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入夜,金兵复至,值守义兵不敢怠慢,急急的报与张昱知晓。却又是虚惊一场,金兵过境而去。
张昱再也睡不着觉了,心里便若十五只吊桶七上八下的,惴惴不安,却是十分懊悔当rì里毁了山寨。好不容易捱到天明,连忙起身,穿戴齐整,着仆人唤来章游。
见章游进到州衙,张昱不待其落座,忙问:“昨夜金兵复又过境,员外可曾知晓?”
章游道:“有所耳闻,便是些打探山里虎威军消息的金兵,未曾进城。”
“可谁知那金兵何时进城?员外莫要害我。”张昱有些惊慌,便yù使章游道出详情。
“相公莫急,金兵现身俱是这两rì的事,早先决未过境。”章游实话实说,却是无有虚言。“听小校讲,过境金兵不过几十人,相公拥兵三千,何不袭之?”
“员外有所不知,金兵虽只几十,却个个如狼似虎。这三千义兵皆是百姓聚集,有心杀敌,却使不好兵器,哪里是金兵的敌手?去袭金兵,岂不是羊入虎口?”张昱畏敌之心颇重,却把那金兵视如猛兽,避之唯恐不及,哪里敢战?
“若是金兵真个来袭州城,相公却当如何?”章游见张昱畏金兵似虎狼,早已不屑顾之,便直问道,“这满城的百姓皆巴望着相公庇护呢。”
“本官既权知慈州,当佑之。倘若金兵来袭,便携百姓皆上了石头山,暂避一时。”张昱心慌,便道出心中所想,却未理会章游的神sè。
“满城丁口千余,那石头山如何盛得下?便是些耄耋老儿,不舍家园,却该如何是好?”章游尚在游说,盼唤起张昱的良心,起些血xìng,带兵士守城。
岂料张昱却不耐烦的说道:“若不yù死之,便随军上山。军国大事,本官自有计较,岂能以一人所愿而为之?”
章游无奈,便起身告辞,前脚才迈出,那张昱却又道:“慢!章员外,还劳烦城里的富户乡绅筹些粮草、饷银,解去石头山,供上山百姓吃喝,聊解军需。”
章游应下,复又说道:“州兵粮饷自当州城供给,若要筹齐,却总要几rì。还望相公耐下心来,等上几rì。”
张昱无奈,只好说道:“便烦请员外快些!”
章游便不再搭话,转身便走。
“竖子不可教也!”章游进了自家宅院,尚未进到厅堂,便气得大叫。屋里坐着的众人见章游气恼,便知此番劝留张昱是徒而无功。
“陈将军,这张昱怎能如此懦弱,畏敌如虎,却厚着脸皮讨要粮饷?”章游涨红了脸,气急的叫道。
“张昱乃贪yù重而胆sè小之辈,岂敢上沙场杀敌?当今世上,此类人不少,章员外何必动怒?”陈梁坐在太师椅上,笑着说:“既是此人如此不识抬举,那便劳烦金兵来调教调教!”
“小将军何时来慈州?”陈梁问道。
“明rì饷午。”刘耀祖答道。
“那便明rì饷午前,赶那张昱出城,以免小将军见了烦心。”陈梁掌拍案几,下了逐客令。
张昱担心金兵复至,瞪大眼睛挺到后半夜,再也熬不住了,便很快进入了梦乡。是rì夜,金兵未曾出现。天明后,张昱起身,独自在后宅思量,却是走与不走?真个是难以取舍,走吧!割舍不下这知州的乌纱帽。不走吧!金兵昨夜未现踪迹,谁知何时复至?正在取舍间,忽听外面小校急报,说有几百金兵自北杀来。
张昱大惊失sè,忙叫小校聚齐人马,胡乱披挂了,yù翻身上马,却未认准马镫,跌在地上。众义兵赶忙扯起来,扶上马匹,望东便逃,全然不顾百姓的死活。
逃了有十里许,不见金兵赶来,便稍作歇息,定住心神。却见山道上,一队快马自东而来。张昱惊慌失措,慌忙上马,yù反身北窜。不待其成行,那队快马片刻便来到近前。
一员小将勒住战马,大声喝道:“尔等何人,为何在此聚集?”
张昱见来人不是金兵,胆气便壮了许多,冷笑道:“汝是何人?怎敢挡住本官的去路?”
小将身边的一名校尉大声喝道:“尔等休得无理,此乃虎威军小将军赵武是也!”
“哼!虎威军赵武?本官乃权知慈州军州事张昱是也!”张昱翻着白眼,不屑的说道。
赵武见此情景,苦笑道:“原来是知州相公,赵武有礼了!”说罢,抱拳拜了,又问:“本将得报,金人来犯州城,相公不在城里守土,却为何在此地,难道是弃城而逃?相公可知罪么?”
张昱厚着脸皮说:“本官乃民举权知,非乃朝廷遣排,何来守土之责?便是弃了,又该当如何?”
“哦!那便是假冒朝廷命官了?其罪当诛!”赵武冷笑道,“石竚,与本将拿了这厮,带回慈州。”
“遵命!”石竚带人下马,拿住张昱缚了。忽见西面有大队步卒赶来,到得近前,却是陈梁带华猛一哨士卒。
华猛令士卒下了这伙‘义军’的兵器,拢在一起,看了起来。陈梁到赵武马前,抱拳施礼道:“这厮跑的倒是快得很,在下险些误了大事。”说罢,嬉笑着看着赵武。
“陈将军!为何来迟?”赵武扳着脸喝道。
“禀小将军,在下闻听金人来袭州城,便带人去援。谁知守城兵士抛下百姓,皆弃城逃散。”陈梁敛sè答道。
“哦!那金兵可进了州城?百姓可曾受苦?”赵武复又问道。
“金兵到了州城,见没了守兵,却也未曾劫掠杀人,晓谕百姓归了金国,安抚了惊民,旋即离去。”陈梁轻描淡写的复道。“待在下自州城来寻逃兵,却被小将军抢了先。”
“哼!此番暂且饶过,便令你带这知州相公与义兵去州城,与百姓赔罪,任凭州城百姓发落。”赵武厉声道。
“在下遵命!”陈梁低眉顺目,应了下来。
赵武冷眼扫视着义兵,却看也不看张昱,打马便走,带一行人马自去了州城。
众义兵闻听yù被带到州城与百姓赔罪,自感脸面尽失,俱无颜去见慈州父老,皆央求陈梁,莫要带去州城。陈梁不肯,喝令起身前行。众义兵齐齐的跪下,哀求道:“陈将军便行行好!小人等非乃怕死之人,怎奈这张昱领兵,不敢不从。且饶过小人,便是做牛做马,任凭将军使唤!”
华猛在一旁劝道:“自古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此番不干义兵之事,还望陈将军宽恕些。”
“宽恕?如何宽恕?小将军令下,谁敢不从?”陈梁冷着面孔问道。
“这个嘛,且容在下与众兄弟计议计议!”华猛招手,唤来几个小头领,低声嘀咕着。复又向陈梁施礼道:“众兄弟皆愿投虎威军,在陈将军麾下效力,便请免了众兄弟的羞辱。还望陈将军允诺。”
“嗯!既是我虎威军士卒,便是在下的兄弟,且免了赔罪之事吧!”陈梁缓和了语气,对华猛道:“既是华哨校替众兄弟出头,便把这义兵交与你暂带,将本哨编成一营,把守放马岭、小回公村、处鹤沟等处关隘,严防金兵入境。”
“在下遵命!”华猛领令,忙对众义兵道:“还不谢陈将军免辱之恩。”
众义兵慌忙拜道:“谢陈将军!”
陈梁连忙摆手,着华猛带了新卒去吉乡北面布防。自带卫队押了张昱,径往州城去了。
陈梁在州衙请来章员外等诸sè人等,推出五人为诸行众首,暂立为吉乡政事堂,专议张昱弃城一案。
五人计议半rì,却四人尽陈本朝律条,知州守土有责,当与与州城共存亡,皆力主张昱死罪。唯章游逆之,言其罪当诛,可使其悔过,罚做苦役。众人不允,言定要杀之,以儆效尤。章游无奈,只好任由政事堂定其罪,枭其首,晓谕慈州阖境。
散了政事堂,章游径去城外清水河畔去寻赵武。
赵武闻言,亦是摇头,不去理会。仍旧与一村野汉子指点河谷走势,时不时地蹲下来,去瞧那去岁水涨时的痕迹。那村野汉子不住的说些什么,赵武连连点头。
这村野汉子,章游识得,是吉乡农夫,唤作毛孺。三年前自麟州来此谋生,寻了撂荒地租佃,挖渠引水浇灌。竟把那贫瘠的坡地,变成了上田,亩出黍米二石。惹得田主yù把田亩尽叫其耕种,怎奈毛孺一家五口,哪里忙得过来?
章游到吉乡便哨听些农、水、牧诸sè人等,寻访可用之能人,这毛孺便是其中之一,便报与小将军。小将军听罢,独独对这毛孺颇感兴趣,专程来此探访,讨教山里修渠浇田,避夏rì水患之事。
眼见天sè已晚,两人却还谈在兴头上,全然不顾身边之人。直到天已暗了,方止住话题。赵武拉着毛孺,对章游道:“吉乡政事堂初定,先有了水曹主事,却是个好兆头。”复又对毛孺说:“已是二月底了,若不赶在耕种前修筑堤坝,怕是误了农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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