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文昭懒懒地侧躺在一方绫罗软榻上,一袭银发如银色瀑布般披至腰际,右手摩挲着一枚白玉棋,闭着眼睛细细体验着这白玉棋温润如水,如抚着处子之柔荑的触感,王文昭不禁微微扬了扬嘴角,“仲泉啊……权是何物啊……”语毕,抚起长袖,将这枚白玉棋子轻轻地置在了镶着金丝的百年紫檀木制华贵棋盘之上。
“期甫,铁律骑之事,略过了。”道衍身着一身黑色,盘着腿坐在棋盘另一侧,面无表情,低垂着眼皮,手中攥着一枚黒木棋,轻声细语地说道。
“仲泉,你可知,这副棋,却是前些日子从兵部洪天民府中捎出来的。据闻,他自己都对这副棋爱不释手,如今却转手到了我的手上,知晓为何么,这就是权。”
道衍恍若无闻,双手安放在双膝之上,仍是低语说道:“期甫,当年我师兄弟,受了皇命,应当是……”
王文昭不耐烦的摆了摆手,“仲泉,我比你更清楚,我是什么位置,我王文昭生是皇上的人,死了也转世投胎,也要当皇上的狗。如今皇上与军师将我安排到内阁,绝了我去兵部的可能,关于铁律骑之事,也都是军师之策,意在削去铁律衙私军府兵,进一步打压铁律衙,让他一蹶不振,我本意不是如此,也未曾参与进去,与我无干。倒是你!却是忘了当年宗庙之前发的誓了!”
道衍面色柔和地低头看这自己的这身陪伴了自己十多年的黑色麻布长衫,用手轻轻抚着感受那粗糙的突起,心满意足地笑了笑,缓缓抬头盯着王文昭,“仲泉没忘。”
王文昭闻言兴致大减,略显烦躁地从玉质棋盒挑出一子,随意将其放在了棋盘之上,“如今时局表面风平浪静,实则变幻动荡,能护着自己享受些富贵已是大幸,如是再苛求些什么……只怕,仲泉,咱们师兄弟却是再也不能相见了。”
道衍仍是不做声响,右手探出双指从取出一枚黒木棋,“啪”地一声重重地在棋盘上按下,随后,从软榻上起了身,整了整衣物,转过身去,双手背在背后,“期甫,高床软枕,有时睡一次就好了,这盘棋,你倒是输了。”
道衍背后幽幽传来一声王文昭懒懒的话语:“夏进,如今可是我的同僚呢。”
道衍刚要踏出一步,闻言身子一滞,之后又踏着坚定的步子出了房门。王文昭直了直身子,细细看着棋局,看到那一颗略微碎裂的黑木棋,微微一笑,师兄倒是还是那副臭脾气。
挪了挪身子,从榻上下来,缓缓走到门前一望,刚入三月,天空低沉,乌云密布,阴郁压抑,一只只燕子从低空尖啸着急急掠过,一阵阵阴风吹着青瓦上挂着的银质风铃,那犹如催命般的铃声“唧铃唧铃”连连作响。
“师兄,京畿城内,不只有你我,如今多事之春,我不敢轻取妄动,你且别忘了他人,如今狂风大作,这太平日子,怕是马上要完了。”
这一个月到了京畿才算是有了太平日子可以过,夏进初入官场,刚开始也是愣头愣脑,夏进也算是聪明人,在某些事迂是迂了点,毕竟在细柳书院与权贵相处过,十几年来也相安无事,翰林院之人也是官场老手,做人圆滑也好相处,自己混得不能说如鱼得水,但小日子也过得非常安逸。
前些日子,自己那个便宜伯伯对自己还不错,在京畿城中寻了一栋小宅子,等夏进领了翰林院和铁律衙的俸禄,便租了下来,算是有了个门面,有客上门,也不会挤在小小客栈厢房之内,倒是方便了需多。
这些日子听闻小葵和蔡知常一批人在铁律衙苦训武功,当初众人莫名其妙地去了铁律衙,又莫名其妙地学起了武功,天天怨声载道,如今倒也是习惯了。
沈步江笑得岔了气地将事情细细地与夏进说了一遍,原来那日正逢铁律衙宗师武会,主簿道衍看机会难得,求着几位供奉收了众人为徒。
蔡知常一眼被般若寺无源老僧相中,称其根骨大为适合修炼佛门功法,看样子颇有慧根,就收了其作徒,蔡知常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哭闹着在地上打滚,硬是被无源一掌打晕,拉着后衣领给拖了出去。
小葵则颇有机缘拜入波斯明教总坛青锋护法天王恩珀斯门下,修习茗烟针法。而柯小可则是拜在了崆峒破军道人冯幽幽门下,修习另一门内家祖拳八卦游龙六十四掌。墨华则是没有这份机缘,则只能挂靠在铁律衙内,当个文职。
三人修习一月后颇有所得,武功趋于小成,蔡知常更是收获良多。
那日众人去京畿城郊树林口接他之时,原本的一身道袍,碎的稀烂,犹如野人一般,浑身脏乱不堪,一个乱发四处飘荡,只有腰上挂了一串烂布,见着了众人,鼻子一酸,嚎啕大哭,冲着沈步江就是一把抱去,脸深深埋入沈步江的怀中,使劲地把鼻涕眼泪往沈步江身上抹,一双脏手在沈步江背后狠命磨蹭着,将沈步江新发的铁律衙黑色官服弄得污浊不堪。
沈步江原本想发作大发雷霆臭骂蔡知常一顿,看其哭得如此伤心,心也就软了,想着这无源老僧年轻的时候听闻是江湖顽童,爱耍无赖,脾气暴躁,亦正亦邪,如今这蔡知常这副样子,定是被好好教训了一番也是学乖了,就想做罢,轻声安抚。
只觉怀中蔡知常哭声渐小身子不住地颤抖,沈步江以为其是抽泣了起来,不做细想,突然蔡知常嘿嘿嘿嘿地笑了,笑得阴险恐怖,刺耳万分,沈步江一惊大叫不好,有着了这贼道士的道了!只见,蔡知常抽身而出,右手高高扬起,一拳带着破空之音,狠命砸在沈步江的肚子上,沈步江闷哼一声,人一个没站稳,飞出了五六丈远,一拳给打闷了,沈步江死后爬不起来。
蔡知常叉着腰仰天大笑:“你个沈行走,道爷的神拳如何呀,要不是你个王八蛋,我怎么会碰上那个不要脸的老和尚将道爷折磨得死去活来的,如今被道爷练成了九天十地唯我独尊八荒**天下至尊摘星捻月长气破空龙腾虎啸二龙戏珠鱼跃龙门龙凤呈祥龙马精神拳,我看你还怎么消受得住!啊哈哈哈哈哈……呃……小葵你……哇哇哇哇哇!”
一根银针不知何时悄无声地又扎中了蔡知常的龟尾穴,蔡知常捂着屁股哇哇大叫,此时沈步江一根翻身,从地上蹦跶了起来,众人只觉眼前一闪,沈步江就闪至众人身前,气得双眼要像冒火出来一般,扬起拳头冲着蔡知常的面门就是要打下去。
柯小可正要出手相阻,只听一声怒吼:“够了!君子动口不动手!!!!!!”只觉耳膜一阵发疼,山林震动,林中无数飞鸟被此声震得惊慌四散,众人蹲在地上死死捂住耳朵。
只见夏进正在捂着自己耳朵提气使出狮吼功。夏进这一月内深感自己武艺低微如有差池,帮不上什么忙,自己暗暗修习狮吼功,取得不小的成就,就是无人指导,自己时而用得出音波凝漩,时而用不出,而且运功御敌之时要把自己的耳朵也捂起来,不然自己都受不了。
一声吼后,众人算是太平了,打打闹闹着准备进城了。
众人走到城门口,只见一条白色长龙从城门中鱼贯而出,哀乐四起,哭声一片,只见无数妇孺老少身穿白色孝服面如死灰,中间八位白衣力士抬着一口黑漆金丝楠木大棺,走在棺木前四人开道,两道两僧,两僧念着往生经,两道则做法撒着纸钱,为首则一高个方脸男子,身穿孝服,面色苍白,面容惨淡,手捧一三尺灵牌,上书“公故显考刘尚群之位”。一枚纸钱不偏不倚地贴到了蔡知常脸上,蔡知常一把接下,狠狠地掷在地上,吐了口吐沫,连声大喊晦气。
夏进大感疑惑,看此人的送葬仪队如此之长,想来是京中声名显赫之人,于是低声向沈步江询问,沈步江也是沉思一会儿,答道:“看其灵位,逝去之人乃是兵部侍郎,此人性格豪爽,早年间乃是北伐重臣,一身军中武艺了得,号称是万人敌,身体向来不错,如今却是……
此事有蹊跷。”
关于这刘侍郎,夏进这一月混迹官场也略有耳闻,此人好交友,与太子朱高炽走得很近,虽说当今圣上仍是健在,但是皇子们私下结党营私乃是历朝历代不可避免之时,此人应该是太子党人没错。
兵部尚书陈洽年事已高,预计今年年内便会告老还乡,兵部左右侍郎,左侍郎之位一直空缺,右侍郎刘尚群不出意外应将接替尚书之职,总领兵部,掌管大明兵马。
如今,壮年身死,兵部无领军之人,兵部现今有陈洽压着,等到陈洽告老,各方势力角斗,这兵部不得大乱?朝堂之上免不了又是一番明争暗斗。此事不用明眼人看,瞎眼人也知道事中大有蹊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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