币已被自己花得只剩两刀了。当时我也管不了这么多了,往稻草人颈上一挂,想了想,又从怀里取出一张闲来对着水缸画的自画像往稻草人身上一塞,跳上木甲人,拿起扔在地上的檀竹,跟来时一样穿过雾气跳回原岸了…也不知那位仙女是否识得人间之字,唉。事情就是这样。”
说完姬峘悻悻的看着简大胡子,等候发落。
只听简大胡子捻了捻胡子,嘿声道。
“该说是你小子的造化呢还是说那弃竹之人还太嫩了。哼!要是老子看到直接一股脑儿照单全收,哪有你这么乱七八糟的念头。俗话说雁过拔毛,贼过不留痕,你倒好,不但留下大名,连自画相也稍上了,两刀换一株黑玉檀竹,如此荒天下之大谬的事情只有你小子才干得出来,也不知你是笨蛋还是吓破胆了…不过这也难怪,你只是需要一株檀竹而已,正所谓君子爱宝,取之有道,唔!这还真是难以取舍。话说这十天有没有人找你麻烦或者跟踪你?”
姬峘摇了摇头道。
“这十天我在找那最后一料,没觉得有什么异常啊,说起来这偌大的秦岭树林都没有一棵比较坚硬的树,像铁桦树那样的没有吗?我想用来做躯干的外壳还是坚硬一点比较好吧?我只找到了这种普通的树木,这棵还是比较粗大的。”
简大胡子拍拍姬峘的肩膀叹气道。
“臭小子,有这两件上品次的材料你还不满足吗?须知品级越高的材料处理的难度越高,常人初造木甲都只是使用普通的材料造些小猫小狗先累积经验,老夫念在你参悟《工甲术》悟性不错,又有老夫从旁指点,才答应你制作人形木甲。你不要不知足,况且工甲之道,材料的品次仅是次要,工艺才是最重要的。”
“为何老夫十年前开始便罕有大兴土木制作石甲金甲而返璞归真重拾木甲之术?石甲金甲看似排山倒海,无所不能,但制造起来劳民伤财,而且只是在战争武斗中才稍有优势。想当初千年之前工甲之祖大禹得河图洛书,从中所悟创立工甲之术,运用工甲之术移山填海,治理水患,造福百姓,这才是工甲术的真正之道。唉,想来这几十年部落国家间战争连连,工甲术也为祸不少那。老夫教你工甲之术,本意在于看你自小体弱多病,这几年才稍为有所好转,但要在这天灾**、弱肉强食的世界里活下来,需得有防身之一技呀。要是哪天老夫见你为祸人间,做出伤天害理之事。那时老夫必当倾己之力将你除掉。老夫须得为自己种下的因背负责任,你可记住了?”
姬峘肃然的捏起三指之势,两眼朝天,大声道。
“我姬峘在此发誓,绝不做伤天害理、为祸人间之事,谨遵工甲之正道,造福百姓!”
简大胡子点头道。
“好,好,制作木甲人便从明日开始吧,我会将我的经验传授于你,能吸收多少全看你自己了。时候不早了,快快到苏家酒铺给我打一壶酒来,今晚要给你开坛祭一祭咱们的工甲之祖,这是动工之前必须要做的。”
说罢,姬峘便跳上那架丑陋的木甲人,大踏步沿着溪边小路飞驰而去,转眼间便没入树海中不见了。
这时,一个藏在灰黑色斗篷之下的瘦高之人从树林的阴影中走出来,看着简大胡子背对的身子,一股特别的沙哑的声音响起。
“这,便是你的决定么?”
简大胡子凝然不动,冷冷的道:“一切皆有因果,缘起也该到缘灭之时了,在这之前,等我将这尘世之事了却,一年足矣。”
瘦高之人不置可否,随着西下的太阳,渐渐隐入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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