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名方头大耳,戴着发套,麻坑满脸,五十开外的男人站在孟谨行等人上方的楼梯上,他的旁边是章广生。
徐旸立刻在孟谨行耳边说了一声“贾天德”。
“贾县?”蔡匡正仰头惊讶地朝贾天德迎上去,“什么时候回来的?”
“都被拉下来了,就不要这么叫啦!来,这是我现在的名片。”贾天德边说边开始发名片。
孟谨行和徐旸、李红星也走了上去,分别和章广生打了招呼,徐、李二人又跟贾天德打招呼。
贾天德给蔡匡正他们三个发完名片,拿着名片指指孟谨行,回头看章广生:“这位是?”
“呵呵,这可是我们长丰的后起之秀,招商一办一局和示范区筹建办现在当仁不让的当家人孟谨行!”章广生走下一步楼梯站到贾天德边上,“我来介绍一下。谨行,这是咱们长丰的老县长贾天德。”
“哈哈哈,后生可畏!”贾天德大声笑着,双手递上名片,“以后还请小孟主任多关照!相请不如偶遇,不知道各位给不给老家伙面子,一起喝顿酒啊?”
蔡匡正他们仨瞧着孟谨行。
过去贾天德在位,他们根本边都摸不上,跟他客套过也就算仁至义尽了,喝不喝他这顿酒,那可得看孟谨行乐不乐意。
孟谨行捏着名片,看上面的头衔是天德投资有限公司董事长,估计是牢里出来后准备捣腾资金游戏玩儿了。
他呵呵笑着婉拒道:“贾董是县里的老领导,现在又做投资生意,理该我请你喝酒才是!不如,改天我带咱们一办一局的姑娘们,请贾董一起好好喝一场。今天,我们这些小辈就不扫贾董跟章书记的兴了。”
“广生啊,小孟主任不愧是搞招商的,还真是周到得很啊!”贾天德朝章广生哈哈笑道。
章广生浅浅一笑,“也好,大家各吃各的。不过,谨行,待会你得过来敬敬老县长,我们在333!”
“好,我一定来!”孟谨行答应了,与蔡匡正他们仨目送二人先行离开,才一起往包厢去。
徐旸一边走一边摇头,“大熔炉都去过了,还老县长老县长,搞得像退下来似的。”
李红星道:“你不知道,有传言,他出来的那天,翁灿辉亲自去接的!”
“真的?”徐旸瞪大眼问,孟谨行也是一愣。
蔡匡正点点头,“是真的。监狱局的人传出来的,那天去的人不少,政商两界的人都有。所以,嘿嘿,现在各种说法都有。”
四人说话间进了包厢,落座一阵忙乱后,老话题继续,徐旸追着蔡匡正问:“贾天德出事的时候,我还没调过来,后来才听说他很硬气,全扛了,愣是什么人都没扯进去。”
“可不是!”李红星道,“你看他那身材,与在位的时候比,只胖不瘦。可见,他的坐牢,只是没自由,其他……***,就跟住宾馆差不离。”
“还白了。”蔡匡正揶揄一句,四人一阵笑。
徐旸朝蔡匡正点点头说:“蔡头,透露点!他当时到底怎么进去的?好像很少人说这件事。”
“那是因为各单位都下了死命令,不听谣不传谣。”李红星说。
“切!”徐旸道,“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就是假的,什么谣不谣的。”
蔡匡正摸起手边的湿巾朝他扔过去,“不待组织部了,说话也没把门了,难怪铁娘子把你踢出来!”
“说起铁娘子,”徐旸看孟谨行一眼,“我今天听部里老同事说,她去都江了。谨行,为你的事吧?”
孟谨行瞟他一眼,“迟早我也把你踢出去。”
“嘿,这话说的!”徐旸一挥手站起来,拿了茶壶,“我给各位倒茶成了吧,谁让我说错话呢!”
李红星臭他:“不是说错,是想都不能想。”
“喝你的茶!”徐旸把茶杯塞李红星手里,重新坐下说,“你们说,贾天德那投资公司搞些什么玩意儿?”
没人回答他,服务员进来上菜、倒酒,李红星早把话题扯到吃上面去了,四人嘻嘻哈哈地说着喝着,期间孟谨行带蔡匡正去333敬了酒,在那儿抽了根烟,算是跟贾天德有了初步接触。
回办公室打了个瞌睡才上班,来了两位客人——马兰花、史云海母子。
马兰花进门就上下左右一番打量,看完了又从下到上把孟谨行审视一遍,这才对孟谨行说:“你就是小孟同志吧?我是云海的母亲,市公安局马兰花书记。”
孟谨行暗道,这老太太还真逗,你既然是史云海他妈,就是不说自己身份,我也知道,还“马兰花书记”!
“您好,马书记!”他指着沙发道,“请坐,我给您泡茶。”
“不必了,我说几句就走。”马兰花一本正经地拒绝,拉开孟谨行桌前的椅子坐下来,看看孟谨行道,“坐啊,站着干吗?”
史云海对他老妈儿的行径早已习以为常,但这回蔡匡正狠狠让他拘留时在里面吃了点不能对外人道的苦头,让他不敢再生造次之心,老实地站在他妈身边看着孟谨行。
孟谨行没搭理马兰花的假客气,还是给她泡了一杯茶放桌上,坐下后问:“您今天来是?”
马兰花轻咳一声道:“小孟同志,虽然我们是第一次见面,但作为一名无产级老战士,我还是要批评你!”
孟谨行吓了一跳,连孟清平都不会提什么“无产阶级老战士”,马兰花比孟清平也大不了多少,怎么开口闭口这个调调?
他无奈地说:“您批评。”
“云海年轻,犯些错误是难免的,你作为书记、主任,应该本着治病救人的原则,对他多教育、多鼓励、多关心!而不是在他犯了错以后不闻不问任其自生自灭。你这种行为是什么?是缺乏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思想,对同志对人民缺乏满腔热忱,一副高高在上,漠不关心,麻木不仁的……”
孟谨行就看见她的嘴唇开开合合,喋喋不休地吐出一串串说辞,仿佛犯了错的不是她儿子史云海,是眼前这位一心想替史瑞年教好儿子的主任。
“……我跟你说话,你有没有认真在听?”马兰花似乎察觉到孟谨行走神,吊着眼睛,声色俱厉地质问。
“听,在听,您继续。”孟谨行忽然有些可怜史瑞年,怎么就摊上这么一个马列老太太当老婆,又摊上那么一个尽出事的儿子呢?
“我说到哪儿了?”马兰花自己接不上了,“算了,你们这些年轻同志啊,就是平时学习不够,才会变得如此脱离群众!小孟同志,老史对你寄予厚望,希望你今后多学习,多关心同志,不要让我们这些老同志失望。”
这算完了?
孟谨行被她弄得有点发懵,“您说得是,我一定努力改正,不辜负您和史市长的期望。”
“嗯。”马兰花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润润嗓子道,“那我就把云海交给你了,你可要好好关心,帮助他成长!”
她说完站起来,对史云海道:“儿子啊,冷啦、饿啦、缺钱啦,都记得给老妈儿打电话,别自己死扛着啊!”
“哎哟,您不烦我都烦了!”史云海皱着眉道,“回吧,司机还等着呐!”
“革命同志就是互相帮助的,等点时间如果都不愿意,他就应该想想白求恩……”
“老妈儿,你有完没完?”史云海忍无可忍地把他妈推出门,“走走走!”
马兰花还是一步三回头,嘴里说个不停,看走廊里金梦走过,她立刻挺挺胸,挽好包,十分女干部地下了楼。
孟谨行憋了一肚子的笑,马兰花绝对算得上是时代造就的产物,而且是行将消亡的品种。
史云海撇嘴站在孟谨行面前,低着头道:“我老妈儿就那样,你别理她就成。”
孟谨行挑挑眉,摸起烟盒问他:“抽不抽?”
史云海眼睛一亮,拘留所那帮王八蛋,给钱都不让他抽烟,他都老多日子没闻到过烟味了,别说抽喽!
“来一棵。”他伸出手接过烟,竟然手还有些抖。
孟谨行其实很好奇,蔡匡正到底用了什么办法,让这小子一下变乖了?既然有这手段,早为什么没用?
“拘留所日子不好过?”他问。
史云海刚点着烟,脸一下如菜色,看孟谨行的眼光也有点躲闪,给孟谨行的感觉,既不像犯错,又不像受了教训,倒像是误吞了苍蝇有苦说不出。
“哪个拘留所都不会好吧?”史云海说。
“呵,你是局子都蹲过的,会怕这个?”孟谨行故意刺他。
史云海看他一眼道:“孟主任,他们跟我说了,这次多亏你捞我,我才能出来,这个谢啦。但咱们一码归一码,你别以为救我一回,我就能忘了你也打过我!”
“嘿,挺记仇的!”孟谨行自己也点起烟,“我早说过,那是你自己摔的。你要还拗不过来,想去局子里待着,我也没意见,反正我这人还真是习惯性对同志漠不关心。”
听孟谨行这么说,史云海倒笑了,“别说,你这人吧,有些地方还真和我对胃口。”
孟谨行不理他这茬,直接说:“你那个事业编的位置是开了,不过,我要在筹建办成立一个综合处,要聘人,你来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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