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天空晴朗，万里无云风轻拂。
天华联邦龙城小镇某处基地，几个身穿制服的军人懒洋洋躺在树荫下，夏日的蝉鸣伴随着他们轻松地聊天声。
“难得轻松一天啊……这才进来几天啊？把老子都快整死了。”
另一名军人笑着道：“不过这也算意料之中吧？毕竟我们可是军校培养的精锐，能进入‘雷霆剑’编制，当然是需要比一般部队更魔鬼的训练啦。”
“啧，我才宁愿不来这支部队呢！比起那些同学，他们现在可是都已经上战场了啊！”
“话是这么说……我们的确都没上过战场，但是也正因为我们的优秀，联盟才更加小心慎重，特别增加为期三个月的魔鬼训练也是为了保证我们没有那么高的死亡率吧……”
和莱茵联邦的战争已经持续了整整九个月，因为在此前与雷若帝国的战争中还没缓过来，连喘息都来不及的双方就迫不及待地投入了新的战火，所以导致国力损耗惊人，现阶段来看，双方都是在咬牙死撑着。比起物资流水般哗哗支出，人力方面才是双方都为之头疼的地方。
整场战争前期所依靠的机师几乎都是来自卡斯特战争，这些机师经验丰富，并且战力很强。然而战争的这几年，这些机师损失惨重，而新近的机师能力尤其是实战，完全无法达到指挥官部署所需要的执行力。因为无论是莱茵还是联盟，都不约而同的加强了对后备机师的培养。
九个月来，战争局势总体来说是僵持的，胜利的天平会稍微倾向于莱茵联邦。在九个月绞肉机一般的僵持战中，莱茵联邦虽然吃力缓慢，但也在不知不觉间在华尔修趋于完美的指挥部署下，已将所有战线都往前推进了不少。
战争形势不容乐观，事实上，若不是以凌帝为首扶持凌可夜为女王的宇宙临时雷若帝国恰到时机的配合，恐怕联盟还要损失更多的领土。
“可是在这里三个月又能提高什么技术？艾玛教官是很强，但是……呵呵，我们只要三个月就能达到她的水平？”
“这个……说起艾玛教官，今天好像没看到她呀。”
军人耸耸肩，道：“不知道，据说是去迎接新来的特训教官了……不过，嘿嘿，似乎我听说，艾玛教官还没有男朋友哦。”
“哎？不是吧？！”
艾玛此时不满地陪同一干基地主管站在小型机场上，夏日天气炎热，但竟然被命令必须列队站在露天机场欢迎，并且毫无理由地对来者身份保密，无论怎么想，都让人感到很不爽。
“这个时候……临时搞什么特训？”艾玛嘀咕抱怨着，忽然空旷宁静的机场有了动静。
大风卷起，飞扬起艾玛漂亮的发丝和衣角。
轰隆隆的武装直升机机翼转动声由远及近传来，艾玛望着那架武装直升机在空中盘旋数圈后，准确地落在他们面前。艾玛撇撇嘴，木无表情地迎了上去，心里准备着迎接的客套话。
然而机舱门方才打开，为首走下的那个身影顷刻就让她呆立在了原地。
黑色的发，清秀的脸，修长偏瘦却极其有力的身躯，他缓步走下，制服上的金属钮扣折射着淡淡光晕，眉宇间的淡淡忧悒，与当年艾玛第一眼见他时似乎并没有一分减少。
唯一变化的，怕是他的眼，已经没了徘徊与挣扎。
“副、副队长！”艾玛望着被惊喜的人群团团围住的慕羽，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立刻肃穆敬礼，略带结巴地大声叫道。
慕羽闻声望了过来，若有所思地仔细打量着艾玛。然后他走了过来，面带疑惑地对犹保持着敬礼姿势的艾玛道：“那个……你是在叫我？”
果然……还是被遗忘了啊。
“是的，副队长。黑色狱隼特战队编号0079，艾玛！在卡斯特最后一战中承蒙您的照顾，至今依然不敢忘记！”艾玛大声地道，目光直视着慕羽，眸子剔透，然而微微颤动着。
“啊……抱歉，是你啊。”慕羽恍然大悟，当年艾玛加入黑色狱隼正值卡斯特最后一战前夕，慕羽其实与她还未熟悉，最后一战便打响，因为对于艾玛并没有太深的印象。只记得当时因为她是新人，担心她战术与特战队未磨合成熟，所以特地让她在最后一战中跟着自己。
不想时隔多年，再见她时，已经如此英姿飒爽。
慕羽笑着拍了拍她的脑袋，向对一个孩子道：“你成熟了，真优秀。”
艾玛这时才放下抬着的手，展颜笑道：“刚才还在抱怨竟然让我们站在这大太阳下等候呢，如果知道是您的话，那才不会这么简单咧~嗯……队长，我带您到您的住处。”
她理所当然地帮慕羽拎起行李，慕羽推辞不过她，只好让她领路。两人边走边聊，很多年那些惨烈的回忆，在此刻的言谈间，竟然无比地美好。
有时候，时间总在悄然改变人们的感觉，甚至渐渐根深蒂固。
“没想到这次总部会安排队长来我们大后方呢……还以为您此刻应该在前线奋战呢。”
“嗯……因为这段时间莱茵的攻势缓和了许多，加上我的机体虽然在前线可以维修，但不能完整的换装，必须到后方来一次全面更新。”
“终焉么？那可是个怪物呢……咯咯。”
“那台机体，感觉已经趋于完美了。”
“那么……比之华尔修的轮回呢？”
慕羽沉默片刻，道：“在伯仲之间吧……轮回略胜一些，我和他交手过一次，处在下风。”
艾玛暗骂自己粗神经，明知慕羽和华尔修的关系，竟然还蠢到提起那个名字。她打了个哈哈，道：“雷霆剑后备成员，那些兔崽子一直骄傲的很……这次如果看到是您出任他们的特训教官，一定会高兴坏了~！”
事情倒是不出艾玛所料，将住所安排妥当后，在上午11时的见面会上，这些心高气傲的学员见到慕羽时无不瞠目结舌，而得知竟然是由慕羽出任他们一个月的特训教官后，无不欣喜若狂。
开玩笑，现在公认的联盟第一机师，现役最强的三大机师之一，这样的机会，做梦都会笑醒的吧？！
在短暂的相互介绍后，下午的时间则完全属于慕羽了。这大半年来，慕羽几乎没有过这样清闲的时候。每一天你不知道警报什么时候想起，而当你坐上机甲之后，便再无退路。
因为你是联盟的旗帜，若一退，便意味着兵败如山倒。
虽然伊洁娅、李若倩总会在某些时候出现，然而在硝烟味道充斥在每个角落的地方，就算是寂寞、恐惧被稍微缓解一些，也无济于事。
慕羽决定出去走走，已经很久没有看过都市的繁艳了。虽然虚伪得像泡沫，被战火一触即溃，然而至少在真实来临之前，它的艳丽依然让人心动。不过在此之前，他还必须稍微装扮一些，带上一顶渔夫帽，然后一副大墨镜遮住了大半边脸。
这都是易缘亲自为他挑选的，现在的慕羽，享受着和易缘一样的待遇，走在大街上，如果不加掩饰的话，恐怕会很快被纷涌而至的人群围个水泄不通。
走之前慕羽和刚刚到达的范思涵打了招呼，确认终焉之后的调试不需要他后，便独自一人开车离开了基地。
龙城的街道干净而宽广，每一处地方都能望见青翠的树与草在风中飘摇。因为正值午后，行人不多，并且大多都神态慵懒。然而慕羽却很喜欢这种慵懒，那种散漫背后折射的安逸，没有去过前线的人不明白它有多么珍贵，而经历过战火的人，才会明白人类对于这种安逸究竟有多么渴望。
到最后慕羽索性将车停在一边，沿着大街小巷慢步行走，然后带着近乎虔诚的目光将这一切美好尽收眼底。老人在广场打着太极拳，年轻情侣挽着手谈笑走入商场，孩子在海边欢笑着追逐着风筝。
虽然这些也许很短暂，虽然这些像极了虚伪很快就被打破，虽然这个城市人在欢笑的深处依然挥之不去战争的阴影。
但慕羽想，大概就是这脆弱得不堪一击的假象，才是真正是无数人想要追逐的。
将假象变为真实，这一点，至少他和华尔修都是如此渴望。
只不过最后走的路分道扬镳。
慕羽想着这些，在这种安逸环境下，突然觉得很疲惫。人有时的确犯贱，在惨烈残酷的压迫下，竟然能爆发出坚韧的意志，这些意志枪弹不足以洞穿，烈火无法以焚烧，然而当压迫消失，竟然连意志都为之崩溃。
他信步走到一座公园旁，公园很漂亮，凉风带动一**绿意，在夏日中竟然感到心神宁静。
公园边的那座白色房子也很漂亮，白色典雅。
房子前的女人也很美丽。
慕羽定定地望着她，她抱着孩子，就连乌黑的发丝在黄昏阳光下都泛着母性的光辉。她的眼眉艳丽，五官笼罩在淡淡光晕下，那么肆无忌惮地透射出幸福。
这座城市所有的人都有阴影，而慕羽竟然在她身上找不出。
她比当年更美丽。
她的名字在慕羽的回忆里一直铭刻，慕羽觉得也许直到死去的那一天，依然会在最后的幻象中清醒认识着这个名字。
江芷馨，这个名字，代表着太多纯真美好，就像是一个时代，过去了，于是每每回忆，都觉得纯白的毫无瑕疵。
慕羽望见从白色屋子里走出一个男人，悄悄从背后抱住了江芷馨，江芷馨惊叫一声，回头望着男人，嗔怪地白了他一样。而男人，则哈哈大笑地重重吻了江芷馨的脸颊一口。
那样的表情，即使只在回忆里，也没有随着时间模糊。她娇嗔的样子总是最让人心动，而慕羽想，那个时候，大概他的神情和这个男人一模一样。
可是，那些总在偶然回忆起便无限惆怅的影子，那个时候似乎永远都燃烧不完的勇气，竟然在这样的画面前，如冰雪初融般被淡化了。
没有遗憾，坦然地像是找到了解脱。
慕羽想起上午的艾玛，同样是重逢，他和艾玛交集不深，却能毫无保留地共同回忆过往，有说有笑，言犹未尽。而明明有两个人曾经相拥得那么紧密，曾有过共同的回忆那么漫长，到了再一次重逢之时，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个世界很奇怪，本来应该所有事物都遵循着上天的规则，惟独感情，似乎总是我行我素。
然而……这样很好。
慕羽无言地笑了一笑，手插在衣袋中，向着江芷馨走了过去。
男人注意到了慕羽走了过来，却不在意，而江芷馨望着被层层遮蔽的影子，娇躯一震，凝视着慕羽，目光似乎要刺透那些层层衣物将遮掩的面目看清。
最后她不必在看清了。
慕羽在她面前摘下墨镜，微笑地望着她，道：“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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