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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艾略特式的四月相似的十一月。十月在秋风中悠悠渡过,留下诸多的回忆和难以捉摸的暗流,然而令楚影略感欣慰的是,身上的伤与疲惫也随着十月而去,仿佛再不复来,而他的身体也日渐恢复强壮,以备抵御过后几个时段的严冬。当楚影与顾臣从百苍中心医院出来的时候,正是十一月的第一天。想想可悲的是,自己与顾臣的居所被情人所毁,百苍禁校,住宿生也通通被学校赶回家。连警卫也不放过,整个百苍完全处于不设防的状态。虽然名义上是禁校,不过却没有一个人来阻拦公然闯进去的楚影,看着学校边缘全然裸露的样子,满眼是冷清。可能连全方位监控系统都没有启动,整个百苍大,笼罩在死城般的味道下。如遭屠戮。的确是经过屠戮。楚影心中苦涩地想,藤怪无故在校园出现,教区校长在安定学生时在大庭广众下惨遭杀害。十月六日。是了,大半个月了。那一天,满校的恐慌与凄绝。纵是那几个同样年轻飞翔于空中参与守护的身影,也改变不了当时学员心中如肿瘤一般蔓延着的死气和恐惧。臣、季书纹……楚影甩甩头,那天的到来时,他只在最后参与了与藤怪的激战中,而战局末期的走向,却是令他至今难忘。闲兰……妖姬……还有一同前行的十多天。忘不了抱着她那温柔身体时的那种说不出的悸动,忘不了她的贝齿嵌入脖颈时的浑身冷意,还有在天山雪雾中偷吻她的香唇……百苍大没有特意的边界用以和外界的环境相隔。百苍市本就是以学府为中心所建立起的繁华城市,所以百苍大的存在历史就是百苍市的历史,从仅仅一个学校大小,慢慢地边界不断扩张,校区也在不断扩建翻新,新鲜的血流一波随着一波,永无断期。看申国的百苍的地图,中心的心脏地带便是学校,而周边是商业区、工业区和居民区的交错地带。仅仅一个学校区区域,就将近百苍市十分之四的面积。而百苍校区内,罗列的,也不止于教学区而已,市博物馆与图书馆都在其中,再加上百苍大自身所拥有的两座图书馆,书籍的馆藏量已经相当惊人,不过,因为昊辰塔几乎无人过问,可能是其地理偏僻的缘故。所以一般人也就是只知晓百苍大内的校立图书馆与市立图书馆。楚影钻入百苍大偏隅一区的某条林荫小道,残破的红叶无声地飘旋着从他头顶抚过,途中他还是见到了几个学员模样的影子。所谓的禁校,其实就是自由决定去向。不过学校多半是要求学员全体回家。几十万年轻的身体在路途上奔波的场景楚影是没见过,不过他可以从这个时候凄清的校区感受到当它充盈着男生矫健的身躯与女孩欢快的细语时的生命力。不久,它就会再次复活。寝室果然还允许住人。顾臣应该还在睡吧,或许是出去了。楚影这般想着,一想到现在自己唯一的住处仅仅只有学校的宿舍,他拟里就会生出难言的感觉,既像是被这个世界抛弃,又像是被**地接纳。好似流浪。不过强比流浪。因为顾臣的父母早已是双双亡故,而楚影也早已经成了孤家寡人,一切生活的费用和经验就得自己去获取。顾臣知道楚影的父亲留给唯一的儿子一笔可观的遗产,不过他从未想过要让楚影动用那笔款项。楚影对此也绝口不提,他唯一一次说起,只是最终决定了这笔财富的去向:将来当作蜜月时期的花费。楚影还记得当时顾臣笑得那个夸张,一点也不信楚影真会如此做。不过现在想来,顾臣那时提议这笔款的去向似乎应该再变一变:成为追女孩子的花费——似乎更加合理。不过二人都心知肚明,这笔含着悲伤过去的金钱,楚影多半只会让它适时冻结。楚影微笑着回忆过往的种种趣事,周围的景致已经让他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自己才入学不久吧!楚影忽然意识到,既然迷失了去路,那便索性一走到底吧。他心中暗忖。就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百苍大内水路陆路纵横交错,就在楚影肢尖前,便不知觉地出现了一片足有三四个足球场大小的湖泊,湖边缘的地面也早已经不是硬质的水泥地,取而代之的是松软的杂草地带,树木茂盛地生长着,不停地汲取着天地的精华,仿佛不知道将要来临的冬天。地球母亲的皮肤硬化症于此消失。楚影回头,已不记得是从哪一条小径寻幽而至此处。只消是心之所向,他也便来了。此处充溋着自然的气息,但人造的碎石路依旧如其它各处一样默当陪衬,丝毫不显示得有何突兀。怕是只有碎石路,才不会干涉自然的布局了吧。楚影回首注视起眼前的湖面,旁边正好有一块巨石连接着水陆二地,他悠闲地走过去。“‘辉夜’?”楚影口中默念,不甘瞑目的秋风凌辱着早已经衰败得摇摇欲坠的枝上残叶。淡黄的叶子从楚影身后飘零而出,在他眼前打了个转后便是吻上湖面。“Butleavesofautumnwhichhavenosongflutterandfalltherewithasigh.”楚影闭眼睛,微微张开双臂,让突然暴起的秋风追入自己的臂湾。“……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休迅飞凫,飘忽若神,凌波微步,罗袜生尘。动无常则,若危若安。进止难期,若往若还。……”“微步者,尽其之极,可一步缩地,远胜快行万里,步者,发力于足,受力于地。……行微步,迅若风雷,沉如死水,可暂凌空,再无所需依附。……是以微步以逍遥为意,随意为宗。意分三境:瞬、凌、微……”轻风渐息,抚过他的双鬓,扬起他的鬓发,两只白皙的耳朵暂且从层层的乌黑中突围而出。楚影徐徐睁开眼睛,目光中深邃漆黑。“微步!”他低沉的声音中鼻息下吟出。仿佛不出所料,他的身体随着轻风一同飘向湖面。留在原地的只有一道他静立时的残影虚像。楚影仿佛漫无目的地在湖面上留下串串的残影,令人眼花缭乱。因着他的脚尖踏在湖面上,留下一条条地水纹。凌波的微步。只刹那的工夫,当他还留在岸上的残影正好消散时,湖面上众多的楚影身影突然默契地兵合一处,随即向上蹿出上十丈。楚影静静虚空而立,天空已近黄昏,有些阴沉。他低头看自己的杰作,脚尖滑过的水纹连在一起,组成了一个占据了半个湖面的大字:微!而后,波纹荡开,再不复先前的光景。楚影深深吸了一口气。“该是‘凌’境了吧。”楚影慢慢转头看看四周,身体渐渐下落,他屈起一腿,稳稳地落在湖面中央的龟岛上。“原来我以前,连‘凌’境的门口都还有到。”楚影深吸了一口气,脸上爬上释然的微笑,忽地,身旁的竹林中传来沙沙的脚步声。楚影瞥了一眼,身体瞬间消失在原地。钟难抱着木琴,琴身龙首凤尾,雅致却朴素。先前这几日,他一如既往地在在古音社的竹海里苦练琴艺,心中期盼着这竹海之中的那位神秘客再给自己一些一针见血的意见。他自知遇到这样的良师益友实在垂天之幸,在以往的那种自得与自以为是被这位神秘客打破后,他就一半惊骇于世间竟然还有高于自己一筹的琴手,一半震惊于那些精到的见解总是在他自认再无可突破时指引他到更为广博的世界门口。在钟难的心中,早已把那位神秘客当成老师。钟难每每心中喟叹:为什么我找不到眼前这些群山的出口?为什么老师却只是只言片语,便令他福至心灵。当是仰之弥高,便须钻之弥深。只是已经接连了三四天,老师都没有留下什么意见,他不相信自己的琴艺已臻化境,连那神秘的老师也无可再有所指摘。是以这几日钟难一次次奏完曲子,左右等不到从竹林中抛出来的竹叶时,只得内心黯然地离开风声涨如涛声的竹海。会不会是老师已经失意于我,再无信心指点我了?钟难心中生出些许心灰意冷。这一日,他目睹着竹叶组成的浪潮,整个林中似乎永远只有自己一人了,心中再也没有精力抚琴奏曲。于是四下漫步,不自觉行至辉夜湖。顿觉一股全然不同的意境从心底生出,一扫先前的颓废。钟难盘坐在湖边,右边是那块镂刻着‘辉夜’二字的沧桑,心中突然变得沉静,他仰着头,迎着轻风,闭上眼睛,感受着风的爱抚。楚影只见过钟难一面,那次是随陈菲前去竹海,可在他听来已是天籁的琴音,陈菲还是毫不客气地指出了其中的瑕疵。“原来他也还在校内。”楚影的身影出现在湖一边的玉兰树林子中,前方还有几颗翠竹相挡,他的目光放在钟难身上。楚影注视了他一会,收回目光,自顾自地跃上一棵玉兰树的分权树枝上,就着粗壮的枝条躺下,略有些阴沉的天空映入眼帘。忽地,琴音幽扬起来,飘入楚影的耳畔。天际上的一阵狂风,吹散了一大片乌云,楚影闭上眼睛,嘴角不由得扬起小小的弧度。就暂且抛开烦恼与忧愁,让轻风清身,琴音涤神…………“我应该带点什么呢?”顾臣暝神苦思,他独自一人盘坐在床上,眉头紧皱。一想到过会就要见到宁风儿,顾臣不由得心中就产生一股轻松而又兴奋的心情。现在已经是接近黄昏,距楚影与顾臣离开差点就令他们产生依赖感的百苍市中心医院已经有四天了,可是这几天顾臣一直沉溺于失去黄金轻身匕的苦恼之中,即便他知道失去乃痛苦的本源又如何,不能飞行对于顾臣来说太过痛苦。那种对天空似乎触手可及的感觉,就像是毒物一样时不时诱惑着顾臣。可是现在,他所有的凭恃,已经如风般远去,再无可把握。今日终于想到已经多日未见过宁风儿了,想起她娇好宁静的脸庞,朱唇未启,气若幽兰的气质,顾臣的心跳的就不由地加快。只是一想到自己如此失意地地忽略了她,心中不由得生出一股惶恐。“算了,她出身于那华贵的家庭,又怎么会看上些刻意为之的礼物呢?”顾臣心中拿捏不准,最终还是作罢,“不过,若是意中人所送的,哪怕不堪一提,也会满心欢喜地吧……”顾臣起身,随意地在房间里四顾着一番,狭窄的寝室里充满了凌乱,顾臣记起,今早楚影出门时,才刚稍稍理了一番,不料在顾臣无意识的催残下,又是恢复了凌乱。顾臣叹了一口气,锁上门走出宿舍。因为宁风儿住在百苍南区,顾臣记得,是风车街57号,而顾臣所在男生宿舍区在百苍大内最西边,因此顾臣必须穿出百苍大那广大的地域后再向百苍南边去。他刚进入纵横交错的街区,扑面而来的便是人潮的声音,顾臣心神一振,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到过有人气的地方了。百苍繁华。顾臣走得有些漫无目的,来来往往的人群,熙熙攘攘的身影忽然有些让他感到异样的陌生,仿佛自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无端而来的距离感让顾臣莫名地感到不适的窒息感。路边的花草也比我更属于这个世界呢。顾臣无不自嘲地想,我应该已经过了可以伤感的年龄了吧?怎么还是这样的多愁善感呢?也许,我毕竟还是年轻。堪不破的东西还很多很多吧。顾臣行走在黄昏的大街上,人潮还是一般壮观,好像记忆中也是这样的吧。只他一人,迎着人流。时不时主车道雷驰电掣般地驰过几辆零落的黑色汽车,带来极少的几声刺耳的喇叭声。只有有身份地位的人,才开得起轮胎真真实实接触地面的车子。因为这个世界的油,已近告罄。顾臣抬起头,夕阳温柔映在他的脸上,犹如母亲。自己有多久没有想起过母亲了呢?而因为反重力技术从实验室中走出,人类的智慧一步步在这条轨迹上留下坚定的足迹。现在的车子已经逃离只能以油作为能源的尴尬局面,行走在大街上的人们抬头便能看到快到极致的车影在天空中沿着不影响人们观看夜空的路线飙驰着。顾臣行至公交车站,沿着螺旋式的宽阔扶梯慢慢走上去,终于来到天台上时,眼线不由得因为高度的提高豁然一阔。他看看旁边,已经有四五人在等车。顾臣随意一瞥,以推测是否为一个无聊的旅途。不过却是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黄澜挽了鬓边的发丝,脸上因为夕阳的余晖的红光而略带上些红晕,风抚过她的俏丽容颜,她周围的空气中仿佛也充满了灵动。如果风儿是和煦的艳阳天,那么黄澜便是处处洋溢着微风的多云日,那样的日子中,只适合潇洒地分手。顾臣走向黄澜,突兀地站到她的身边。“黄澜?”“嗯?”黄澜回头,眉头微微一皱,她抿抿嘴,以示含蕴的微笑,“顾臣?你……不会是去风儿家吧?”顾臣低下头,尴尬地摸摸鼻头,“不行么?”“那恐怕你要作好心理准备了。”黄澜忽地露出甜甜的一笑,那感觉就像是她压抑着喜悦心情得到了一次小小的不经意的泄露。“怎么了!”一丝紧张瞬间攫住了他的心,不过他忽地看到黄澜脸上收回去的笑意,突然意识到那种在情人地宫里时时刻刻须要保持着戒备心理竟然慢慢也在不经意中抬头。顾臣心中自嘲,而黄澜正以惊讶的目光看着他,他讪讪地笑笑,黄澜眼中的惊异渐去,只是还是看着他,眼光中有些疑惑。“噢噢,呵呵,有些小紧张而已,风儿,”他有点迟疑,“嗯,她怎么了?”顾臣的表情恢复常态。黄澜一脸戏谑地看着他,表情像是在看一个傻瓜。“你喜欢风儿?”顾臣撇撇嘴,用一种近似看痴呆的眼神看着黄澜,“这……当然。”黄澜微微一笑,摇摇头,“算了,毕竟是你们之间的事,局外人,怎么好随意指指点点呢。”顾臣疑惑地看着她,“那个,黄澜,你能不能不要话只讲一半啊?”黄澜不好意思地一笑,终究是没在说话,不过顾臣回过头去时,她补了一句,“我也是去风儿家。”她的意思像是有她在,顾臣就能安然,顾臣也只能将信将疑。等了许久,夕阳都快落尽,终于迎来一班车。顾臣心中有些惴惴,百般想法在心中交替,突然,他转头对黄澜说:“你先去吧!”“你不去么?”黄澜疑惑地道。“不,我跑去。”黄澜看着一脸认真的顾臣,眼神中充满了惊讶,“跑去?还是一起吧,要天黑的。”“不了,”顾臣苦笑一下,身子已经跑出一段,他回头,“那我就先去了!”黄澜笑着看着他的背影远去,脑海中,却是将顾臣的背影与另外一个人的身影重叠在了一起。她看着快速远去的顾臣,仿佛有飘逸潇洒的银发在颈后灵动飞舞。齐琳闵……黄澜甩甩头,心中却是充满了异样。随着零星的几人,走上公交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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