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司马睿带着我来到湖畔边一座清雅的屋舍之中,屋子里空空落落的,家具摆设整洁干净,但是太齐整了,缺乏温暖的人气。
进屋后,我便笑道:“这间屋子很久没人住了吧?”
司马睿一边关门一边道:“不错。”他转过身,手腕一转,把袖子里的蓝布包取出来,打开外面的蓝色小包,里面装着的正是我今天留给香料师傅的荷包。
司马睿托着荷包,微笑道:“公子是否应该说些什么呢?”
我眨眨眼,装傻,“司马公子认为我应该说什么?”
我们打了一个来回的哑谜,都觉得很是好玩,看着对方了然的眼色,忽然齐齐地笑出声来。
我摆了摆手,“算了算了,装模作样没意思,那位香料师傅想必已经和你说了许多,我就是好奇,你为什么猜到我会希望私下谈论这只荷包呢?”有些问题,在有第三者在场的前提下,我还实在不方便问。
司马睿靠在墙上,身姿很是潇洒,“那是因为,你在香料店中,便要求找个僻静地方……自然,这还不足够猜疑,假如再加上,你是女儿身这一条呢?”
他漆黑的眸子荡漾着玩味的笑意,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我,“我说得对不对,姑娘?”
我并不吃惊,我从来就不认为自己女扮男装可以全无破绽。从前看的电视剧里,女主角换个男装打扮就没人能认出她是女儿身,那绝对是艺术的夸张。因为女性和男性的身体骨架首先就有差异,行动起来也可稍减端倪,虽然这个时代衣衫宽大可以遮掩一下体形,可就算我再怎么极力掩饰,碰到眼光狠毒的,一样是无所遁形。
不要说眼光狠毒的,就连眼睛瞎的云中鹤都知道我是女扮男装。
司马睿不着急拆开荷包,只望着我道:“我可以保证,这荆州城中,没有什么人能比我更懂香料。姑娘假如想要我如实回答,那么我也要问姑娘一个问题,希望姑娘老实回答。”
他一字一顿,清晰而沉着,“你,是,谁?”
司马睿的问题来得尖锐又直接,我听了不由一愣。
我还没想好应该怎么回答时,又听到司马睿道:“上次在诗会上救你的那面具人的身手十分高明,在我所见的剑手之中,算是数一数二的。如他一般水准的却实在不多,更别说,这样一位剑手,竟然来保护一个姑娘。”
司马睿嘴角含笑望着我,他的眼眸里好像含着千万种深情,温柔款款地道:“你,究竟是什么人呢?”他的眼神,是毫无顾忌赤 裸 裸的勾引。
我轻咳了两声,很无奈地开始拖延时间。
目光上下左右飘移,从房梁到窗棂,从箱子到柜子,看了半天,虽然没有看出一朵花来,却让我发现了一件事。那便是,这屋子里的木质家具,与司马睿脚下的木屐一样,似乎都是紫黑色的木料,表面浮现出一种非常光滑的,缎子一般柔润的光泽。
司马睿一直定定地瞧着我,好像不容许我就这样混过去。
我情知没有办法,只好找了一个看起来不太相干的话题,“你穿的木屐,是什么木材做的?”
司马睿微微一笑,“紫檀。”
紫檀是一种稀有的木材,分为大叶小叶两种,其中小叶紫檀最为珍贵,是紫檀木中的精品。古时候有寸檀寸金之说,换而言之,司马睿脚下踩着的,几乎是同体积的金子。
他不在意,不在意别人看不出来他有钱,也不在意别人看出来他有钱,他傲然而自由地活在这个世界上,我行我素地做自己想做的事。
而现在,他想知道的,便是我的身份。
我抿着嘴唇,定定地望着司马睿。目光交汇,坚持着探询的意味,彼此在心里猜测揣摩。相比起司马睿的胸有成竹,我却是有些紧张。
过了一会儿,我笑着呼出一口气。
我脑中浮现出一个念头,忽然有点儿恶作剧的心态,望着司马睿,也是一字一顿地道:“我,是,冯,雪,儿。”
司马睿微微皱眉,好像有些困惑地在脑海中搜索这个似曾听过的名字。慢慢地,他俊逸的脸上浮现出惊愕的神色,望着我的双眼微微张大……
过了片刻工夫,司马睿便迅速恢复了冷静镇定,但是眸子里还带着几分讶然之色,“杭州总督府的那位雪儿姑娘?”
我笑着点点头。
也不知过了多久,司马睿微微笑道:“不一样。”
我顺口接道:“什么不一样?”
司马睿笑道:“今天看到你却和平时不一样……你生得很是美丽。”说着还伸出手来,手指抚上我的颊侧,“为什么要用修容膏遮掩住呢?你这样很好看。”
我微微侧脸,避开他的手指触碰我的脸。
司马睿摸了摸下巴,笑道:“我所关心的,不过是姑娘家的美貌,对我而言,你生得很是好看,这便够了,至于别的,我理会作甚?”
我凝视着他,沉默一会儿,才叹了口气,想说什么,张了张口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看司马睿靠在墙上的样子很悠闲很舒服,我也学着他的样子,靠在他身侧的墙面上。
我来到这世上,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男人。
他有智慧,懂享受,在世情里打过滚,却保持着不羁的本心。
正如裴瑜所说,司马睿的家宅,每件事物都比别处要珍贵不少,可是我却觉得,这其中最珍贵的,却是这宅子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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