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来报信的是孔河沟民兵卒长呼延雸。自打应下虎威军愿为民兵头目,呼延雸便把同村里经常割牧草的丁壮拣选出十余人,聚在一起盟誓为兄弟,编成了村里的民兵卒,自己顺理成章的担了卒长。民兵们手里有了刀枪弓箭,叫虎威军教习的也能比划两下子,腰杆便硬了许多。一rì,呼延雸按照虎威军的习练要点,带领手下弟兄挎刀擎枪,徒步去爬灵钟山,就算是拉练吧!看看几十里的山路下来,弟兄们的刀枪还能不能攥的紧,若是还有气力再来一个二人对练,然后在天黑前赶回村子。
众弟兄俱是农家子弟,走几十里的山路算不了什么,不过是汗流浃背而已,一趟对练也是一招一式的走了下来。呼延雸感到很满意,照这般cāo练下去,俺孔河沟的一卒民兵可就在这十里八村叫得响了,到时也可挣个队尉当当,闹好了,兴许那参军校一高兴便收俺进了虎威军呢!众人坐在山石上小息片刻,忽听隐约传来马的嘶鸣。呼延雸一个鲤鱼打挺跳将起来顺着马嘶声向远处望去,这里便是灵钟山的顶峰,周遭众山一览无余,却是不见马匹人丁的踪迹。看来不是金兵来袭,若是金兵那里会只一声马鸣,还不早人叫马嘶了。
“呼延哥哥多虑了,除非自太原、岚州来了大股金兵,如今那娄烦城里的二金狗子可有战马?”
“就是,现如今那金兵却是不成气候喽!”
众人感慨着,躺在岩石上仰望蓝天,“如今这河东快变成虎威军的天下了!”
“喂喂,还是说说那马匹吧!”呼延雸挥挥手,打断众人的议论,“这一声马嘶,是不是听着有些耳熟?”
“听不出来!马嘶驴叫狗咬,皆是畜生,哪里分辨得清?”
“去去去!chūn天里猫叫咉汝却分得清是公是母。”
呼延雸心无旁骛,仔仔细细的搜寻可能藏有马匹的地方。山脚下即便是有马,那嘶鸣也传不到山顶,灵钟山实打实的三百丈高,除非是来自峡谷,可这周遭山里哪里来的峡谷?
“还真别说!这灵钟山北坡奇陡,在半山腰有一岩洞,平rì隐在树木蒿草里,少有人至。”
“那岩洞?人下去都提心吊胆,那马匹却如何下得去?”
“可又有谁能把马匹藏在岩洞里?”
“还能有谁?俺们村里的儿马子呗!”
“汝却是说那儿马子的马还在?”
“然也!金兵来强抢牲口时,全村的畜生皆叫金人掳了去,听说那儿马子不是跳上马逃了么?几个金兵纵马追赶,回来说是杀了儿马子,却是那个瞧见尸首了?那马也不见牵回,总不能连人带马一并宰了吧?”说话的叫马岐,与儿马子是本家,又是近邻,说的想必不差。
“是哩,金兵杀了人必会枭其首示众嘛!”
马岐一骨碌爬起来说:“前个儿俺起夜,正尿的舒坦,忽听隔壁院子有响动,只当是闹了鬼,吓得老子当下就没了尿。白rì里说给俺爹听,却叫俺老子兜头一个老大的爆栗,骂俺切莫说诅咒的话语,要是叫儿马子听见了,该是记恨与汝。”
“莫不是汝家老爹知晓儿马子还活着?”呼延雸赶忙问道。
马岐卡巴卡巴眼睛摇头说道:“俺也是这般问了,俺老子却是不言语,叫俺在外不要口无遮拦。”
“那便是真的了!”呼延雸望着远处的山峦,自言自语的嘀咕着。金人来掳牲口时是堵住天池河谷的,儿马子冲出村子只能望西跑,不然必会叫金兵逮个正着。若是儿马子大难不死,定会藏身于山间,这灵钟山的岩洞倒是个好去处。
回到村里,呼延雸便叫手下弟兄轮流值更,说是防备金兵来袭,也好习练巡夜守更之法。弟兄们谁都知道这呼延雸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人家不说,众人也不好点破,便自顾自的散去了。
是夜,呼延雸当值。
晚秋时节的夜寒气逼人,娄烦地界尤为甚也,缘何?chūn冻早霜少雨是此地的一大灾害。呼延雸裹紧袍子,猫在背风的墙壁后面,两眼紧盯着村头的小道,巴望着有什么人进村。要过冬了,若是那儿马子藏身在灵钟山,也该回来取些过冬的家什。足足等了两个时辰,呼延雸冷的实在扛不住了,便寻了个柴草垛钻在里面,却是瞪大双眼瞧着,生怕漏掉了什么。直到瞪得眼皮发沉,就快合上双眼的时候,却见一个人影晃了一下,躲进了墙壁的yīn影里。呼延雸一个激灵,顿时困意皆无,再看那个黑影早已进了村子。不消说,那大大的身影不是儿马子又是谁?呼延雸连忙爬出草垛跟着人影去了儿马子的家。
儿马子闪身踅进自家院子,径直进了屋子掩上房门,取了灯火俯身把手探进灶坑,扒了炉灰拎出一袋麦豆,又寻了些灯油倒进瓦罐,和麦豆绑在一起,吹灭油灯提起麦豆推门便要离去,一抬头却见一堵墙挡住了去路,惊得儿马子蹬蹬蹬倒退几步险些坐在地上。儿马子旋即拔出短刀低声喝道:“来者何人?”就这么点工夫,来人已踏进屋里掩上房门,小声答道:“吾乃呼延雸是也!”随即拿出火折子点亮油灯。
儿马子再定睛一看,正是呼延雸,“汝却是来此何事?”
“多rì不见,哥哥可是别来无恙啊?”呼延雸不急着回答儿马子的问话,却是打着哈哈。
“哼!险些丢了xìng命,却是何来无恙!”儿马子没好气的回着。
“金兵早已离去,哥哥为何不回家里来住,岂不强似在外受苦?”
“那金人就在娄烦城里,想何时来便何时来,如何挡得住?若是再来岂不是连人带马被掳了去?”
呼延雸瞪大眼睛惊叫道:“哥哥却是说那马匹还在?”
“在却是怎地?不在却是怎地?”儿马子jǐng觉的反问。
呼延雸见儿马子提防之心强盛就不再多问,便与之唠些近rì里村里的民兵,虎威军又是如何占了方山,在娄烦道又是如何如何袭了金兵等等故事。“现如今不比金兵来时那般了,虎威军近在咫尺,把金人打得怕了,娄烦城里的兵士俱是汉人,也不愿与百姓为难,许久也不曾出城。”
“那汝却是寻在下何事?”儿马子听了半饷依旧是不明就里,复又追问。
“何事?小弟却是在心疼哥哥呢。眼看就要入冬了,哥哥和着马匹在外如何抵挡得住寒冬?不如回村居住,乡党们也好有个照应。”
“就凭汝等十余毛头小子?”儿马子颇为不屑的讥讽着,“那金兵来时却是为何连自家的牲口也丢了?”
呼延雸的脸微微的红了些,好在油灯昏暗不叫人察觉,“那时不是还没有民兵嘛!吾等又没有哥哥勇猛,不如这样,哥哥回来便做了这卒长,小弟愿听哥哥差遣。”
“当真?”
“当真!”
“瞧你那割舍不得的样子,还当真呢?老子却是不稀罕!”儿马子不耐烦的撇撇嘴,“去去去,躲一边去!莫误了吾的正事。”
“哥哥意yù何往?”
“自是去照料俺的黑旋风!”
“哥哥心里只知那黑旋风,却是不想着替老爹报仇了么?”
儿马子一怔,长叹一声,“唉!俺马宝何尝不思为父报仇,可也不能丢下这黑旋风不顾啊!俺爹就是视这黑旋风如命,才叫俺带上它跑的嘛!”
马宝是家里独苗,其父是老来得子,自是喜出望外,便小心呵护着,巴望着独子长大chéng rén。马老爹家里祖传饲养马匹,据说祖上便是前朝牧马监里养马的,到了马老爹这一辈,只剩下一匹种马,以为方圆几十里的马匹配种为生计,家里二十几亩的薄地打下的豆麦去了人吃便全都喂了畜生。马宝十岁那年老娘因病亡故,自此便与老爹相依为命,也跟着老父学了饲马的手段,这种马也得以繁衍至今,却是越发的金贵。如今儿的这一匹,躯干高大,透体黝黑,跑起来快似闪电,人称黑旋风。马宝也是长得又高又大又壮实,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又好担当,同龄的玩伴们皆唯其马首是瞻,故而人送绰号儿马子。呼延雸比马宝小了五六岁,还不能与之算是玩伴,只能是远远的仰视之。
金兵在娄烦根括马匹一事,马老爹早有耳闻,故而金兵一进村子便知晓金兵的勾当,也是割舍不下黑旋风,不等金兵进门便呼来马宝骑上牲口就跑。眼见两个金兵驱马来追,便舍命拉住金人战马的缰绳,一个猛劲竟将那金兵闪下马来。那金兵恼羞成怒爬起来拔出弯刀,只一刀便要了马老爹的xìng命。
呼延雸见马宝有心无力的样子,趁机说道:“小弟有一两全之策,不知哥哥是否愿听。”
马宝抬头看了看呼延雸,噗嗤一声竟笑了出来,“毛头小子,倒是长大了哈!有什么两全之策细细道来。”
“虎威军在方山是人多马众,金兵也不敢小觑,百姓皆似以往太平年间过活,只那方山便有千军万马。凭黑旋风的本事,哥哥去方山过活岂不强似在这里担惊受怕?”
“去方山?”马宝把头摇的跟拨楞鼓似的,“方山哪里去找这里的牧草?再说了,那虎威军可许俺进方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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