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又是五月,五月是鲜花盛开的时节,百花争妍,花团锦簇,花飞蝶舞,花红柳绿,姹紫嫣红,千娇百媚,争奇斗艳。
可对于柳无胜和师父来说五月绝对不是个好时节,相识在五月,结义在五月,分别也是在五月,对于重要的日子,有些人总是会记得很清楚,师父恰巧是这么一个人。
他和师父相约的地方,在离万胜山庄有五十里的地方,是个荒辟的地方,却也是个安静的地方,荒辟的地方不一定都很美,但是能让柳无胜找到的安静地方,往往都会是个值得留恋的地方。
时间约在午时之前,那是个很好的日子、师父一大清早的便起了床,然后静悄悄的从大门走了出去,就如闲来无事般在街上行了半个时辰左右,才在一家店里雇了辆马车,而后同样也是静悄悄的上了马车,当然我是悄悄的跟在了他后面,但是却不敢跟得太近,因为我知道以我的武功,如果跟得太近,一定会被发现。
看见师父上了马车后,我也进了同一家店里要雇马车,那掌柜的见了我只是个孩子,虽然我的个子在同龄孩子里是较为高的,但终究不过十一岁,却是不肯雇于我,好在跟出来的人不止我一个,翻天鹰见师父心情忽然间好了许多,心中也正是纳闷,而师父自从昨日收到那张纸条后,虽是高兴却也心事重重的,他总是不放心,难得师父总拿他以兄弟相称,他自是心中记着。
有了翻天鹰出马,马车自是极容易便雇到了,只是这样一来,与师父的马车便拉长了很大的距离,幸得赶车的车夫方才碰巧听得了师父的去处,因此我和翻天鹰师叔倒不急着赶上去,只便真如出城去趁着百花开放时,郊游一番。
与翻天鹰在一起,总是不嫌烦闷,我不出声,他一个人都能不停的说上几个时辰不带歇气的,而我只须好好听着便是,而在师父面前翻天鹰总说是个木讷的孩子。
相比起洛先勇师叔的严厉,翻天鹰的性格却如长不大的孩子一般,他只在师父面前时,显得拘束,而我另外一位师叔卓少刚却是一个少言寡语的人,在万胜山庄的六年来,他每次看到我时,总是用他较为宽大的手来摸摸我的头,而思绪却总不知道飞去了何方?所以我几乎没有和他说上过十句话。
尽管翻天鹰老爱和我还有大师兄闹玩笑,可终究是师叔辈,我对他还是极为尊敬的,尤其是他向我们说起昔日的那一段段往事,更觉长大后定要做个有情有义的侠义之辈。
那日因为有了个较为机灵的车夫,再加上江湖经验丰富的翻天鹰,我们很顺利的跟上了师父,他从马车上下来后,又沿着一段较为难走的山路行了半个多时辰,才来到半山腰的一个小竹亭子里,师父似乎早到了,便坐在里面等,而我们只能躲在数丈之远的一棵树下,远远的望着师父。
那天的阳光很充足,虽然只是五月,又兴许是我们跟着跑得太急,这时林子里的清新空气似乎都变成了燥热,汗也不住的往下流,难得此时翻天鹰还能时不时的捧起酒袋来喝上两口。
约师父的人终于是来了,就像约定的一样准时,离午时总该有些时候,看见那人时,翻天鹰惊得连他心爱的酒袋都快掉了,口中呢喃道:“怎么会是他?”
我自是不会错失我的好奇心,下定了主意要追问,才知道那人便是被翻天鹰口中说的英雄柳无胜,当时他很想上去,就想问问他近日可好,十年未见的人,就算没有那么一处经历过生死,也是该去问候一声的。
可他终究没去,因为他知道师父也是十年没有见过柳无胜,而对于师父来说,柳无胜的意义远甚于一个熟识的朋友,不管是兄弟,是媒人,还是救赎生命的恩人,他总是够格的。
那天师父还专程带了两坛女儿红,既便柳无胜并没有太多的开心事,可和兄弟喝坛酒的心情应该还尚有,那天他们好像聊了许多,也聊了许久,一直到申时,然后是酉时,而我的翻天鹰的肚子便早已饿得咕咕叫了。
重逢总是喜悦的,可不知为何他们在聊了很久之后,忽然间又打了起来,而我和翻天鹰也有幸看见了武林中最为精彩的对决,他们共打了三百二十六招,到最后二人却是打平了,未分胜负。
在歇息了片刻之后,柳无胜用刀把自己的衣服割断了一块,而后极为严肃的说了几句话后,便要走了,这时翻天鹰却是再也忍不住的冲上前去,男人之间不会哭哭啼啼,但是互拍个肩膀好像就什么事都明了似的。
可当柳无胜转身离去,走到数丈开外时,师父忽然噙着泪大喊了声“大哥”,待他回头,又大喊了声,“莫道前路无知已,天下谁人不识君”,说完他的眼泪便淌了下来,柳无胜却没有勇气再回头,背对着师父站了片刻,终于还是踏出步去,义无反顾的走了。
我问翻天鹰为何师父会如此伤心,他们不是打平了吗?翻天鹰说这世上有些事并非只有输赢才会令人伤心,师父伤心的是他不知道该如何才能帮到柳无胜。
翻天鹰说柳无胜与师父已经是割袍断义了,日后便算不得兄弟,他日武林中有人说将起来,也不会把师父算作是柳无胜的兄弟了。
我当时不理解为何他看见师父那么难过,还要头也不回的转身走了,心肠未免太硬了,翻天鹰听了并没有说什么?只说日后我长大了总会明白的,有些人就是没有为你做什么,他也是值得你把他当成一辈子兄弟的。
自从那次后,师父便再也没有派人出去找柳无胜了,只是江湖上一旦有柳无胜的消息,他总是交待要特别弄清楚,知道他安好,总是比赢了一万两银子还要高兴。
而随着我的慢慢长大,关于江湖的事,便知道的越来越多了,师父一向很保护我和大师兄,当然更疼爱的是紫云师妹,师娘因为身体抱恙,终于也只是生了她这么一个女儿,而师娘似乎便把师兄和我当成了她的儿子。
每日和师兄总要照例的去向师娘问个好,而在其他弟子中这些却是不必的,这也是我和师兄秋震天在其他人眼里显得高人一等的原因,而师叔洛先勇却总在为要给我寻个姓氏伤起了脑筋,总说羽儿,羽儿的,没了姓氏将来不好出息,我便说随了洛师叔的姓便罢了,却道使不得。
后来,江湖中有个叫无影门的,不但与我们万胜山庄做对,而且向武林中众多门派皆下重手,其行多为不义不齿,一时激起众多门派的怨恨,万胜山庄便结了个联盟,又想了计谋追查到了那无影门的总坛,终于来了个直捣黄龙。
只可惜,我的年纪还太小,师父不让参战,而此役虽然赢得精彩,卓少刚师叔却因为伤重不治,弥留之际却想到了要把我叫到了床边,照例的摸了摸我的头,见我极是伤心的落泪,他尽显慈爱的挣扎着用自己仅有的力气要给我拭泪,又说若是自己儿子还活着,当有我这般大了,师父便说日后我便是他的儿子了,师叔问我乐不乐意,我含泪的点了点头,他便自怀中掏了本书塞给我,我欣然的接了过来,然后师叔便带着最后一抹微笑,沉沉的睡去了。
而自那天,我便有了洛师叔再不必头疼的姓氏了,因为叫羽儿,又喜欢使用弓箭,便叫我卓飞羽,我对这个名字极为的满意,因为他代表了师叔卓少刚对我的关爱,而他留给我的那本书,却是本难得的武学秘笈,叫做乾坤指。
师父让我自行修炼,有不明白的地方才问他,却不可一整句的问他,因为他不想知道乾坤指的练法,而我也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在师父的心目中,我既是他的徒弟,又是师叔最后的嘱托,尽管我话不多,性格更是好静,总不知讨人喜欢,可师父师娘总是一日复一日的待我如初,我想这便是我此生最好的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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