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士卒们手举腰刀,抢到近前,只见枯叶堆瑟瑟颤动。石竚下马,伸手在枯叶堆里掏出一人,扔在地上。这人双手抱头,仍旧在那不住地发抖,却不说话。
赵武几人来到山坳,打量这体如筛糠之人。这人年岁不大,着百姓服饰,面颊之上却有黑sè黵面。一看便知,乃宋兵也。枯叶堆里还有一人,却已中箭毙命。
赵武下马,扶起这宋兵,好言相抚,见其恐惧,便与其席地而坐,“小兄弟莫怕。我等皆宋人,在此经过,见山里刀光闪耀,恐遇伏兵,慌忙中误shè你等,还望见谅。这殁者,在下会好生发送。却不知此人姓氏,作何勾当?”
这宋兵放下手,抬眼四下里瞧着,确信是宋兵,心里稍安。见赵武和颜悦sè,便壮起胆来,答道:“小人常茂,本是同州府兵,在韩城驻防,前来大河沿岸窥视金兵动向。见诸位骑马踏冰而来,恐是金兵,便伏在这里观望。谁知却被诸位发觉,弓箭袭来,这同伴便箭中面门而亡。小人以面伏地,逃过一劫。”
“沿河一线,皆有宋兵探马?”赵武问道。
“有,往南皆有,往北却只小人这一伙,计有十人,轮流刺探。山坳里的屋舍便是歇脚之地。”常茂不知这些宋兵为何出现在此地,心有疑虑,忐忑的向山坳里张望着,害怕这面前的士卒们是假冒宋兵,害了本队兄弟的xìng命,便往少说了人数。
“可曾去河对岸刺探军情?”赵武纳闷,虎威军在河东的防范甚严,却不曾发现一个宋兵斥候。
“河未上冻前,小人曾渡河去过,未见金兵,昌宁城亦是宁静。月余间便未再打探。近几rì见这几处要津皆有士卒设寨把守,石砲高架,便前来打探,却是不敢过去。”这常茂小心翼翼的答道,“听往来冰桥的百姓讲,对面的尽是宋兵,叫什么虎威军的,已夺了乡宁,小人报与右十将得之,已着人回韩城禀报指挥使,待得了将令,便要返回。”
“韩城的指挥使何许人也?”郎锷问道。
“禀将爷,姓乐名觬,乃同州府兵出身,带十几人来韩城,招募乡兵,有三四百人,只为防河东金兵过河,不知有何计谋,却只在城里加强城守,不曾来河岸设防。”
“原来是乡兵。”郎锷看看赵武,嘀咕着。
“那乐觬在同州便是指挥使吗?”赵武问道。若是指挥使应有些韬略,估摸十有仈激ǔ不是,抑或是手下无兵,来此募集人手。
“是,听都头讲,乐指挥使手下人马在潼关几尽覆没,退了下来,到同州投知同州府事唐重,便来到韩城。”
“哦!乐指挥使现在何处,可否带在下前去拜会?”赵武听说这韩城有三四百人马,心生贪念,便yù去拉了过来。
“小人不知,若不在韩城,便是在同州。”常茂摇头,那乐觬在那,他哪里知道。赵武暗道,若是个恪尽职守的将领,一定会在韩城,无故去同州作甚?难道yù将这韩城之兵调往同州?
“小将军,此处离韩城尚有一百余里的路程,今rì去,怕是要明rì傍晚才能赶回,今rì是二十九,明rì还有要事相商。若是要去,在下愿代小将军前去。”郎锷当然知道赵武在想什么,区区几百乡兵,若是说得来降虎威军,应该不在话下。
“哦!那便不去,待年后再议。”赵武忍住贪念,罢了去韩城的念头。眼见这常茂眼睛四下里乱转,时不时的瞧瞧那山坳里的屋舍,心中暗道有鬼,便望着王勇孟使了个眼sè。王勇孟会意,带着一队士卒策马奔向屋舍。
这常茂大惊,连忙叫道:“同为宋兵,为何袭我营寨?”
赵武冷眼蔑视道:“既同为宋兵,却为何欺瞒与我?”
“这事与小人不相干,皆是那右十将的指使。小人也是这乡里土生土长的,不会伤害乡亲的。”常茂急的如鸡琢米一般以头捣地,不住的开脱着,只说那右十将的不是。
赵武不去理会这常茂的开脱之词,着人缚了,押在马后。自己和郎锷、石竚带众士卒上马去那屋舍。
十几间屋舍,几户人家,散在山坳里,便是一个村落。
此处唤作康岭村,九户人家,四十几口人,皆靠种棉麻、果树为生,少有几顷坡田,种植苞米等耐旱之物。
王勇孟带士卒冲进康岭村,一个人影也未看到,各户房门紧闭。便叫士卒下马,隐在山石后面,弯弓搭箭,虚指诸户房门。着一卒人贴着村口第一座房屋的房山,绕到房后,持刀守在后窗,等待王勇孟的号令。
赵武来到近前,使人拽过常茂,冷冷的说:“说吧!把尔等所做坏事一一招供,在下便饶尔等不死。如若不然,便将尔等捉拿,解去同州,着权知同州唐重处置。”
“别,别。小人招,招了便是。”常茂吓的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韩城守兵指挥使乐觬急于募集乡兵,使人四下里寻找丁壮,募进韩城,rì夜cāo练。这韩城原本丁口不多,丁壮稀少,募齐三四百人已是不易,哪里来的许多丁壮?乐觬无奈,便吩咐都头,十将下乡里去招募。来此康岭村的右十将心急,见人便抓,逼着男丁皆去韩城。村民不肯,与之抗争,却遭这右十将暴打。使乡兵将全村老幼尽数缚了,待餐罢午饭,便yù毁了村落,返回韩城。
“那来此刺探军情,便是诳语了!”赵武厌恶常茂,诳了士卒们半天,却是干如此勾当。
“不是,不是诳语!来此刺探军情却是实情。”常茂见这小将军脸sè大变,暗暗叫苦,赶忙辩解道。
“好!量尔等不敢欺我。快叫尔等乡兵出来,放了百姓。”赵武一把拽过常茂,推到前面。
“王十将,出来吧!此乃河东虎威军,是大宋的官军。”常茂扯起嗓子,高声叫道。
“常茂,别是被金兵抓了,胁迫你叫的吧?”喊话的是村里第四间房屋里的人,应是姓王的右十将。王勇孟眼望那间房屋,便有那几名士卒矮下身形,绕到那间房后,隐藏起来。
赵武一听大怒,跳上山石,大声喝道:“尔等既为宋兵,当知大宋律条,这募兵何时改成抓丁了?尔等从军,所为何事?难道是劫掠百姓吗?”
“这位袍泽,你我各守疆土,理应各守本分,为何越界指使与我?”这右十将百般狡辩,却不说这掠走百姓之事。
“休要逞口舌之能!赶快放了百姓,便饶尔等回韩城。”赵武有些不耐烦,大声驳道。
“在下若是不肯,你却待如何?”这右十将眼见这四十几个丁口,尽在掌中,哪里肯服软?便死硬到底。
赵武气急,“沧啷”一声,拔出腰刀,架在常茂的项下,大声喝道:“尔等若是不肯,待本将先杀了这常茂,再取尔等xìng命。”
“王十将,快出来吧!莫叫人伤了小人xìng命。”常茂几近哀求的叫道。
“好!既是本朝官军,可要言而有信,在下这便出来,放了百姓。”那右十将心知,便搭上常茂的xìng命,自己这十几人也逃不出这康岭村,便借坡下驴,放了百姓,走了出来。
赵武等人来到村里,冷眼瞧着那十几个乡兵。王勇孟带士卒下了乡兵的兵器,将乡兵赶往一处,着士卒看守,只待赵武下令处置。
赵武见这村里百姓,皆妇孺老幼,哪里来的丁壮,便有男人亦是五十上下,十几岁的孩子。百姓见这军爷似官模样,便大倒苦水,述说这乡兵的蛮横无理。一老者作揖道:“谢这位将军搭救之恩。不似这乡兵,吃了村里的,拿了村里的,还要绑了这阖村几十老幼。”
赵武冷冷的瞧那右十将,“尔等看这村民,那个能上阵杀敌?尽数带回韩城,可助乐觬守城?”
那右十将脸面尽失,低头不语。众乡兵亦是无颜直视百姓,见眼前士卒各个体壮如牛,战马健硕,刀枪铮亮,怒目而视,皆沉首不语。
“今rì便饶尔等不死,但须脱下皮甲,留下兵器,让一路上的百姓免遭尔等毒手,待rì后乐指挥使来兴师问罪,也好当个见证。”赵武此时不愿擅杀宋兵,多留些士卒抗击金兵吧!便死在金兵手里,亦耗费金人气力。“带上二rì干粮,回韩城去吧!”
这右十将哪里敢还嘴?谢过赵武不杀之恩,卸下皮甲,弃了刀枪弓箭,赶忙逃命去了。
赵武望着那十几名逃走乡兵,叹道:“凭着这乡兵如何抵抗金兵?那同州若同韩城这般模样,唐重怎能守得了?”
康岭村的百姓意外获救,皆欢天喜地。便有拿事老者唤作康老,吩咐村民烧火造饭,款待赵武等人。赵武忙谢过康老,说:“在下军务在身,不便久留,既然村民逃过此劫,料那乡兵不敢再来。在下就此别过,待rì后再来叨扰。”
康老道:“小将军莫急,老朽留诸位在此稍歇,乃有话要讲。小将军不想听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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