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川都峨眉,外峰之巅。
风度笑嘻嘻地将自己的微机递给古海。
似乎是普通用户的信号频段在这孤寂的高山信号本就不好,古海的微机一直显示着“无信号”状态,就是那时风度一脸收债似地表情将自己的微机拿了出来,不过古海犹豫着不知接下好还是婉拒好。
风度不怀好意地问道:“我说市长先生,你的权限载体不会是个人的生物指纹吧?”古海听了这话,这才接下风度的微机。
秘书许慧的号码很快接通。
“喂,是我,古海。”
“呃,您的号码——”
“先不说这个,马上用我的百苍玺,调出狱龙队前往百苍大缉捕影臣二道。”
“可是——”
“怎么?”
“刚才象州最高军部的人已经来电问过狱龙队是否已经出动的事,又问市长先生有没有用过百苍玺——”
“什么?”古海摸到了额头,但一时却摸不到思绪,“军部?”。
“是的,而且狱龙队已经出动了,他们那边的人只确定了这个情况后就挂断电——”
“什么!已经出动了?是象州军部的权限么?”话一出口,古海顿觉有些愚痴:若是象州最高军部的权限下令,根本也不必还来电确认狱龙队的行动。
“这个他们似乎也很模糊,才反复问市长您有没有动用过百苍玺。现在百苍市警部人员已经入主百苍大,命令也很明确:影臣二道的名字,那名叫楚影的少年已经完全公开在公众视野中。而且有消息称于殷已经被他所杀。”
“于殷死了?”古海颤抖着嘴唇,止不住悸动的心情。
“已经确认。”声音那头小心翼翼地说,那头明显有些犹豫,片刻后听不到古海的回应,又是自言自语似地说:“百苍大这边已经乱成一团,各大媒体都已经将现场的直播拉出来了。”
古海闭上眼睛,一手扶着额头,拿着微机的手正要无力地垂下时,像是临别前极不情愿地甩出一句话:“待会我再回你,不要主动联系。”言毕就是挂下了电话。微机的重量似乎让他使力的手臂很是痛苦,笔直地任由地心引力向上爬。古海一脸失魂落魄地回到屋内,肩头的落雪还未化去,身外身内的苦寒扭曲着大脑的神经,无法让他思考。
“好了?”风度接过古海随意还过的微机,脸色轻松地道。
古海冷着脸——与其是故意摆出来的,不如说是因为太过疲惫而连准备表情的力气也尽失。
你就这样走了么?
影忆看着他的表情,心下无奈地叹了口气:又是一场风雪啊。
“你是百苍大的学生吧?”古海就站在风度面前,忽地转过身,对着陈菲说。
陈菲抬起头,眼神疑惑地看向古海,“是的。”她点点头,对着前方的未知。
“那你有必要知道,”古海目光无神地凝视着陈菲,“百苍大第贰佰柒什贰位任总校长于殷,已经在今日确认去世。”
绝对是全世界的严寒,在这个男人不带感情的话音刚落下之时,一齐涌进了这个小屋。就连茶杯上还喧嚣着热气,似乎也冻结于虚空中。
风度脸色剧变,惊骇地转头看向邻座的陈菲,只见她拿着茶杯的手颤抖个不停,连茶水洒出来,全部倾倒在裤子上了也不知道。风度忍不住伸出手,抵在茶杯底下,从陈菲的失神中将之接了下来。
“抱歉。”似乎是撇下了这句话,总之陈菲起身前,嘴角蠕动了一下,说着差不多的话语。
屋外,风雪比原来肆虐了数倍,整个小屋如一叶扁舟正无力地搏击于愤怒的汪洋淊焰之中,看一眼失一份胆。外面的世界如同疯了似地尽情咆哮、欢闹、喧嚣着,完全无视这等清静之地所求安泰之境的要求。只有漫天的风雪,声音如唳,似乎是代表某个沉默已久之人突然而至的爆发。
少女只顾着心中所想,神思恍惚地一步步走向门口。
风度愣在座位上,望着陈菲的背影走近门口,终于是她一脚踏出房门时忍不住起身追了上去。似乎是要应和妖风魅雪,陈菲愈走愈快,愈走愈快,最后终是忍不住想痛痛快快地奔跑一段才舒解得了心中郁结的闷气。风度一出小屋,只能循着前方隐隐绰绰的一个白影追赶陈菲,脚印之类的是不必奢求,大雪会在顷刻之抹除一个人留下的痕迹。
会就这样错失么?
心中不禁不安地想,风度睁大眼睛,望向白茫茫世界里,脚尖一路轻点在雪面上。轻身匕的功率没有全开,他怕一时的过头导致永远与她交错。但在茫茫大雪中找人的工夫却已经被他发挥得淋漓尽致,尽乎苛刻地控制着轻身匕的运作,或顿或行,或浮或掠,力度都在一个十分微妙的点上,一人一匕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像一部精密的机器,分寸不漏地小心追赶着前方势在必得的命运。
小屋内,古海被这突然而至的变化一惊,失神间两个年轻人已经冲进了飞雪之中。转过头,脸上的神情已经被浓浓的失意所取代。
影忆闭着眼胸前合十,默默地念道:“一切众生,从无始来,生死相续,皆由不知常住真心,性净明体,用诸妄想,此想不真,故有轮转……”古海垂下首,谛听影忆的教诲,但是心里却忍不住伤意的蔓延。
那个才子,老了竟得不了善终么?
有些道理即使再怎么谙熟,浓郁的悲伤也不是一刻两刻就能淡去。
外面飞雪凌厉,似在惺惺作态着悲伤。
“陈菲!——”
回荡来的只是雪中的回音,奔地太快了,连这一道回音也接收不到。风度手搭成话筒,对着漫天飞扬的苍茫呐喊,前方的影子竟然在眼皮子底下消失,他有些悔恨自己的迟疑。
可是要怎么才能找到你啊!这样一个冷漠辽阔的世界,处处都是滚滚而来的敌意,一片片毫不客气地鞭在脸上,攻入脖颈之中,化成凉咝咝的雪水,浸透尚还满怀期待的内心,誓要熄灭这灵魂的火焰。
风度奔跑着,在近乎密不透气的飞雪中大口大口喘着气,肺里吸进的冷气还未带走完满的体温就又从鼻腔中溜走,榨取体温不是以质量取胜而只以数量取胜。不知不觉中,他歇下了脚步,不知所措地怔怔望着四周。
与那时走投无路时一样的感觉,全身有使不完的力气,内心却充斥深重的无力感,明明这个世界在眼前是这么清晰地展开,却还是防不住层出不穷的敌意。
脚边的雪堆突然坐起来,吓了风度一跳,他转头看去,雪堆还是雪堆,已经巍然不动。一缕银光忽然映入眼帘,他眼急手快,从层层飞雪的阻挠中抓住那道银光。
还来是根精致的银发,银发的一端,还深入坐起的雪堆中。
是了,就是银发!
难道她……风度转念忽地想到什么,立即俯身,颤抖着双手连忙抱住突然坐起的雪堆——轻轻一用力,手臂瞬间勒入柔软的积雪中,他紧张而又焦急地掸开陈菲身上的积雪,这才看到刚才消失在眼前的绝世容颜,银色的发丝黏在苍白的脸上,与纯白的雪色交融在一起,脆弱中竟显得异样诡异。
是银发。小姐是满头的黑发,她怎么会是呢?刚才怎么没注意到这点?难道是潜意识地忽略掉了?
风度心中苦笑。
陈菲的身体虽然显得很狼狈,但眼神却仍旧澄澈至极,丝毫没有病态。她看着风度扶起自己,目光里没有一丝反应,头顶的雪花与空中的雪花再度会合在一起袭向地面,分不清谁是谁,双肩上的积雪也是大把大把地坠向地面,像是严重的雪崩。风度大致理清了陈菲身上的积雪后,双手用力按着陈菲的双肩,强迫她独自站立,可是陈菲对于他沉默的眼神却丝毫不理,睫毛低垂着,目光中流露出沉思,虽然已经没有刚才出走时身上缠绕飘荡着的悲伤气息,但那沉思的眼神,仿佛也做作出来掩饰真正的心境的。
风度不作声地使劲揉着她的肩,想确定陈菲的知觉还未消失,可是她还是不理采自己。
只有盘旋飞绕在身边的雪花,逢场作戏似地故作着沉默的思考。
他停下手上的动作,再度认真地看进陈菲眼睛里——那里只有她自己的世界,只有她自己那个已经分不清是梦幻还是真实的思维世界。风度抿紧嘴唇,忽地一把将陈菲拥入怀中,两人的身体紧密地连接在一起,飞雪再也带不进寒冷。
陈菲怔了会,像是从梦中醒来,还在为现在的情况准备调动起刚才忽略的记忆。她忽然倔强地开始挣扎,在风度的怀中扑腾着双手想要出来——的确只是一用力,就轻而易举地从他怀中挣脱,可是面对的,却又是这个寒冷的世界。陈菲抬起头,瞥了眼风度,表情无喜无怒——她还是存在自己的世界里。
风度不禁心中涌出无限失落。
他看着她沉默地转身,像是投降似地低下头,盯着陈菲深深陷陷入积雪的裤角,心里忽然闪过一个恶作剧似的想法。趁她正要踏出第二步时,风度猛地抬起脚,精确地踩上陈菲的脚后跟的鞋面上。
女孩一个跄踉,再回头的时候,已是意识到自己的鞋子脱离了身体,而身后那个故意的男人正俯正拾起自己的鞋子。
风度拿着陈菲白色的旅行鞋,轻若无物,他潇洒地一笑,转身就走。陈菲这才正直意识到身处何境:周围是冰天雪地,唯一的陌生人正一步步远离,她望着他的背影,没了鞋子的脚搭在另一只鞋子上,静伫在原地,眼神却是不由自主地黯淡下来。
风度只走了几步,回头确定陈菲,却是惊惧地发现她渐渐蜷缩起身子。他返身飞速地跑了回去,正好扶住陈菲摇摇欲坠的身体。她的视线正看过来,依旧是平淡的。风度对上她的眼睛,突然极度憎恶起自己的刚才轻浮的行为。
她根本什么也不在乎的。
风度移开眼睛,小心地抱起她,再温柔地放在松软的雪地上,让陈菲依偎着自己,两只手空出来后摸到失了御寒工具的那只脚,沉默着帮她穿好鞋。
“咳咳……”
“冷了么?”
“有点。”陈菲总算是恢复了人的感情,开始以观察的目光注视着风度。
异样的沉默突然袭上风度的心间,他停下手边正要解开衣扣的动作,看向陈菲,视线相触,忽然一股漆黑无比的力量涌来,风度顿觉头晕目眩,眼前的陈菲似乎在笑又似乎在哭,正在纳闷的时候,意识又是突然一惊,瞬间从刚才的混沌中逃了出来,定睛一看,陈菲的嘴角的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他下意识地低头,手还停在衣扣上,顷刻间想到什么,他忽地放声大笑出来,横抱起陈菲,紧紧地将她拥在怀里。仿佛是商量好的,陈菲乖顺地环上风度的脖颈,靠上坚实的肩头,银丝在风中飘舞,雪中的二人,竟如谪仙一般。
风度大笑着站起身,实在控制不住不笑,像有什么可笑的事,虽然已经在心里贮藏了许久,但再次回忆起来的时候,其味之酣醇,实在是到了不以放怀大笑而不能禁之的地步。
“谢谢。”陈菲轻声道,闭上眼睛。
也不知风度听到没有,这个世界还在反复着刚才他的笑声,而他本人,只抿着嘴唇,一丝淡得看不到的微笑浮现。
“你刚才摸我屁股了?”陈菲靠在风度的肩头,睨看着头顶的那张面容。
“又不是故意的。”风度撇撇嘴,他低下头,二人对视,忽然默契地一齐大声笑了出来,笑声越来越放肆,配合着风雪狂啸声,一起奏鸣出一个谁也不了解彼此的世界的回音。
眼角终于顺利地落了下来,陈菲突兀地停止笑声,风度竟也是做到了静默的完美同步。
“喂,”片刻,风度开口,以一种尽量不在乎的口吻说,“你跑得够远,怎么我连方向也找不到了。”
陈菲正要回话,却是突然传来一声“吱吱”的声音,二人俱是惊讶地向前边看去:只见一个灵动的雪团正在刺破雪面错踪复杂的枝杈之间来回闪跃。
“小宝!”陈菲惊喜地喊道,可是下一刻她就不再奇怪为何风度突然停顿下脚步。
视线延长出去,那雪团后面,已经零零落落出现几个飞雪为之惧怕的黑影。
风度盯着那些一身黑衣的尘客,眉头不由地皱起。
(https://www.tbxsvv.cc/html/30/30218/8614556.html)
1秒记住官术网网:www.tbxsw.com.tbxsvv.cc.tbxsvv.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