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 > 都市言情 > 离家的羊羔 > 二十一 圆满

?    后来,云齐不知不觉地走回到她曾经居住了十年的院子。(全文字小说更新最快)

    站在院子前,云齐的心里百感交集。五年前,村里发洪水,这个老房子已经倒塌了一半,院子里右边有水井的那一边已经被泥土埋了,另一边还依稀有以前的影子。

    在这里,她曾经和祖母、母亲嬉闹,一起坐在院子里乘凉,说着天上群星的传说,说着云齐小时候的故事,说着云齐未曾蒙面的父亲……

    院子里那块石头,蒙了厚厚的尘土,不知道还会不会一如既往地清润凉爽?水井里的水是不是还是冬暖夏凉,清透得能照出云齐摇摇晃晃的影子?阁楼上的栏杆是不是还有云齐小时候攀爬而导致的摩擦痕迹?房子里面是不是还有母亲和祖母温暖和蔼的笑容?

    云齐有很多关于这个院子,这个房子的回忆,就因为回忆太多,以至于后来的生活从来没有走进过她的心里。

    云齐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以前的事,其实她自己也说不清是说给李扬清知道,还是说给自己的心知道;不管再如何眷恋生命前十年的日子,她都不可避免地要告别,这十年是生命伊始最灿烂的篇章,是一个家的启程;以后她会有自己的家,自己的孩子,那是另一个家,另一个启程……

    李扬清只是静静地听着,像是生命中不断返回的传响,低低地在他的心头徘徊;这是他心头的女孩走过的路,也许是因为路过她的路,苦过她的苦,所以现在才快乐着她的快乐,和她一起组建属于他们自己的幸福!

    云齐在心里默默地说:“祖母,母亲,以后我都会好好的,你们不用再牵挂我了。”

    或许逗留比较久了,不远处二娃挥着手跑过来喊着:“姐,姐夫,爸妈叫你们回家吃饭!”

    云齐挥着手应下了,回头说:“走吧,我们回去吃饭。”

    席间,大娃二娃特别多问题,一直问李扬清这个那个,云婶瞪着他们,骂道:“吃饭就吃饭,这么多话。”

    然而这皮过的小孩,这几句话根本不会放在心上,一如既往地问着,李扬清笑着,很好耐心地解答着,特别是说到留美时候的见闻,他们俩人更是认真听。

    云婶用手肘捅捅身边的云叔,低声说:“云齐这丫头,找了个有钱男人,这还是出国回来的呢!了不得!”

    云叔撤回自己的手,不耐烦地说:“吃你的饭,啰嗦些什么呀,妇道人家懂什么!”

    然而看着李扬清和云齐的目光里有很浓烈的安慰和淡淡的担忧。

    偶尔李扬清和云齐目光碰触,皆是会心一笑,似乎两人之间流动着千言万语,但是千言万语似乎又都消逝在两人默契之中。

    云叔在门口看着云齐和李扬清乘着夜色而去,云婶拍拍云叔:“老头子,都走远了,回去啦!”

    云叔走到门口旁边的石头坐下:“你先回去吧,我在这里坐一会。”

    云婶不理会云叔,径自回去,她心里正乐呵,想早点看到云齐他们买什么东西来了呢。

    云叔坐在石头上,摸摸自己的口袋,发现烟已经没有了,叹了口气,两个手放在一起搓着。这么多年,婶子和大哥大嫂没有亲眼见到云齐成家立业,而这些他都帮着他们看到了,也算了却了这么多年的心愿了。齐大非偶,也许都有例外吧,看着他们的样子,应该是很幸福的,自己瞎操心什么呢!

    李扬清牵着云齐的手,走在安静的路上。偶尔路过的车打破黑暗的布幕,照射到他们脸上,映出一种叫做幸福的笑容。

    “李扬清……”

    “嗯?”

    “今天我很开心,很欢喜。”

    “我知道!”因为这样的结果,是他一直期待的。

    “你知道吗?以前我一直不太敢回来,自己也不太知道怎么回事,就是能躲避就躲避,但是又忍不住不去想。今天看到家里的旧房子,才感觉很多东西都变了,也许我只是怕心里的记忆都淡褪了,要知道,对过去的人和事最大的背叛就是忘记。”

    那种迷茫的表情,和眼里遥远的光芒,都让李扬清心里忍不住难过,他握着云齐的手:“因为你有我了!”

    因为有了一个人进入生命的重心,所以不再害怕孤单;因为生命力有一个可以陪伴至老的人,所以不需要再靠回忆来支撑未来的日子;因为放开了,所以记忆可以放在心底深处,不怕慢慢会忘却;因为深信会受到祝福,所以忘记不会代表背叛……

    每一个生来就是一个圆满的圈,只不过因为生活的轨迹而慢慢抹去了成圈的线路,而那并不完满的圈,会因为遇到另一个不完满的圈而变得圆满。于是在遇到的时候珍惜,没有遇到的时候坦然。

    云齐笑了,从来没有这么轻松过,心里仿佛漫步云端,距离纯净的蓝天居然这么近,似乎伸手所触就可以碰到自己的梦想。

    李扬清戏谑地看着云齐,他知晓她心里的喜悦,却还是淡淡地说:“你应该常常笑!”

    云齐看着他,狡黠地回道:“我经常笑呀,你没有看到吗?”

    李扬清偏头想了想:“你是经常笑,但是却不是真正发自心里的笑,那样的笑都是应景的,过去了就觉得笑得心里都苦涩了,那种落寞的感觉会让自己的心更难受的。”

    云齐嘿嘿地笑着:“你什么时候改行当心理医生了呀?会不会是无证行医?犯法的!”

    李扬清笑了笑,换了一个话题:“你当时知道我是那个人的时候,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就想呀,这个不可能呀,小时候那位可是才华横溢的呀,我都以为他以后会是画家的,谁知道长大后这么平凡。真的是小时了了,大时未必佳呀。这个就是方仲永的现代版呀!”

    李扬清敲着云齐的头,故作恼怒地瞪着他,嘴里却泄露一丝宠溺的笑意:“扯淡!嘴里不饶人,以前怎么都不知道你这么牙尖嘴利的。”

    云齐揉着自己的头:“不要随便敲我的头,敲傻了怎么办?”

    “原本就傻了,不怕再傻了!”

    “嘿嘿,对啊,现在想后悔也迟了,不接受退货!”

    李扬清想想,严肃地说:“本来没想退货的,现在还真是动了这个念头。”

    “太过分了,你居然这么埋汰我!”

    “对于其他人,我要表示绅士风度,当然不埋汰,能埋汰的人也就是你了!谁叫你这么符合条件!”

    在你来我往的埋汰声中,两人心里都是前所未有的畅快。

    云齐记得母亲曾呢喃说过,如果一个人不害怕后半生漫长的日子,那么肯定是找到了幸福,或者希望找到幸福。也许那时候母亲心里就没有寻找幸福的希望了,因为唯一能给她想要的幸福的人,云齐的父亲,已经走了;于她而言,这样的人生,一辈子太长了……而她在淡淡地走过二十几年后,她突然觉得,自己竟然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期待未来一步一步地后半生的日子……

    可是看着李扬清的侧脸,那带着笑意的云淡风轻,那些未说出的答案都在心里慢慢地转圈:李扬清,当知道你是那个人的时候,就感觉,不管聚或散,你都将永远是我心里的劫。我不会告诉你,那些年里是如何想念一个人,觉得可以遥遥想起一个人、一段岁月,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云齐……”李扬清低沉的声音里带着深沉的期待。

    “嗯?”云齐仰着头,笑盈盈地看着他。

    “你的亲人和朋友都见过了,回去后该你去见我父母了吧?”

    他怀着隐隐的担忧,怕自己太急切唐突了她,怕她觉得时间太快了,毕竟他们在一起没有多少时间。

    云齐看着这么严肃的他,将双手负于后,踱步向前,很为难地说:“这个呀,我还要想想的呢?”

    李扬清大步向前,抓着她的手臂,急切道:“你需要多少时间考虑?”

    看着他溢于言表的紧张,云齐心里笑开了,以前都是她在他面前不好意思,从来没有见过李扬清除了淡定之外的表情,忽然觉得很有意思,苦于手里没有相机拍下来。

    看着云齐“噗嗤”一笑,李扬清提起的心才放下来了。他知道她并没有生气或踟蹰,这就是她同意的另一种表达方式。

    月色渐行渐远,竟是隐于乌云之后;未过多时,月重出东山之上,宝蓝的天际晃着点点闪动的星群,这才觉察到,那位于中天的月,竟是圆满得这么感人……

    记忆中的笑容,就如同那星群一般闪动在每一夜的星空里,守候着这天幕下遮不断的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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