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晚上他还在继续绞着脑汁,总算皇天不负苦心人,最终让他在睡梦中记起了小时候母亲给他讲的一个童话故事:有个农夫的庄稼种得很好,有一天,他看到田里有许多蚯蚓,农夫认为这些蚯蚓会损害他的庄稼,便找来吹笛人,用笛音把他田里的蚯蚓驱赶至别的地方,蚯蚓们离开后,农夫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发现庄稼全都枯萎了,这才意识到自己错怪了蚯蚓们,忙又把它们请回来,蚯蚓们一回来,原已枯萎的庄稼又复活过来,从此以后,农夫就和蚯蚓友好相处,经常请蚯蚓们听音乐吃甜品。
第二天起床之后,莫钟书又想起了那个童话,不知道这故事有没有科学依据,蚯蚓果真对声音和甜味敏感吗?请蚯蚓们听音乐,他做不到也不敢做,否则莫府里那几个女人就不愁没有理由把他送到山神庙的祭坛上去。不过他可以尝试着请蚯蚓们吃糖,欢迎它们到自己的田里来安家落户。
这一年夏天,莫钟书跟着老太太到庄子里去的时候,绿豆已经收获,正在地坝上晒着,遍地都是浅绿色的小豆粒,一眼望不到边,十分养眼。
庄头老远见到祖孙俩,就满面笑容地迎上来道:“因为今年周边几个州县种绿豆的人家极少,许多小粮铺都缺货了,听说几个大商号正在计划去南边收购,绿豆的价格一下子飙得老高。咱们这次赚大了。”他特意看了老太太身边的莫钟书一眼,听说这种绿豆的主意还是五少爷想出来的,真不愧是老太太从小带在身边教养的,小小年纪就把老太太精明强干的本事学到了。
地坝上有不少人,看着地上晒着的绿豆都艳羡不已,其中一人后悔道:“当初我还笑话过他们胡乱顽闹,没料到最后竟又是莫家赚了大钱。”
旁边另一人附和道:“明年咱们也种绿豆吧。”
莫钟书心道:“今年价高,明年却未必,要是大家一窝蜂都种绿豆,到时市面上的绿豆多了,价格肯定又得跌下去。”他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他于经济之道本就是个半吊子,农业上的造诣更比不上眼前这些种了一辈子地的老农,只不过是凭借着上辈子勉强记住的甚至有些是道听途说来的只言片语,连猜带蒙,误打误撞地整治了几亩薄田,收成才比别人好了一丁点儿,这时候就算是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在这些积年老农面前指点江山。
中国农民面朝黄土背朝天,刻苦勤劳,朴实厚道,但也目光短浅,缺乏胆识和远见,容易盲目跟风,如果自己这时候劝他们明年不要种绿豆,恐怕要遭他们怪罪甚至怀疑自己的用心,他又何必枉作好人?
饭后喝茶的时候,莫钟书故意问老太太:“老太太,今年咱们种绿豆算是种对了,明年还种这个不种?”
老太太有点意外,这个孙儿年纪虽小,但向来是个有主意的,今天怎么想着要征询自己的意见了?她略作思考,道:“今年之所以绿豆能卖个好价钱,是因为旁人都不种它。可是今天你也听到了,许多人都在打算着明年要种绿豆了。你不是说过‘物极必反’的话么?明年再种多半就要卖贱价了。”
莫钟书一副点头受教的表情。他端起茶杯,环视一屋子的仆妇丫鬟,这里头总有一两个爱搬口舌好是非的吧,这番话传出去了之后,如果还有人不理会他的提示一意孤行的话,那他也只好再看一次他们追悔莫及了。
莫钟书把村后山边的那块下等田全买过来之后,手头还剩点余钱,他不愿把钱捂在手里发霉,不过周边已不再有便宜的下等田可买了,权衡再三,又把大富叫来:“你今年招佃户的时候,顺便问问他们,是否愿意合作养猪,咱们按十亩地一头仔猪的比例提供小猪,他们准备猪圈打猪草喂养,猪粪须得用在咱们的田里,待得猪肥出栏,卖得的钱,双方对半分成。”
这时候的农家,一般都有三两个孩子,这些孩子长到七八岁的时候还不能帮着下田干活,但每日去村后打上几筐漫山遍野都是的猪草,却是他们力所能及的事情。小猪吃几个月的草就能长得膘肥体壮,而且猪粪还是优质的农肥,哪里有人不愿意养猪的?只是仔猪却不便宜,一般佃农家庭是挤不出这笔钱来的,听得莫钟书愿意提供仔猪,自然心动。
至此,莫钟书名下已有一百一十多亩田,佃户家里还有十几头猪。他自知“程咬金的三板斧”已经全数使尽,也想不出什么新招数了,便告诉大富,今后再有钱,随便他在什么地方买进下等田,由他全权管理,依前法操作便是。至于他自己,只带着二柱和阿贵到处玩闹,有时往山里去寻野果子打牙祭,有时又跑到山溪边捞小蝌蚪回来玩,有时甚至抓把长竿去捅树上的蜂窝,尽情享受着无拘无束的乡居乐趣。
他想起那个有关蚯蚓的童话,跑去村子的小杂货铺里买了几斤白糖,兑成几桶淡糖水,让两个小厮挑了去地里浇。他自己对此举能否凑效都只半信半疑,不敢抱太大希望,毫不知情的别人就更是只当他们在瞎胡闹。阿贵是莫府的家生子,未曾务过农,这十四五岁的半大小子玩得比莫钟书还要投入。
这天三人出外游玩归来,见到院子里有辆陌生的马车,莫钟书也没在意,就往老太太的正房去。进了门才发现,里面坐着的竟是潘慧言母女。莫钟书知道,她们家在十几里外有一个庄子,估计这会儿也是到庄子里避暑来了。
潘慧言如今已经四岁,长得象个瓷娃娃,此刻正乖巧地偎在她母亲身边,倒也显得聪明伶俐。见了莫钟书,她便大大方方地和他招手打招呼。
莫钟书定了一下心神。他现在已经不再怕她了。老太太的心思还猜不准,但潘太太显然是瞧不上自己的。潘府在钱财上虽比不上莫府,但也算是澄州城里数得上号的富户,潘慧言作为潘府的正牌嫡长女,潘太太是怎么也不可能看上自己这个莫府庶子的。
莫钟书知道,在这时代,嫡庶就是一条划分尊卑的分界线,虽然这条线并不一定准确,各大家族中庶出子女强于嫡出子女的也不在少数,但大多数的世人都认同它。他自己也不打算挑战这条准绳。他觉得自己总是要离开莫府的,这所谓的尊卑贵贱根本不能构成对他的束缚,甚至暂时对他来说是有利的,比如现在,面对潘慧言的时候,他就自在了许多。
老太太让莫钟书带潘慧言到后院里去耍。莫钟书不知道和这女娃儿一起能玩什么,她既不能爬树也不会游泳,自己也不懂小女孩的游戏。他想了想,把小女娃带到水塘边,又让夏荷去找了几张纸过来。
他拿起一张纸,左折一下,右叠一下,不一会儿,一艘精致的小帆船就出现在他手中,上下两层的船舱,被风吹得鼓起的船帆,让潘慧言爱不释手。莫钟书把小船放到水塘里,它就随风在水面上漂流。
潘慧言高兴得抓住他的手乱摇,一定要他教自己折这种小船。
两人就手里各拿着一张纸,潘慧言一边看莫钟书折,一边自己动手。她观察细致,又能够举一反三,折出来的船篷位置、船头船尾的构造都和莫钟书的有所不同。只用了半个时辰的光景,她的小船也顺利下水了。
莫钟书的思绪又跑远了。折纸是一门博大精深的手工艺,折之前就需要考虑位置和构造,进行精确严密的计算。
当年教他折纸的老师,曾经问过他:“如果你手里有一张足够大的白纸,把它对折51次之后,它有多高?”他随口猜道:“和冰箱差不多吧?”老师摇头,“一层楼?”老师依然摇头,他开始思索:“难道有一栋摩天大厦那么高?”“不,这个高度超过了地球和太阳之间的距离。”
他感到震撼。老师对他说:“没有方向缺乏规划的人生,就像是将51张白纸简单叠加在一起。今天做做这个,明天做做那个,每次努力之间并没有一个联系。这样一来,哪怕每个工作都做得非常出色,它们对你的整个人生来说也不过是简单的叠加而已。但如果一生认定一个简单的方向而坚定地做下去,你的人生便能达到别人不可企及的高度。”老师还说:“也有些人,他们的人生方向也很明确,为了达成这个目标,他们可能会在一开始尝试做做这个,又尝试做做那个,没有一样是特别精通的,但最后,最初的人生方向将以前的那些看似零散的努力统合到一起,这也是一种复杂的人生折叠,而不是简单的叠加。”老师最后总结道:“通过规划利用好现有的能力远比挖掘所谓的潜能更重要。”
他现在的人生,是简单的叠加?还是精准的折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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