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百苍，总警部大楼。
四十七层，部长室内。
害羞的警卫员轻轻温柔似地扣响了作工相当精致的门。
古海微低着头，瞥了眼面前一直带路至此的警卫，随即又是陷入沉思。
“进来。”
于德源在室内那沉静厚重的声音从门内传出。
古海随着开门探进半个身子的警卫而入，越过他自然而然地稳步入室内。警卫员在市长进入后，轻轻地合上门，帽檐依旧淡定地低垂着，在市长坐定后，这才从门边移开身体，轻声步入房间一角。
于德源强忍着眼光不随意看向心之至所处，而是礼貌友好地望向市长。
他颀长的身体一直是于德源佩服的地方之一，不过此时他的心思却一点想不到那里。
“古海市长啊，让你苦等了。”于德源打着哈哈似地笑道。
市长瞥了眼这位警部部长，对着站在房间一角的警卫员招招手，用右手中指扣上拇指作点头状。那名警卫员也没抬首，见到市长的招手，立时打算走过来，却见他手势一变，改成中指扣拇指，怔了一下，似在犹疑，片刻后，他点点头，开门退了出去。
于德源盯着那退出去的警卫员，脸色竟有颤栗的凝重。
古海一直凝视着那退出去的警卫员背影，直至他全身隐没在关上的门后，这才收目光。
嘴角隐隐有收敛起的笑容。
古海转头看向于德源，正巧看到他脸色的异样，眉头皱了皱。
于德源飞快地收回目光，偏头对上古海的目光。
“是个很不错的年轻人呢！”
“嗯……”于德源心不在焉地应道，移开目光。一直藏在裤袋里的右手上，小指处还有空荡荡的痛觉。于德源眯了眯眼睛。
二人谁也不多话。
一时竟是沉默下来。
刚才古海那手势是什么意思？我怎么不知道，约怎么就有这样的手段？于德源心里暗忖，依旧惴惴。
古海凝视着于德源的脸色，沉吟不语。
害羞的警卫员退出门后，轻轻地关上门，这才略微昂起头，清秀至极的脸庞上挂着笑容。
约回想着刚才交代于德源的事，前前后后思量还有没有遗漏破绽的地方，一边心里计算着此时的于德源应该已经在与古海交涉，一边向着荼房走去。古海的资料，约先前早已经是一一熟悉，他的小动作，他的癖好，他的口味等等，依靠情人的眼线，无一不可落入他的手中。
而刚才那个手势，无非是古海对身边人习以为常的取荼信号，而已那个玉兰指似的手势也只代表了一种荼——天女散花。
约一边得意想着自己的周密，人已经走到荼房门口。他从柜子里翻出散花荼叶，向茶杯里洒入古海最满意的量，正准备倾入热水时，却是想起什么极为重要的事一般，浑身一颤。
滚烫的水滴在他的手上，约竟也丝毫不觉。他的目光死死盯着待泡的茶叶，一动不动，只是内心里已经翻涌里滔天巨浪。
不对！不对！有什么地方我遗漏了！
约心里的警钟狂吼。
他猛地抬头，目光里射出锐厉的光线。
他的习惯！是了，他的习惯！他的习惯向来只有最亲密的秘书或是贴身警卫知道，与他素无好感且相去甚远的警部部长于德源尚且不知道，一个只是在警部部长手下作活的小警卫员怎么知道这个细节！
约直觉后背直冒冷汗。
差一点中招。
不！
约心中急急转念想道。
从我出来那一刻起，就已经存在失败了！
好个古海！真是了不得的心思。
约缓缓地低下头，眯起眼睛，大脑陷入苦思。这时，目光却是在不经意间瞥到了一旁堆成一打高的烟灰缸。
约怔怔地盯着那些烟灰缸，脸色倏然凝成了一无风波的湖面。
当真是久久平静。
部长室内。
于德源终于是打破了沉静。可是他正要讲话的同时，古海也正好抬起头来，嘴巴正想运动。
二人的目光一时对峙在半空，竟是一个人也没有说话，刚刚到了唇边的语言此时又化为死寂。
古海微微一笑，手适宜地一抬，示意于德源先行发言。
这老狐狸。
于德源眉头短促地一皱随即恢复常态。他的嘴角聚起这个年纪的男人所特有的两类笑容中的第一类。
淡雅到了谦虚自信笑容。
以至于虚伪。
“古市长，对于上次藤怪袭击百苍大的事件，我确有救援不及时的责任，对于在那次事件里丧生的学员，我也只能无能地表示不幸与哀悼——”
“只是救援不及时！？”古海未待他说完，直接一脸怒意地打断地他的话头，他继续吼道：“警部附近的确也出现了怪物，但是若说这就要全员死守警部大楼，是不是显得太过懦弱与卑鄙了！”
古海说得义正言辞，警部部长的脸色浮起京剧奸臣的脸谱色彩。
铁青无疑。
于德源狠狠地盯着古海的嘴唇，好像要生撕下这张一直以来就是不曾留他面子的嘴。
古海回视他的目光，二人的目光在空中相峙不下。
只是，古海眼中瞬间闪过的伤意却是令于德源陡然惊醒。
“如果我是懦弱的话，你对影臣二道的包庇又算什么呢！难道还不是想让百苍的盛名一直延续下去？好让你要位时期安安定定！”于德源吼似地道。
“你不过，也是一样的，”他冷漠地盯着古海，一字一顿地说，“虚伪。”
一片尴尬的苍白映在古海脸上，但又似乎是心头有千言万语不得说的尴尬，才有了这种脸色。
他颤抖着嘴唇，随时都有言语会如暴雨般降临。
“你是从何得知影臣二道的消息，为什么又会在这个时候说出来，是想让我分心不再关注你犯下的那些过失么？”古海强忍下心头的激动，尽量用掩饰得很好的平静口气说道。
他的眼神里，有那么一刻，布满了凄绝。
“哼！”于德源不屑地瞥了眼低下头去的古海，鼻腔里发出类似人声的讽意。
“影臣二道，于今年九月，正式成为百苍大新生，目前两人还都在百苍大内就读，这样的承诺，不是你许下的么？还有什么人敢这么大胆地收留这两条臭虫！”
“臭虫……”古海苦涩地低吟。
“全国范围内对他们的通缉令可是长期有效的，全国范围内的警界高层对这两枚烂果子可都是抢着要除之而后快呢！”
“那么怎么你却还迟迟不动手呢！”古海突然掷地有声地吼道。
他猛地抬头，看向一脸惶惑的于德源。
目光再度对接，冷芒激流。
“是想在适当的时候以此要挟么？”古海有声音里透出沧桑，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状态下的平静。
于德源直视古海的目光，隐隐竟是看出一丝疲惫，这才真切地感受到眼前的男人，果然已经半百的年纪了，记忆深处的温馨画面倏然冒出，这个人对自己的指导，对自己的提拔，对自己无微不至的关心。
可是，一切早已经变了。
他动了动嘴唇，吐出词来，“古海市长，请你正式下令出动狱龙队，缉捕影臣二道！”
“缉捕？”古海似是听到好笑的事，竟是笑了出来，“要是我的决心那么容易改变，要是我是一个那么容易易节的人，影臣二道也就不会找到我这里，寻求我的庇护了！若是要缉捕，我当时就会行动！难道还拖到现在？你是在开玩笑么？”
于德源眼皮一跳，听着他中气十足的嘲讽，脸色又是一红。
“那我，就要行使我的职责。”于德源认真至极地道。
“职责？”古海嘲讽地一笑，“的确是比龟缩来得好。我倒还以为，你是未老就已经阳萎了呢！”
古海起身，这时，门自然而然地开了。
那名害羞的警卫员适时进来打断二人可能还要进行下去的龌龊话题。
他手里拿着一枚作工精细完美的烟灰缸。
“抱歉，于部长不喜欢与别人用同一个烟灰缸，所以我另去拿了一个。”警卫员说着将手中的烟灰缸轻轻放在古海身边的茶几上。
只不过古海站着身子，目光只是瞥了他一眼，就再无兴趣关注，他再度望向于德源。
却是没再说什么，理了理了衣领，越过警卫员径自出了门。
警卫员显然是一怔，不过也是尾随护送而去。
于德源目光沉思着随着两人的身影在门后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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