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走出书院,顺着山间小道一路向谷底走,山中景色不错,青山绿树,路边还开满了不知名的野花野草,赏心悦目。走到河边,河水川流不息地自西向东流淌,水面宽阔。
莫钟书“扑”的一声跳入水中,向着河湾处游去。
河湾处有一座峭壁小峰,山势几乎笔直。河水在这儿打了一个转,水流也缓慢了许多。莫钟书潜下水去看看,又浮出水面,然后仰望着那约有两层楼高的悬崖,满意地笑了,真是个好地方啊。
他摊开手脚,仰面躺在水面上,静静看着头上一片干净的天空,云山苍苍,河水茫茫,天高地阔,襟怀顿宽。
不时有鱼儿从他身边游过,他伸出手来想抓,那鱼却尾巴一摆,跑掉了。莫钟书倒被它逗出了兴致,东抓一把,西扑一下,运气好的时候也能碰上一下鱼身,玩了个不亦乐乎。
突然旁边传来几声嗤笑:“你到底会不会抓鱼呀?”
莫钟书扭头一看,一个黑头黑脸赤着上身的男孩正看着他笑出一口白牙,活像一个非洲小黑人。世界真小,他遇到了一个本应在教室里自行修习功课的同窗!莫钟书记得他叫李长义。
只见他在水中扑腾几下,再向莫钟书这边游过来时,两只手中就各有了一条鱼。两条鱼在他手中还不停地挣扎,摇头摆尾,可就是摆脱不了五指山的压迫。
李长义很大方把鱼递给莫钟书,脸上的神情象是炫耀又象是在大方地和新结识的朋友分享自己的玩具。莫钟书见那鱼还没他的手掌长,就摇了摇头:“这鱼还太小,放回水里去吧。”
李长义不满地哼了一声,手上的劲儿一松,两条鱼又重新回到了河里。他掉转身,快速向前游去,游出几米,又回过头来,挑衅地看莫钟书一眼。
莫钟书微微一笑,欣然接受他的挑战。两人你争我赶地顺着河道游了好长一大段,又掉头游回来,最后还是不分胜负。
李长义不服气地鼓起腮帮,一溜烟地上岸穿衣跑了。
第二天下午,莫钟书见李长义蹑手蹑脚地走出教室,便也紧随其后。走到半途中,他却拐上了另一条小道。
李长义来到河边,见莫钟书没有跟来,还以为他又退回书院里去了,心中有些不舍,这还是他到书院后遇到的第一个能玩得来的朋友呢,怏怏地脱了衣服,就跳进河中,游向河湾去。
到了河湾,他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莫钟书竟然已经在那儿,瞧他那样子,怕是来了好一会儿了。
“你是怎么来的?”他分明记得这小子跟在自己身后走了一段路就不见了踪影,莫非还有一条他不知道的捷径?可是自己这半年来早把山上的路摸得熟透,闭上眼睛也能说得出哪儿有路又通向什么地方,绝对不存在那样的捷径。
莫钟书得意地指了指旁边的峭壁。李长义的嘴巴张大得能塞得进一个鸡蛋,愣了好一会儿才不相信地问:“你从那上面跳下来的?”
上辈子念大学的时候,航海系有一门专业课必须及格,不然其它课程就算门门满分学校也不发毕业证书,那就是从五米高台跳下,再在深水中快速游上二百米。当年他可没少泡在泳池里苦练。昨天他已探知这河湾里的水深足可保证让他从上面跳下来不会摔伤,今天当然要重操旧业了。
“太棒了!”李长义扯着莫钟书就往岸上走,他也想要去玩跳水。
最后莫钟书也不记得他们爬上跳下了多少回,直到李长义玩累了,两人才回到河边。李长义伸手去抓鱼,他一双手好像带了粘性,只要有鱼游近,双手轻轻一探一合就能把它牢牢抓住,然后往岸上一抛。不到一刻钟,就有十多条鱼儿在岸上蹦蹦跳跳,尾巴重重的拍打着沙地。莫钟书自知没有他那样的本事,就在岸上捡鱼,把那些个头不大的又扔回到河里去。
莫钟书看出来了,李长义这一手工夫起码也练了五六年,他准是在渔岛上长大的,难怪黑成那样。
两人捡来干柴就在河边生起了火,一边烤干衣服一边收拾鱼。李长义拿出一柄弯月形的短刀开始剖鱼。莫钟书身上没带刀,便捡了两根筷子粗细的树枝,伸进鱼嘴里,顺着一个方向绞了几圈,然后将树枝拔出。李长义又瞪大了眼,鱼的内脏竟然被那两根树枝都绞了出来。
莫钟书笑笑。许多时候船只靠港停泊,船员却因了种种原因不能下船,这期间无事可做,钓鱼便是除了聊天睡觉之外最常见的消遣,鱼钓上来之后,海员们出尽法宝地收拾,吃不完就在生活区的甲板上拉起绳子晒鱼干。他就是从一个老轮机手那儿学到这手绝活的。
两人又摘了鱼鳃,刮了鱼鳞,然后拿到河里去洗。不大一会儿工夫,十几条鱼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
李长义又挑了几根长树削尖了一头,穿过鱼肉,然后放到火上烤着。虽然没下任何调料,烤鱼的香味还是渐渐散发出来,不时还听到鱼油滴到火上发出的嗞嗞声。
两人被那声音勾得食指大动,直吃得肚子溜圆,才意犹未尽地站起来。
莫钟书取水来浇灭了火,拎起剩下的两条烤鱼,这会儿天还没黑,苏直他们估计还没吃晚饭,正好给他们加菜了。
两人边往书院走,边兴致勃勃地东拉西扯,又相约着明日再来。李长义觉得从悬崖上跳水十分好玩刺激,只是这般跳下来,不能象在河边那样脱衣下水,上岸后还得烤干衣服,有些麻烦。
莫钟书给他出了个主意:“你去找周奎,每次给他十个铜钱,让他申时末刻把咱们的干衣服拿到河边。这样上岸就可以有干衣服换了。”他其实是想照顾苏直,但拿不准苏直是否会拒绝,谢一鸣那种人更不象是个能接受别人好意的,唯有周奎,比他们大了两三岁懂事许多,相信他不会曲解自己的善意。
十日之后书院里休沐,回到莫府,老太太已经知道莫钟书让苏直也进书院读书的事了。她强压下心头的不愉快,叫秦嬷嬷找出苏直的卖身契,递给莫钟书:“拿去吧。”
事情太过顺利,倒叫莫钟书愣了一下,呆呆地望着老太太。他本来以为得等上一段时间找准机会方可和老太太提这件事,甚至要费上好一番唇舌才能说服老太太。
“你回来不就是想和我要这个吗?”老太太神色落寞,心底蔓延着孤苦的无力感。这就是她费心费力养大的孩子!可是这能怪他么?是刘姨娘和林嬷嬷想方设法地把苏家推进他的视线之中,只为了叫她们祖孙离心,妄想让莫钟金取而代之。一想到这,老太太又咬牙切齿起来,就算没有这个孩子,她也不可能接受那些白眼狼。唯一让她安慰的是,这孩子和他姨娘一样善良,她顺了他的意帮了苏家,他总不能舍却晚年无依无靠的自己吧?天意,这都是天意!要是自己还有一儿半女在这世上,何至于要如此把希望寄托在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孩子身上。诸般念头走马灯一样连番闪过,老太太除了叹气还是叹气。
莫钟书望着老太太失落的眼睛,很想说点什么安慰她,嗫嚅好一会儿,最后却还是闭上了嘴巴。这些年来在莫府里与老太太相依为命,老太太的心思他清楚。到书院的第一天,他打开带去的包裹,发现除了换洗衣物之外,里面还有一沓小额银票和一大包的碎银铜钱,当时他心中真的很感动。老太太有的是钱,虽是个女流,却极讨厌琐碎的事情,平日只在月初交给管家的几张银票就诸事不管,他毫不意外老太太会给自己银子,但料想不到她会细心周到地换成小额银票和铜钱,只是为了让自己花用起来更方便些。其实书院位于半山之中,里面有吃有住,老太太给他准备的银子完全找不到花费之处。
但他不是老太太养的宠物,不可能象小猫小狗那般毫无主见完全听命于主人,他有自己的思想意志,只愿听从自己心灵的支配。
莫钟书到底不是个善于辞令的人。他是真心不想和老太太作对。可是苏直身上背负着苏姨娘一家的希望,只有帮助苏直站到一个起码要衣食无忧的位置,他才能放下苏大山那个大包袱。帮苏直,其实是在帮他自己。
老太太只淡淡问道:“苏直去读书了,谁来照顾你呢?把二柱或阿贵带去书院吧?”
莫钟书陪笑着摇摇头,他不是莫钟宝莫钟银那种富家少爷,连梳头洗脸穿衣吃饭都要人伺候,心里想着,嘴上就说了出来:“我是去书院读书,又不是去享受的。再说,孟子有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挨饿受困的苦我受不了,但照顾自己的能力还是有的。要是连这么点事都做不了,还能做什么?”
二柱和阿贵,他早有安排,自己在书院里抽不出身,田地却越买越多,大富一个人忙不过来,只能派这两人去给大富打下手。
老太太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孩子越来越有主见,已经开始脱离她的掌控了。虽然只不过离开了十天,这孩子一回来,她就已察觉到他气质上的变化,也许他早就在为这一天做准备。她忽然就很想知道,如果有一天,他不再受制于任何人,将会是如何一番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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